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 腊 英 杨 怀 源
(1.集美大学 海外教育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2.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命名的选择与限制:汉语复音化动因再探
匡 腊 英1杨 怀 源2
(1.集美大学 海外教育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2.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新词的产生和旧词的消亡有三种不同的性质:事物依旧,认知发生变化;事物依旧,概念未变;事物变化,概念变化。与此相联系,复音词的产生源于语言的经济原则和韵律要求以及语言的象似性,由此我们认为复音词有两个来源:凝固词与原生词。
命名;复音化;动因
探讨汉语复音化的动因,应该结合汉语里复音词的原初面貌来探索。从语料的性质来看,甲骨文和金文中的复音词无疑体现了复音词的原初面貌。下面我们来看已有的相关研究。
一、根据唐钰明《金文复音词简论——兼论汉语复音化的起源》[1]、王绍新《甲骨刻辞时代的词汇》[2]、伍宗文《先秦汉语复音词研究》[3]306-324、向熹《简明汉语史》[4]351、362-363等研究,存世最早的汉语语料甲骨文里已有部分复音词。甲骨文复音词主要是专名(人名、地名)、时间名词、官职名和由这几类名词转化而来的普通名词;从词性来看,主要是名词;从结构来看,主要是并列式和偏正式;从音节来看,主要是双音节。
二、根据杨怀源《西周金文词汇研究》,西周金文复音词共435个,其中双音词402个(92.4%),双音节词中联合式218个(54.8%),偏正式125个(31.4%),动宾式21个(5.2%),附加式20个(5%),重迭式9个(2.3%),缩略式5个(1.3%),统计《西周金文复音词·附录一〈西周金文复音词表〉》,名词共278个(63.9%)[5]70。
三、根据杨怀源《殷周金文复音词研究》,商周金文中的复音词共800个,双音节词730个(91.25%),725个双音节合成词中,以联合式(344个,47.45%)、偏正式为主(293个,40.41%),述宾式仅27个(3.72%),附加式23个(3.17%),重叠式32个(4.41%),缩略式6个(0.84%)。整个金文复音词的数量趋势为:
(一)名词﹥动词﹥形容词﹥其他
(二)联合式﹥偏正式﹥重叠式﹥述宾式﹥附加式﹥缩略式
(三)二音节﹥三音节﹥四音节[6]110
综合上述研究,复音词的原初面貌有三个特点:以名词为主;以联合式、偏正式为主;以双音节为主。科学的有关复音化动因的研究,应该能合理地解释这些现象。笔者拟从客观事物、认知概念系统与词汇系统变化的关系来探讨汉语复音化的动因,并针对汉语复音词的原初面貌提出相应的解释。
本文将会用到相关符号,现说明如下:
A、B…Z:任意语素 /:或
>:多于 →:生成
+:结合 =:相同
≠:不相同
1.事物依旧,认知变化:词的产生与消亡
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和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人类的生活日益丰富,关注的社会现象和自然现象日益增多,人类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不断扩大,人类的认知能力在不断地发展。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人类的知识库在不断地增长,并且是成加速度的增长;二、人类的知识库内部构成成分在不断地调整。客观世界是无限的,尽管人类具有无限的认知能力,但是人类关注到的是有限的。根据语言哲学的观点,语言是客观世界的反映,语言与客观世界的关系问题是语言哲学的基本问题,人类通过语言来认识世界,人类社会生活和知识库的改变会反映到语言中来。这种反映主要体现在语言词汇系统的变化,一个族群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越丰富,其语言中的词汇系统会产生呈增长态势的巨大变化。
