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昌光
〔摘要〕文化自信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人民对其民族文化的自我意识。中国文化自信基于三个要素:一是优秀传统文化的深厚根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具有强大生命力和影响力的先进文化。它的多元一体的整体性和同根性,使其具有一种“文化能量”,一方面不断地吸取外来文化,另一方面又能够始终保持民族精神的同一性。中国传统文化还具有强烈的人本性,反映了人类文化的共通性,代表着人类文化的共同追求,因而中国传统文化的先进性和社会价值能获世界公认。二是坚持马克思主义,保证中国文化发展的科学指导。马克思主义是人类先进文化的结晶。它揭示了文化的本质、特点、结构、功能和发展规律,提供了指导文化发展的科学方法论;为人们认识、处理和进行文化建设建构起合理的世界观、方法论和价值观前提,同时又不断对这些前提进行审视和批判,实现对这些前提的重构,因而使文化建设既有连续性、规范性,又有开拓性、创新性。三是人民群众的创造性是文化自信的力量之源。人民群众是文化的主体,其实践及创造活动是文化发展之源;中华民族是富有创造精神的民族,有着强大的文化创造力;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是人民群众文化创造的不竭之源;解放思想、更新观念,研究新情况、新问题,总结群众的新经验,不断创造和发展社会主义新文化,才能始终保持文化自信。
〔关键词〕文化自信;传统文化;马克思主义指导;人民群众的创造性
〔中图分类号〕G1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21(2017)01-0088-25
为发展繁荣社会主义文化,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党和国家非常重视文化建设,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强调要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必须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习近平多次强调要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的方向,坚定文化自信,增强文化自觉,加快文化改革发展。在2016年“七一”讲话中更是全面深刻地阐述了文化自信与道路自信、制度自信、理论自信的关系,论述了中国文化的自信。我们有在五千多年文明发展中孕育出来的优秀的传统文化,在党和人民伟大斗争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次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这种独特的文化是别人没有的,是值得我们自豪和自信的。中国文化又有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指导和中国改革开放的丰富而伟大的实践及中国人民无限的创造力,使得中国文化亘古至今持续发展。“中华民族创造了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也一定能够创造出中华文化新的辉煌。”〔1〕
一、优秀传统文化:文化自信的深厚根基
文化自信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人民对自己民族文化的自我意识,是对民族文化的崇敬与热爱,是对其社会价值和发展生命力的坚定信心和信念。今天提出文化自信是一个历史性的命题,也是一个时代性极强的命题,它是在回顾中华民族文化几千年的历史,总结近现代以来中华文化经受的锻炼与考验,针对新中国建立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华民族命运大变化,国家日益强大,发挥大国作用越来越突出的情况下提出来的。因此,要深入理解文化自信,首先就是要立足于悠久的历史传统,从优秀的传统文化中去加深理解。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创造了优秀的传统文化。早在民主革命时期,毛泽东就指出:“我们这个民族有数千年的历史,有它的特点,有它的许多珍贵品”〔2〕,“创造了灿烂的古代文化”〔3〕。这是我们民族的宝贵财富。习近平最近也指出,“中华民族有着深厚的文化传统,形成了富有特色的思想体系,体现了中国人几千年来积累的知识智慧和理性思辨。这是我国的独特优势”〔4〕,是我们文化自信的深厚的根基。(一)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具有强大生命力和影响力的文化在人类文化发展史上,中国文化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它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亘古不绝,一直在人类社会中产生重要的影响。早在5000多年前,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轩辕黄帝就开创了中华文明。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3月即派代表团到陕西黄陵县向轩辕帝致祭,并亲自撰写祭文,题写祭词:“中华开国五千年,神州轩辕自古传,创造指南车,平定蚩尤乱,世界文明唯有我先”〔5〕。众所周知,在人类历史上曾先后发生过古埃及文明、巴比伦文明、古印度文明、中国文明,几种文明都曾经在历史上产生过重大的影响。但在其发展过程中,其他三种文明所代表的文化或者由外强入侵而融入其他文化,或者因国内动乱分裂,国家沦为殖民地而文化终结。中国文化在五千多年的发展过程中也曾多次遭遇外强入侵、战争破坏、国家短暂分裂以及严重的自然灾害等因素的干扰,使中国文化发展出现过曲折,但整个中国文化是唯一从来没有中断过的文化。今天我们生活在960万平方公里广袤土地上的13亿多人民仍旧是那创造古代文明的先民之后裔,我们仍然在吸吮着中华民族漫长奋斗积累起来的文化养分,使13亿中国人民拥有聚合的磅礴之力,我们走自己的路,具有无比广阔的舞台,具有无比深厚的历史底蕴,具有无比强大的前进的定力。因而我们能够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而这几种自信都源于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6〕。
中国文化的优势除了源远流长、亘古不绝,更在于它内容的博大精深。中国古代先贤以他们的智慧总结天文地理,总结人与自然的关系,总结中国历史发展的经验及民族的智慧,形成了以“五经”、“四书”和《道德经》等为代表的中国文化原典和经典。这些原典和经典在理论上具有原创性,发前人所未发,解前人所未解。他们思考的问题指向宇宙、社会和人生的普遍问题,如天人关系、阴阳关系、思物关系、道器关系、义理关系、是非关系、知行关系、人生境界,等等,是各个时代人们都普遍关心的问题,是一些普遍的、永恒的主题。这些原典和经典在回答这些问题时提供的是一种哲理性、开放性的思考,而非实证性的结论和封闭性的教条,因而它们能够赢得不朽性,一再发挥它们的巨大的启迪功能。由于这些文化原典和经典在理论上的原创性,使它们成为中国文化、学术思想和价值之源,其理论博大精深,根深蒂固,能够给中国文化提供营养,使中国文化在五千多年的发展中经历曲折而经久不衰,不断丰富和发展,并发挥它对现代的影响作用。这正如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5月4日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指出的:“中华文明绵延数千年,有其独特的价值体系。……今天,我们提倡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必须从中汲取丰富营养,否则就不会有生命力和影响力。比如,中华文化强调 ‘民惟邦本、‘天人合一、‘和而不同,强调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强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主张以德治国、以文化人;强调‘君子喻于义、‘君子坦荡荡、‘君子义以为质;强调‘言必信,行必果、‘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强调‘德不孤,必有邻、‘仁者爱人、‘与人为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出入相友,守望相助、‘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扶贫济困、‘不患寡而患不均,等等。像这样的思想和理念,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有其鲜明的民族特色,都有其永不褪色的时代价值。这些思想和理念,既随着时间推移和时代变迁而不断与时俱进,又有其自身的连续性和稳定性。”〔7〕这就是辉煌的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保证它延绵不断,长盛不衰,并日益散发它的灿烂光辉。(二)中国文化多元一体的整体性和同根性使其发展过程中始终保持着中华民族精神的同一性中国文化是一种多元一体的整体性文化。首先,它是在吸纳、整合生活在中华大地上各民族文化的基础上形成的的各民族共同的文化。中华民族从一开始就是多元的,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汉族不断与周围的民族相融合,形成了由56个民族组成的中华民族大家庭。在民族融合中,原先各民族的文化,既包括以定居在黄河、长江流域较长时间的农耕文化,也包括各个少数民族的游牧文化。在民族融合过程中,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文化发生相识、相交、相互整合。这種整合不是各民族文化的相互吞并,而是以华夏文化为核心,各民族文化互相补充、互相吸收、互相融合,形成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文化。以后在其发展过程中虽经历战乱与分裂,不断有新的文化元素加进来,但没有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分裂出去,所以中国文化多元一体的大格局,始终保持它的完整性和稳定性。
