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季木秦石軒日記

□ 唐雪康整理

周進(1893—1937)，字季木，以字行。室名居貞草堂、魏石經室。安徽至德(今東至)人，清兩江總督周馥之孫、周學海四子、周叔弢之弟。周氏爲著名金石學家、收藏家，藏品在其生前身後輯爲《居貞草堂漢晉石影》、《魏石經室古璽印景》、《至德周氏居貞草堂藏器》、《建德周氏藏古封泥拓影目》、《季木藏印》、《季木藏匋》等。《周季木日記》稿本一册，原在周季木侄周一良處，後周一良將其轉贈外甥孫啓治。稿本封面題“日記/丁卯正月/居貞閣主”，丁卯年即1927年，此册應即周氏1927年日記，肇自正月初一日，終至十一月十六日，其間時有斷續。日記以緑格“魏石經室雜著”稿紙寫録，因周氏1921年前後曾得魏石經《尚書·君奭》篇殘石一塊，遂以“魏石經室”作齋名。

日記扉頁題：“事無鉅細皆記之。即嫖賭、買賣、撿書、習字諸瑣碎不堪者，皆在所不遺。蓋示人以事，無不可對人言也。”所記以買賣、鑒古諸事項爲多，部分古器物，或繪其形製、鈐印於眉端，今限於格式，日記眉端所繪圖形及鈐印只能割捨，眉端所記文字以“眉注”形式置於當日日記之末。此册日記之後，另有周氏所録《戴醇士畫册》題畫記十一頁，總十二幅，今亦加以整理，並依光緒十九年刻本《習苦齋畫絮》校訂。

天津圖書館藏有《秦石軒金石文字日記》钞本一册，前半節録此1927年《秦石軒日記》，内容涉及買賣、鑒古方面,其餘諸瑣碎不録。此節録本對原稿錯謬多有修正，本次整理，對此鈔本加以參考。

秦石軒日記

正月初一日晴

十時興，到諸叔處拜年。十二時，回家午飯。二時，武青田來，談二小時去。李次武來。

初六日晴

晚，羅君美、程秉泉來。程，上海古董商人，極誠爽，可交，此次同一美國人來津收買古畫，知霍邱裴氏有藏畫，在予妹婿李次武處，待價而沽，丐予爲介，予允以明日往詢。羅、程在我處晚飯，略談上海鬻古情形，知滬上收買吉金者有程姓、劉姓、蔣姓等數家。以曾見前人著録之古器爲尚，而能得善價，易出脱，新出品反居其次。字畫價大落。古印收者少，值極低。古泉僅一張叔馴能出重值。洋裝貨希見，價值日昂。書籍非程所知，未談。趙撝叔刻印，每字在十元上下，如所刻爲名人印，而邊款又多，則值加一倍、兩倍者常有也。吴讓之刻印，值略低於趙。

初七日

晚，往晤李次武，並告以美人收畫事。次武謂裴氏藏畫在其寓有二三十件，儘可約日來觀也。並先出以示余，所見有唐滕王畫《蛺蝶》、宋陳居中畫《女誡圖》，皆僞款舊畫。宋元集册，款多後添，畫亦不精，中以趙大年《梅道人山水》、無名人畫牛爲冠。五代人畫《揭鉢圖》畫舊，明清諸大家題拔皆不真。仇十洲臨《清明上河圖》、楊補之梅花、趙文敏書《蓮華經》皆僞。沈石田山水卷二，真而不精。其他王惲畫等十餘件未看。

初八日

往晤羅君美、程秉泉，皆不值。晚間因以電話告羅裴氏藏畫可約日往看也。

初九日晴

往晤羅君美，羅出古官印一相示，文曰“都侯丞印”，文字精好，審爲西漢物也。又方木杖一，是端忠敏公故物，杖首鉗漢銅器一，有“雒陽木①平”四字陽文。杖四周刻鄭孝胥、榮慶及端自題詩，因記於下：

匋齋得雒陽木平方竹杖，端因削箭笴製杖」使孝胥賦之。

破觚爲圜規偭矩，削圓成方始匋父。持危」扶顛誰杖汝，落日天閽久延佇。坡頭犖确復」崎嶇，戴笠相逢便下車。自愛木家翻姓」譜，還將《海賦》問元虚。

天氣寒兼煖，朋游聚復散。君持此短笻，五嶽應踏遍。吁嗟乎五嶽②都踏遍，如此俊游人人羨。有日」杖朝起巖廊，鐵石心腸方孔面，洗盡當年圓融圓活與世推移之習慣。 宣統辛亥清和月 午橋四弟屬題 實夫榮慶病腕作 印③： 華卿

