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境出土异国族金文通释绎论

2017-08-09 01:43孙敬明
管子学刊 2017年2期
关键词:铭文齐国青铜器

孙敬明

(潍坊市博物馆,山东 潍坊 261021)



新出土文献研究

齐境出土异国族金文通释绎论

孙敬明

(潍坊市博物馆,山东 潍坊 261021)

齐;金文绎论;文化交流

先秦古国众多,《左传》哀公七年(前488)所谓:“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吕氏春秋·用民》:“当禹之时,天下万国,至于汤而三千余国,今无存者矣。”商代晚期见于甲骨文、金文的地名、诸侯名,以及与族名、地名相关的殷商王妇名等,据台湾学者丁骕《诸帚名》文章统计约共698个[1]87;又据《史记·陈杞世家》记载,西周武王时期的侯伯尚有千余人。山东商周时期古国,见于文献和青铜器铭文者,约六十有余。然仅凭文献不足征,而新出土和传世青铜器铭文则可补苴遗缺。今就齐国境内出土的异地异国部族之青铜器带有铭文者胪列如次,并就相关铭文内容稍加绎论诠解,以揆度当时齐与部族列国之间文化交流与融合之趋势。

齐国与鲁国的情形大致相同,有所区别的是鲁国肇封国君为周公,属于周文王之子,但周公并没有亲莅就封,而是由其子伯禽受封就国。齐国则是周王室东封之亲戚,齐国肇封君为师尚父(或称“姜太公”等),因其在武王伐灭殷纣王朝的战争中居首功之地位,故得与周公、召公分别封齐、鲁、燕国。大概也是出于考虑到亲戚以及东方甫定的原因,只有师尚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立即就封,并且还与莱国发生争夺营丘的战事。对于营丘所在,司马迁《史记》讲得极为清楚,明确指出最早太公就封营丘,后因内乱而子孙迁都蒲姑,甫又迁都临淄。关于太公的里籍,司马迁认为属于东海上人,或以为其生处姜水流域。

关于太公初封之营丘在何处?此可谓从汉代以来即生歧义,而聚讼纷纭迄今尚未定讞之历史一大疑难。但是尽管诸家众说杂陈,然撮其要者约六七个地点,但尤为有趣的是各家之言所指向的地点几乎都在潍淄流域。所以,我们在探索齐国境内出土异地青铜器之前,有必要将潍淄流域出土的商代晚期青铜器铭文稍作诠释,以示探索齐国就封所依托之根本,及其与当地土著间之关系。

齐国所就封之地的历史,似是较之鲁国更有其深厚而繁荣发展的商代青铜文化积淀。如在潍淄流域发现的重要商代青铜文化遗存,则有青州苏埠屯、寿光古城、桓台荀召等十余处。若单从西周王室册封太公于营丘之事,则与鲁国相同。所以律之鲁国封地出土商代青铜器之计数,同样大致以某国族为一整体的数量单位来对待。

(一)亚醜

大概自宋代以来青州益都苏埠屯就出土带有“亚醜”铭文的青铜器,但是对于出土地点均未著录。解放以前益都苏埠屯出土一批青铜器,祁延霈先生曾作专门调查整理,这是苏埠屯出土青铜器科学整理研究的开端[2]。1965年至1966年,山东省博物馆在益都苏埠屯发掘了四座殷代墓葬和一座车马坑[3]。1986年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青州(原益都)苏埠屯发掘殷代墓葬八座[4]。而对益都苏埠屯商代墓葬出土的青铜器进行综合研究者,应数1977年殷之彝诸先生对传世与新近出土的带有“亚醜”铭文的青铜器结合出土地点而进行全面系统的探讨,当时大作中统计胪列的带有“亚醜”铭文的青铜器56件[5]。近年陈青荣、赵缊编著《海岱古族古国吉金文集》收录传世而见于载录和新出土的殷代带有“亚醜”铭文的青铜器109件,这是迄今所见最称全面之统计[6]。

“亚醜”为商代巨族,见于殷墟王室甲骨卜辞,有时“亚醜”之族人有在殷王室出任“小臣”,或从事驿传等工作,总之地位极高。由此证明苏埠屯出土数量如此之多的青铜器,是有其深刻的历史背景的。

(二)甾

1986年青州苏埠屯商代墓葬出土,铭文单独者作“甾”,而前面冠以官职者则为“册甾”,两种铭文者凡八件。关于“甾”字,罗勋章、夏名采两先生释之为“融”[4]。笔者曾就此所谓的“融”字,诣前请教过张政烺先生,先生以为是“甾”字,金文中的“甾”与“袛”字形近同,亦作两个鬲口口相对的样子。关于“袛”字,郭沫若先生有极好的见解。春秋叔夷钟铭文的“淄”字,其所从之“甾”,即是由两鬲相对省简而来的。匽侯簋、召伯簋、墙盘、蔡侯申钟铭文之“袛”,亦是两鬲相对的变形。邾公钟、钟的“融”字,本从“虫”从“庸”,作“”形。如果此字可释之为“甾”,则“淄”与“临淄”的历史就大大提前了,并且苏埠屯墓地所濒临的瀰水与淄水之间的关系也就颇值考索了。试想《史记》所记西周初年太公就封营丘,比及胡公迁都蒲姑,献公则迁都临淄。汉代的葘川国之都正是濒临瀰水在今寿光的纪台,与今苏埠屯近在咫尺。总之这都是饶有意趣的历史问题,需要关注和探索者矣![7]