其次,中国文化的整体性还表现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也吸收和同化外来的文化因素,如印度的佛教文化、西方的科技文化等,形成了包括宗教、哲学、历史、文学、艺术、伦理、政治、经济、科学、建筑、工艺等诸多领域,有着丰富内容和相互联系的完整的文化整体系统。这种整体系统必然会产生一种系统功能,形成一种“文化能量”。一方面它可以排除外界干扰,维护自身的稳定,所以尽管有时发生外族入侵、战争破坏,暂时衰落,但最终它能够发挥“自组织”功能修复自身,走向复兴;另一方面,中国文化这种整体的系统结构又具有同外部不断进行文化元素、文化信息、文化能量的交换,在这一过程中同化、吸收外界文化,使之成为自身的有机组成部分。正是这种文化整体系统性使中国文化历来重视不同文化的交流互鉴,达到取长补短,促进繁荣发展。
中国文化不仅在内容上具有整体性,而且具有一种同根性。中国文化最开始产生就包含一种祖先崇拜的精神,神化祖先的能力和功绩,奉为神灵进行祭祀,祈求保佑。小到一个家庭,大到一个家族、宗族,甚至一个民族都崇拜自己的祖先,认为祖先就是神。这种祖先崇拜以血缘为纽带的内部关系,发挥着巨大的维系文化与文明的作用。祖先崇拜的底蕴就是强烈的本根意识,这就使中国文化具有同根性。同根性就是中国文化“对自身本源之探就、认同、尊重与反归。《老子》十六章:‘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淮南子·原道》:‘万物有所生,而独知守其根。归根、守根,都体现了有一种本根意识”〔8〕。这种本根意识使中国文化在多元发展的同时,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规定性,成为联系民族的血脉、纽带,养育着中华民族共同的民族情感。今天在世界上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一提到老子、孔子、孟子,提到“人之初性本善”,看到门上的对联,看到关公的神像,心头一下子就涌出中华民族的认同感、自豪感。(三)中国文化的人本性反映了人类文化的共通性,代表着人类文化的共同追求中国文化绵延不绝,持续发展并对人类社会产生重要的影响,是同中国文化的人本性特点分不开的。所谓人本性是人类自身的觉醒,也就是人类对自身在宇宙中的地位、作用、价值的自觉意识。中国文化历来强调“以人为本”,人是考虑一切问题的根本。早在春秋初期的思想家、哲学家管仲就从政治上明确提出了“以人为本”,他说:“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本理则国固,本乱则国危。”〔9〕中国文化为什么一开始就强调“以人为本”呢?因为在古代中国人看来,天地间人最为贵。所以很早就有思想家、哲学家从人与天地、人与神的关系来论证人的重要地位。在人与天地的关系中老子提出“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10〕。老子认为人与天地同为一大,而非与物等同,实高出于物。这是对宇宙万物中人为贵的思想的充分肯定。儒家从人与天地、人与神的关系进一步论证了以人为本的思想,《易经》的《易传·说卦传》提出天、地、人“三才之道”,认为人不仅与天、地相鼎立而三,而且人可以“赞与天地之化育”。《中庸》十二章说:“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赞与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11〕这就是说人能全面发挥其本性,不仅与天地鼎足而三,而且能辅助天地化育生生,从而从人的能动性方面肯定了人在天地中的地位和价值。孟子提出:“天地之性,人为贵”,因人“禀阴阳之和,抱五行之秀”。到战国末期,荀子从他的气本体论提出“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有义,故为天下最贵也”〔12〕。荀子还进一步提出了“制天命而用之”的思想,认为人类发挥主观努力可以改造自然,使自然为人类服务。
儒家关于天地之间人最为贵的思想到汉代得到进一步的发展。汉代儒家大师董仲舒极言人在宇宙中的卓越性,他认为人与天地同为万物之本,“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人有道德智慧,能得天之灵,所以贵于万物,能成万物,无人则万物无成”,“人之超然万物之上而最为天下贵”。〔13〕当然,董仲舒在天人关系上把儒家的“天人合一”的思想推到邪路,提出“天人感应”是不科学的,但他对人在宇宙中地位和价值的肯定,是有其合理性的。
在人与神的关系上,春秋初期就有思想家针对当时存在的天命神权的思想,提出了“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之所欲,天必从之”〔14〕,并进而提出“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15〕的命题。儒家更是明确反对以神为本,坚持以人为本。孔子虽然也讲天命,但对鬼神采取存疑的态度,始终关注的是现实社会的人生问题,把解决社会问题的希望寄托于人而不是神。儒家的这一思想在后来的社会发展中得到广泛认同和创造性发展。东汉进步的思想家仲长统提出“人事为本,天道为末”的思想,体现了以人为本的文化精神。
中国文化以人为本的思想集中体现在儒家关于“仁”的概念中。“仁”是儒家思想的核心范畴,其基本含义是“仁者爱人”。这也是中国文化人本思想的核心。它包含的主要内容:一是人的价值,即人的主体性,主要强调人要有道德修养和高尚的人格才有人的价值。儒家认为“仁”是人所以为人的根本,凡是人都应该要有“仁”性,没有仁性就不叫人。这样把道德实践提到至高地位,对于人的精神开发,对于民族、个人的道德自我建立,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在这一思想指导下,中华民族历来以道德教育代替宗教信仰,用道德自觉抵制宗教强制,大大丰富了中华文化的人文精神;二是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强调“仁者爱人”,凡是仁人,对他人都应该有爱,有宽容精神。为做到这一点,孔子提出了“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16〕,“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17〕,这是做人的标准;三是在人与天地、自然的关系上,要关爱宇宙万物。儒家要把仁爱的精神,由爱自己的亲人推广到爱周围的人,爱所有的人,并由爱人推广到爱宇宙萬物。这就是孟子所说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18〕,“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19〕。儒家这种“仁民而爱物”的思想体现了道德理性与自然理性的一致,体现了中国文化人本精神的最高境界。
中国文化的人本精神不仅是中国文化的本质特征,而且也反应了人类文化的共通性。首先,人本性同文化的本质规定是一致的。文化基本实质就是“人化”。凡文化都包含着两个方面的内涵:一是“人化”,二是“化人”。相对于自然而言的“人化”,就是人用自身的尺度去改变对象的行为的过程和结果,所以文化是人的有目的的活动所创造的。二是“化人”,就是用“人化”的成果来教化人、提高人。费孝通先生说,“文化是人为的,也是为人的”,这就是“人化”和“化人”。文化是以人为根本的。人创造文化,文化体现着人的本质力量。文化塑造人、提高人,人体现着文化的最终目的。现代西方著名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在他的《人论》中提出“人是文化的动物”。他说,“作为一个整体的人类文化,可以被称之为人不断自我解放的历程”〔20〕。在卡西尔看来,人的突出的特征是劳作,正是这种劳作成为创造文化的活动。人只有在这种创造文化的活动中才能成为真正的人,才能获得人的本质规定。因为在卡西尔看来,人性并不是一种实体性的东西,而是人在创造文化中自我塑造的一种过程;真正的人性无非就是人的无限的创造性活动,正是靠着人的这种能动的创造性活动,一方面产生出了一切文化,如语言、神话、宗教艺术、科学、历史等等各种文化形态,同时又在这一过程中塑造了人自身,形成了人之为人的本质规定。人的本质和文化的本质通过人的创造性活动结合在一起,具有一种同一性。〔21〕因此,人类的一切文化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人化”和“化人”的统一。谈文化首先就意味着在世界万物中要以人为本,要面向人,尊重人,关爱人,为了人,人是考虑一切问题的根本,是一切文化的中心。所以,一谈文化就意味着要以文化塑造人、教育人、提高人,使人真正成为与时俱进的文明的人。