语言中的词汇与语法、语音相比变化最快,也是基于上述原因。词汇变化最显著的表象是旧词的消亡和新词的产生,一般认为新事物的产生和旧事物的消亡是词汇变化的重要原因。不可否认这是变化的原因之一,但是我们知道,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事物会随着时代的变化产生更替式的消亡与衍生,但是自然界的事物和人类生活的基本生活方式一般不容易消亡,只是人们对客观世界的关注度在不断地变化,原来强烈关注的可能变得不那么重要,而过去被忽视的可能成为了关注的中心。维特根斯坦认为我们(日常语言)只在自然事实所形成的重要区别那里划界。[7]什么是重要的具有主观性,这也是随着时代的变化和具体情况的变化而变化的。而认知概念系统的变化,反映到语言系统中来,首先体现在词汇的变化上。从下面的例子我们可以明白这个道理。
《说文解字·马部》收录了很多词:
驹:马二岁曰驹,三岁曰駣。从马句声。
骐:马青骊,文如博棊也。从马其声。
骊:马深黑色。从马丽声。
駽:青骊马。从马肙声。《诗》曰:“駜彼乘駽。”
騩:马浅黑色。从马鬼声。
驑:赤马黑毛尾也。从马留声。
騢:马赤白杂毛。从马叚声。谓色似鰕鱼也。
骓:马苍黑杂毛。从马隹声。
骆:马白色黑鬣尾也。从马各声。
骃:马阴白杂毛。黑。从马因声。《诗》曰:“有骃有騢。”
骢:马青白杂毛也。从马悤声。
驈:骊马白胯也。从马矞声。《诗》曰:“有驈有騜。”
駹:马面颡皆白也。从马尨声。
騧:黄马,黑喙。从马呙声。
骠:黄马发白色。一曰白髦尾也。从马票声。
駓:黄马白毛也。从马丕声。
馰:马白頟也。从马,的省声。一曰骏也。《易》曰:“为的颡。”
驳:马色不纯。从马爻声。
馵:马后左足白也。从马,二其足。读若注。
这些词(或语素),现在还在运用的可能只有“驹”、“骐”、“驳”,并且其意义已经有了变化,特别是指称方面变化更大。其他的现在几乎不用。这是不是它们所表示的具体事物的消亡引起的呢?显而易见,这些马的毛色的区别、年龄的差别、性别的差别依然存在,只是上古时代,马在人们生活中属于非常重要的事物,所以马的一些细微差别受到了人们的重视,是人们关注的重点之一,从而形成了专门的概念,语言中有专门的词来表示,文字中有专门的字来记录。但是随着社会生活的发展,人们不再关注马的这些细微差别,这些单独概念也就从概念系统中淡出,取而代之的是复合概念,相应地引起了汉语词汇系统中这些词的消亡,文字系统中这些相应的字现在也仅存在于历时字书中。
语言中新词的产生,也不一定是由于新事物的出现而引起的,而是因为过去没有被关注的东西,现在进入人们的视野并形成了相应的概念,于是语言中产生了新词来表示,譬如现在新发现的一些物质,给其命了名,如“镭”、“镁”、“铀”等,其实这些物质是过去已经存在的,只是没有被当时人关注到或认识到。
综上,即使客观事物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人类的认知在发展,进而引起概念系统的变化,产生新的概念,淘汰旧的概念,从而引起新词产生和旧词消亡。
2.事物依旧,认知依旧:词的产生与消亡
客观世界未变,客观事物依然存在,人类对客观事物的认知深度和范围也没有变化,概念系统也没有变化,但是依然存在新词产生和旧词消亡的现象。既没有事物消亡,也没有新事物产生,在认知系统里某一概念依然存在,但是也会产生新词。下面来看一些例子。
上古时代有“涕”,指称眼泪。《说文·水部》:“涕,泣也。”《玉篇·水部》:“涕,目汁出曰涕。”《周易·离卦》:“出涕沱若,戚嗟若。”《周易·萃卦》:“赍咨涕洟,无咎。”陆德明《经典释文》引郑玄:“自目出曰涕,自鼻出曰洟。”《楚辞·离骚》:“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到了先秦后期,出现了一个新词“淚”,现在简化字写作“泪”,指称眼泪。《玉篇·水部》:“淚,涕泪也。”《集韵·至韵》:“淚,目液也。”《楚辞·九章·悲回风》:“孤子唫而抆淚兮,放子出而不还。”《战国策·燕策三》:“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淚涕泣。”客观事物“眼泪”没有变化,人们对眼泪的认知也没有变化,概念系统依然存在有关眼泪的概念,但是在语言的词汇系统里,却产生了新词“淚”,且“涕”依然在词汇系统里存在。
由“相邦”到“相国”的变化也是如此。在出土先秦文献中,用“相邦”来指称春秋战国时期除楚国外的各国的百官之长。《四年相邦吕不韦戈》:“四年,相邦吕不韦造,寺工詟,丞义,工。”后来用“相国”来替代“相邦”。王国维《观堂集林·匈奴相邦印跋》:“考六国执政者,均称相邦。秦有相邦吕不韦,魏有相邦建信侯,今观此印,知匈奴亦然矣。史家作相国者,盖避汉高帝讳改。”[8]914传世先秦文献指称百官之长皆用“相国”,是汉人避汉高祖刘邦讳所改,相沿成习,汉以后文献皆用“相国”。“相邦”的指称对象没有变化,人们对百官之长的认知也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产生了新词“相国”,淘汰了“相邦”。
