上海都市的书写
——以张爱玲、王安忆、郭敬明为例

2017-08-15 00:49孙絮
连云港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王琦瑶郭敬明王安忆

孙絮

(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4)

上海都市的书写
——以张爱玲、王安忆、郭敬明为例

孙絮

(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4)

上海在张爱玲、王安忆和郭敬明笔下,从殖民地到转型改革再转化为开放化的现代都市,他们在无形中担当了各自时代的代言人。上海这座城市赋予了他们灵感同时他们也让上海这座城市更加生动真实。但是由于时代加之个体的不同,因此对于上海的解读也就构成了差异性,本文将对这些差异性做初步浅析,呈现他们对上海都市书写的不同特征。

上海书写;张爱玲;王安忆;郭敬明;

有“十里洋场”、“东方巴黎”之称的上海,始终是中国社会现代化进程中的窗口,它的变迁和命运和中国文学息息相关。上海以它多面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作家们。关于“上海书写”这一概念的正式提出,开始于刘俊的《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的上海书写》,书中认为:“所谓上海书写,是指以上海为表现背景,展示20世纪中国人在上海这样一个现代化大都市中的生活习俗、情感方式、价值判断和生存形态,以及书写者本身在这种书写过程中所体现出的对上海的认识、期待、回忆和想象。”纵观对于上海的书写,从主流文学史所认同的茅盾的《子夜》到张恨水的言情小说、张爱玲的“沦陷区小说”到王安忆的“上海情节”,再到非主流作家郭敬明的出现,对于上海的描绘从未间断过。不同的作家从不同的角度、立场以他们独到的眼光为我们呈现出了不同时代下对上海这座城市的感受和记忆。

一、大时代的变迁

(一)沦陷时期的上海

张爱玲1920年出生在上海,父亲是典型的遗少,在这样的大家庭中生活的她认识到了在经济快速发展的都市上海中,竟然存在着与都市环境反差巨大的“泡在酒精缸里的孩尸”的遗老遗少,这样在她的作品也渗透着旧式家庭的影子,而她也清晰地看到旧式家庭在时代的演进中逐渐没落直到灭亡的地步。在三十年前的上海,展开了《金锁记》中曹七巧的悲剧人生,为了金钱嫁给了残废的丈夫作了姜家二奶奶,因为自己的情欲得不到满足,她一手毁了儿女的幸福。这种旧式家庭的沉闷和压抑也注定说明了不符合历史进步的事物也必将灭亡的道理。

1941 年上海成为沦陷区,当大多数作家都摇旗呐喊,谈论时事政治和战争之时,张爱玲的小说却独辟蹊径,没有战事,没有革命,只是一群都市男女,他们不是英雄,他们可是这时代的广大的负荷者。因为他们虽然不彻底,但究竟是认真的。他们虽然不过是软弱平凡的人,不及英雄有力,但正是这些凡人比英雄更能代表这时代的总量。她所创造的上海,仅仅是一种底色,一种背景,有电车、洋房......她在乱世中营造着纸上的安稳。《倾城之恋》看似是描绘了白流苏和范柳元圆满的爱情,但归根到底成全他们的不是爱情,而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命运——城市的陷落,就如同香港的陷落成全的白流苏,上海的失落也造就了张爱玲。柯灵先生说:“中国哪个阶段都容不得张爱玲,但是日本人和汪精卫却为张爱玲搭建了舞台。”

(二)转型时期的上海

改革开放以后,人们的思想逐步解放,市场经济逐渐走入人们的视野。上海依托着它优越的地理位置,改革的步伐自然比较快,时代的浪潮自然也影响了这个时期创作的作家,出现了许多关于上海怀旧主题的作品,王安忆也是其中一位。她早期的作品“雯雯系列”大多以上海这个繁华都市为背景,到《海上繁华梦》则将上海进行了更加细致的描述。

《长恨歌》的出现就是在这个时期里最经典的作品,而对于上海的描述王安忆显然比张爱玲更加充分。在《长恨歌》中,我们读到了上海几十年的沧桑变化,而王琦瑶就是上海女人中典型一个,而大上海也就是由千千万万个王琦瑶组成的,读懂了王琦瑶,也就读懂了大上海。王琦瑶靠自身的魅力让周围人都为她赞叹,她的一颦一笑似乎烙印着时代的痕迹,传递着一个时代的审美和风韵。“她就像一个摆设,一幅壁上的画,装点了客厅。有时候,人们会从始至终地等她莅临,岂不知她就坐在墙角,直到曲终人散。”但时光终究是一个无情的敌手,在新的时代,王琦瑶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和她曾经的繁华终究也随着时光,一去不复,可她却依旧活在曾经。老克腊的出现,最终引发了她晚年的冒险,但也让我们明白,王琦瑶早就将生命内质留给了上个时代,而她的冒险也无非是无谓的挣扎。