其次,以人为本是人类文化共同的追求。人本性是一切文化本身的基本特征,是人类文化的共同追求。以西方文化来说,早在三千多年前古希腊智者就提出了“认识你自己”的命题,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将其作为自己哲学原则宣言。他批判自然哲学家不关心自身而去关心自然,因而不能解释自然本身,提出哲学的真正对象不是自然而是人自己,即认识人自身中的善。而古希腊著名哲学家普罗泰戈拉还提出了“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的事物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的事物不存在的尺度”〔22〕。这是古希腊文化对于人在宇宙万物中的中心地位的充分肯定。后来由于宗教神学的统治,人的地位受到压抑和贬低,直到14~16世纪的文艺复兴运动,人们反对宗教神学对人的束缚,主张人的解放,强调人的自由意志和人对自然的优越性,以人为衡量一切的标准,突出了人本性的感性内容。到18世纪末19世纪初德国古典哲学家、启蒙思想的先驱康德认为世界万物中存在着一种复杂的目的结构中心,有一个最后和最高的目的,这个目的就是人。“人就是创造的最后目的。因为没有人,一连串的一个从属于一个的目的就没有其完成的根据。”〔23〕康德认为人作为最后的目的是不需要其他目的作为条件的,人就是万物中一切目的之源。康德关于人是目的的思想经过18世纪启蒙运动思想家结合文艺复兴以后的“人道主义”进一步发展成为强调人与人之间的自由、平等和博爱的文化思潮,尽管这属于资本主义人道主义范畴,但它不是资本主义专有的。实事求是地说,我们过去老是用阶级斗争的观点去看待,把自由、平等、博爱当成资产阶级的,但如从文化的角度去看待,它是资产阶级与人民群众共同斗争得来的。党的十二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指导方针的决议》所指出:“在新兴资产阶级和劳动人民反对封建专制制度的斗争中,形成民主和自由、平等、博爱的观念,是人类精神的一次大解放。”〔24〕这说明表现为资本主义的自由、平等、博爱的人文主义是在历史发展中人类共同斗争的产物,也是人类共同的追求。它同中华文化的人本性一样都有着颂扬人的价值、尊严和力量,强调人的地位和作用,重视人性和人格,因而为世界人民所认同所接受。(四)中华文化的特点产生了文化发展的方法论中国文化的系统整体性和人本性决定了中国历来重视并且能够和不同文化的交流互鉴,达到取长补短,促进文化的发展。而文化的同根性又确保了不论与外来多少文化交流、交融,不管文化怎样发展,都始终会保持中国文化的民族精神。正是根据文化的整体性、人本性和同根性,所以很早之前就有仁人志士提出了中西古今文化可以互相交流。宋代哲学家陆九渊从他的心本体论出发提出了“东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西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上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千百世之下有圣人出焉,此心同也,此理同也”〔25〕。从哲学上说,一般认为他是主观唯心论,但从文化来看,这反映了古今中外的文化都有共同点,可以相互交流借鉴。到了明代就提出了“古今融合,中西会通”的文化发展观。明朝末年面对西方文化传入中国,以徐光启、李之藻等为代表的知识分子提出了“中西会通,以求超胜”的文化方针。李之藻主张对西学“并蓄兼收”,“希望‘借异己之物,以激发本来之真性,达到‘终实相生的创造性结果。这是一种建立在对本土文化的真性充满乐观信念基础之上的开放心态,其最终目的是在中西文化的相互激荡砥砺中进行综合创新”〔26〕。到了近现代,这种“古今融合,中西会通”的文化观,成为发展中国文化的共同主张。清末民初的民主革命家章太炎力主会通“华梵圣哲之义谛,东西学人之学说”〔27〕发展中国文化。大思想家梁启超主张在中西文化交流中“第一步,要人人存一个尊重爱护本国文化的诚意;第二步,要用那西洋人研究学问的方法去研究他,得他的真相;第三步,把自己的文化综合起来,还拿别人的补助他,叫他起一种化合作用,成为一种新文化系统;第四步,把这种新系统往外扩充,叫人类全体都得着他的好处”〔28〕。孙中山先生总结自己革命也说:“余之谋中国革命,其所持主义,有因袭吾国固有思想者,有规抚欧洲之学说事远者,有吾所独见而创获者。”〔29〕这就是中西汇通,综合创新。著名教育家蔡元培则主张要学习世界各国的文化,尤其是共和先进国之文化。他认为这种学习要坚持“所得于外国之思想言论学术,吸收而消化之,尽为我之一部,而不为其所同化”〔30〕。同时他强调学习要和创新相结合,要同研究本国文化遗产相结合,“非徒输入欧化,而必于欧化之中为更进之发明;非徒保存国粹,而必以科学的方法,揭国粹之真相”〔31〕,以创造新文化。这种古今融合、中西会通发展中国文化的方针,胡适称之为“民主而又可取的文化变动形态——一个长期暴露,自动吸收的形态”〔32〕。他说:“革除淘汰那些要不得的成分,倒有一个大解放的作用;采纳吸收进来新文化成分,只会使那个老文化格外发挥光大。我绝不担忧站在受方的中国文明因为抛弃了许多东西,又采纳了许多东西,而蚀坏、毁灭”〔33〕。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后,经过“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国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发挥古今融合、中西会通的思想,用马克思主义来思考中国文化整体,提出古今中西文化沟通互补,综合创新辩证发展的思想。李大钊提出“凭情论之,东西文明互有长短,不宜妄为轩轾于其间”〔34〕。他预言人类必将“创造一兼东西文明特质、欧亚民族天才之世界的新文明”〔35〕。 恽代英也提出:“属于今日之世界,宜沟通中西文明之优点,以造吾国之新精神。”〔36〕这一时期,毛泽东也接受这些思想提出了“世界文明分东西两流,东方文明在世界文明之内,要占半个壁的地位。然东方文明可以说就是中国文明”〔37〕。他主张要在深入研究中国文化的基础上,研究西方文化,“将中外古今的学说刺取精华”〔38〕,形成新的思想。在民主革命时期,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接受古今中西沟通互补、综合创新发展的思想,根据当时中国文化发展的状况,针对社会上存在的“全盘西化”和历史虚无主义的态度,提出了“批判继承,学习借鉴,综合创新”的文化发展的辩证法,并对中国文化的民族性、科学性、人民性作出了新的规定。1940年1月,张闻天在陕甘宁边区文化界救亡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作《抗战以来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运动与今后任务》的报告,指出中国的新文化应该是“民族的”、“民主的”、“科学的”、“大众的”,并说这四者是有机联系着的。“真正民族的,必然是民主的、科学的、大众的”〔39〕。紧接着同年1月毛泽东发表了《新民主主义论》,其中一节专门论述新民主主义文化,提出它应该是“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并具体地论述了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内涵。毛泽东提出的“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深化了中华民族文化的整体性和同根性,使它更深刻、更科学、更具有现代性。他关于“批判继承,学习借鉴,综合创新”的发展方针,一直指导着中华民族新文化运动始终地沿着这个方向发展。(五)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先进性和它的社会价值为世界所公认习近平《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大会第五届会員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世界上一些有识之士认为,包括儒家思想在内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蕴藏着解决当代人类面临的难题的重要启示,比如,关于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关于天下为公、大同世界的思想,关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思想,关于以民为本、安民富民乐民的思想,关于为政以德、政者正也的思想,关于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革故鼎新、与时俱进的思想,关于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思想,关于经世致用、知行合一、躬行实践的思想,关于集思广益、博施众利、群策群力的思想,关于仁者爱人、以德立人的思想,关于以诚待人、讲信修睦的思想,关于清廉从政、勤勉奉公的思想,关于俭约自守、力戒奢华的思想,关于中和、泰和、求同存异、和而不同、和谐相处的思想,关于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乱、居安思危的思想,等等。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丰富哲学思想、人文精神、教化思想、道德理念等,可以为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提供有益启迪,可以为治国理政提供有益启示,也可以为道德建设提供有益启发。”〔40〕这是全面论述了中国文化在多方面给世界人民以启迪的重要内容。中国文化走向世界,影响世界,不是靠武力,而是靠它的影响力。早在17世纪以前欧洲为实现向现代社会的转型,他们在实现地理大发现以后,又开始了对世界文化的大发现,希望寻找先进文化作为他山之石来实现欧洲文化的自我批判和启蒙。他们从非洲到美洲到亚洲遍寻适合的文化,最后找到了中国文化。他们认为中国文化崇尚理性,中国儒学是以自然规律为原则的“理性宗教”。中国人“是所有的人中最有理性的人”〔41〕。因此他们引入中国文化,并在18世纪形成了“中国热”。启蒙思想家借中国文化实现了欧洲文化的自我批判和创新运动,为欧洲后来的发展树立了自由、平等、博爱的旗帜。当时一批启蒙思想家非常赞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先进的中国文化,特别是人文文化。德国古典哲学的先驱、启蒙思想家莱布尼茨认为:“中国的史书在确切性和古老性方面超过其他所有的民族。”