(三)纪国

纪国商代国都应该在今寿光北部的古城一带,而其西周以后的国都则在今寿光南部的纪台。以往传世的纪国带铭文青铜器,约有三十余件,大都属于西周或春秋时期,商代的极少*参见陈青荣、赵缊编著《海岱古族古国吉金文集》,齐鲁书社2010年版。,文献记载,有关纪国青铜器二则,第一则:《左传》成公二年(前589)晋国军队入侵齐地,“齐侯使宾媚人贿以纪甗、玉磬与地”。杨伯峻注:“纪甗自是为铜器,或是齐灭纪所得之器……玉磬,杜注以为亦是‘灭纪所得’。据下文,纪甗和玉磬是贿郤克者,然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后序》引《竹书纪年》云:‘齐国佐来献玉磬、纪公之甗。’”对此王献唐有言曰:“还有一件事,是春秋成公二年有名的‘鞌之战’,齐国被晋国打垮了,请求和议,晋国郤克提出了四个条件:一、要纪国的甗和玉磬;二、使齐侯的母亲为质;三、使齐国土地‘尽东其亩’;四、使尽反‘鲁卫之侵地’。《公》《谷》都说要甗,《左氏》兼言玉磬,注家纠缠不清。无论是一是二,竟列为四大苛刻条件第一项,比齐侯的母亲还重要,可知其宝贵。”[8]182王氏所言极是,由此可知纪公所铸之甗带有铭文,极为精美宝重。类似事情还见于《左传》桓公二年(前710):“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杨伯峻注:郜“国境在今山东省成武县东南。鼎为郜国所铸,故曰郜鼎。据隐十年《经》,郜国早灭于宋,故鼎亦归于宋。”再即《左传》昭公七年(前535):“晋侯有间,赐子产莒之二方鼎。”杜注:“方鼎,莒所贡。”第二则:《晏子春秋·内篇杂上第五·景公遊纪得金壶中书晏子因以讽之第十九》载:“景公游于纪,得金壶,乃发视之,中有丹书,曰:‘食鱼无反,勿乘驽马。’”殷周时期青铜器铭文亦有丹或墨书者,如洛阳出土的铜簋、戈等7件[9]。由此可知,纪国青铜器铭文亦有丹书者,较之齐鲁与莒,足显特色。

1983年山东寿光故城出土商代青铜器64件,由于埋藏地点滨海,铜器锈蚀较重,经初步清理发现带铭文的19件,其中18件均属于纪国铸造,另1件铭文一字,或可释之为“妻”或“齐”[10]。此乃首次发现出土地点明确的纪国青铜器,从而证明纪国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殷商时期。并且,齐与纪国为邻,关系微妙,《史记·齐太公世家》谓自太公比及五世为哀公:“哀公时,纪侯谮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为胡公。胡公徙都薄姑,而当周夷王之时(敬明按:应为懿王)。”所谓纪侯谮之周,而导致周王烹杀哀公,另立胡公,迁都薄故,这不仅在齐国历史上是莫大之事,而且周王烹杀哀公,这在历史上亦属绝无仅有。而且事出之因,或谓在于纪侯向周王进谮。如此历史事件,不仅对于西周王朝与齐、纪之间关系均大有影响,还致使齐国由此而内乱无已,且庶几关乎纪国早期历史之根本。然事件之经过,典籍对之讳莫如深,故而历史深锁烟尘。据说由此而两国结怨,后来齐国则就近驱逐纪国远迁而占领纪国疆土[11]。迄今所见纪国商代铸铭文青铜器约二十余件。

(四)叔龟

这是未曾见于历史文献的商代古国族,带有“叔龟”铭文的青铜器主要在山东桓台荀召遗址出土,而据《海岱古族古国吉金文集》收录的传世带有此种铭文的商代青铜器二十余件,证明这在商代“叔龟”是较大的部族方国。或有人认为凡此铭文国族与商代蒲姑商奄有关[12]。

(五)画

殷墟卜辞见有“画”之多种卜辞,一种是族名;二种人名;三种地名。武丁时期卜辞有“贞,使人于画”。又:“命亢往于画。”(《合》5532正,10302甲正)地名又分农牧区、田猎区。孟世凯先生指出:“画族之族居地画,为商东部一重要农牧猎区。春秋时为齐的棘邑。《左传·昭公十年》:‘桓子召子山……而返棘焉。’《史记·田单列传》:‘燕之初入齐,闻画邑人王蠋贤,令军中曰:环画邑三十里无入。’《正义》引《括地志》云:‘戟里城在临淄西北三十里,春秋时棘邑。’又:‘澅邑,蠋所居,即此邑,因澅水为名。’此即商之画地。在今山东淄博市东北。”[13] 579传世的殷商时期画族所铸带铭文青铜器约有五六件(《海岱古族古国吉金文集》)。