词汇学上谈到的词义的转移,应该也属于这一类。“走”取代“行”,从“走”的角度说,是词义的转移,可是从给“脚交替向前慢速运动”这种现象命名的角度说,是产生了新词“走”,旧词“行”消亡了。
3.事物变化,认知变化:词的产生与消亡
客观事物发生了变化,概念系统相应地发生变化,会引起新词产生和旧词消亡。新事物的产生会产生新词,如“网民”、“股民”等;事物的消亡会引起词的消亡,如“王后”、“丞相”等;这类例证甚多,词汇学论著论之甚详,这里不多加讨论。
从概念系统的角度看,上节所述三种情形可以转写为:一、给新生概念命名:产生新词;二、给旧有概念命名:新词替换旧词;三、概念消失,旧词消亡。新词的产生其本质是给新旧概念命名,从这个角度说,复音词的产生只与上述一、二两种情形相关。如下表:
事物认知、概念 变不变不变-+变++
(说明:“+”表示产生新词,“-”表示不产生新词)
复音词的产生可以相应分为两种不同情况:一、给新事物命名;二、给旧事物命名。另外我们认为拟音词模拟客观世界的声音,似乎与其他词的构成方式不一样,复音拟音词的产生应该有不同的动因。据此我们认为复音词产生涉及到语言三个方面的因素,下面分别讨论。
1.经济原则:复音词产生
当知识库扩大,认知系统不断变化,就需要给新出现的事物和新关注到的重要区别和重要现象命名,这就会产生语言系统与认知概念系统的协调运动,从而产生新词。“语言的词汇是不断发展的。词汇发展的主要方式是创造新词,而新词又是在已有的语言材料和构词方法的基础上进行的。”[9]177给概念命名,汉语里可有两种不同的方式:
我们认为,经济原则(economic principle)既可以用来解释“语音中的同化现象(如浊音清化)、词尾的浊音清化、词尾的脱落等共时和历时现象”,“在构词、句法、修辞方面我们都可以观察到经济机制的作用”[11]66,也可以用来解释语言表达手段的选择。乔姆斯基(Chomsky)指出:“语言是用有限的字母表构成的长度有限的句子的集合。”[12]22意思是语言系统中的音位或音素、词汇是有限的,但是语言的表达即句子是无限的。徐烈炯《生成语法理论》(1988:22)认为:“词和语素的数目可以多达几万,甚至几十万,但是毕竟是有限的,而词的序列、语素的序列是无限的。”[12]22汉语中短语与句子结构上具有一致性,短语带上语调就转化成句子。因而采用一事(物)一名表达手段是不经济的。在竞争中,因为“经济原则(economic principle)的制约,用复名组合(短语)表达的手段胜出,一事(物)一名的表达手段在竞争中逐渐被淘汰(这两种表达手段在金文中同时存在:如“稽首”与“稽”,“拜手”与“拜”有时是相当的)。短语在语言中反复使用,说明其表达的概念在生活中非常重要,就会由此划界,形成单独概念,而体现在语言上,短语就凝固成了词。
由经济原则的制约形成复音词,其结构形式主要为:
(1)偏正式,如天子、大室。
(2)述宾式,如作册、司马。
(3)联合式的一类(语义表现为:A+B→C,C≠A,C≠B),如爪牙、肱股等。
2.韵律要求:复音词产生
对固有概念衍生新词来表示,从语言手段来看是违背经济原则的,但是汉语史上产生了为数不少的联合式的复音词,其语义表现为:A+B=A/B。如“君公”、“赐休”等。
其语义表现说明语言中本来有单音词来表达这个概念,但又产生了复音词来表达。这种现象过去认为是由于语音简化而避免同音词的需要;或是语义精密化的要求。这是不科学的。同义语素连用形成复合词是出于修辞的需要,同义连用能加强语势,增强语意。同义连用表达的仍是其中单个成词语素表达的意义,只是附带有强调意味。杨怀源《西周金文词汇研究》引用清代学者刘淇《助字辨略》中所引《汉书·张释之传》的例子对此进行了证明,结论可信[5]90。
反义语素构成的复音词的意义与成词语素意义不同,属于创造新词。例如“上下”“左右”的成词和借代相关,“上”借代天神,“下”借代地祇,组合起来整体产生“所有神灵”的新义,“左右”与此相类。而“夙旦”“朝暮”等则是以部分代整体。
修辞在语音的体现上,实质与韵律相关,冯胜利《论汉语的“韵律词”》[13]《论汉语的韵律结构及其对句法的制约》[14]《汉语的韵律、词法与句法》[15]《论汉语的“自然音步”》[16]《汉语韵律语法研究》[17]已经反复论证了汉语的韵律词的形式标记是音步,汉语音步的标准是双音节,而在汉语发展历史上原是单音节。因为其时音节时长比现代汉语长,可以分析为两个韵素,符合音步的二分枝结构,能够构成一个音步,但是汉语音节在上古时代开始“短化”(指韵尾辅音脱落),音长变短,不能再构成一个音步,于是汉语的音步由单音节向双音节转化,这与汉语复音化的过程合拍,也能解释为什么汉语的复音化刚好是双音化。这个论证在冯先生的体系里是自洽的,值得重视。这也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金文中出现同义联合复音代词和虚词,如代词“朕吾”“汝乃”、虚词“亦唯”“亦既”。