〔42〕他认为他的数理逻辑的二进制得益于中国八卦图的排列。法国百科全书派大师伏尔泰更是称赞中国古代文化的科学性,他通过儒学和基督教的比较来说明中国文化是《圣经》以前的文化,更是《圣经》以外的文化,用中国历法驳斥《圣经》中上帝创世说的荒诞。他说《旧约》记载的创世年代是公元前3716年,而中国“整个民族的聚居与繁衍就有50个世纪以上”〔43〕。他认为中国的历史记载“几乎没有丝毫的虚构和奇谈怪论,……中国人的历史一开始就写的合乎理性”〔44〕。他也高度赞扬中国天文学的成就和神奇,说“世界各民族中,他们的史籍持续不断地记录下了日蚀和星球的交会。我们的天文学家验证他们的计算后惊奇地发现,几乎所有的记录都是真实可靠的”〔45〕。伏尔泰还特别推崇孔子仁爱的伦理道德,他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格言,是西方不曾有的,“西方民族无论何种格言,如何教理,无可与此纯道德相比拟者。孔子常说仁义,若使人们实行此种道德,地球上就不会有什么战争了”〔46〕。百科全书派的核心人物狄德罗在百科全书中专门写了《中国》和《中国哲学》条目介绍中国,他认为中国哲学的基本概念是“理性”。他称赞孔子的学说简洁深刻,“只需以理性和真理,便可治国平天下”〔47〕。正是中国文化的理性精神促进了启蒙思想家形成理性的批判旗帜,推动了思想的大解放。启蒙思想家也非常赞赏中国文化的道德与法相结合的伦理政治。伏尔泰认为中国的法律除了治罪,还“用以褒奖善行”。若出现一桩罕见的高尚行为,那便会有口皆碑,传及全省。官员也奏报皇帝,皇帝便给受褒奖者立碑挂匾。因而他认为中国的政治组织是世界上最完善的组织,他赞叹:“人类智慧不能想出比中国政治还要优良的政治组织。”〔48〕霍尔巴赫则说“中国可算是世界上所知唯一将政治的根本法与道德相结合的国家”。他认为要使“国家繁荣须依靠道德”,为此,他认为推行“德治”,“欧洲政府非学中国不可”〔49〕。在启蒙思想的影响下,法国大革命后,罗伯斯庇尔起草的1793年《人权和公民权宣言》的第6条说:“自由是属于所有的人做一切不损害他人权利的事的权利,其原则是自然,其规则为正义,其保障为法律,其道德界限则在下述格言之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50〕。可见这也是接受了儒家文化的影响。在欧洲不仅是18世纪启蒙运动的思想家称赞中国文化,就是到了20世纪初德国著名思想家加摆伦资在其《孔子与其学说》中还盛赞孔子是“人类中最伟大的人物之一,盖经过二千年以上之岁月,至于今日,使人类三分之一于道德的、社会的及政治的生活之点,全然存续于孔子之精神感化之下也”〔51〕。不仅欧洲人称赞中国文化,在亚洲,中国古代优秀文化更是广泛传播和具有深远的影响。亚洲的日本、朝鲜、韩国、新加坡等国家的文化都来源于中国的儒家文化,号称儒家文化圈。日本东京大学教授大沼保昭在他的《人权、国家与文明》一书的中文版序文中说:“回顾历史,中国曾经是一个在很长历史时期具有强大影响力的国家。它的文化具有广泛的影响,东亚诸国将中国的汉字、儒教和律令制度作为典范,而且对诞生印度的佛教的接收也是通过中国”〔52〕来的。日本另一著名学者薮内清教授在他的《中国·科学·文明》一书中也指出“在世界上,与中国同样建立了古代文明的地域有埃及、中东、印度河流域等,然而无论哪一种文明,都早在二千年前就灭亡了。没有一个能像中国那样,使同一民族及其文明保持到今天,中国文明的产生可以说是世界的奇迹”〔53〕。我国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1945年为西南联大8年纪念碑所撰写的碑文说:“我国家以世界之古国,东亚之天府,本应绍汉唐之遗烈,作并世之先进。将来建国完成,必于世界历史居特殊地位。盖并世列强,虽新不古;希腊、罗马有古而无今。惟我国家,亘古亘今,亦新亦旧,斯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也!”〔54〕。冯先生这是总结概括了我们国家及其文化的亘古不绝,持续创新发展及其在世界的独特地位,发生着独特的、持续的影响。
当今世界科学技术迅猛发展,人类已进入信息化、互联网时代,但人们仍然希望从中国文化中找到未来的发展方向。1988年全世界获得诺贝尔奖的75位科学家在巴黎聚会,讨论新世纪世界的前途时提出:“21世纪人类如果要过和平幸福的生活,就应该回到2500年前中国的孔子那里去寻找智慧。”〔55〕这说明科学家们坚信中国文化的智慧能够引导人类健康幸福地走向未来。不仅科学家,政治家也高度评价儒家的伦理道德在现代社会的积极意义。1992年在纪念孔子诞辰2543周年之际,美国前总统老布什给孔子基金会发来贺电,贺词中说:“孔子所树立的道德规范,为世界各地所肯定及奉行,在我国一些最迫切的问题源于家庭生活价值崩溃的此时,我们应该实践这位伟大哲学家对个人荣誉和家庭责任的教诲。”〔56〕这不仅是总统先生个人的看法,也代表了哲学界、宗教界的看法。1993年8月28日~9月4日世界宗教大会在美国芝加哥召开讨论制定《全球伦理普世宣言》,把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作为全球普世伦理“金规则”13条中第二条,并把这一条例作为“个人的、社会的与政府的伦理至关重要的原则”,提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一条规则是每一个伟大的宗教传统的重要组成部分”。〔57〕国际上不仅肯定中国文化中的传统美德的积极意义,而且对中国古典哲学中的科学精神也给予高度的肯定。20世纪70年代西方物理学家J·卡普拉在他的《物理学之道》一书中提出道家哲学中的“道”和“气”跟现代物理学中的“场”的概念具有相似性。他认为当代世界全面的危机应归于机械论世界观的危机。新的世界观是与古老的“道”的观念一致的。他说:“在伟大的诸传统中,据我看,道家提供了最深刻并且是最完善的生态智慧。”〔59〕日本著名物理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汤川秀树指出:在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上,他早在中学时代就受老子思想的影响,特别是随着现代科学的发展,他对老子思想的体会更深。他说:“早在二千多年前,老子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人类文明的情况,甚至预见了未来人类文明所将到达的情况。”〔60〕当代德国哲学家赫伯特·曼纽什把老子的《道德论》看作是一部怀疑论的著作,认为他是怀疑论的创始人之一。他认为怀疑可以推动科学真理的产生。笔者2002年9月随教育部通识教育考察团赴美、加两国一些大学考察,座谈中亲自感受到了西方学者对中国文化经典的推崇。我们在加拿大西蒙菲莎大学座谈时,一位教授在发言中谈到他非常喜欢中国的古典名著,他说老子的《道德经》非常了不起,特别是他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思想很伟大,对人的启发很大。他说,如果要是在公元前五世纪有诺贝尔奖的话,老子就应该得诺贝尔奖,因为现代德国物理学家海森堡提出的测不准关系原理就获得诺贝尔奖,这正是老子的不确定思想的体现。这就是外国学者所理解的《道德经》对现代科学的启迪。中国文化中关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和谐相处及保护资源、节约资源的思想,形成了古代农业文明条件下的生态文明的典型的理论形态,保留了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思想样本,它与近代工业文明以来人与自然对立的思想观形成鲜明的对比。人类要转变近代以来形成的征服自然的传统,重塑人与自然和谐关系,可以从中国古代的生态文明理论中吸取宝贵的思想资源。正如耗散结构理论创始人伊·普里戈津和他的合作者伊·斯唐热所说:“中国文明对人类、社会和自然之间的关系有着深刻的理解”,“中国的思想对于那些想扩大西方科学范围和意义的哲学家和科学家来说,始终是个启迪的源泉”。〔61〕总之,中华民族所创造的光辉灿烂的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它所含的智慧是跨时空、跨国界的,具有永恒的价值,所以世界许多国家从古至今都有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赞美中国文化是人类的优秀文化,对人类文化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二、坚持马克思主义:文化自信的科学指导
中国文化自信除了优秀传统文化的深厚根基,更重要的还在于坚持马克思主义,有科学的理论指导。马克思主义是当代最科学的理论,因为马克思主义本身是人类先进文化的结晶。马克思主义不是凭空产生的,它是在充分吸收人类优秀文化的一切成果,总结19世纪上半叶工人运动的经验和当时科学技术发展成果的基础上产生的。列宁曾经指出: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能够得出科学的结论,“这是因为马克思依靠了人类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所获得的那些知识的坚固基础;……借助于充分领会以往的科学所提供的全部知识而证实了这个结论。凡是人类社会所创造的一切,他都用批判的态度加以审查,任何一点也没有忽略过去。凡是人类思想所建树的一切,他都重新探讨过,批判过,根据工人运动的实践一一检验过”〔62〕。“马克思主义这一革命无产阶级的思想体系赢得了世界历史性的意义……相反却吸收和改造了两千多年来人类思想和文化发展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63〕。可以说,马克思主义是从全部人类知识中产生出来的先进文化的典范。它揭示了人类社會发展的规律,给人们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进行经济文化建设提供了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至今仍然代表着人类先进文化发展的方向。尽管现在社会主义处于低潮,资产阶级也不断地在批判马克思主义,然而,正像邓小平指出的:“马克思主义是科学。它运用历史唯物主义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64〕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这是社会历史发展不可逆转的总趋势,但道路是曲折的”〔65〕。现在“一些国家出现严重曲折,社会主义好像被削弱了,但人民经受锻炼,从中吸收教训,将促使社会主义向着更加健康的方向发展。因此……不要认为马克思主义就消失了,没用了,失败了。哪有这回事”〔66〕。事实上,思想之光是遮不住的。就在这世纪之交,千年之际,马克思被西方思想界评选为千年最伟大、最有影响的思想家,这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真理性。
