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高本《紅樓夢》序敍和正文版本新考

2017-08-14 09:00拓曉堂
历史文献 2017年0期
关键词:筆者問題正文

□ 拓曉堂

程高本《紅樓夢》,是乾隆末程偉元、高鶚萃文書屋系列《紅樓夢》印本的統稱,包括乾隆五十六年排印的所謂“程甲本”、乾隆五十七年排印的“程乙本”,以及後來發現的所謂日本藏“倉石本”、臺灣藏“程丙本”和“程丁本”、上海圖書館藏“滬本”等等。可謂版本繁多,源流不清。筆者通過對這些現存程高本《紅樓夢》的考察,認爲在以往的研究過程中存在某些缺憾。在此依據對程高本《紅樓夢》序敍和正文的研究和考訂,冀望另闢蹊徑,對程高本《紅樓夢》的版本問題重新加以釐定。不妥之處,敬請讀者和方家不吝指教。

筆者所考訂依據的底本,包括以下諸種: (1) 書目文獻出版社《紅樓夢程甲本》1992年版,以下簡稱“文獻本”;(2) 日本倉石武四郎藏《程乙本紅樓夢》,以下簡稱“倉石本”;(3) 1993年中國嘉德古籍拍賣專場第1570號俞平伯藏《紅樓夢程甲本》殘本,以下簡稱“俞藏本”;(4) 2008年中國嘉德古籍拍賣專場第2658號《程甲本紅樓夢》,以下簡稱“嘉德本”;(5) 中國書店出版社《程乙本紅樓夢》,2011年出版,以下簡稱“中國本”;(6) 臺灣廣文書局1977年4月影印出版“紅樓夢叢書”本《程丙本紅樓夢》,以下簡稱“程丙本”;(7) 上海圖書館藏《紅樓夢》殘本,于右任舊藏,以下簡稱“滬本”。目前所見程高本《紅樓夢》序敍和正文,均爲墨印之本,未見朱印、藍印及墨釘本等校樣本,均可認定爲批量印刷的版本。

一、 程高本《紅樓夢》卷首序敍版本考證

程高本《紅樓夢》卷首有程偉元序、高鶚敍,均爲雕版印刷。經筆者目鑒所見諸本程高本《紅樓夢》,除有些存本程偉元序、高鶚敍缺失或有殘損外,發現其中存在着版本不同的問題,這些問題在以往的研究中未見述及,顯然是有疏漏,以致其中包含的諸多版本信息被忽略。

1. 程偉元序的版本鑒定

程高本《紅樓夢》卷首有程偉元序(以下簡稱“程序”)。筆者認爲,“程序”的版本存在一個尚未被注意的問題,即究竟只有一個版本,還是有幾個版本?這個問題以往未見專門研究和論證,故存有重大問題疏漏。據筆者目鑒的現存程高本《紅樓夢》,包括“文獻本”、“嘉德本”、“俞藏本”、“中國本”、“倉石本”、“程丙本”、“滬本”,令人詫異地發現,程偉元序文竟然存有三個不同的版本:

第一種版本:“文獻本”(圖1)、“嘉德本”、“中國本”、“滬本”

第二種版本:“倉石本”(圖2)

第三種版本:“程丙本”(圖3)

通過觀察,“嘉德本”、“中國本”、“滬本”與“文獻本”爲同一塊雕版印刷。唯“倉石本”與“文獻本”風格、字體等極爲相近,顯然有版本翻刻的傳承關係,也就是鑒定版本過程中常説的“有所本”。但可以肯定的是,“倉石本”和“文獻本”不是同一塊雕版印刷出來的,就是説,肯定不是一個版本。而臺灣“程丙本”的程偉元序首頁,無論板框、字體、行數等與“文獻本”、“倉石本”均相去

圖1 “文獻本”程序

圖2 “仓石本”程序

甚遠,一望即知爲一獨立的雕版印刷結果,甚至文字内容也存在重大差異,與“文獻本”和“倉石本”基本上没有版本傳承關係,顯然有杜撰嫌疑。因此筆者將重點考察“倉石本”與“文獻本”之間的差異,舉例如下:

“程序”第一葉上,第一行“説”字,第四行“抄”字;

“程序”第一葉下,第一行“目”字,第二行“卷”字,第五行“豈”字和“無”字;

“程序”第二葉上,第三行“價”字,第四行“見”字;