宣統庚戌嘉平新得漢雒陽木平方竹」杖，端自製爲方杖而系之以詩。

淵明四十稱扶老，五十陶翁合杖鄉。貪餮」鳲鳩偏不噎，粗蔬藜藿亦生芒。鐵君定喜」依龢仲，靈壽端宜錫孔光。世競削圓方竹杖，我須圓木削成方。 浭昜陶父題

眉注： 高漢尺一寸二分五，寬七分，厚七分。

初十日

晚，往程秉泉閒談。程出示趙子固畫水仙直幅，乃内府物，有乾隆御筆及鑒賞各印。畫之真僞不敢知，乾隆④印、跋則不假也。又於程處見濟南碑估劉文起。

十二日

下午同羅君美往晤陶伯明。陶收藏極夥，於金石書畫無不好也，並告我近日山東某縣出漢殘石一方，約存百數十字，中有圓孔。陶曾於保定見拓本，予則未見未聞，異日當一詢范申之。

十時，柯燕舲來談，示我新得古官印五六方，以“漢破虜長”、“草馬監”兩印爲最精。予以舊藏“殿中司馬”、“臨菑市”、“市器”、“都鄉”、“菑川侯”、“廿五日”六印⑤百元讓於彼，並云“君侯之璽”渠三五日後即攜款來取也。

往叔敏處小博，得六十元。

十五日

晚，柯燕舲來，取“君侯璽”去，值六百元也，雖云得善價，然宇内有數之尤物，十年相伴，一朝别離，心不能不惘然有失矣。又里印、唯印各一，亦讓於柯，值四十元。

十八日

晚，王偉齋、武青田、吴澤春來晚飯，飯後作牌九之戲，我輸去十五元，汪杲如後來盈少許去。

十九日

晚，金小亭、汪杲如來。

廿一日

晚，同家人到皇宫電影園看《茶花女》影片。

廿三日

接霍雨田信，云廿日由淮安動身，取道上海，坐船來津。晚同禮婉看《海角遺恨》影片，散後到小飯館吃水餃而歸。

廿五日

晚，擬往看程璘彬，以病寒不果往。

廿六日

晚，汪杲如來。仍發熱。

廿七日大風

極寒，仍未出，臨鄧石如篆書兩幅、小楷六行。

廿八日晴

下午，王偉齋來。

晚，汪杲如來。于破篋中檢出石古鈢一方，憶是辛酉年收得者，文似“輿舍”二字。

二月十二日

柯燕舲來，攜樊公簠去，晚送三百元來，云已售之某祕書矣。

十三日

范申之自濰縣來，爲予買得秦瓦詔一片、“己生人”庫錢一枚。洛陽雷明德來，以《晉當利里社碑》售予，值五百五十元，又以三元得其古玉一方。

十四日

讀報紙。得殊曼詩十餘絶，皆絶艷者，爰選録數首於此：

卻下珠簾故故羞，浪持銀燭照梳頭。玉階人静情難訴，悄向星河覓女牛。

羅襦换罷下西樓，豆蔻香温語未休。説到年華更羞怯，水晶簾下學箜篌。

碧欄干外夜沉沉，斜倚銀屏燭影深。看取紅蘇渾欲滴，鳳文雙結是同心。

秋千院落月如鈎，爲愛花陰懶上樓。露濕紅綾波底襪，自拈羅帶淡蛾羞。

銀燭金杯暗緑紗，空持傾國對流霞。酡顔欲語嬌無力，雲髻新簪白玉花。

蟬翼輕紗束細腰，遠山眉黛不能描。誰知詞客蓬山裏，烟雨樓臺夢六朝。

誰憐一闋斷腸詞，摇落秋懷祗自知。況是異鄉兼日暮，疏鐘紅葉墮相思。

蘭蕙芬芳總負伊，並肩攜手納涼時。舊廂風月重相憶，十指纖纖⑥擘荔枝。

十五日

早十时起，赴祠堂春祭也。

午歸洗剔《晉石社碑》四小時，蓋此刻陽面，字極剥蝕，雷估得石，奇想天開，以灰土補其缺畫，成爲完字，拓數十本，散之南北，不知者以爲初拓多字也。知者俱怒其毁壞古物，群焉責之。雷亦知其非，乃將泥土洗去。所補之土極堅固，點畫間尚有殘留未盡者，今再剔之，費三小時之力，仍不能盡。