3.象似性:复音词产生
重迭复音词的成词动因,一则与此相关的有关上古音的学说尚多争议之处,二则上古汉语的性质(是否曲折语)也有不同看法,难以深入讨论,不过根据金文重叠词来看,似乎可以用象似性来解释。象似性是指“符号的物质形式与符号所指实体的特点有密切的对应”[18]175。
从商周金文语料来看,其复音词中四音节重叠词23个,3音节重叠词1个,双音节重叠词35个,其中名词3个:世世、孙孙子、子子孙孙,其他都是状态形容词和拟音词。
状态形容词和拟音词均有持续性,具有时间延续性,而3个名词在金文中均有长久义,具有时间性,我们似乎可以这样来解释,通过重叠增强语音长度来临摹具体客观现象的时间持续性。
根据上节所述,我们认为复音词有两个来源:一、由短语凝固形成;二、进入语言系统的初始状态就已成词。程湘清曾注意到这种现象,以为同义或近义联合式双音词“的产生(可能)一般不需要经过一个短语凝固的阶段,可以径直在交际中使用”[19]。我们把第一类叫作凝固词,第二类称为原生词。
凝固词由偏正式、述宾式(非名词)、缩略式和联合式(语义表现为:A+B→C,C≠A,C≠B)短语凝固而来;原生词主要是指联合式(其语义表现为:A+B=A/B)、述宾式(名词)、重叠式复音词。
偏正式、述宾式(非名词)复音词由偏正式、述宾式短语凝固而来,结论是可信的。金文中的缩略式复音词都是标数式,最初应该是短语,在反复使用中其语义整体性不断加强。这几种短语意义的融合、改变又导致了形式上的“重新分析(reanalysis)”而成词;联合式短语(语义表现为:A+B→C,C≠A,C≠B)最初进入语境的时候,两个并列语素的意义也许有细微的差别,但是在语言中反复使用的过程中,其差别会日益模糊,最终意义混同为一,就从短语变成了词。
联合式(其语义表现为:A+B=A/B)、述宾式(名词)、重叠式(含迭音词和迭韵、双声联绵词)组合进入语境时,成词语素只能组合起来表达一个整体意义。联合式的这一意义与其中任何一个成词语素的意义相同;述宾式(名词)的意义由成词语素的意义组合而来;重叠式(含迭音词和迭韵、双声联绵词)的情况有差别,整体表达一个意义。这样的组合出现在语境中时,虽然是第一次出现,我们也只能认可它们是词。因为根据现代语言学理论对语素、词、短语、句子等表达层级单位的定义,赋予它们词的身份是唯一的选择(联合式名词里只有“余一人”“我一人”有点特殊,首先是并列的两个成分在语音和词性上都不对等,其次是它们在语境里似乎可以看成是短语,“余”与“一人”,“我”与“一人”是同位成分。这在金文里也有证明的语料。《多友鼎》:汝勿蔽余乃辟一人。“余”“乃辟”“一人”是同位成分无疑。也许成词的只是“一人”,正如唐钰明所说:“就其词形而论,也仍未完全凝固……严格的说,真正凝固的部分仅为‘一人’,而‘余’不过是同位成分罢了。”[1]而重叠式复音结构如果不承认它们是词,那是违反事实的。这也符合词法词的观念。
附加式中,词缀的形成有一个“语法化(grammaticalization)”的过程,因为历史语料的残缺不齐,这些最初的附加式的词缀的语法化过程已不可考。我们认为金文中的附加式复音词首先是由短语凝固而来。“有+A”最初是动宾短语,“B+氏”是偏正短语。当“有”“氏”词缀化后,因为“类推(analogy)”,“有+A”和“B+氏”才是原生词,进入语境的初始状态就是词。从“有+A”和“B+氏”数量多寡的发展过程可以证实这一点。“有+A”在西周金文里只有两个例子,但是《诗经》中却有不少,“B+氏”先秦之后文献语言中更是寻常。
下面我们列表来证实这两种来源,其中甲骨文据唐钰明《金文复音词简论》,百分比为笔者统计;金文据杨怀源《殷周金文复音词研究》,仅计双音词;先秦部分文献据程湘清《汉语史专书复音词研究》。
偏正式联合式动宾式附加式甲骨文25,92.6%1,3.7%1,3.7%金文293,40.41%344,47.45%27,3.72%19,5.1%先秦部分文献245,41.8%307,52.4%28,4.8%
根据上表,甲骨文中偏正式占优势的,但到了金文中,就是联合式最多了。其原因我们认为是由于偏正式与联合式复音词的来源不同,成词的速度不同。偏正式、述宾式复音词由短语凝固而来,其凝固需要在语言中被反复使用,这有一个很长的时间段,但是联合式(其语义表现为:A+B=A/B)复音词直接成词,没有凝固的过程,因而虽然凝固式复音词出现得最早,但是其优势地位不久就消失了,从最先的占绝对优势变成第二位了。
回溯上文所述有关复音词原初面貌的三个特点:以名词为主;以联合式、偏正式为主;以双音节为主,我们可以据此做出如下解释:
[1] 唐钰明.金文复音词简论——兼论汉语复音化的起源[C]//人类学论文选集.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86.