“程序”第二葉下,第三行“因”字。

所列各字,版刻文字的字形和筆劃均有明顯差異,最爲明顯的就是連筆和不連筆的區别,其他細微差異者不勝枚舉。

從雕版印刷的基本鑒定技巧來判斷,“文獻本”和“倉石本”的“程序”,必有一爲翻刻本。究竟孰爲翻刻本可立判,“文獻本”是乾隆五十六年的“程甲本”系列,而“倉石本”是標著的是乾隆五十七年的“程乙本”系列,已有先後之分。另外筆者已經通過對程高本《紅樓夢目録》的研究考訂(參見拙著《程高本〈紅樓夢目録〉版本考訂》,國家圖書館《文津學志》第九輯),“文獻本”爲乾隆五十六年本,爲最初的印本,而“倉石本”爲配補本,不能構成一個獨立的版本。從時間上不可能出現“程甲本”翻刻“程乙本”之“程序”的情況。因此從邏輯上來斷定,“倉石本”的“程序”必是翻版。通過觀察和統計,“倉石本”的“程序”是個例,未見相同的印本存在。至於臺灣“程丙本”内的“程序”首頁,與“文獻本”和“倉石本”相去甚遠,也屬於個例,未見相同版本。由此可見“文獻本”之外的“程序”都有問題,只不過“倉石本”是據原本翻刻,極爲相像,而“程丙本”則純屬臆造。

由此得出結論,程高本《紅樓夢》程偉元序,目前所見有三個版本,其中“文獻本”、“嘉德本”、“中國本”、“滬本”相同,爲一版本;日本“倉石本”程偉元序,與“文獻本”等極爲相像,但確非同一版本;臺灣“程丙本”的“程序”首頁,與前兩種完全不同,屬於一個獨立的版本。

2. 高鶚敍的版本鑒定

程高本《紅樓夢》卷首程偉元序之後,有高鶚敍(以下簡稱“高敍”)。筆者認爲,其中“高敍”的版本,與程偉元序一樣,也存在相同的問題,即現存究竟有幾個版本,這個問題以往也未見專門的研究和論證。據筆者對現存程高本《紅樓夢》的考察發現,高鶚敍文存有兩個不同的版本。

第一種版本:“文獻本”(圖4)、“嘉德本”、“中國本”、“滬本”、“程丙本”

第二種版本:“倉石本”(圖5)

“倉石本”與“文獻本”的“高敍”風格、字體等極爲相近,顯然有版本傳承關係。但可以肯定的是,“倉石本”和“文獻本”不是同

圖5 “仓石本”高敍

一塊雕版印刷品,其中的差異舉例如下:

“高敍”第一葉上,第一行“廿”字;

“高敍”第二葉上,第一行“奴”字,“見”字,第二行“者”字第四行“至”字,第五行“敍”字;

“高敍”第二葉下,印鑒中“墅”字。

以上舉例各字,版刻文字的字形和筆劃均有明顯差異,與上述“程式”問題大致相似,其他細微差異者不再贅舉。

從雕版印刷的基本鑒定技巧來判斷,“文獻本”和“倉石本”的“高敍”,斷非同一雕版,與前述“程序”的大體情形一致,“倉石本”的“高敍”是“文獻本”的翻刻。

3. 關於程高序敍版本的綜合分析

依據上述“程序”和“高敍”的差異考證,兹將各本情形異同情形列表如下:

版本文獻本中國本俞藏本嘉德本倉石本程丙本滬本程序初刻同文獻同文獻同文獻翻刻第一葉翻刻同文獻高敍初刻同文獻同文獻同文獻翻刻同文獻同文獻

結論是,現存程高本“程序”和“高敍”版本有三個版本。第一,程高本《紅樓夢》的“程序”和“高敍”,“文獻本”、“嘉德本”、“中國本”、“滬本”,以及“俞藏本”“嘉德本”完全相同,爲同一雕版印刷版本。“文獻本”爲乾隆五十六年甲本,“中國本”爲乾隆五十七年乙本,“滬本”當屬年代不明的最後印本,用同一套雕版印製,説明“程序”和“高敍”的雕版保存和使用良好,萃文書屋完全没有重新再重雕一塊印版的必要。换言之,萃文書屋程高本《紅樓夢》的“程序”和“高敍”,從始至終只有一套雕版。“程序”和“高敍”只有一個版本。從這個意義上來説,“滬本”毫無疑問屬於萃文書屋的程高本系列。第二,“倉石本”的“程序”和“高敍”雖與“文獻本”字體風格等極爲相近,但確非同一版本,必爲後人翻刻,已經屬於僞造的贗品範疇。第三,“程丙本”的“程序”首頁,純屬後人僞刻。第四,從“倉石本”的“程式”和“高敍”後人翻刻,以及“程丙本”臆造“程序”首頁,可知這兩部程高本《紅樓夢》均屬殘本,或有殘損。翻刻和臆造的目的很明顯,就是爲了冒充“程序”和“高敍”與正文無缺的程高本《紅樓夢》全本。從這裏也看到了,後人爲射利,竟然花費如此功夫,翻刻或臆造程高本《紅樓夢》的“程序”和“高敍”。