(六)传尊

西周早期,传出青州。为清代潍县著名金石学家陈介祺先生旧藏。铭文曰:“传作父戊宝尊彝。亚牧。”[6]605。

(七)小臣传鼎

清季浙江归安(今湖州)金石学家吴云旧藏,《山左金文集存》称摹之于历城肆中。结合传尊出土青州情景,或此传鼎亦为山左出土。铭文曰:“唯五月既望甲子,王在蒡京,命师田父殷成周年,师田父名小臣传北余,传□朕考□。师田父命余司官伯剢。父赏贝小臣传,扬伯休,用作朕考日甲宝。”[6]629铭文记载小臣传受师田父之命,到伯剢之地公干,得到赏赐,作鼎以铭记师田父与伯剢的功德。依据铭文所谓:王在蒡京,而蒡京绝非丰镐,应该在今岐山周原,文献所谓穆王以下驻跸蒡京。“小臣”之职习见于殷周卜辞与金文,但职司与地位因时代而变化。研究者指出:“从金文资料看,小臣在西周早期和中期出现的次数较多。在西周几十条关于小臣的材料中,属于西周晚期的只有两三条……《周礼·夏官》……小臣之职讲:‘小臣掌王之小命,诏相王之小法仪,掌三公及孤卿之复逆,正王之燕服位,王之燕出入则前驱,大祭祀朝觐,沃王盥……’以上所记载的小臣的地位和职事,大多与西周铭文不和,只有‘掌王之小命’‘掌三公及孤卿之复逆’等几句还有点相贯通的地方……其余则难以置信。”[14]45西周王室有“小臣”,诸侯也有“小臣”之职司。如莱阳前河前出土的纪侯壶铭文曰:“纪侯作铸壶,使小臣以汲,永宝用。”此壶形体厚重,遍身花纹,铸造精美,且留长期使用痕迹,时代应为西周中偏晩期。其余诸器时代稍晚,为西周晚期[15]。结合小臣传鼎铭文,或此鼎属于穆王时期。伯剢之地应该在今山东曲阜以东的泗水境内,器物铭文所涉及的人物在周原与泗水,而鼎在后世获见于山左,故得与尊出土青州相联系,或者两器均在青州出土。如此则与齐国或纪国有着关联。一件铜器铸造出世,自有其深厚的历史背景,而经历岁月沧桑辗转流离更有着错综复杂的内在原因,而我们的推断相对来说,则仅仅是一种想当然耳。

见于著录的西周早期青铜器,如洛阳出土的两件齐史疑觶,铭文曰“齐史疑作祖辛宝彝。”[6]1037-1038西周早期周公即着手在今洛阳营建成周,作为周王室控制东方的都邑。齐国史官所作铜器在洛阳出土,证明西周早期齐国与周王朝之间的关系。

1983—1986年陕西省长安县马王镇张家坡出土西周中期齐姜鼎,铭文曰:“齐姜作宝尊彝。”[6]1048这位齐姜很有可能属于嫁归王室为王妇的齐国女子。

1959年河南孟津邙山出土春秋晚期齐侯盂,铭文曰:“齐侯作媵子仲姜宝盂,其眉寿万年,永保其身,子子孙孙永保用之。”[6]1087这件铜盂应该是齐国与东周王国通婚的证据。还有传世的洹子孟姜壶[6]1106-1111,铭文记载齐侯之女孟姜适逢翁舅之丧,而这位翁舅或是春秋晚期在世时之周天子,凡此铜器铭文均可证明春秋晚期齐国与周王室通婚。

(八)过甘享鼎

20世纪80年代山东章丘明水镇绣水村出土,铭文曰:“过甘享肇作尊鼎,其万年眉寿子子孙孙永宝用享。”[6]72“过”字从“骨”“言”“邑”,与先前所见的过伯簋之“过”字形体稍异,但此字应属于“过”之异体,过伯簋为西周前期,过甘享鼎为春秋时期,国名书体相异,亦在情理之中。章丘一带属于谭国,春秋齐国灭谭,地归齐。铜鼎出土地点为一商周遗址,地表见有商周及汉代陶片,北部有岳石文化灰坑等遗存,南部靠近铁路曾出土过铜器,仅收集到铜鼎一件。

西周昭王时期的过伯簋铭文曰:“过伯从王伐反荆,俘金,用作宗室宝尊彝。”《左传》襄公四年杜预注:“过国名,东莱掖县北有过乡是。”《续汉书·舆地志》东莱郡掖县:“有过乡,古过国。”唐兰先生曰:“前启尊、启卣出黄县,在掖县之东北,同属于山东半岛北部,相距不远。那末,昭王南征时,东方国家的从征是不可少的。”[16]据《海岱古族古国吉金文》,过国铜器在此出土,证明齐国与东方的莱与过等国有交往。1974年,在章丘东涧溪发现墓葬一座,出土西周初年铜卣一件。此地以北400米为一商周文化遗址,北部曾出土铜觚。铜卣铭文曰:“贮璜作父癸彝。”铭文“贮”字与龙口归城出土铜钟上者相似。据报道者称以往见于著录的贮器不少,但是有明确出土地点的则数章丘东涧溪,所以考证贮地当在此处[17]。

(十)斟其鼎

清代出土于潍县东乡,归陈介祺收藏。铭文曰:“甚(斟)其肇作父丁尊彝。羊。”[6]249时代为西周前期。斟鄩、斟灌为夏代古国,斟鄩在今潍坊东南,斟灌在今寿光东北。尽管这些古国的地望均在齐国境内,但是到西周时期其不会再是原有古国,极有可能成为齐国统辖的遗民氏族。如春秋齐侯镈铭文中有以“鄩之民人都鄙”赏赐鲍叔一事;还有临朐出土的鄩中盘、匜,足证春秋时期斟鄩之后裔尚存留于齐国境内。