(三)物欲化时期的上海

郭敬明是典型的80后作家,而他所成长的时代正是中国现代化、全球化迅速发展的时期。在这种背景下,社会转型和商业性的现代消费文化环境已逐渐形成,而他的成功就在于他把文学与时尚进行了很好的结合。

郭敬明在《小时代》中对这个时代、这个城市做了这样的注解:这是一个以光速往前发展的城市。旋转的物欲和蓬勃的生机,把城市变成地下迷宫般错综复杂。这是一个匕首般锋利的冷漠时代。在人的心脏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洞,然后埋进滴答滴答的炸弹。财富两极的迅速分化,活生生把人的灵魂撕成了两半。我们躺在小小的被窝里,我们微茫的几乎什么都不是。郭敬明醉心于在作品中建造一座充满奢侈品的物质之都。小说中充斥了无数的时尚品牌,诚如主人公顾里所说,“没有物质的爱情只是虚弱的幌子”。什么Channel的发带、Lv的男包、Prada的手提包、Burberry的西装等等,与其说这部小说是描写俊男靓女,不如说是给这个国际化大都市上海的无限赞美。而郭敬明本身也毫不吝啬对物质的赞美,他创造的小时代,有着大都市的全部符号,而塑造的人物形象林萧对生活的理解和人生标准都非常简单,宫洺就是她奋斗和向往的目标,达尔文适者生存的道理成了这个物质时代的信条。

但是物质本身是中性的,扭曲它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在《小时代》中爱情、友情、亲情这些因素似乎都成了金钱的附属品,一些情感的冲突爆发似乎也成了陪衬,顾里的生日派对,本是着重刻画发生争执的场面,但是派对的奢华远远胜过了冲突本身,而被人记住的恰恰不是友谊破碎的沉痛,而是觥筹交错中豪华的晚宴。对于苦难我们文学的表现可谓可圈可点,但是对于这个高速发展、追求效率的时代,郭敬明所陈述的是最真实最深刻的。

二、都市价值观的转变

(一)凄楚的上海

张爱玲笔下的上海有一丝凄楚苍凉之感,可能因为早年遇到了太多人情的冷漠,再加之与胡兰成感情的破碎,因此她内心深处有一些悲观、无奈,作品也很难有大团圆的结局。《金锁记》里的长安,因为母亲曹七巧变态扭曲的心里,甚至都没有自己争取自己幸福的权利;《十八春》里的曼桢则是因为姐姐的设计而失掉了所爱的人,最终痛苦一生;《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离婚后被哥嫂骗光了钱,在家里被冷言冷语逼得几乎无法立足,连母亲都不肯替她做主。

在张爱玲的世界中,她可以逃避现实、逃避战争,而在她的文学作品中,她却一心只追求凡俗的人生。她把她所有的经历都投入在每一个塑造的的角色中,他们的七情六欲,他们的琐碎平凡,在这些相互隔离相互映射的人际关系中,张爱玲剖析着上海这个大都市的人性,它的恶、它的阴暗。张爱玲对上海的传奇叙述就是建立在这种现代都市市民的价值观上,她通过这些塑造的角色,来表达对这座城市的感受,用人间的冷暖,来加进对上海凄楚苍凉的感悟。

(二)追忆的上海

王安忆通过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为我们呈现出一个她眼中的上海,而《长恨歌》中的王琦瑶则集合了王安忆所有对上海的想象。在记忆的搜寻中,王安忆找到王琦瑶,王琦瑶的历史就代表着上海的历史,王琦瑶用她的一生诠释着上海的书写。还是“上海小姐”时的王琦瑶,经历过种种繁华,有光鲜的衣着,有热烈的追求者,她能出入各种时尚派对,当她还在这繁华梦中沉浸时,时代早已变迁,她的女儿薇薇则代表了一个新的时代。她想以不变应万变,可是一切都变了样,岁月早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她最终没能逃出命运的魔掌,她的死亡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

王琦瑶的追忆就是代表着王安忆对上海这座城市的追忆,从而建立起一座城市和一个人的关系。《长恨歌》从20世纪40年代到80年代的时间跨度中,也无形将历史时间中的重大事件如“文革”、“改革”融入到了王琦瑶人体生活中,她就像一个时代的见证者,阐释者。