二、 程高本正文版本考證

衆所周知,程偉元、高鶚依萃文書屋首次將《紅樓夢》小説正文部分以活字排版印刷出版,對此世無争議。然而確認其版本需要依據傳統的鑒别活字排版印刷的方法和標準。這些方法和標準應當包括以下幾個基本要點,只要其中有一項不相類者,即可認定爲不同的版本。筆者認爲,以往的《紅樓夢》版本研究存在一些局限問題,即多爲從内容的校勘學角度來研究版本,即從内容文字修改的異同來校對鑒定版本,並非從傳統的版本學角度來研究。從版本學的角度來看,即使文字内容相同,也並非一定是版本相同。正因如此,以往的程高本《紅樓夢》版本研究,存在着一些重大問題,以致其中包含的諸多版本信息被混淆,觀點也莫衷一是。筆者在此依據傳統的版本學鑒定要素,再考察程高本《紅樓夢》的正文版本。

1. 考訂程高本正文版本的基本方法和依據

第一,版式。同一版本至少應當版式相同,包括行款,每半葉的行數和字數;邊框,是四周單邊或雙邊;書口及魚尾等。版式有别,必是不同版本。考察所見的程高本《紅樓夢》正文版式,“文獻本”與“中國本”相同,同類者“嘉德本”、“倉石本”、“程丙本”,不類者上海圖書館藏“滬本”。一般説來,同一書坊的重排本,由於古時書坊多係家族性經營,在排版方式和形式上有一定的習慣,重新排印的版本的版式雷同。萃文書屋程高本《紅樓夢》正文部分“文獻本”與“中國本”版框均爲四周雙邊,版式相同。但是“滬本”的版式與“文獻本”、“中國本”有别,版框爲四周單邊,顯然不同。這裏定有一些問題尚未解開。版式相同不一定是同一版本,猶今天的盜版,雖與原本版式相同,但不可視爲同一版本。而版式不同,必非同一版本。由此可以斷定“滬本”是繼乾隆五十六年、五十七年之後的一次重新排版的印刷本。

第二,校勘。校勘是鑒定版本的基本要素之一。程高本《紅樓夢》的正文校勘,乃前代學者的功夫所在,成就斐然。文字内容不同定非同一版本,但應該明確這不是確定版本的唯一標準。據筆者所察“文獻本”與“中國本”文字相差甚多,定非同一版本;“滬本”與“中國本”文字内容完全相同,但版本不同。

第三,異體字。這是中國古代用字的特殊現象,也是鑒定活字本版本的常規内容和依據之一。古時刻工和排字工對於異體字無具體規範,因此雕刻和排版過程中隨意使用,這就爲鑒定活字本的版本留下了可以比較的依據。程高本《紅樓夢》正文中,就有大量的異體字使用。比如使用最多的“回”字,異體字“囬”,以及多見的“來”、“来”,“窗”、“牎”、“窻”,“縂”、“総”、“揔”、“摠”,“略”、“畧”等。各本之間,但凡有這種異體字的文字出入,即可認定其版本不同。據筆者觀察,“文獻本”、“中國本”、“滬本”正文這類異體字差異,每一回都大量存在。如第七回第一葉第一行,“文獻本”(“嘉德本”同)作“來囘”;“中國本”(“倉石本”、“程丙本”同)作“來囬”;“滬本”作“來囬”,(圖6、7、8、9)可以確定這是三個不同的排印版本。而“嘉德本”、“倉石本”、臺灣“程丙本”各回的異

圖6 “文獻本”

圖7 “中國本”

圖8 “仓石本”

圖9 “沪本”

體字,或與“文獻本”相同,或與“中國本”相同,這就爲確定其配補的版本留下了線索,據此可以瞭解其配補狀況。

第四,通假字。這也是中國古代用字的特殊現象。通假之意,就是通用和借代,以讀音相同或相近的字代替本字。這種文字通假的現象在文字使用標準要求不高的古代小説中常見,程高本《紅樓夢》正文也不逾此例,如使用頻率極高的“着”與“著”、“坐”與“座”等字。通過比較觀察,“文獻本”、“中國本”和“滬本”各回均有差異,而“嘉德本”、“倉石本”、“程丙本”各回的通假字,或與“文獻本”相同,或與“中國本”相同。與異體字的使用問題大致相同,也是確定版本的重要依據。

