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汇率制度选择是国际经济学关注的热点问题。各国政策制定者面临选择固定汇率制还是浮动汇率制的挑战。由于面临大规模且高度波动的外汇流入,产油国汇率制度选择的难题更加突出。2014年中期以来,国际原油价格大幅下跌,一些产油国转向更具灵活性的汇率制度,而另一些则维持了钉住美元的汇率制度。本文对比了丝绸之路经济带上的海湾阿拉伯合作委员会(以下简称GCC)1国家、高加索和中亚(以下简称CCA)2地区产油国在2014年中期油价暴跌以来的汇率制度变化情况,发现产业多元化程度和财政空间大小是产油国是否放松钉住美元汇率制度的重要决定因素。在此基础上,本文分析了产油国转向更具弹性汇率制度的影响。
关键词:丝绸之路经济带;汇率制度选择;汇率支出转换效应
中图分类号:F830.31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4-0017-2016(12)-0051-03
一、引言
能源合作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内容。在丝绸之路经济带上分布着沙特、科威特、卡塔尔、阿联酋、伊朗、伊拉克、阿塞拜疆、土库曼斯坦、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等多个重要的产油国,以及中国、印度和印度尼西亚等重要石油进口国。通常来说,产油国比其他国家更加偏好固定汇率制。因为固定汇率制能够稳定其外汇流入,而高度波动的外汇流入是产油国面临的最大宏观经济挑战。2014年中期之前,丝绸之路经济带上多数产油国实行钉住美元的汇率制度。
按照克鲁格曼的三元悖论假说,在开放经济体中,不同的政策目标之间存在着冲突,货币政策独立性、汇率稳定和资本流动性三个选项只能同时取其二。在国际资本流动日益提高的背景下,三元悖論实际上是在汇率稳定和货币政策独立性之间的权衡。产油国选择钉住美元的汇率制度,则拥有相对固定的汇率制度、高度的资本流动和作用有限的货币政策。财政政策,特别是政府支出成为管理经济周期的主要工具。
2014年中期以来,GCC产油国和CCA产油国面临一系列重大外部冲击,主要包括国际原油价格持续大幅下跌,美联储结束量化宽松政策并开始加息,俄罗斯卢布大幅贬值以及中国经济发展速度放缓等。尽管个别因素对GCC产油国影响更大,比如区域冲突。而另外一些因素对CCA产油国影响更大,比如俄罗斯危机及卢布贬值。但是总体来看,这两个地区产油国都面临着极大的宏观经济压力,表现为经济增长速度下滑,财政和经常项目平衡恶化。
尽管面临类似的外部失衡,但是这两个地区产油国的应对措施却表现出较大的差异。GCC产油国维持了钉住美元(科威特为钉住以美元为主的一揽子货币)的汇率政策不变,主要依靠财政政策进行逆周期调节。而CCA3产油国则普遍采取汇率调整,转向更具灵活性的汇率制度,并经历了汇率贬值,贬值幅度达到20-50%。
哈萨克斯坦从2015年8月20日起,货币政策框架调整为通货膨胀目标制,并转向汇率自由浮动,2015年哈萨克斯坦坚戈对美元实际贬值36.5%;2015年阿塞拜疆汇率政策由紧盯美元改为美元、欧元双外汇篮子,最后变为自由浮动汇率。阿塞拜疆马纳特两次大幅贬值,阿塞拜疆马纳特全年对美元贬值幅度达到97.2%;土库曼斯坦在2015年1月1日宣布马纳特兑美元一次性贬值22%,其汇率由2008年5月以来长期保持的1美元兑2.85马纳特调整为1美元兑3.5马纳特。此外,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进行了大量的外汇干预,采取了行政管制手段。
面临相似的宏观经济冲击,为什么GCC产油国与CCA产油国在汇率制度选择上出现了背离?本文重点分析这一问题。
二、汇率支出转换效应与产油国宏观政策工具选择
一般认为,更具弹性的汇率制度能够有效抵御油价下跌带来的冲击。但是产油国的一些结构性特征,制约了汇率变动调整外部失衡的能力,限制了产油国宏观政策工具的选择。
(一)汇率支出转换效应。在开放经济中,汇率影响贸易的主要渠道是支出转换效应(Obstfeld and Rogoff, 1996; 2007;Gervais and others, 2016)。比如,本币名义汇率贬值将导致进口品价格相对本国产品价格上升,抑制进口。此外,贬值引起国内实际收入下降,同样抑制进口。本币名义汇率贬值还引起国内产品价格相对国外产品下降,刺激出口。事实上,很多学者将具有竞争力的汇率视作促进出口和经济增长的有力工具(Freund and Pierola,2012,Eichengreen and Gupta,2013, Nicita,2013)。