马克思主义不仅是人类先进文化的结晶,而且它本身是批判的、开放的和不断发展的学说。它永远具有“双面刃”的要求:其中一面针对着世界,另一面针对着它自身。它不承认永恒不变的东西,总是以发展的、批判的、革命的眼光看待事物,追求变革现实,促成革命转化,创造美好未来。同时它对自己的学说也采取批判的、革命的态度,从不把自己的学说看作是最终完成的真理体系,而是看作发展的创造性科学。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并没有结束真理,而是在实践中不断地开辟认识真理的道路。”〔67〕马克思主义永远贴近时代的脉搏,以它特有的方式体现着时代精神。它总是以强烈的历史感和责任感,严格依据社会发展和科学的进步,创造性地丰富和发展自己的理论,并及时修正某些被实践证明业已陈旧的个别观点和结论,以保持和发展自己学说的科学性、真理性,保持蓬勃的生机和活力。从马克思主义产生到现在,形成了中国当代的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就体现了这样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一)马克思主义揭示了文化的本质及其发展规律什么是文化,文化的本质是什么?这是众说纷纭、歧义层出的当代哲学问题。马克思主义从物质生产决定一切社会现象这一基本理论出发,揭示了文化的发生和发展,从而正确地说明了文化的本质、特点、结构、功能及其发展规律。马克思主义认为文化是与人的物质生产活动分不开的,它是人类通过物质生产改造客观世界也改造人自身的活动中所展示的,体现社会的发展,体现人的本质、力量、尺度方面及其成果,是人类创造的“人工世界”及其“人化形式”。文化是人所创造的,为人所特有的东西,一切文化都是属于人的。“自然”的东西不属于文化范畴。一块石头不是文化,经过人的有意识的加工制作的产品就是文化。从土地中自然地生长出来的东西不是文化,经过人们播种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东西就是文化,所以文化是区别于“自然”,是“自然的人化”,或“人化自然”。它不仅包含着“自然物”的物质内容,而且包含着人的活动内容,包含着社会历史发展中形成的人的智力、能力、审美、价值取向等所赋予物的那种特殊的人化形式。文化既体现在人们活动的方式及其成果中,也体现在人们的精神生产、观念形态及思维方式中,渗透在人类社会生活的一切方面,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不断发展。反过来,人类所创造的文化,聚集并积淀为“社会遗传密码”,影响着社会,塑造着人类。
文化作为“人化形式”,它必然具有社会性和民族性。人化形式的产品并不一定都是文化,只有在它对创造者以及可能范围内的一切人都有意义的时候才具有文化的含义。而文化又是在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交往中存在和发展的,它依赖于人类社会以往所创造的条件。马克思说:“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自己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承下来的条件下创造。”〔68〕也就是每一代人“都遇到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环境,尽管一方面这些生产力、资金和环境为新的一代所改变,但另一方面,它们也预先规定新的一代本身的生活条件,使它得到一定的发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质”〔69〕。这就决定了人们创造文化的社会性、历史性和传承性。又由于创造文化的人总是生活在不同地域,有着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语言文字、社会心理和风俗习惯,必然反映到人化形式的文化中来,这就使文化具有民族性,它记录着各个民族的历史轨迹和特殊性。各种文化又是同人类的社会实践相联系的,在实践中产生,又随着实践的发展不断由低级向高级、由简单向复杂、由片面向全面发展,因而文化也必然具有时代性的特点。
文化是人所创造,也总是要为人的。人们创造文化最终都是为了“化人”和“化物”,这就产生了文化的功能问题。文化的功能是指文化在社会及人类存在和发展中的作用。文化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它具有固定、表达、储存、传递和加工社会信息,教化、培育和塑造人,促进社会发展,提高和扩大认识等多种功能。从人来看,没有文化的教化就没有人的文明,人只有在文化中才能塑造成为文明人。从整个社会发展的过程来看,文化对社会的发展起着重要推动作用,没有文化就没有人类社会摆脱自然状态和愚昧状态的进步,就没有人类社会由低级向高级阶段的发展。但是,由于文化具有传承性,一定社会的文化总是包含着以往文化的成果,因此,它的作用并非都是积极的。比如中国传统文化在现代社会中的作用就具有两重性:一方面,传统文化中的精华记载着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史,教化、培育和塑造着中华民族的勤劳勇敢、吃苦耐劳、艰苦奋斗、淳朴务实、勇于进取、锲而不舍、舍生取义、反抗强暴、热爱和平等优秀品质,并凝聚为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到今天结合党和人民在革命斗争中培育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新文化又凝聚成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成为当代凝魂聚力,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力量和道德滋养;另一方面,我们的传统文化由于长期缺少挑战与突破,对近代以来的世界情况知之不多,加之以政治伦理为主导,陈陈相因的学风,缺乏科学和逻辑精神,所以传统文化中也存在糟粕和陋习,对民族精神带来一些消极的影响,比如因循守旧、封建迷信、家长制作风、等级观念、升官发财等都是传统文化中封建主义糟粕的影响。正是由于文化的功能具有两重性,只有优秀的传统文化才是我们今天要学习、继承的,并同现代社会实际结合起来进行创新发展,才能创造出符合时代特点和社会发展需要的新文化。
马克思主义不仅揭示了文化的本质、特点和功能,同时也揭示了文化发展的规律。马克思主义认为人类文化的发展存在着源与流的关系。文化发展是由人类生产实践和社会变革实践来推动的,这是文化发展之源(这一点将在下一节专门阐述),对已有文化的批判继承、学习借鉴、综合创新是文化发展之流。“源”与“流”的结合就形成了文化发展的规律。在文化流的发展中,各种文化都具有民族性、历史性、时代性、具体性的特点,但作为“人化的形式”,各种文化中都包含人情和人性的成分,包含着生存发展之理,这就使各种文化都具有共性。共性存在于个性之中,因而各民族的文化可以相互交流、借鉴、吸收、取长补短、共同发展。人类文化发展的历史证明了一个国家的民族文化的发展总是在过去文化成果的基础上进行自我扬弃,并吸取其他民族、其他国家的文化,才能建设民族的新文化,这是文化发展的规律。中国共产党按照文化发展的这一规律,确立了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批判继承优秀的传统文化,学习借鉴国外进步文化,综合创新,建设新文化的基本方针。现在在新的历史起点上,习近平坚持这一方针,以更广阔的视野在文化建设上提出了要坚持“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新概括,这就是要立足于我们优秀的传统文化、党和人民在革命斗争中培育起来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广泛吸取世界上一切进步的文化,总结现代社会变革和科技发展的新经验,建设面向世界、面向现代化、面向未来的新文化。(二)马克思主义提供了分析、认识文化,发展文化的科学方法论马克思主义既是世界观又是方法论,世界观和方法论是一体的。恩格斯曾指出:“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70〕列宁非常重视马克思主义方法论的一面,他曾几次引用恩格斯说过的“我们的学说,不是教条,而是行动指南”,认为这是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忽视这一面“就会阉割马克思主义的活的灵魂,破坏它的根本的理论基础—辩证法”,就是离开了真理。〔71〕毛泽东也强调学习马克思主义是要学它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他说,对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的理论,“不是把他们的理论当作教條看,而是当作行动指南。不是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字母,而是学习他们观察问题和解决问题的立场和方法。只有这个行动指南,只有这个立场和方法,才是革命的科学”〔72〕。就分析认识文化、推动文化发展来讲,毛泽东认为马克思主义所提供的“根本的方法……就是全面的历史的方法”〔73〕。这一总的方法具体的应用主要是两种方法:
第一,历史与逻辑一致的方法。历史与逻辑的一致,主要是指人的认识的发展同客观事物的发展是相一致的,认识发展史是主观的东西,是对客观的东西和人类实践活动的反映,二者具有内在一致性。它是一种历史地、全面地分析问题的方法。恩格斯指出,“逻辑的方式是唯一适用的方式。但是,实际上这种方式无非是历史的方式”〔74〕。思想理论概念的逻辑应与客观的历史发展顺序相一致。这里历史是基础,逻辑是历史在理论思维中的再现。因而这一研究方法,一方面要保持“历史从哪里开始,思想进程也应当从哪里开始”〔75〕,但由于历史常常是跳跃式地和曲折地进行的,因而逻辑和历史的一致不是一一对应的一致,而是按照历史发展的规律“修正历史”,抛弃了历史的细节、偶然、曲折、偏差而抓住了历史发展的基本方向、必然趋势、基本线索,从而形成比较“纯粹的形态”的理论的体系,也就能够更好地把握历史发展的内在规律性。〔76〕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和国家问题的研究都是采用历史和逻辑一致的方法进行研究而形成的科学的理论体系。这种方法对于我们研究古代文化的发展以及社会主义时期文化的发展都是非常必要的。中国五千多年的历史发展中曾发生多次外族入侵以及国家短暂分裂,但无论哪一个民族入主中原以后,都分别运用儒家或道教或佛教为他们服务,所以我们在分析中国文化发展的逻辑时就排除了历史的偶然、曲折,抓住文化发展的基本方向、基本线索,从而得出了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文化始终没有间断并不断发展的规律性认识。这一方法在“文化大革命”以后,邓小平把它同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联系起来,提出“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这是“马克思主义的根本观点、根本方法”。〔77〕他认为只有这样才有全面的、历史的观点,才能正确评价毛泽东的功过是非。他在主持制定《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就是采用这种实事求是的、全面的、历史的观点,既实事求是地肯定了毛泽东的功绩,又实事求是地否定了毛泽东的错误。他说:“我们共产党人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只能实事求是地肯定应当肯定的东西,否定应当否定的东西。毛泽东同志在他的一生中,为我们的党、国家和人民建立了不朽的功勋。……因为他的功绩而讳言他的错误,这不是唯物主义的态度。因为他的错误而否定他的功绩,同样不是唯物主义的态度。”〔78〕在分析毛泽东错误问题上,邓小平提出:“更重要的是要分析历史的复杂的背景。只有这样,我们才是公正地、科学地、也就是马克思主义地对待历史,对待历史人物。”〔79〕毛泽东在社会主义的历史过程中犯过严重的“左”的错误,讲过一些错话,有一些错误的理论、观点。对于怎样评价毛泽东思想,邓小平提出了“毛泽东思想是个思想体系”的概念,抛开毛泽东一些错误的观点和理论,指出:“我们要高举旗帜,就是要学习和运用这个思想体系”〔80〕,“要善于学习、掌握和运用毛泽东思想的体系来指导我们各项工作”〔81〕。这样就把毛泽东思想与毛泽东晚年错误区别开来,从而得出毛泽东思想体系是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使我们能更准确完整地把握毛泽东思想的本质。可以说邓小平对毛泽东思想的科学规定,为我们树立了分析认识复杂历史背景下的文化现象的榜样。
第二,历史的、全面的辩证方法还表现为分析与综合的方法。分析是把整体分解为各个部分、方面、要素,以便逐个加以研究的思维方法。综合是在分析的基础上,在思维中把对象的各个本质的方面按其内在联系有机地结合成一个统一的整体的方法。分析与综合是马克思主义认识事物的基本方法。恩格斯认为对未知对象的分析综合是起码的方法。列宁也非常赞赏这一方法,他在黑格尔关于“哲学方法在自己的每个运动中,同时既起分析的作用,又起综合的作用”旁批道:“好极了!非常好”〔82〕,可见分析与综合在辩证方法中的重要性。
毛泽东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的实际相结合,全面地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在分析与综合上,他把这一方法同矛盾分析方法结合起来,他说:对立统一,分析和综合,这叫做方法论,也叫作辩证法。〔83〕他认为要对事物得出完整的、本质的认识,就必须应用分析和综合的方法。他说:“我们要用分析和综合的方法,从整个事物中抽出问题来作分析,再加综合。”〔84〕分析和综合是紧密结合的,分析也有小的综合。他以对延安的认识为例证:用分析方法把延安的各个部分有秩序地加以细细地研究和分析,然后再用综合法把对各个部分的分析加以综合,得出整体的延安。“这时认识的延安就与刚来时认识的延安不同……现在他对延安就有科学的认识和具体的了解。”〔85〕他说:“马克思的《资本论》就是用这种方法写成的,先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的各个部分,然后加以综合,得出资本主义运动的规律来。”〔86〕
毛泽东把马克思主义“全面的历史的”根本方法,又叫作“古今中外法”。“就是弄清楚所研究的问题发生的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空间,把问题当作一定历史条件下的历史过程去研究。所谓‘古今就是历史的发展,所谓‘中外就是中国和外国,就是己方和彼方”〔87〕。正是按照“古今中外法”,他在文化上提出要批判传承传统文化,根据中国人民的需要学习借鉴外国进步文化,进行综合创新发展自己的文化。在“古今”问题上,他指出:“中国的长期封建社会中,创造了灿烂的古代文化。清理古代文化的发展过程,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收其民主性的精华,是发展民族新文化提高民族自信心的必要条件;但是决不能无批判地兼收并蓄。必须将古代封建统治阶级的一切腐朽的东西和古代优秀的人民文化即多少带有民主性和革命性的东西区别开来。……因此,我们必须尊重自己的历史,决不能割断历史。但是这种尊重,是给历史以一定的科学的地位,是尊重历史的辩证法的发展,而不是颂古非今,不是赞扬任何封建的毒素。”〔88〕因此,既要批判民族虚无主义,也要批判文化保守主义。在“中外”问题上,毛泽东指出:“中国应该大量吸收外国的进步文化,作为自己文化食粮的原料”〔89〕,“应当尽量吸收进步的外国文化,以为发展中国新文化的借镜”〔90〕,并强调要反对排外主义和盲目搬用的两种错误倾向,要“以中国人民的实际需要为基础,批判地吸收外国文化”〔91〕。他把这种吸收过程形象地比喻为人吃食物的消化吸收的过程,通过排除糟粕、吸收精华来发展自己的文化。他强调对待“古今”和“中外”问题上都应该发挥主体的选择性和创造性。1944年7月14日他在同英国记者斯坦因的谈话中指出:“继承中国过去的思想和接受外来思想,并不意味着无条件地照搬,而必须根据具体条件加以采用,使之适合中国的实际。……我们中国人必须用我们自己的头脑进行思考,并决定什么东西能在我们自己的土壤里生长起来。”〔92〕这就是我们发展中华民族文化的基本的指导思想。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又将我们发展文化的经验概括为“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批判继承,综合创新”及“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化建设方针。尽管过去贯彻这一方针出了问题,但这一方针本身却体现了文化发展的规律。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邓小平在总结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又明确指出:我们的文化建设要“坚持百花齐放、推陈出新、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方针”〔93〕,对我国古代的和外国的科学技术和文学艺术中“一切进步的和优秀的东西,都应当借鉴和学习”〔94〕,用来建设我们的社会主义新文化。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大量西方文化涌入中国,使人们感到新鲜,并加以吸收,这对社会主义新文化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但与此同时又出现了一种没有选择地搬用西方文化的现象。针对这种情况,邓小平指出:对外国文化我们要有选择性吸收,但不能丧失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他说:“我们要向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经营管理方法以及其他一切对我们有益的知识和文化,闭关自守、固步自封是愚蠢的。但是,属于文化领域的东西,一定要用马克思主义对它们的思想内容和表现方法进行分析、鉴别和批判。 ”〔95〕“絕不允许把我们学习资本主义社会的某些技术和某些管理的经验,变成了崇拜资本主义外国,受资本主义腐蚀,丧失社会主义中国的民族自豪感和民族自信心。”〔96〕依据文化发展的规律和邓小平的思想,党的十五大也指出:“我国文化的发展,不能离开人类文明的共同成果。要坚持以我为主、为我所用的原则,开展多种形式的对外文化交流,博采各国文化之长,向世界展示中国文化建设的成就。坚决抵制各种腐朽思想文化的侵蚀。”〔97〕这些都是要求对外国文化要有选择地吸收其精华,去除其糟粕。我们消化吸收外国先进文化,要同中国文化有机地结合,创造出中国的新文化,那种机械照搬、“真经”移植从来是不成功的。正确的做法是:“中国的和外国的要有机地结合,而不是套用外国的东西。学外国织帽子的方法,要织中国的帽子。外国有用的东西,都要学到,用来改进和发扬中国的东西,创造中国独特的新东西”〔98〕。