(十一-十二)鄩仲盘、匜

1977年和1981年山东临朐嵩山公社泉头村发现甲乙两座西周晚期墓葬,相距仅3米。甲墓出土齐侯子行匜,铭文曰:“齐侯子行作其宝匜,子子孙孙永宝用享。”乙墓出土鄩仲盘、匜各一件,两器同铭,曰:“鄩仲媵仲女子宝盘(匜),其万年无疆,子子孙孙永宝用。”结合潍县清代出土的斟其鼎,以及见于著录的齐侯镈铭文,足证西周晚期斟鄩之后裔仍存在,虽其具体所处地点尚不清楚,但是大致应该在今潍坊地区境内应无疑问。由墓葬出土的青铜器铭文证之,齐国与鄩国族通婚。

(十三)上曾太子鼎

(十四)齐侯匜

(十五)齐侯盘

在传世青铜器中还有一件齐侯盘(《集成》16.10117),其铭文与齐侯匜相同,曰:“齐侯作奄姬宝盘,其万年子子孙孙永保用。”只是匜的铭文作三行,此乃依据匜的腹底形状所决定,而盘的铭文作四行,因盘底周圆,铭文列作四行美观。并且盘匜的许多铭文书体一致,尤其盘铭文的“宝”字所从的“贝”,其下部分为三叉,这与临朐泉头出土的鄩仲盘、匜铭文“宝”字全同[22],而此现象未见于别处,应属于齐国地方文字特点。此器传出土于“政和丙申岁,皆安丘县民掘地得之”*曹定云:《周初金文“盖侯”即殷遗“奄国”考》,全国首届周文化暨周公思想文化研讨会论文,2015年10月11日,山西岐山。。两件器物属于配套铸造,时代为春秋早期,此地属于杞国,《左传》隐公四年(前719)记载莒伐杞,取牟娄。由此盘匜或可证明杞国与鲁国通婚,鲁国与齐国世代姻娅,齐侯为嫁到杞国的鲁女作媵器,证明齐侯与之有亲戚关系。虽然这对盘匜属于齐侯所作,但考虑到其为鲁国“奄姬”所铸的媵器,姑且收录在此。

(十六)鲁伯大父簋

1970年济南市历城区百草沟出土,铭文曰:“鲁伯大父作季姬婧媵簋,其万年眉寿永宝用。”[23]337属于西周晚期,鲁国贵族伯大父为鲁国女儿姬婧所作媵器。从出土的地理环境推考,而这位姬婧很有可能是嫁归齐国。

(十七)铸叔抚簠

山东桓台出土,桓台博物馆藏,铭文曰:“铸叔抚作宝簠,其永宝用。”[6]1941铸为黄帝之后,西周武王新封,春秋时期铸国之地望,有关诸家参照《左传》等文献所载,均认为在今山东肥城县南大汶河北岸之铸乡。金文所见铸国与邾国通婚,《左传》襄公二十三年(前550):“臧宣叔娶于铸,生贾及为而死。继室以其姪,穆姜之姨子也。”由此可知铸国与鲁国通婚,还与齐国互为姻娅。

(十八-十九)铸子叔黑颐鼎

清光绪山东益都出土,铭文曰:“铸子黑颐肇作宝鼎,其万年眉寿永宝用。”据《陈介祺年谱》载光绪九年(1883)十二月二十日:“益都孙文楷使其子延宾以所得铸子鼎二器,来潍请簠斋鉴定考释。簠斋因作《铸子鼎考》,并有跋记。跋记云:‘腊月二十日,益都模山使其子延宾以所得二鼎来请正……灯下释之甚快意。’*《潍县陈氏家藏稿本》,并见陈继揆《万印楼印话》36页,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14年版。

簠斋《铸子鼎考》文中云:“铸,《礼记·乐记》:封帝尧之后于祝。’注:‘祝或为铸。’今以此证之是铸。《吕览·慎大》:‘命封黄帝之后于铸。’注:‘国名’……左襄二十年,‘臧宣叔取于铸’。杜注:‘铸国,济北有虵丘县所治铸乡城。’城又见《水经注》《一统志》,在今肥城县。《汉书·地理志》:‘成阳有尧冢、灵台,在今菏泽县。’肥、菏相近。《乐记》为长。《说文》:‘周封黄帝之后于,读若蓟,上谷有县。’《一统志》:‘蓟,故城在今大兴县西南,蓟丘在宛平县北。’黄帝都涿鹿,亦《乐记》为长。铸子(封爵)叔(叔季)黑颐(……犹黑肩、黑殿)肇(始也,犹自作,不敢祖天子也)作宝鼎,其万年眉寿永宝用。武王始封,故曰肇作,是周初器。’(潍县陈氏家藏稿本)簠斋认为‘铸’为国名,为武王所封子爵。”[24]422郭沫若先生《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认为,铸国最终受齐国侵偪而灭国于此(敬明按:指今合肥铸国之地)。铸国,《左传》襄公二十三年(前550):“臧宣叔娶于铸。”证知此时铸祀尚存。及至《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前517):“公使昭子自铸归。”此时铸已经沦为鲁邑。文献中铸、祝本异国异名。据陈槃先生研究,今与祝相关之地名,有山东历城、长清、临沂、以及江苏赣榆(或谓山东淄川)等。清季以来,山东等地出土有关铸器,对其进行研究者主要有孙文楷、陈介祺、郭沫若、陈槃、高田忠周、张日升与袁国华先生等。