(二)汇率支出转换效应影响因素。汇率支出转换影响一国汇率变动调整贸易收支平衡的能力,支出转换效应取决于汇率向相对价格的传导以及相对价格向进出口规模的传导。汇率变动对进出口商品价格的传递程度受厂商市场定价(Pricing to Market,PTM)4策略的影响(Krugman,1987),通常认为商品的名义价格固定。在此假定下,若厂商完全以商品生产地货币定价,一国汇率贬值意味着以本币表示的进口品价格与汇率贬值保持相同幅度的上升,同时以本币表示的出口商品价格保持不变(以外币表示的价格下降)。相反,若厂商完全以商品销售市场当地货币定价,则汇率变动不影响进出口商品的相对价格,即本国商品在国际市场上不会变得便宜,本国进口商品也不会变得昂贵。大量的实证文献表明汇率向国际相对价格的传导是不完全的,介于以上两种情况之间。实证研究发现,相当数量的厂商遵循市场定价(销售商品当地货币定价)模式,因此出口商仅仅部分按照汇率变动调整价格(Goldberg and Campa,2010)。与此一致,Leigh and others (2015)研究发现汇率向进口产品价格(以本币表示)和出口价格(以外币表示)的长期传递效应接近0.65。
相对价格向进出口规模的传导取决于进出口商品的供给和需求弹性。一国汇率贬值使其出口商品在国外市场更便宜,刺激出口商品的国外需求,其效应的大小取决于国外需求曲线的斜率,也即国内主要出口产品的需求弹性。类似地,一国汇率贬值导致进口商品更加昂贵,同时本国实际收入下降,本国进口将部分转向本国商品。
(三)产油国经济特征与汇率支出转换效应。产油国的一些重要经济特征制约汇率支出转换效应。第一,国际原油以美元定价,产油国的石油出口面临完全弹性需求曲线。第二,产油国的非石油商品出口在总出口中占比很小,尤其是在经济多元化程度较低的产油国。最后,产油国普遍依赖进口,且对进口产品的国内替代能力有限。
首先,汇率变动对石油出口规模几乎没有影响。石油和天然气几乎是没有差别的产品,其价格由国际市场决定。一国汇率变动只改变其货币与外币的相对价格,不改变国外对本国石油的需求,汇率变动几乎不影响石油出口数量。其次,汇率变动对非石油出口的影响有限。由于产油国普遍面临经济多元化程度低,非石油商品出口占总出口的比重小,无法对贸易平衡带来实质性改善。最后,汇率变动对进口规模的影响有限。产油国经济多元化程度低,很难以本国生产替代进口。此外,本国汇率贬值通过实际收入效应降低进口。产油国普遍存在庞大的公共部门进口支出,而公共部门对进口产品的需求弹性小于私人部门,这降低了产油国汇率贬值的收入效应。
综上,产油国的经济特征决定了汇率难以成为调整外部失衡的有效工具。另一方面,产油国通常拥有长期的财政和外部盈余,以及高储蓄率。因此财政政策,特别是政府支出成了管理经济周期的主要工具。
三、产油国的汇率选择:GCC产油国与CCA产油国对比的视角
由汇率支出转换效应的分析可知,产油国通过汇率调整改善外部失衡的能力,与石油依赖负相关、与公共部门支出负相关、与进口占国内总需求的比重负相关。
我们对比GCC产油国与CCA产油国部分宏观经济指标发现,GCC产油国经济多元化程度显著低于CCA产油国(以石油GDP占GDP的比重表示),进口占国内总需求的比重以及政府支出占总需求的比重更高,且具有更加充裕的官方储备,意味着拥有更大的财政空间。能够部分解释在油价冲击下,GCC成员国保持了钉住美元的汇率制度,而CCA产油国转向更具弹性的汇率制度,并经历了大幅度贬值。
四、产油国转向更具灵活性的汇率制度的影响
美元作为全球首要储备货币的地位与石油美元体系紧密相关。1971年美元与黄金脱钩,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美元大幅贬值。为了保证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霸权地位,美国和沙特签订了一系列协议,其核心内容是原油以美元结算,原油贸易赚取的美元投资于美国国债。这一系列协议造就了石油美元体系。原油是全球交易量最大且最具战略价值的大宗商品,使用美元对原油交易进行结算是世界其他国家持有大量美元储备的不可抗拒的原因。比如印度希望从卡塔尔购买石油,那么印度必须首先从外汇市场买入美元用于支付购买石油的费用。此外,卡塔尔从原油贸易中赚取的石油美元又投资于美元标价资产,增加了美国金融市场和离岸美元市场的深度和流动性。
2016年10月,人民币成为SDR篮子货币。我国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主要任务是提升人民币投资储备和金融交易功能。由于全球储备结构与汇率制度,特别是产油国的汇率制度具有紧密的关联性。若石油和美元脱钩,产油国转向更具弹性的汇率制度,将缩减全球美元区版图,动摇美元在国际原油市场计价结算货币地位,为人民币国际化创造空间。
五、建议