综上所述,马克思主义作为人类先进的文化,作为批判的、开放的、发展的学说,塑造和引领着时代精神,不断地为人们认识、处理和驾驭文化建设的关系建构起合理的世界观前提、方法论前提和价值观前提,同时又不断地对这些前提进行自我审视和批判,实现对这些前提的重构。这样就使人们处理和驾驭文化建设的活动和理论既有连续性、规范性,又具有创造性、开拓性。中国共产党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指导,这就为文化自信提供了根本的理论保证。
三、人民群众的创造性:文化自信的力量之源
批判继承优秀传统文化,学习借鉴外国进步文化是建设社会主义文化的必要条件,但这只是文化发展之流,而不是文化发展之源。马克思主义认为文化是植根于人类生产的实践活动之中的。人民群众是文化的主体,文化是在人民群众实践和创造中产生和发展的。因此,只有人民群众的实践及其创造性活动才是文化发展之源,也才是文化自信的力量之源。(一)中华民族有强大的文化创造力中华民族由于生活的地域辽阔,地形复杂,气候多变,为生存发展要不断与自然抗争,长此以往,便形成了勤劳勇敢、刚健有为、自强不息、勇于创新的民族精神。儒家文化总结这种民族精神提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99〕,并进一步解释说:“天地之大德曰生”〔100〕。天地运行健动不止,生生不已,人的活动乃是效法天,故应刚健有为,自强不息。〔101〕这说明效法天行之健,应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因此,刚健有为、自强不息的精神的一个突出表现就是强调“革新”。《礼记·大学》讲“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就是一种永无止境的不断创新精神,这已成为中华民族的禀性。因此,中华民族是富有创造精神的民族,“在中华民族的开化史上,有素称发达的农业和手工业,有许多伟大的思想家、科学家、发明家、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和艺术家,有丰富的文化典籍”〔102〕。在很早的时候,远在其他国家之前就有了指南针、造纸法、印刷术、火药的四大发明,所以,“中国是世界文明发达最早的国家之一”〔103〕。正是中国的四大发明推动了世界文明的发展,对此马克思曾给予高度评价,认为这几大发明变成科学复兴的手段,“变成对精神发展创造必要前提的最强大的杠杆”〔104〕。因此,中华民族是最伟大、最具创造性的民族,也是对人类贡献最早、最大的民族。习近平也指出:“历史和现实都证明,中华民族有着强大的文化创造力。每到重大历史关头,文化都能感国运之变化,立时代之潮头,发时代之先声,为亿万人民、为伟大祖国鼓与呼。中华文化既坚守本根又不断与时俱进,使中华民族保持了坚定的民族自信和强大的修复能力,培育了共同的情感和价值、共同的理想和精神。”〔105〕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也是社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创造者。在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任何文化成果追根溯源都是来自群众的原始创造,无论是天文、地理、数学等科学知识,还是文学、艺术、绘画、音乐、舞蹈、雕塑等文艺形式,就其客观源泉和最初形式都凝聚着人民群众的智慧和创造。人民群众创造文化既表现为直接创造许多文化产品,也表现在为许多优秀文化产品提供丰厚的原材料。我国著名的古典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都是在民间创作的口头文学的基础上由作家加工整理而成的。历史充分表明人民群众的创造性是文化发展的最深厚的源泉。正是中华民族的创造精神,才使中华民族文化不断发展,形成了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由于文化的发展又促进了民族创新精神的提升,特别是中国革命胜利推翻了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的统治,建立社会主义以后,人民群众过去被压抑的创造力获得了空前的、最大的释放,他们的创造性史无前例地高涨起来。毛泽东说:“社会主义不仅从旧社会解放了劳动者和生产资料,也解放了旧社会所无法利用的广大的自然界。人民群众有无限的创造力。他们可以组织起来,向一切可以发挥自己力量的地方和部门进军,向生产的深度和广度进军,替自己创造日益增多的福利事业。”〔106〕邓小平也指出:“中国人是很聪明的,虽然科学家研究条件差,生活待遇不高,但他们还是取得了很大成绩。中国人分散开来力量不大,集合起来力量就大了。”〔107〕我们有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有共产党的领导,人民团结奋斗,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新中国建立后,在“一穷二白”的条件下,依靠自力更生,我国科学家取得了“两弹一星”、多复变函数论、陆相成油理论、人工合成牛胰岛素等巨大成就。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实行改革开放,解放思想,人民群众的创造精神空前高涨。邓小平非常相信和支持人民群众的创造精神,在农村全面推行改革之前,四川和安徽的部分农民自发实行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收到很好的效果,邓小平给予充分肯定和支持,并以此为契机推动农村经济体制改革。他说:“这样一下子就把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把基层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面貌就改变了。”〔108〕“农村改革中,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最大的收获,就是乡镇企业发展起来了,突然冒出搞多种行业,搞商品经济、搞各种小型企业,异军突起。这不是我们中央的功绩。”〔109〕“不是我们领导出的主意,而是基层农业单位和农民自己创造的。”〔110〕“我们改革开放的成功,不是靠本本,而是靠实践,靠实事求是。农村搞家庭联产承包,这个发明权是农民的。农村改革中的好多东西,都是基层创造出来,我们把它拿来加工提高作为全国的指导。”〔111〕在科学技术方面,创新成就更是突出,我国科学家在“高温超导、中微子物理、量子反常霍尔效应、纳米科技、干细胞研究、人类基因组测序等基础科学突破,超级杂交水稻、汉字激光照排、高性能计算机、三峡工程、载人航天、探月工程、移动通信、量子通讯、北斗导航、载人深潜、高速铁路、航空母舰等工程技术成果,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坚强支撑,为国防安全作出了历史性贡献,也为我国作为一个有世界影响的大国奠定了重要的基础”〔112〕。我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随着“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五位一体”建设的深入推进,“随着经济建设的高潮的到来,不可避免地将要出现一个文化建设的高潮。中国人被人认为不文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将以一个具有高度文化的民族出现于世界”〔113〕。人民群众物质生活的提高,科学文化素养大幅提升,其精神需求和文化创造越来越成为文化发展的强大动力,使我们的文化自信持续发力。(二)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是人民群众文化创造的不竭之源马克思主义认为,人们的正确思想只能从实践中来,无论是思想观念和理论,还是科学技术,它们的生命力和创造力都来自实践,源于生活。毛泽东说:“一切种类的文学艺术的源泉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作为观念形态的文艺作品,都是一定的社会生活在人类头脑中的反映的产物……人民生活中本来存在着文学艺术原料的矿藏,这是自然形态的东西,是粗糙的东西,但也是最生动、最丰富、最基本的东西……它们是一切文学艺术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唯一的源泉。”〔114〕这不仅是文学艺术创作的唯一源泉,而且也是一切思想、理论等观念形态的文化的源泉,正如邓小平所指出的:“一个新的科学理论的提出,都是总结、概括实践经验的结果。没有前人或今人、中国人或外国人的实践经验,怎么能概括、提出新的理论?”〔115〕人民群众的实践给文化创造提出了问题,提供了丰富生动、新鲜的素材,给我们进行文化创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今天我们正处在一个改革创新的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蓬勃发展,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伟大实践,特别是党的十八大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提出的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这是新的历史条件下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而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伟大实践。它和人民群众丰富多彩的生产生活为我们进行新的文化创造提供了无比丰富的内容、题材和主题。