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欣
( 浙江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310023 )
吴伯箫年谱
——家世、早年求学与东北办学*
张 欣
( 浙江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310023 )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现代文学家和语文教育家吴伯箫是不可忽视的。其年谱包括两部分:第一部分为其家世及早年和青年时期的求学经历,包括自幼年起接受民国新式小学教育,1919年考入山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接受“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第二部分为壮年时期在东北从事新型大学教育和管理工作的经历,自1946年起,至1954年调入北京止。前20年是作为现代文学家和语文教育家的吴伯箫人生的起步阶段,后8年是其从延安到北京的过渡阶段,这对考察吴伯箫身世和早期所受教育以及投身战后新型高等教育建设事业的情况,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吴伯箫;年谱;山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语文教育家
国际数字对象唯一标识符(DOI):10.16456/j.cnki.1001-5973.2017.04.002
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文学家和语文教育家吴伯箫是不可忽视的。但其年谱没有得到过系统的整理。①自1982年8月吴伯箫去世后,笔者即着手编撰其“年谱”。为此,曾多次走访吴的二弟、三弟及其家乡故旧,并先后致信田珮之、吕剑、臧克家、雷加、许觉民和吉林大学公木诸先生。1985年春节期间到北京见其夫人郭静君及子女,又了解到不少细节性的文字、口述资料。特别是后来调阅吴伯箫1965年撰写的档案自传,更是第一次触及到吴伯箫生平中某些敏感和令人困惑的问题。如今,上述前辈均已故去,档案资料也已封存,而“年谱”需要的史料积累日渐丰富,这是颇令人欣慰的。然而,由于种种主客观原因,“年谱”编撰工作曾一度搁置,直至前年暑假才又一鼓作气编讫完成。该年谱部分内容先后刊载于《现代中文学刊》《新文学史料》等报刊。本年谱共两部分:第一部分为其家世及早年和青年时期的求学经历,包括自幼年起接受民国新式小学教育,1919年考入山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接受“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第二部分为壮年时期在东北从事新型大学教育和管理工作的经历,自1946年起,至1954年调入北京止。前20年是作为现代文学家和语文教育家的吴伯箫人生的起步阶段,后8年是其从延安到北京的过渡阶段,这对考察吴伯箫身世和早期所受教育以及投身战后新型高等教育建设事业的情况,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1906年,夏历丙午,清光绪三十二年3月13日,夏历二月十九日,出生。出生地:山东莱芜城东吴家花园村。