晚七時，拓一本，與初拓及補字本細校，初拓第十一⑦行第八字雖大半殘泐，然下半“臼”字尚可見，乃“舊”字也。補字本已剜成“田”，誤爲“鵠”字矣。近拓首行“昔”字上失去寸餘一塊，第三行末“僉”字泐存右半，第九⑧行第二“煌”字中泐指頂大一塊。又余洗剔時於陽面左上角發現“社正郭○祖(又似‘社’字)”五字，陰面左下角邊際發現“歲租田(缺)△人共作△△△侯門”十餘字，皆錐針劃成，淺細如絲髮，又爲土斑所蓋，雖薄紙拓精，亦不十分清晰，映光視之，始能見也。

古者社主用石，又濟南有漢梧臺里石社碑額，因名此曰《晉當利里石社殘碑》。碑首凸出一塊，約高二三寸，當係另石刻額加於此上也。晉石畫像此爲僅見。字體静穆凝重，極似《郛休》，其爲晉初石刻無疑。

廿三日

晚，同汪杲如、霍先生看電影，於園中晤沈世榮先生，言及近況，渠近辦出口生意，以地氊爲大宗，附以景泰藍、彫漆、玉器等，頗得利。曩予欲以舊得石羊售之外國，苦無人介紹，今沈做出口，所售之物近於古董，遂託其代爲介紹，已得其允許，明後日當爲羊拍照。

廿七日

晚，以百五十元得初拓《刁遵志》一册，拓不甚精。劉跋缺“王言氏”三字，明日當鈎補。此本“雍”字右邊裂紋僅如絲細，非細察不見，較石印本拓必在先也。

廿八日

廿九日

吴福濤來，繳賣古銅印款七元。買舊拓《三公山碑》一册，見古印三方，即册首所印者。

三月初一日

二日

到大羅天，於吴估處見“都綱之印”銅印，背有“禮部造 成化二十三年五月”刻字。製作尚精好，因以四元爲柯燕舲收之。又同孫華堂到東門看唐石造象四座，鐫刻極精，皆僞作也。孫又示我古銅印六(即上所印六鈕也)，皆精，攜歸，爲柯燕舲得去。舊得“駱青”印亦贈於柯。

四日

晚，柯燕舲來，以“邯鄲野”等印示我，皆私印之精者，於孫華堂處得封泥二方。

十三日

得舊拓《嵩高靈廟碑》於李希和，值五十五元，此本“剖”字左上僅損分許。又以五元得《耿勳碑》一本。

十四日

與老妻敦倫一次，自去年中秋後迄今五月僅此一次耳。買《當利里石社碑》補字拓本一份。

廿日

羅君美來，示我“南鄉中子”印及陳壽卿手批《薛氏款識》四册。

廿九日

吴福濤來，售予“周”字印，直四元，極精，喜甚。得大元通寶錢背刻至元通寶⑨四字於孫華堂，直二元。

四月初三日

程⑩秉泉來自上海，以漢宜子孫鐎斗見貽，厚意可感，愧無以報。又貽我尊拓本一紙。

七日

晚，柯燕舲來自京師，示我新得古官印打本四，其“羊牧丞”印甚奇，九字印(文記不清)，甚精。

九日

十日

晚，燕舲來，談一時許去。予十年辛苦積漢晉石百卅方，爲自來藏石者所未有，每思影印流傳，以費重而輟者累矣。曩與燕舲閒話及此，乃慨然願以鉅資千二百元資助我成之，其篤交好義殊可感也。予不能無報，爰以舊儲封泥四百餘爲木李之投，聊酬瓊瑶之贈。今夕柯又談及爲我籌款矣。約曾笙和來，使印樣本估價也。

廿二日

吴估攜示漢“左吉”印、元“加持”印。予以古泉一易得其元印，“左吉”印不精，未收。

廿七日

以百元收元康鏡一。

廿九日

柯來，以“加持”印即贈之(羅原覺云：“加持”乃僧之名號，如住持方丈之類，今廣東僧寺尚有此稱)。

五月初二日

聞程璘彬病甚重，下午往視，見其雖有病容，似無大礙，並力勸用西醫診視，勿信巫卜也。

晚間，王偉齋來。

初三日

因不放心，又往視程病，仍如昨日，略爲詢問，始知其病前半月，又復戒烟，病既日久，又有心病。此時戒煙萬辦不得，因命取烟盤，親代燒裝，與其夫人勸之再三，始吸。當燒煙時見其兩頰有淚痕，昨日亦有此現象，予未留意耳，此或彼良心上有痛苦耶。