(二十-二十一)铸子叔黑颐簠

传光绪间出土于山东新城(今桓台),两件均器盖同铭,且四篇铭文相同,铭文曰:“铸子叔黑颐肇作宝簠,其万年眉寿永宝用。”时代为春秋早期[23]380-381。

(二十二)铸子叔黑颐簋

清光绪间山东新城(今桓台)出土,铭文曰:“铸子叔黑颐肇作宝簋,其万年眉寿永宝用。”时代为春秋早期[23]308。

(二十三)陈侯鼎

清代潍县著名金石学家陈介祺旧藏,铭文拓本钤印“簠斋山左土物”,铭文曰:“惟正月初吉丁亥,陈侯作铸妫冏母媵鼎,其永寿用之。”时代为春秋早期[6]1211。

(二十四)陈子子匜

清代潍县东郊出土,陈介祺旧藏,民国三十年(1941年)《潍县志稿》卷三十八·金石志,所附图,一为商卣、二为周斟鼎、三为陈子子匜铭文拓本。《潍县志稿》记此匜铭文云:“阴文,出县东乡。曾存十钟山房。”陈子子匜铭文四行,凡三十字,因当初释文未确,今新释如下,曰:“唯正月初吉丁亥,陈子子作寒孟妫教所媵匜。用祈眉寿万年无疆,永宝用之。”据此铭文的内容与字体,可推断此匜为春秋晚期。由铭文证知,其乃陈国人名“陈子子”者,为陈国名“孟妫”者所作的媵器。文献记载陈国妫姓,由铭文“寒孟妫”,可知,此陈国女嫁与寒国人为妇。古者,尤其两周时期同姓不婚,即所谓:“同姓不婚,周之制也。”依于铭文惯例,媵器铭文,通常夫嫁国族名在妇名之前。由此即可证明,直至春秋晚期,地处今河南淮阳的妫姓陈国,仍与寒国通婚。此亦表明当时的寒国,仍有相当的实力与地位。同时,结合上揭两周时期的三件鄩或与鄩有关的青铜器铭文,并可互证直至春秋晚期寒国仍在今潍坊地区的寒亭一带。

(二十五)陈乐君甗

1994年山东海阳县盘石店嘴子前春秋墓出土,铭文曰:“陈乐君既作其旅甗,用祈眉寿无疆,永用之。”时代为春秋晚期,属于陈国铜器[6]1217。

(二十六)圣盂

1994年山东省海阳县盘石店嘴子前春秋齐国墓葬出土,铭文曰:“圣所献,为下寝盂。”[6]1219我们认为无论从盂的形制花纹以及铭文书体推考,其应属于江淮流域的器物形制,而器形与蔡侯盂几乎相同,铭文中的“圣”,或即《春秋》《左传》襄公二十六年(前547)所记那位畅论晋国用楚国人才的蔡国的声子。

(二十七)曹公子沱之造戈

柯昌济先生《金文分域编·续编》称,王献唐云数年前长山出土。按:长山,在今邹平北。民国24年《重修莒志》卷四十九·文献志·金石载,曹公子戈,铭文曰:“曹公子沱之造戈。”并称:“清季邑西鄙地出土。大店庄恩泽收藏。”1959年庄湛岩儿媳丁德萱捐献,由山东省博物馆庋藏(《山东省文物志》)。而今山东省博物馆所藏曹公子沱之造戈,即属莒县出土,丁德萱捐献者。而《金文分域编》所谓长山出土者,应属同铭文之另一件。

春秋时期列国公子所造兵器例不鲜见,如蔡公子果之用戈(《三代》19·46·2),蔡公子加戈(《上海》87),虢太子元徒戈(《文物》1959年第1期),薛郭公子商微戈(《考古学报》1991年第4期)等;还有王子亦可造戈,如1973年在滕州发现的,王子反铸寝戈[23]787,等等。

《左传》成公十三年(前578):“曹人使公子负刍守,使公子欣时逆曹伯之丧。秋,负刍杀其太子而自立也。”《春秋》襄公十八年(前555):“曹伯负刍卒于师。”《说文》:“佗,负何也,从人它声。”凡以畜类载负物者皆为佗,高亨先生《古字通假会典》:它与佗相通假,《尔雅·释训》:“委委佗佗,美也。”《释文》:“佗本或作它字。”两字通假文献例证颇多,兹不备举。它与沱通假,“《易比·初六》:‘终有来它,吉。’汉帛书本它作沱。”佗与沱皆从它,例应通假。推想曹公子“负刍”,当其字,“沱”应是其名。当时曹伯卒,公子负刍承担军事防守,亦与其铸造兵器留存而相合证矣。《山东省文物志》将此戈年代定在春秋,正确。进一步由此戈之铭文形制和所牵涉人事诸种,即可断其年代为春秋晚期,凡此应该是与春秋时期海岱区域兵器断代的标准器*孙敬明:《沂蒙先秦兵器铭文集释绎论》,《沂蒙文物》2004年第1—4期连载。。

(二十八)淳于公戈

1987年山东省新泰市锅炉检验所基建工地出土。铭文曰:“淳于公之御戈。”时代为春秋时期[6]1851。

(二十九)淳于左造戈

20世纪70年代末新泰出土。铭文曰:“淳于左造。”时代为战国[6]1852。

(三十)淳于右造戈

1999年泰安市泰山虎山路战国墓出土。铭文曰:“淳于右造。”时代为战国[6]1853。淳于古国,春秋时期国都在今安丘东北部,潍河与汶水交汇处,后为杞国都治。

(三十一)宋左大师鼎

1986年山东省淄博市临淄齐鲁石化公司乙烯厂区5号墓出土,铭文曰:“宋右大师睪右宝之饆鼎。”从文字书体与铭文辞例推考,时代应为春秋晚期[6]2340。

(三十二-三十五)商丘叔簠

1960年山东省泰安市道朗龙门口遗址出土,铭文曰:“商丘叔作其旅簠,其万年子孙永宝用。”时代为春秋早期[23]413。还有传世的三件商丘叔簠,器形、花纹与铭文均与泰安龙门口水库出土者相同,今已录于《海岱古族古国吉金文集》第1987至1903页。春秋时期铜簠,往往四件成为一套组合,所以这四件形制、花纹与铭文相同的商丘叔簠,其埋藏的地点应该同属泰安。商丘,为宋地,此作器者以地名氏而称商丘叔,显然为宋地商丘氏所作者。