我国“一带一路”倡议与丝绸之路经济带产油国普遍推行的经济多元化战略之间存在较多的契合点,人民币国际化即是其中之一。我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加强与丝绸之路经济带产油国的产能合作,促进其产业多元化程度,发展其金融市场,将加快石油与美元脱钩的进程,为人民币国际化创造空间。而丝绸之路经济带产油国在推动经济多元化的过程中,将加快国内市场开放,促进我国对这些国家的贸易和投资,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一是加强与GCC和CCA产油國的战略对接。我国与GCC和CCA产油国应加快市场开放,加强资本投资和金融合作,加强产能合作。发挥亚欧博览会、欧亚论坛、中阿合作论坛、中阿博览会平台的重要作用,加紧推进中国与GCC的自贸谈判协定。
二是推进人民币在GCC和CAA产油国的跨境使用。建立健全与GCC和CCA产油国金融交易的基础设施,如双边外汇交易即期和远期市场;鼓励我国金融机构在对方金融市场创新人民币借贷和结算产品,加快人民币离岸中心的形成;加强货币互换和货币直接交易。
三是进一步完善人民币汇率制度改革,推进人民币资本账户开放,巩固人民币SDR篮子货币的基础。为更多国家选择人民币作为储备货币和人民币发挥大宗商品计价货币奠定基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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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Oil-producing Countries Exchange Rate System Choice and RMB Internationalization
WU Da
(Yinchuan Provincial Sub-branch PBC, Yinchuan Ningxia 750001)
Abstract: The choice of exchange rate system is a hot issue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Policymakers face the challenge of choosing a fixed exchange rate system or a floating exchange rate regime. As confronting a large-scale and highly volatile foreign exchange inflows, oil-producing countries face more prominent problems regarding the choice of exchange rate system. Since mid-2014, international crude oil prices have fallen sharply, some oil-producing countries turn to a more flexible exchange rate system, while others have maintained a peg to the dollar exchange rate system. The paper compares the dynamic exchange rate regime of the Gulf Cooperation Council (GCC) and the Caucasus and Central Asia (CCA) oil-producing countries along the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after the mid-2014 oil prices plunged, finds that the degree of the industrial diversification and the size of fiscal space are important determinants whether the oil-producing countries relax their peg to the dollar exchange rate regime. On this basis, the paper analyzes the impact of oil-producing countries turning to a more flexible exchange rate regime.
Keywords: Silk Road economic belt; exchange rate system choice; exchange rate expenditure conversion effect
責任编辑、校对:王红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