[2] 王绍新.甲骨刻辞时代的词汇[C]//先秦汉语研究.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2.
[3] 伍宗文.先秦汉语复音词研究[M].成都:巴蜀书社,2001.
[4] 向熹.简明汉语史·汉语词汇史(修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5] 杨怀源.西周金文词汇研究[M].成都:巴蜀书社,2008.
[6] 杨怀源.殷周金文复音词研究[D].南京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流动站博士后出站报告,2009.
[7] 陈嘉映.论名称[C]//中国现象学与哲学评论(第一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5.
[8] 王国维.观堂集林[M].北京:中华书局,1959.
[9] 董志翘.入唐求法巡礼行记词汇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10] 张云秋,周建设.语法结构的经济原则—从汉语受事标记的过度使用谈起[J].外语研究,2004,(6).
[11]伍铁平.普通语言学概要[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
[12]徐烈炯.生成语法理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8.
[13] 冯胜利.论汉语的“韵律词”[J].中国社会科学,1996,(1).
[14] 冯胜利.论汉语的韵律结构及其对句法的制约[J].语言研究,1996,(1).
[15] 冯胜利.汉语的韵律、词法与句法[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16] 冯胜利.论汉语的“自然音步”[J].中国语文,1998,(1).
[17] 冯胜利.汉语韵律语法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18] (英)戴维·克里斯特尔着,沈家煊译.现代语言学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19] 程湘清.汉语史专书复音词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责任编辑:朱丕智]
Naming Choices and Limits: on Impetus of Chinese Disyllabification
Kuang Laying1Yang Huaiyuan2
( 1. Overseas Education College, Jimei University, Xiamen361021; 2. College of Chinese literature,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There are three different natures of rise and fall of words: unchanged things and their changed perception; unchanged things and their unchanged perception; changed things and their changed perception. Therefore, rising of polysyllabic words results from the economical principle of language, rhythm demands and iconicity of language, and from this the paper finds that polysyllabic words come from solidification words and original words.
nomenclature; disyllabification; impetus
2017-04-16
匡腊英(1974-),女,湖南临澧县人,博士,集美大学副教授。 杨怀源(1973-),男,湖南澧县人,博士,西南大学副教授。
重庆市社科基金项目“类型学视野的上古汉语语音、语法、语义共变研究”(2014YBYY087)阶段性成果。
H03
A
1673—0429(2017)03—006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