(三十六)蔇可忌敦

1987年山东临淄齐国故城以北白兔丘出土,铭文曰:“唯王正九月,辰在丁亥,蔇可忌作厥元子中姞媵敦。”时代为春秋晚期。《公羊》庄公九年(前685):“春,齐人杀无知。公及齐大夫盟于暨。”注:“暨,其器反,《左氏》作蔇。”《谷梁》庄公九年:“春,齐人杀无知。……公及齐大夫盟于暨。”注:“暨,鲁地,暨,其器反,《左氏》作蔇。”杨伯峻《春秋左传注》附图《齐鲁》,标注蔇(暨)在今山东兰陵县(图中标苍山)西北。其地西南不远即曾国之都。何光岳先生《鲁国的来源和迁徙》文中称:“鲁国先后并吞了极、鄟、邿、焦、檀、甲父、费、邹、根牟、铸、茅、缗、郜、单、厥、蔇、郓、姑蔑、卞、颛臾、任、潜等小国。”

蔇可忌所作媵女铜敦在齐都临淄出土,一是说明蔇小邦弱国至春秋晚期气息尚存,只不过早已经归并属于鲁国了。二可证之蔇与齐国通婚,古者同姓不婚,春秋著名“高子”戈以及蔇可忌所作媵女铜敦出土的地点,距姜齐贵族高傒之墓不远,应如临淄齐都博物馆副研究员张龙海先生大文所言,是从墓中坍塌流转到河流中去的[25-27]。或此墓地同属于姜齐贵族,故蔇与齐国姜齐通婚的可能性最大。

此器出土甫久,适值山东省先秦钱币研讨会在临淄召开,余得陪吉林大学何琳仪先生承齐都博物馆馆长张龙海先生之雅意,得以观摩此器,何先生给予隶定,在张先生文章发表后,相继刊发大文。事过十数年,余在临沂私家得见所藏当地出土的铜敦,铭文字数远远超过此器,但同属蔇可忌所作媵女器。由此可见,蔇虽然小国,至春秋晚期余绪仍存。

(三十七)永世取库残剑

青州城西郊出土,剑身上部残失,剑镡上剑体中部有铭文,曰:“永世取库干。”从铭文书体以及与莒县出土的“承禄休德”铍比较,似是应为战国早期。取为鲁国地名,或加“邑”旁而作“郰”,《说文》:“郰,鲁下邑,孔子之乡。”山东古国如齐鲁莱莒等,春秋战国时期带铭文的铜剑极为少见,从此剑的铭文书体与辞例,推断其应该属于鲁国所铸造者。而所谓“库干”,应该属于存放武库中的铜剑。

(三十八)吴王夫差剑

1965年山东平度县从废品站拣选。铭文曰:“攻吴王夫差自作其元用。”(《海岱古族古国吉金文集》4031)时代为春秋晚期。

(三十九)吴王之子通剑

2002至2004年发掘的山东新泰周家庄齐国墓地,出土带有铭文的兵器19件,可以判断为异地所铸造者数件。M11出土铜剑铭文曰:“攻吾王姑发诸反之子通自作元用。”(M11:23)一同出土的还有2件戈带铭文,分别为:“公戈”与“叔中”,戟一件铭文曰“季”等。报告称:“春秋晚期早段,齐国多称侯而鲁国多称公,文献记载这一时期齐国多次征伐鲁国,因此推测‘公戈’当为齐国的战利品,戈的形制亦为山东地区常见。M 11出土‘吴王太子通’剑,如前所述应为齐国与吴国友好的馈赠品,辗转至将士手中。‘季’戟、‘叔中’戈应为鲁国卿大夫铸造兵器,均为齐国战利品。”[28]482

(四十)越王剑

传出山东博山,私家收藏,铭文曰:“越王勾践,作元用剑。”属于春秋晚期[6]915。

(四十一)姬剑

此剑残断,上海博物馆做M1:53残剑X光分析时在剑脊两侧各发现一字“姬”和“剑”,报告称:“鸟篆体文‘姬’、‘剑’或为战国早期越国兵器战利品,应与文献记载越国灭吴后北上与齐国争霸有关。”[28]

(四十二)匽王职剑

1997年齐都临淄故城南淄河沙中发现一件匽王职剑,承齐都博物馆馆长副研究员张龙海先生雅意,邀余前往鉴定,得细观摩,剑通长58.6厘米,脊扁平,颇似赵国兵器之中常见的铜铍。铭文铸在脊之正中,凡八字,曰:“匽王职作五武畢御剑。”[29]匽王职所作戈、矛多见,而其所铸造的剑知者仅三件,此其一,另一件载《商周金文录遗》595,再一件则陕西洛川出土[30]。