作为文化工作应当自觉地肩负起时代赋予的神圣使命,投身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融入人民群众生产生活中去,把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当作大学校、大课堂,从群众波澜壮阔的现实生活中吸取养分,在人民群众的伟大创造中进行文化创造,产生新的文化艺术作品,产生新的理论,丰富和发展社会主义新文化。(三)解放思想,更新观念,研究新情况,总结新经验,不断创造和发展社会主义新文化 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是前无古人、今无他者的新的历史条件下的新的实践,虽然有马克思主义指导,但马克思、恩格斯都没有经历过社会主义实践,前苏联时期列宁在世时提出过新经济政策,但列宁逝世后斯大林的社会主义实践是不成功的,所以无现成经验可借鉴。邓小平说:“多年来,存在一个对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理解问题……马克思去世以后一百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在变化的条件下,如何认识和發展马克思主义,没有搞清楚。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列宁同样也不能承担为他去世以后五十年、一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的任务。”〔116〕我国有优秀的传统文化,有过“大同”和“小康”的理想,虽然包含着丰富的思想资源和智慧,但那是原始的空想社会主义,不可能提供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验。因此,我们只能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当代的实际结合起来,独自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对此,习近平指出:“当代中国的伟大社会变革,不是简单延续我国历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也不是外国现代发展的翻版,不可能找到现成的教科书”〔117〕,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实践创新和理论创新。今天时代的变化和我国改革开放,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发展的广度和深度,都远远超出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当时的想象。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社会信息化、经济全球化,面对当今世界这种和平发展的新形势,邓小平曾经指出:“应当把发展问题提到全人类的高度来认识,要从这个高度去观察问题和解决问题。只有这样,才会明了发展问题既是发展中国家自己的责任,也是发达国家的责任。历史证明,越是富裕的国家越不慷慨,归根到底,我们要靠自己来摆脱贫困,靠自己发展起来。主要靠自己,同时不要闭关自守,可以多方面找朋友。”〔118〕根据“多方面找朋友”的思想,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提出了扩大开放、深化改革的决策,习近平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即建设“一带一路”的倡议。它贯穿欧亚大陆,东边链接亚太经济圈,西边进入欧洲经济圈,是对我国古代丝绸之路的传承和提升,顺应了时代的要求和各国加速发展的愿望。它具有深厚的历史渊源和人文基础,能够把快速发展的中国经济同沿线国家的经济发展结合,来发挥中国经济对世界经济的引领作用,所以得到了国际上广泛的支持。目前已有一百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参与其中。我国已同三十多个沿线国家签署了共建“一带一路”合作协议,同二十多个国家开展国际产能合作。联合国等国际组织也积极支持,以亚投行、丝路基金为代表的金融合作不断深入,一批有影响力的标志性项目逐步落地。“一带一路”建设从无到有,由点及面,进度和成果超出预期。〔119〕“一带一路”是一种全新的跨国经济活动和文化交流,怎样本着互利共赢的原则同沿线国家开展合作,发挥我国经济的引领作用,推动沿线国家经济和文化发展,这就需要实践创新和理论创新,要解放思想大胆探索。
解放思想,更新观念,研究新问题,总结新经验,提出新理论,这是文化发展的内在动力。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坚持理论创新,不断根据新的实践推出新理论,比如“一国两制”,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发展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法治体系,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生态文明,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实施总体国家安全观,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提出建设创新、开放、联动、包容的世界经济,等等,都是总结当代实践经验提出的具有原创性、时代性的概念和理论,是对社会主义文化的新发展。然而,由于主观与客观的矛盾,客观事物和社会实践不断发展,人们的思想要跟上客观世界和社会实践的发展,就要不断地解放思想。邓小平强调指出:“解放思想,就是使思想和实际相符合,使主观和客观相符合,就是实事求是,今后,在一切工作中要真正坚持实事求是,就必须继续解放思想。”〔120〕又说:“解放思想,就是要运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基本原理,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121〕,做出新结论。“时代是思想之母,实践是理论之源。实践发展永无止境。”〔122〕今天我们解放思想就是要坚持问题导向,坚持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聆听时代的声音。当前世界正在发生深刻复杂变化,但和平与发展仍是时代的主题,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时代潮流更加强劲,今天的人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条件朝和平与发展的目标迈进。总结当今时代的特点,我们应该解放思想,更新观念,抛弃冷战思维和“斗争哲学”,充分发挥中国文化“和”的精神,建立适应时代需要的和谐哲学。和谐哲学是中国文化根源性智慧“和”的精神的集中体现。它的本质是“和为贵”、“和而不同”。它是以事物矛盾和差异为前提的,是运动中的平衡,差异中的协调,纷繁中的相守,多样性的统一。它强调此中有彼,彼中有此,因此,只有通过沟通、协调的方式才能达到共生共存的目的,于是和解共生成为最佳的选择。在实践中,通过“和”的方法化解矛盾和对立,从而达到共生、共存、共赢、共荣的目的。这种和谐哲学在当今世界的实践意义正在于它能化解和匡正人类所面临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及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两大矛盾所引发的各种危机,使人类生存发展真正能沿着体现“和而不同”的理性智慧的大道前进〔123〕,因此,建设和谐哲学也是当今世界发展的需要。当今世界,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成为时代潮流,世界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類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当然,人类也还面临着诸多困难和挑战,强权政治、霸权主义、恐怖主义、局部战争等社会问题,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造成的环境、气候等问题。总之,当今世界,人类社会发展的主流和问题都需有新的哲学思维去解决。过去中国仁爱、和平的文化获得了世界的认同,今天中国和平发展,坚持走和平发展的道路,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提出共同建设人类美好家园,因此,我们提出和谐哲学,仍然受到世界的拥护。英国哲学家罗素说:“中国至高无上的伦理品质中的一些东西,现代世界极其需要。这一品质中,我认为‘和是第一位的。”〔124〕这种品质“若能够被世界所采纳,地球上肯定会比现在有更多的欢乐和祥和”〔125〕。2010年11月在尼山举行的“儒家文明和基督教文明‘对话论坛”上,法国前总统希拉克的贺信中说:“今天的世界正承受着许多动荡的煎熬,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的智慧和对和谐的追求是富有教益的。”〔126〕美国波斯顿大学白特朗教授认为“世界文明‘和而不同式的共存,已成为共识,仁、勇、智三种德性是儒家文明与其他文明和谐相处的价值基础”〔127〕,可见和谐哲学同样是可以获得世界赞同的。哲学是世界精神的精华,是文化的最核心的思想,现时代文化的发展就应该以和谐哲学为指导,建设与时俱进的新文化,使我们能始终保持文化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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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肖雪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