第五,字型大小、字體和字形。古人製作木活字,手工炮製,誤差在所難免。即使是同一個字的字型,其字型大小也都存在着較大差異,有時這種差異非常明顯。同因,古人製作的活字字體也有差異,諸如偏旁的大小,即使同一個字也會有所差異;又或因字形不正,刻得歪歪扭扭。使用這些字形、字型大小、字體不同的活字印刷,爲鑒定古代活字印刷版本提供了難得的依據。據筆者觀察比較的結果,“文獻本”、“中國本”和“滬本”各回均有差異,其中“文獻本”和“中國本”這些問題比較明顯。而“滬本”字體大小比較均匀,字體和字形亦較爲匀稱端正,與前兩者比較,顯然是使用了另一套木活字。舉例來説第七回標題,“倉石本”(同“中國本”)“晏寧國”的“晏”字,刻印較爲規整,而“滬本”的“晏”字刻印得極爲怪異(參見配圖)。此外“嘉德本”、“倉石本”、“程丙本”正文各回的字型大小、字體和字形,或有與“文獻本”相同者,或與“中國本”相同者。與異體字、通假字的使用問題大致相同,也是確定版本的重要依據。

2. 程高本《紅樓夢》正文異同

依據上述五個鑒定活字本的版本要素,來鑒定程高本《紅樓夢》的版本。目鑒所見程高本《紅樓夢》正文,包括版式、校勘、異體字、通假字、字型大小、字體和字形各要素,可以確認目鑒各本的異同。兹將各存本的異同狀況列表如下:

據筆者所察,除上述各回的配補之外,還有一些個别葉的“程甲本”和“程乙本”的參配情形,這是極爲特殊的情況,整體上不改變各回的版本。由此可以將程高本《紅樓夢》歸納爲三個獨立排版的系統,“文獻本”、“中國本”和“滬本”。其餘各本均非獨立的排印本。

3. 程高本《紅樓夢》正文考證分析

依據上述所見程高本《紅樓夢》正文卷帙異同統計,對於考證其版本、分析個中原委具有重要的啓發作用。分析結果大致有五。

第一,從程高本《紅樓夢》正文異同統計可以歸納出,“中國本”一百二十回雖版式與“文獻本”相同,但校勘文字内容、異體字使用、通假字使用、字型大小、字體和字形多有不相同之處,因此可以確定爲全部重新排印本,也就是所謂的“程乙本”;而“滬本”從文字校勘内容上,基本與“中國本”相同,但是其版式、異體字使用、通假字的使用、字型大小、字體和字形,均與“文獻本”、“中國本”不相同,因此可以確定其爲第三次排本印刷的結果。由此可以確認“文獻本”代表的是程高本第一次排印版本系列,“中國本”代表的是程高本第二次排印版本系列,以及“滬本”代表的第三次排印本版本系列。據目前所知,程高本《紅樓夢》各存本共有此三個排印版本系列。

第二,目下紅學界研究中有學者認爲,還是尊重前人的只有“程甲本”和“程乙本”兩個版本。筆者認爲,從文字内容上來説,“中國本”、“滬本”文字内容的確基本相同,但文字相同只能説内容相同,並不能證明版本相同。這種意見,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版本鑒定結論。從萃文書屋三次排版印刷過程來説,萃文書屋的程高本《紅樓夢》正文的確存在三次排版印刷過程。“文獻本”代表的程高本《紅樓夢》正文,爲乾隆五十六年的第一次排印本。之後有兩個修訂本,即乾隆五十七年的第二次排印本,以“中國本”爲代表;乾隆五十七年以後的第三次排印本,即“滬本”。“中國本”和“滬本”内容均屬乾隆五十七年修訂的系列。文字内容完全相同,但從版本來看,“中國本”與“滬本”屬於不同的排印版本。因此,程高本《紅樓夢》正文存在三個版本應當是事實,不能將“中國本”與“滬本”混爲同一版本。

第三,依據上面的統計表可以斷言,所見與“文獻本”、“中國本”、“滬本”不同的各藏本,均系配補本。從程高本《紅樓夢》正文異同統計,可以歸納出,“嘉德本”共計有“文獻本”卷帙85回,有“中國本”卷帙35回;“倉石本”共計有“文獻本”卷帙73回,有“中國本”卷帙47回;臺灣“程丙本”共計有“文獻本”卷帙52回,有“中國本”卷帙68回。除“滬本”之外,所有的卷帙均系“文獻本”和“中國本”版本,並未見有其他不同的排版印刷版本。從這意義上來説,以往紅學研究中稱其爲“異本”,實爲不妥。實際上“異本”不異,不出“文獻本”和“中國本”的版本系列,不外都是以“文獻本”和“中國本”配補而成。