(三)“幻城”的上海

“这就是上海。它可以在步行一百二十秒距离的这样的弹丸之地内,密集地砸下恒隆I、恒隆II、金鹰广场、中信泰富、梅龙镇广场,以及刚刚封顶的浦西新地标——华敏帝豪六座摩天大楼……这就是上海,它这样微妙地维持着所有人的白日梦,它在浩渺辽阔的天空上悬浮着一架巨大的天平,让这座城市维持着一种永不倾斜、永远公平的,不公平。”对于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的描述郭敬明向来不吝啬笔墨,他满足了人们所有对“魔都”的期待。韩寒曾经说过郭敬明的小说最受三线城市青年人的欢迎,因为他们满怀对大城市的憧憬和希望,他们总是对自己未曾经历、不了解的世界充满好奇,郭敬明无疑满足了他们内心最躁动的心灵。小说创造如幻影般奢华崇尚物质的生活。在他一手打造的“小时代”中我们看到的只有欲望本身,而这些男男女女无非也就在干三件事:恋爱、赚钱、花钱。这里没有对失败者的同情,没有责任的承担,有的是对成功、对金钱无限的憧憬。他把一切情节的设置都简单起来,像玩游戏一般,成功,唯有成功,你才有资格说话,否则你没权对这个规则对抗。

真正文学的力量应该是从“幻城”的“小时代”中把人们叫醒,有人说郭敬明创造的“小时代”可以架空在任何一个城市之上,只要这里有青春、财富、科技,可是这与我们的大时代又有多少关联呢。这个“幻城”的上海又是真正的上海吗?或许不应把太多希望寄予《小时代》,因为它可能无法承载上海这个城市的内核。但毕竟郭敬明还是“火”了,他用他的笔触书写了他眼中的大上海,可能他无法为这个城市代言,但他还是用他的文字陪伴了一代人。

三、上海市民形象的嬗变

(一)病态人生的表现

纵观张爱玲在都市小说中塑造的上海市民形象,多是“病态”的人物,这些人物常常精神上焦虑、压抑甚至扭曲变态、具有的反常的举止。《白玫瑰与红玫瑰》中备受丈夫冷落的妻子烟鹂“自恋”到了极致,她每天都要到浴室里坐几个钟头,来欣赏自己的肚皮与肚脐;《心经》中的小寒在知道父亲要和自己的同学段绫卿同居时,压抑在自己内心中的“恋父情结”竟促使她违背身份人伦常理的哭喊道:“你看不起我,因为我爱你!你哪里还有点人心哪——你是个禽兽!”并“扑到他身上去,打他,用指甲抓他”;而《金锁记》中的主人公曹七巧更是病态人物的典型,她最初为黄金锁住自己的爱欲,结果却锁住了自己,爱欲折磨了她一生也致使她走向疯狂,将病态的行为实施在自己的儿女身上,破坏了自己女儿的爱情还将儿媳妇活活逼死。

探究促使这些人物“病态”的原因主要是都市生活中人们对于金钱与欲望的追逐时产生的压抑与焦炉,使人们不论在心理上还是在精神上发生了“病变”,这同样是现代都市快速发展必然会经历的。张爱玲出生、成长在上海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中,可以说她目睹了上海发展的变迁,洞见了上海人在都市变化发展中人性的转变。从某种意义上说,张爱玲在她的都市小说中所塑造的上海病态人物形象具有一种文化隐喻的意义,提醒都市的市民警惕现代化发展所带来的灾难性。

(二)平凡人生的描摹

正如王安忆自己所说:“我对历史也有我的看法的,我认为历史不是由事件组成的,我们现在总是特别强调事件,大的事件。我觉得事件总是从日常生活开始的,等它成为事件实际上己经从日常生活变成政治了。历史的变化都是日常生活里面的变化。”王安忆对于日常与历史的选择很明显,她更加关注日常生活,而对于上海人形象的刻画,她则将目光投向了生活在都市中的平凡的小人物们。