初七日

志父弟來問，聞我所藏封泥將歸於燕舲兄確否，並言柯如不甚在意，渠亦可收。予意與其售柯，不如售家人爲愈。俟柯來，定與婉商也。

九日

柯燕舲來，與彼商妥，封泥決歸志甫弟。吴估來，攜示舊拓碑帖數種，皆非可收者，不細列目。

十一日

志父來取封泥去，值千二百元，當日即交到。搜集十年，一旦去我，不免惓惓耳。

廿日

晚八鐘，得璘彬喪條，爲之太息者久之，恨我相信太過，已受其累，仍不急追，此日死矣，不知其家人能如璘彬之不騙我否。

廿一日

早六時，到璘彬處行禮，回始睡，昨夕未合眼也，恐不能送殮，故早去並勸其子想法自救並救我也。

六月初十

漸酷熱，大食西瓜。程家借款事略有頭緒，恐此款不能收得全數矣。范申之來自京師，帶宋磁瓶一件，甚好，他無長物。

廿日

五日來奇熱，寒暑表在日光中約百度，外樓上約九十一二度。

廿六日

發熱，天氣之熱較前尤甚，樓上屋中已百〇五度，日光下有百十五上下，爲十年來所未有。

廿八日

今日病始大愈，天氣略涼。

七月初一日

早赴祠堂行禮，天氣屋内已低至九十度下。

十二日

晚，柯燕舲兄來自京師，聞又新得古官印五六方，可謂勇於收古矣。求讓“亭印”二字泥印，諾之。

十七日

吴福濤老估來，示我宋元“周”字印，予嫌其“周”字外有數畫，既不是字，又非花紋，未收。

十九

柯兄倩劉某持三十元來取“亭印”，次日送與之。

廿四日

范申之來，帶古鈢一方、官印一方，予命按收價以官印讓柯，不得算利，古鉨可加利賣也。

廿六日

羅原覺自廣東來，贈我粤南新出專瓦、木刻拓本一束，磚瓦皆漢物(内有永元、永和二專)，木刻乃米芾書釋迦文佛等十二字(二原刻、一翻刻)。又示我漢玉佩一方(次日爲羅君美收去)，花紋、血浸皆好。又“晉歸義倓佰長”亦佳，遂以六十五元爲柯燕舲購之，此印真價廉物美矣。

眉注： 此印即《古印式》中所收，黄椒升所藏，錢竹汀所見者。

廿七日

往謁羅原覺於中國旅館，出示金石書畫多件，如元鮮于父子兩字卷，劉石庵字册二十頁，五代人畫人物二： 一卷最佳，一軸太暗。南沙臨宋人花鳥册皆真跡。古玉印十七方似明時物，銅印十餘紐皆不精。南宋拓《聖教序》、國學本《蘭亭》常品也。

八月初二日

售藏石全拓一份與羅原覺，值百元。

初三日

柯燕舲遣人來取古鈢一、官印二去，款未交來。

廿二日

羅原覺來談，買六朝唐人寫經三卷去，值百二十五元也(已交百元)。三日前，濟南骨董估劉文起來，視我畫册兩種： 一劉石庵及其妾婉如畫山水小册，十二幅中劉畫四幅乃設色者，畫身暨前後頁皆有石庵題字，精品也。一袁香亭仿古十二景册，有其兄子才及姚惜抱、王夢樓、梁山舟等題跋，亦精好。爰補記之。

廿三日

午，柯燕舲遣價來，取“慎鄉”石印去，值卅元。孫魯望廿一日由京回四洮局，過津時下車晤談，極暢。

九月十七日

五弟所開志成銀號倒閉，我有二千三百元存款化烏有矣。

廿六日

中國農工等九銀行在檢察廳控告我三弟兄爲合夥詐財。是日午前十一時，我正在吸煙，忽來法警二人，將我拘去，待質所中，穢氣滿室，聞之欲□，滿地痰涕，無地可以立足，有生以來，此真第一次吃苦也。保釋後小病五七日。