(四十三-四十四)匽王职矛

柯昌济《金文分域编》卷九·山东益都县:“匽王职,造习戎钌矛(兄云丁卯出土,家藏)。”再一件,“匽王职矛(兄云民国十七年临朐出土,家藏)”。

(四十五)匽王职戈

山东济南市区附近出土,济南市物资回收公司从金属物中拣选,济南市博物馆收藏,铭文曰:“匽王职作黄萃戣。”[6]1249

(四十六)匽王职戈

1992年9月山东肥城市老城镇店子村发现。铭文曰:“匽王职作巨萃锯。”[31]

(四十七)匽侯职矛

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柳埠镇发现铜矛残段,仅存铭文三字曰:“匽侯职。”[6]1251燕国兵器铭文习见“匽王职”,而成“匽侯职”者仅此一件。

(四十八)郳右冶戈

20世纪80年代临沂文物店征集,传出临沂西乡[32]。《沂蒙金文集存》称此戈为“临沂市义堂乡出土”。两文均考证出“郳”字,释“右”为“左”,认为古郳国在今滕州。黄盛璋先生认为此戈年代为春秋,与曹公子沱戈时代相当,而铭文释读待定。此戈显然为战国时期,山东出土大量兵器可证。且“右冶”两字,更是特征明显为战国晚期。张振林先生专门考释“郳右冶”之“右”,是“右”而非“左”,同意此戈年代为战国晚期,并举证泰安出土的“右征尹楚高”罍,以及河北易县燕下都武阳台和河北赤城龙关出土的铭文带“右冶尹”的青铜器[33]。我们认为,结合戈之形制与铭文书体,可以推断其属于燕国据有齐境时于郳邑所铸*孙敬明:《沂蒙先秦兵器铭文集释绎论》,《临沂文物》2004年1—4期连载。。

(四十九-五十)乘右冶尹戈

1975年山东临沭县征集一件,或释“乘”为“郯”[34]。铭文曰“乘右冶”。此戈铭文“冶”字与郳右冶戈“冶”字完全相同。《齐乘》:“千乘城,《郡国志》高苑县西北二十五里,古千乘县,以齐景公有马千驷,畋于青丘得名,县北有青丘泺。”地在今广饶县境。

据此戈形制以及铭文书体,并可考证与“郳右冶”戈相同,均为燕国在齐国境内所铸*孙敬明:《沂蒙先秦兵器铭文集释绎论》,《临沂文物》2004年1—4期连载。。

1970年山东省临沭县临沭镇五山头村出土。其与1975年临沭征集的“乘右冶”戈之形体、铭文皆同。当属于同一模范所铸造者[6]1021。

(五十一)曹右冶造戈

辽宁省博物馆藏,铭文曰:“曹右冶造戈”[6]219,戈铭“冶”与山东泰安出土“楚高罍”、临沂出土“乘右冶”戈、“郳右冶”戈等书体一致,同为燕国据有齐地时期所铸造。曹地在今山东定陶一带。原为西周春秋古国,后由宋国灭之,战国之地属于齐。

(五十二-五十七)右冶尹铜罍

1954年泰安东更道村出土铜罍六件,有的铭文为“右冶尹楚高”,报道者释铭文为“右征尹楚高”,据称王献唐先生以为是战国楚器[35-36]。后经李学勤、郑绍宗先生考释为“右冶尹楚高”,其铭文辞例、职官名称和文字书体均属燕国特色,其为燕国器物。并证之1957年河北赤城龙关出土的“右冶尹”铜敦,以及河北容城晾马台出土的西宫铜壶,其盖和口沿分别刻有“右冶尹”。晾马台还有壶盖与壶一同出土,刻铭“左冶”。李学勤、郑绍宗先生谓:“东更道村器群不少学者以为楚器,但楚北上灭鲁,其时已晚。从文字考察,它们实为燕器,解释为燕人侵齐望祀泰山的遗迹,更合理些。”[37]冯胜君先生《战国燕青铜礼器铭文汇释》在举证众多燕国青铜器铭文“左”“右冶尹”之后,认为燕军入齐五年之久,曾到泰山下行祭祀之礼,可以理解。如上推断不误,六件罍的年代下限可定为公元前279年,即田单复齐之年。如认为六罍属燕人在齐地所铸则其年代在公元前284—前279年之间。反之如是燕人从燕国带来,年代上限也不会超过战国早期[38]。总之,有“郳右冶”“乘右冶”“右冶尹楚高”等山东出土燕国同期铭文,与河北燕国故地出土的带“右冶尹”“左冶”铭文的青铜器,可以证明李学勤、郑绍宗与冯胜君诸家考证“右冶尹楚高”铜罍为燕国所铸造是正确的。

齐国与燕国为邻,并且姜太公与召公同时受封,各自创建齐国或燕国,两国之间交往的历史应该从西周之初开始。春秋时期的匽公匜铭文曰:“匽公作为姜乘盘匜,万年永宝用。”[6]1072由此证明齐国与燕国互为婚姻。

光绪十八或十九(1893)年河北易县出土所谓齐侯四器,即:齐侯敦、齐侯盘、匜与齐侯鼎,四件铜器铭文相同曰:“齐侯作媵宽荐孟姜膳鼎,用祈眉寿万年无疆,佗佗熙熙,男女无期,子子孙孙永保用之。”[6]1080-1086四件铜器为春秋晚期,应是齐国嫁女归于燕国的媵器。