从早期的《流逝》到后期的《长恨歌》,王安忆用她细腻的笔触讲述了一个又一个平凡的人生。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上海市民都兢兢业业的过着“上海屋檐下”的生活,当生活中遇到苦难,他们也会与苦难对抗,使自己过得幸福。《长恨歌》中的王琦瑶、《流逝》里的欧阳端丽都在上海其中的一方小舞台演绎着自己的生活百态。当王琦瑶再次回到平安里的时,她可以在生活中的一针一线、一茶一饭找到乐趣。欧阳端丽也能因为将一件旗袍改成衬衫而感到未曾有过的成就感。王安忆通过对人物日常生活的刻画,将上海市民阶级的生活形式固定化了,同时也诠释了王安忆心目中的上海文化。

(三)高端人生的展现

可能由于年纪与自身经历的关系,郭敬明在上海都市小说中所描写的主角多是青少年,但他在小说文本中竭力描写主人公的消费能力与金钱资本的炫耀,如在《小时代》系列小说中各种大牌名牌成了主人公们日常消费品。这些小说中的主角,一般都有着显赫的家室,挥金如土,即使没有雄厚的家庭背景,自己也是重视金钱、疯狂的追逐财富。

《小时代》所描写的是四个女大学生在校园里相识、相知到成为彼此的羁绊,虽然描写的人物不多,但郭敬明深刻的展现了80年代上海青年的形象以及他们高端的生活方式。在《小时代3.0刺金时代》小时代的序章部分是这样写的:“(顾里和Neil姐弟俩)从首都国际机场的T3航站楼登机,从北京飞回上海.他们两个端着星巴克的绿色咖啡纸杯冲向安检口,男孩说,你可以让自己把这个颜色想象成卡地亚的盒子,也许会让你好受一些。顾里接过空姐拿过来的不含酒精的石榴鸡尾酒,一边喝着,一边翻着包里的LAMER喷雾往脸上喷。电话里顾里的声音听起来胸有成竹,并且充满了对我的轻蔑,(顾里说)听我的,现在去我房间,拿一条爱马仕的羊绒披肩把他包裹起来,然后塞一个LV的钱包在他手里。(男孩说)换一条PRADA的毯子呢?顾里在电话里,语气认真地思考着。”这段对话中郭敬明一直在展现着主人公的高端的消费水平与显赫的金钱资本。

虽然郭敬明描摹的这些人物是上海这个大都市中特殊的一部分,但是在郭敬明眼中此时期的上海就是奢华的,充满现代感的,是一个多姿多彩的空间。但是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充满着虚无,只剩下一层物质的表皮。

四、结语

不论大时代的变迁,还是小时代的转变,对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的描述始终是作家们所青睐的。从张爱玲到王安忆再到郭敬明,这中间还有许许多多作家,在上海的天地中留下了自己的笔触。这座让他们爱让他们恨的城市,在他们眼中都有属于自己的印记。在他们的作品中我们看到了上海几十年的沧桑变化。当人们赞美张爱玲王安忆时,也深切的感受到当时他们对上海的书写已经无法呈现现代化的上海,于是成长起来的一代自然也被人寄予厚望,遗憾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城市进行更为深刻和本质的描写,甚至还有人称80后是垮掉的一代,当我们把批判直指郭敬明时,此时的文坛又能拿出什么更有说服力的作品吗?他们人生阅历上缺乏厚度和广度,是他们作品与经典之间很难逾越的鸿沟。除去对郭敬明一味的批判,找寻城市书写最恰当的言说方式表达“小时代”下真正的人生才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1]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

[2]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0.

[3]王安忆.海上繁华梦·流逝[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

[4]郭敬明.小时代1.0折纸时代[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8.

[5]刘秀芳.二十世纪女性文学中的“上海书写”——以张爱玲、王安忆、卫慧为例[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04.

[6]江冰.《小时代》:“80后”的另类经验[J].小说评论,2009 (4):65-67.

[7]刘俊.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中的“上海书写”[J].文学评论,2002(3):38-43.

Shanghaiby Writers:Taking Zhang Ailing,Wang Anyi and Guo Jingming as an Example

SUN Xu
(College of Liberal Arts,Shenyang Normal University,Shenyang 110034,China)

Shanghai,in the works of Zhang Ailing,Wang Anyi and Guo Jingming,changed from the colony to the transformation reform,to the open and modern city,so they have virtually become spokespersons of their own times. The city of Shanghai gives them the inspiration;at the same time they also let itmore vivid and real.The age and the individual differences constitute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s for Shanghai.The paper will make a preliminary analysis of these differences to show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of Shanghai in their works.

Shanghaiby writers;Zhang Ailing;Wang Anyi;Guo Jingming

I207.8

A

1009-4318(2017)01-0026-04

孙絮(1991-),女,辽宁朝阳人,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方面的研究。

2016-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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