十月廿一日

羅君美來談，爲羅原覺代還舊欠卅元，買漢郢鄉鼎，六十元，又眎我官印兩方。“武進丞印”前曾見於孫華堂處，索卅元，我嫌其薄而無紐，因未代燕舲兄收買。無字鐘君美攜去，向渠索價百元。

十月晦

大方誦近作數聯，頗佳，因記於後：

靈藥未應偷，看碧海青天，夜夜此心何所託；

明月幾時有，怕瓊樓玉宇，依依高處不勝寒。

人皆惠然肯，生有自來，數典敢忘黄帶子；

我亦自求多，安知非福，問心不稱白髭鬚。

去去還來，臨去想來，來怕去，

天天求福，願天賜福，福齊天。

春夢不多時，道是空言踪未絶；

洞天應有地，得少佳趣慧能修。

十一月十六日

得葉德之信，云馬君叔平現在津，頗欲與君一晤。予與馬神交久矣，每無機會謀一良覿，乃約九點在家奉候，届時晤談甚喜。馬清癯精悍，亦個中人也，見予《古鈢印景》已裝成，亟以五十金收一部去，蓋渠近正從事於古鈢文字也。馬極羨予家石羊，遂以影本一册贈之。

附録

《戴醇士畫册》(南皮張氏藏，整幅畫七開，字二開，字畫各半者三開，共十二開。册高漢建初尺八寸九分，寬五存八分餘)

第一幅

(著色)遊赤壁圖，無題字(右下角有醇士陽文小印)

第二幅

題字十五行，無畫。

壬戌之秋，是蘇子與客，泛舟赤壁。舉」酒屬客，月明風細，與天相接。扣舷唱月」，桂棹蘭槳堪遊逸。又有客，能吹洞簫，」和聲嗚咽。追想孟德困於周郎，到今」只有當時蹤跡。算惟有明月清風，取」之無禁用不竭。客喜洗盞再酌，既」已同醉，相與枕籍舟中。始知東方，晃」然既白。 董文奴題《赤壁圖》 王翬臨」

孟秋遊賞後，兩月來、西風吹過八九。良宵重回首，看千尋峭」壁，尚横江口。風清月白，繼前游、知心二友。漫商量，斗酒，鱸魚」歸去，更謀諸婦。 記否。天邊歌響，水上簫聲，那時非久」。天寒水落。風景换，幾辜負。正登舟、忽見横空孤鶴，射得」月明似晝。夢醒時、更請先生，一勞賦手」。

小變耕煙畫册作《赤壁後遊圖》，録原題,副頁並譜」《瑞隺仙》一闋，以續餘韻。後學戴熙坿記

印(陽)： 鹿林 印(陰)： 戴熙

第三幅

墨筆畫，題字七行在右上。

趙善長《蕉林仙館》設色」淡雅不纖麗，而氣韻自」足，此得山樵神境也。

余臨此頁不免纖麗」矣。顧作畫但當問氣」韻若何，不當問纖麗」不纖麗也。

印(朱文)： 鹿林詩畫

第四幅

前半畫(淡墨 右下角一印：“醇士”，朱文)，後半題字八行。

山色連砂磧，泉聲咽冷溪。 印(朱文)： 吉羊之室

溪水清漣樹老蒼，行穿溪樹踏春陽。溪」深樹密無人處，惟有幽花度水香」。 文太史詩，耕煙散人王翬書。

鄭僖，元至正間人，畫師董元，筆法蒼老，而氣韻不」在仲圭、房山之下，近代所罕見者，白石翁嘗師之。

不知大癡《沙磧圖》是何境象，草草數筆，略師巨公」《溪山無盡》大意，覺數寸之楮，涉趣無窮。 印(白文)： 鹿林

第五幅

前半畫(淡著色 右下角：“何必見戴”,朱文印)，後半題字七行。

松壑奔泉」 生平見山樵真跡，惟晉陵唐氏所藏《夏日山居圖」》爲最，此圖以空靈學其渾厚，風規似不遠也」。

巖溜噴空晴似雨，林蘿礙日夏生寒」。 耕煙又書」。

此幅森嚴可畏，有冰雪之姿」，遂幻作雪景矣。蒓涘臨 印(朱)： 醇士

第六幅

全畫(淡著色 題字在右上角)

關津夜泊

石谷此作氣魄極壯，不可强似，變而爲空澹幽杳，以取夜色蒼茫之致。 印(白文)： 戴熙

第七幅

全畫(淡墨 題字十行在上端)

