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广东·段玉梅
驴肉火烧
微博或微信(按需沟通已经渐成即时沟通)。时代向前发展,但我总觉得缺少了曾经那种“见字如面”的亲切和《一封家书》的感动。我常想,生活实在令人玩味,其中的奥妙和深邃,如若不去体味,真是永久的悔憾。如同我集邮的趣事,偶然的邂逅终将难舍亦难分。
其实,每个人的记忆里都会有一个最初的自己。在这个时间节点上驻足,观看几十年前的自己,往事历历在目。对于有些人,我们只是匆匆过客罢了;然而有的人,我们注定相伴很久甚至一辈子,犹如封存在集邮册中的邮票,彼此欣赏、相伴、泛黄,永不改变。
文/广东·段玉梅
阿红专门领我出去吃一次饭,特意点一道好菜说,等一会儿,这道好菜上来了,我再告诉你吧!
我说,看你说的那么神秘,你点什么好菜呀?
阿红说,反正这道菜,你没吃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当我们坐定后,服务员很快端上来很多菜,阿红点的菜中,花色品种齐全。
阿红点着一道菜说,这是这家饭店里的特色菜,都是稀少动物烹制成的食品,你先尝一下,味道不错的。
我赶紧说,什么菜呀?
阿红说,你夹一块肉,尝一下,再告诉你吧!
阿红说得神秘,盛情地央我吃,我不好再拒绝,索性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肉。
我边吃边问,这下,你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菜?
阿红笑着说,是驴肉火烧呀,你没吃过吧?
我当即把送到嘴里的驴肉吐了,像条件反射一样。再好的驴肉火烧,也食之难安,食之无味,任驴肉火烧色香味万般诱人,也不敢尝了。
阿红睁大眼说,玉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说,不是,没什么,我从来不敢吃驴肉。
阿红说,你老妈吃斋,你难道是受她的影响,才不敢吃驴肉吗?
我说,我不敢吃驴肉,并不是受老妈影响,而是源于少年时一次震撼心灵的经历。
记得上小学时,有一年暑假,我到舅爷家玩,舅爷一家8口人,3个儿子,3个女儿,都靠他一个人拉架子车挣钱养家。舅爷拉车子时为了省力,花钱买了一头驴,也是舅爷家的劳动力。驴身上的毛灰白色,不仅能吃苦,还很勤劳,每天都会帮舅爷干很多活,陪舅爷走很多路,为舅爷家立下不少功劳。
舅爷的年纪跟我老爸是同龄人,而他家3个女儿,尽管按辈分,我得称呼她们为小姨,却跟我也是同龄人。暑假的时候,小姨们领着我到护城河岸边沙滩上拔草,带回去喂驴。我们每次挎几个大竹篮子,拔完的草将竹篮子装得满满当当。再将拔出来的草,拿到河里洗干净,一篮一篮带回去。将湿漉漉的草,在院子里一层层地摊开,晾个半干。这一篮篮清汪汪、水灵灵的草,就是舅爷家辛苦劳动了一天的这头驴的粮食。
每次舅爷拉着架子车回来时,都会听到驴身上的铃铛发出叮叮铛铛颇有节奏的响声,我们闻声而起,快步跑出去,迎接在外面干完活的舅爷回来。等舅爷卸完架子车上的货,拉着它走进院子里,我跟几个小姨争相恐后,从篮子里拿出一把把草,悉心喂它。
舅爷很爱惜这头驴,在院子里专门围一个大草棚,让它避风御寒,还买来一米多长的石槽,放在饲养室门口。草棚外面留下很大地方,供它活动时晒太阳。每一次舅爷从外面回来,就会抚摸驴身上的鬃毛,拿着一把鬃毛刷,仔细地梳“嚣张气焰”,为自己赢回面子!第二天放学后,我深思熟虑了很久,最终决定把父母平日给的零花钱统统节省下来,用于购买邮票。
如今,邮票似乎已经在悄悄退役,也许再也不会和信件联系在一起了,取而代之的是EMS(更快速)、E-mail(更便捷)、甚至是理清洗一番,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
有一天,舅爷却一反常态,把这一头老驴拉过来,生硬地拴在草棚木桩上,把驴的四只腿高高地吊起来,拿起鞭子往驴身上狠狠地抽打。挨打的驴,像受伤的孩子,发出凄惨的声音。
当时,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拼命夺下舅爷的鞭子,哭着说,舅爷,你不能打它呀,它帮你干一天活,累得这么很,你不拿草来喂它,还打它?要是你的孩子,你会这样打它吗?
舅爷放下鞭子,拉着我说,今天,它犯错误了,在街上把放学的小孩撞伤了,我花了很多的钱,才平息了这件事。今天我干的活,岂不是白干了?它犯错这么大,我怎能不打它呢!这一家8口人,我怎么能养得活呀?
我说,舅爷,它犯错再大,也不能这么打它,你打伤它,以后谁帮你干活呢?
舅爷抱着我说,好,玉梅,我的乖孩子,你说得对,我不打它了。我不该与一个动物生气,它和人一样,也是有灵性的。
后来,听老妈从舅爷家串门回来说,那一头老驴,实在是老了,在外面帮舅爷干活时,反应不灵敏,总是撞坏街边卖货的摊位,每次上街送货,舅爷不仅要赔偿人家,还得倍加小心,生怕误伤放学回家的孩子。过年时,舅爷还是狠狠心,把它宰了,卖了一部分驴肉,添置了一头小驴,接替它的位置,又将余下的驴肉分给亲友每家一份,算是提前备年货了。
舅爷将驴肉送到我们家里来,我一想到当时在舅爷家看到老驴挨打的一幕情景,老妈做的卤驴肉,再怎么美味,我也不敢吃。想到舅爷拿鞭子抽打驴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连饭都不想吃了。
听完了我的讲述,阿红再也不央我吃驴肉火烧,并表示理解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