第四,從程高本《紅樓夢》正文異同統計可以歸納出,“嘉德本”從第一回至第四十九回爲“程甲本”,且前面的程偉元序、高鶚敍、《目録》等,均與“文獻本”相同,因此可以認定爲是以“文獻本”爲基礎,配以“中國本”,成爲一部卷帙完整的一百二十回程高本《紅樓夢》。“倉石本”第一回至第二十回爲“中國本”,且前面的《目録》挖版修改過(參見拙著《程高本〈紅樓夢目録〉版本考訂》),以及高鶚《引言》,爲乾隆五十七年排印系列,因此可以認定爲是以“中國本”爲主體,配補“文獻本”,成爲一部卷帙完整的一百二十回程高本《紅樓夢》。臺灣“程丙本”第一回至六十六回,爲“中國本”,前面的《目録》同樣經過挖改,同爲乾隆五十七年版本系列,因此可以認定臺灣“程丙本”實際也是以“中國本”爲基礎,配以“文獻本”形成的一部卷帙完整的一百二十回程高本《紅樓夢》。因此,“嘉德本”、“倉石本”和臺灣“程丙本”的不同之處,只是配補的卷帙次第和數量不一而已。以往紅學研究中所稱的這類版本爲“混裝本”,此説不盡科學,從版本學專門術語來説,應當稱之爲“配補本”較爲妥當。“混裝本”之稱概念不清,無法確切表達“混裝”狀況。

第五,從程高本《紅樓夢》正文異同統計可以歸納,所見均爲“文獻本”和“中國本”相參配補,未見有參配“滬本”者。因此,關於“滬本”的推測,仍是令人莫解。首先是“滬本”使用了一套新的木活字,很是令人費解。對於一個此前名不見經傳的萃文書屋,在時間很短的情況下,重新排版了“中國本”,而且又新刻了一套字型大小大體相同的木活字,這一套活字少説數萬枚,多則十萬餘枚,這不是短時間可以完成的。其次,“滬本”目前所見,未見另有相同版本著録,且諸多配補的藏本中,也未見“滬本”的蹤影,存本如此稀少,排印一次費工費力,而印刷數量應該有一定規模,可現存如此罕見,也令人費解。最後,“滬本”的版式,不同於“文獻本”和“中國本”,爲四周單邊,按照中國古代出版書坊的特性,往往是家族性的,具有一定製版的技術和習慣,而且這種技術和習慣具有傳承性,而“滬本”的版式一改前面的習慣和傳承,也令人難解其因。因此筆者推測,此間萃文書屋必定發生了某種變故,而其中的故事鑒於資料過少,這個問題仍有待新的資料發現和更深入的研究解決。

結 語

依據傳統版本鑒定方法和常識,目鑒所見各現存程高本《紅樓夢》正文,只有三個程高本《紅樓夢》印刷版本,爲“文獻本”代表的乾隆五十六年第一次排印本、“中國本”代表的乾隆五十七年第二次排印本以及再後的“滬本”第三次排印本。這三個統一於不同時間的版本概念,可以取代現存的“程甲本”、“程乙本”、“程丁本”、“程丙本”之類的説法。因爲“程甲本”和“程乙本”是排印版本的時間概念,而“程丁本”、“程丙本”是發現不同版本的順序概念,這兩個版本稱呼没有排印時間上的順序關係,將這兩種不同概念的説法並論,只能導致邏輯上的混亂。

以往有關程高本《紅樓夢》研究中的所謂“異本”,通過鑒定可以得出“異本”不異的結論。所謂“異本”不外是“文獻本”和“中國本”零散卷帙的配補本而已。由此將以往學界關於程高本《紅樓夢》研究中所稱的“混裝本”,可以重新定義爲傳統的版本術語“配補本”。按照這種鑒定和定義,以往所説的“倉石紅樓夢乙本”、“紅樓夢程丙本”等都可以定義爲配補本,準確地可以稱爲“倉石紅樓夢配補本”、“?藏紅樓夢配補本”以及“嘉德紅樓夢配補本”,不外是以“程甲本”爲主,或以“程乙本”爲主,配補的情形不同罷了。

“滬本”從雕版的《目録》、“程序”、“高敍”以及插圖與“文獻本”、“中國本”爲相同版本,證明必是萃文書屋程高本的系列版本,且排印時間晚於“中國本”,只是其中的一些問題還尚待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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