雲林畫簡，淡」中一種風致，脱」畫史縱横俗狀」也。此寫平林野」趣，臨宣侍御」所藏真本」。

此石谷晚年」筆，沈著深」厚，不易到也」，仍參用我法。 印(朱文)： 與江南徐河陽郭同名

第八幅

全畫(淡著色 右上題字段十八行)

襄陽小米住京口」，愛寫江南北固山。鼠」尾麝煤多不顧，自」緣心與白雲間」。 辛卯夏王翬」

元暉戲作横幅，直」造北苑巨然妙處，」開卷恍然，如行下」蜀棲霞雨中也。右」倪元鎮題小米畫」 石谷子

予今年初春，舟滯」京口月餘，臨此畫，不」覺棖觸舊遊也」。

今年京口歸舟泊，愛」看江南雨後山。舊」遊如夢還能説，人」與白鷗相對間。 印(白文)： 鹿林居士

第九幅

前半題字六行，後半畫(淡著色 左下角：“孟辛”，白文印)

山色空濛雨亦奇，東坡詩中畫也。 王翬

石谷此幀專取風神，或曰少作，或曰贗」本，然滿紙煙雲，頗奈研味，橅之。 戴熙 印(朱文)： 醇士

竊謂學畫與鑒畫不同，鑒畫不可絲毫」假借，學畫宜隨時隨處皆有領略，故曰“青」出於藍，冰寒於水”。 熙又記 印： 忍俊不禁

第十幅

全畫(淡著色 題字十四行在左上 右下角：“習苦齋”，白文印一方)

陸天游《修竹」茅亭》小幀於潤州張氏見」之，曾橅粉本」，其畫竹有文湖州意，用筆」閑淡，風韻飄」灑，在元人逸品中不多見也」。 辛卯端陽日」王翬識

第十一幅

全畫，題字二段十七行在上端。

關山霽雪(仿李營邱)

李成惜墨如金，言不妄用墨耳。有時」屑越用之，不殊塗漆，蓋墨之輕重濃」淡處，氣韻全自此出，所謂當其下筆」，欲透過紙背者也。畫家每著筆」，便思“潑墨惜墨”四字，幾矣」。 癸巳七月廿日畊煙散人王翬 印： 何必見戴

香光、南田皆云」李咸熙畫雪水」，天空處悉用粉」填，然卒未有效」之者。此册不宜」染墨，姑試其法，覺楮光浮動」間，皚皚耀目，方」知古人用意之」别。 醇士 印(白文)： 臣熙私印

第十二幅

全題字，十一行

金蘭坡攜《石谷集册》十二幀，多辛」卯、癸巳間作，正當八十、八十一歲時，較」中年韻致稍減，而手腕老健，筆墨」深厚，未易猝到。翌日取去，頗憶之，檢素册，背臨十幅并録題語。兒」輩謂此册實勝彼册，則告曰：“我」年方五十，彼年已八十，若欲到彼境，當須喫三十年桃華飯也」。爾何知！爾何知！” 道光庚戌八月題於桂華下，留置枕邊」，以備戲具之一。 鹿林居士戴熙 印(白)： 戴熙 印(白)： 處士家風

① 原稿“木”誤作“市”，據下文改。天津圖書館藏《秦石軒金石文字日記》已改作“木”。

② 原稿“嶽”字脱，據榮慶宣統三年四月初六日日記補。《榮慶日記》，西北大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191頁。

③ 原稿印章著録形式爲畫出輪廓，内填印文，此次整理只録印文，前加“印： ”以示區别。

④ 原稿作“隆乾”。

⑤ 此六印中，“殿中司馬”、“市器”、“都鄉”三印見於《魏石經室古璽印景》，《印景》另收“菑川侯印”一方，或即此六印中之“菑川侯”。《魏石經室古璽印景》，上海書店出版社1989年版，第75頁。

⑥ 原稿“纖纖”作“夫夫”，據蘇曼殊詩集改。《蘇曼殊全集》，中國書店1985年版，第64頁。

⑦ 原稿“十一行”誤作“十行”，據周季木石印拓本改。《居貞草堂藏漢晉石影》，民國十八年(1929)石印本。天津圖書館藏《秦石軒金石文字日記》已改作“十一行”。

⑧ 原稿“九行”誤作“八行”，據周季木石印拓本改。天津圖書館藏《秦石軒金石文字日記》已改作“九行”。

⑨ 原稿“寶”字脱，據文意及錢文規例補。

⑩ 原稿“程”訛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