还有清代潍县陈介祺旧藏战国时期陈璋壶,铭文记载惟王五年,齐国郑阳陈得立事岁,陈璋伐匽亳邦而得到铜壶。1982年江苏盱眙穆店乡窖藏出土一件陈璋铜醽,铭文与旧所著录的陈璋壶相同,曰:“惟王五年,郑阳陈得立事岁,孟冬戊辰大臧戈孔,陈璋伐匽亳邦之获。”[6]1168这与文献互证,战国晚期匽王让位与子之,导致齐国大举征伐。正是因为这次大战,遂使后来燕照王大举伐齐占领齐地达五六年之久。

(五十八)十年洱阳令戈(戟)

1981年莒县城阳镇桃园村出土,铭文曰:“十年洱阳令长疋,司寇平相,左库工师董棠,冶明模铸戟。”时代为战国晚期,属于韩国兵器,地名为“洱阳”,或释“汝阳”,为战国韩国境内地名,在今河南南境[39]。

(五十九)建信君铍

清道光年间临淄齐故城北郊出土。时代为战国晚期,铭文曰:“元年相邦建信君右库□段工师吴疾冶褚剂。”《战国策·赵策三》:“建信君贵于赵。”《战国策·赵策·希写见建信君》:“希写见建信君曰:‘文信侯之于仆也,甚无礼。秦使人来仕,仆官之丞相,爵五大夫。文信侯之于仆也,甚矣其无礼。’”于中航先生按语:文信侯即吕不韦。《史记·吕不韦传》:“秦庄襄王元年(前249)以吕不韦为相,封为文信侯。”其年当赵孝成王十七年,可知建信君之贵于赵,当在赵孝成王之时。铍铭文所记元年,当赵孝成王元年,即前265年[40]。此铍曾经关天相先生收藏,其早年捐赠济南市博物馆。据关氏称,此铍原本由清代著名金石学家吴式芬旧藏,1929年得之吴氏后人。关氏所藏拓本有题记曰:“岁次丁未(敬明加注:道光二十七年,公元1847年)秋九月,有事于临淄,获此古剑。鹿原年兄云此剑得于齐故城之北鄙。铭文十八,虽残断不完,而古兵刻铭者罕见。可珍也。子宓手拓并记。”*参见杨波《山东文物丛书·青铜器卷》文章。

(六十)十年得工铍

1966年莒南略镇观疃沟村出土,曾流转至枣庄市,1985年归回。铭文曰:“十年得工啬夫相如,左得工师韩厚尹朝执剂。”铭文首字或可释之为“七”。可推断其年代属于赵孝成王七年(前259),或十年(前256)[41]。

(六十)郤氏戈

1987年山东郯城尚庄粮管所院内出土。铭铸内穿后曰:“郤氏左。”郤氏乃晋国公族。战国之郤在今山西南境沁水下游,属于战国魏地,故此戈为战国魏国所铸造者*a.李学勤:《郤氏左戈小考》;b.孙敬明:《郤氏左戈考》,同载《孙膑兵法暨马陵之战研究》,国防大学出版社1993年5月。。

(六十一)元年闰矛

此矛由济南市文物店拣选,铭文曰:“元年闰再十二月丙午关。”此为魏国兵器,“元年闰十二月”与魏安釐王元年(前276)正相合。依据铭文辞例款式与书体以及戈的形制,可定该戈时代为战国晚期。起初,济南市博物馆于中航先生考释阙疑“午关”二字,后经何洪源、李晶撰文称由李学勤先生释出(《文物》1987年第11期)。

可以看出西周早期齐国与西周王室的关系远不及莱国和鲁国与之密切,如莱国有西周王室军队驻戍,并且与芮、单的王室巨族多有联系。春秋时期齐国与海岱区域的斟、鄩、鲁、铸、曹、淳于、蔇、陬等国族有密切交往关系,尤其与铸、鲁等关系密切。还与江淮流域的陈、吴、越以及周近宋国等进行交往。战国时期齐国交往的区域从西周时的中原,到春秋时期的江淮,而转到大致是太行山两侧与环渤海区域的匽国与三晋。就青铜器铭文所见海岱区域莱、莒、邾、鲁、齐五国之中,以鲁国西周早期与周王室关系最为密切;莒国春秋时期与江淮流域的交流最为频繁密切,如其与江、黄、陈、楚、吴、越、徐等国的婚姻联接,而邾国则与徐、鄝、昶、吴等国的交往亦称频繁;而战国时期则以齐国与三晋与燕国交往最为多见。

齐国境内出土战国时期燕国铜器十六件,其中六件为礼器,其余均为兵器,并且这些兵器大都属于燕昭王时期,而昭王在位期间曾经征伐并占领齐国除莒与即墨之外的七十余座城邑达五六年时间。兵器中有燕国军队在齐地郳、乘、曹城邑铸造的。并且这些兵器的出土地点主要在临淄、青州、临朐、济南、肥城等地出土,临淄为齐国之都,由此南下莒、楚,就要路经齐长城著名关隘——穆陵关,而济南肥城一线则是越过齐国长城而沿泰山西侧南下的通道。燕国六件铜罍在泰山之阿出土,学界大都认为属于燕国祭祀泰山的遗存,由此我们不仅联想到清代梁山出土的所谓七器,其应属于西周之初燕国与鲁国在绥靖当地方国之后,就地所举行祭祀的遗存。而在时过七百年后,燕国得以占领齐国,遂有祭祀泰山之举。

(岁次乙未十月初吉草讫,丙申三月、丁酉三月复修订于潍水之湄知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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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杰)

2016-05-12

孙敬明(1952—),男,山东潍坊人,潍坊市博物馆研究员,硕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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