《莱芜市志》记载莱芜名称由来,有三说。其一:“县名来自谷名说。莱芜县为汉代首设,故城在今淄川区淄河镇城子庄村。《水经注》引《从征记》曰:‘城在莱芜谷(该谷位于今莱城区苗山镇东部至淄川区淄河镇城子庄一带),当路阻绝,两山间道,由南北门。’又曰:‘自入莱芜谷,夹路连山百数里,水隍多行石涧中,出药草,饶松柏,林藿绵蒙,崖壁相望,或倾岑阻径,或回崖绝谷,清风鸣条,山壑俱响。’因汉代在淄川莱芜谷设立县城,故名莱芜县,县名由谷名而来,先有莱芜谷,后有莱芜县。莱芜谷则因发明并选育大麦的莱族与发明并选育小麦的牟族居此有关。”王献堂在《炎黄氏族文化考》和《人与夷》中认为:“莱芜是莱族与牟族杂居而得名,古读‘牟’为重唇音,声与‘芜’相似,久而久之,将‘牟’转呼为‘芜’,因而莱牟谷就演变成了莱芜谷。此说最为可信。”其二:“莱民播流此谷说。郦道元《水经注》引旧说云:‘齐灵公灭莱,莱民播流此谷(莱芜谷),邑落荒芜,故曰莱芜。’《管子·轻重戊篇》曰:‘齐,莱夷之国也’,莱芜谷本来就位于齐国境内,莱族长期在此居住,不存在播流问题,故叶圭绶《续山东考古录》说:‘此地(指莱芜谷)本有莱民,非有流播。’汉末莱芜县令范史云明确指出‘莱芜在齐,非鲁所得’。”其三:“山名取目说。郦道元《水经注·淄水》条认为:‘泰无、莱柞并山名也,郡县取目焉,汉高祖置。’”*莱芜市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莱芜市志》(上册),北京:方志出版社,2014年,第102-103页。
家世:曾祖:吴嘉苞。敦本堂《吴氏族谱》关于这位曾祖父的记载是:“字韶九,公赋性严厉,畏振家声,利不苟取,有管宁之风,寿六十有九,配李氏。”生有二子。
据《吴氏族谱》记载,吴伯箫的祖父吴翰翔是曾祖父的第二个儿子,“字健翮,清太学生。”“公生平俭约,刚毅自持,身务农商而最喜读书者。寝食不忘教子一经之语,子若孙率多某学毕业,皆公喜尚读书之所致也。寿七十一岁,配段氏。”*《吴氏族谱》,敦本堂刻本,中华民国22年五修。
吴磊记述:“河北枣强吴氏系渤海吴氏的一支,自明洪武年间部分河北枣强吴氏祖先迁至山东莱芜。由于吴氏支派繁多,从迁至莱芜起,祖先在莱芜自成一体,开创新系。作为吴氏子孙一脉,莱芜吴氏已有二十四辈,史上曾经出过三位进士,五位清官,人盛族望。当代著名作家吴伯箫也是出自莱芜吴氏,故居为吴家花园。”“红崖村如今还保存着完整的第五版家谱,家谱共七卷,第一卷为序言,第二至六卷为人名。整套书为古籍版本,民国二十二年修订,敦本堂刻印,由线绳装订,封面标有“古嬴吴氏族谱”六个蓝色大字。纸张为黄色旧纸,竖排版,字体皆为繁体字,先是手工书写,然后再刻印,字迹清晰有力,工整有序,书法美观,有很强的艺术性。”*吴磊:《莱芜吴氏家谱考究》,华夏吴氏网“资讯〉〉统谱 〉〉 山东”,公众号1:worldwucom。
以上资料,均采自敦本堂《吴氏族谱》,该谱中华民国二十二年岁次癸酉仲夏五修。笔者于20世纪80年代曾数次到吴家花园吴伯箫旧宅调研,一般都由吴伯箫三弟吴熙振接待。有一次,他亲自到本村同族人家里借来该谱,以白色包袱皮包裹,大约有十几册,在我作了摘录后,又亲自送还回去。
关于祖父,吴伯箫散文中有一些简略的回忆。如早期散文《马》:“记得,那时做着公正乡绅的祖父,晚年来常被邀去五里遥的城里说事,一去一整天。回家总是很晚的。凑巧若是没有月亮的夜,长工李五和我便须应差去接。伴着我们的除了李老五的叙家常,便是一把腰刀一具灯笼。那时自己对人情世故还不懂,好听点说,心还像素丝样纯洁;什么争讼吃官司,是不在自己意识领域的,祖父好,在路上轻易不提斡旋着的事情,倒是一路数着牵牛织女星谈些进京赶考的掌故;雪夜驰马,荒郊嚆宿,每每令人忘路之远近,村犬遥遥向灯笼吠了,认得了是主人,近前来却又大摇其尾巴。到家常是二更时分。不是夜饭吃完,灯笼还在院子里亮么?”*吴伯箫:《灯笼》,《吴伯箫文集》(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268页。
《吴氏族谱》记载,祖父有兄翰翱,字腾云,配陈氏。据吴熙振老年口述,祖父的这个哥哥因17岁新婚时失礼,遭严父训斥,自尽身亡。
祖父也育有二子。长子式圣(1883—1942),字化之,为伯箫之父。次子式贤(1898—198?),字德甫。
伯箫的父亲吴式圣,据说早年曾参加科举考试,未果。敦本堂《吴氏族谱》关于他的记载是:“字化之,高等小学毕业,师范讲习所毕业,任县教育委员,配亓氏。”先后从事初小和高小教学,一年四次在各校督察。以清廉著称。
伯箫生母亓氏,莱芜孙家封丘村人,约生于1880年,1935年10月25日(农历九月廿八日)去世。母亲去世时,伯箫任职于济南乡村师范。据伯箫三弟吴熙振老年时回忆,当时他大哥返乡奔丧月余,大哥在孔府教家馆时的学生、第77代衍圣公孔德成送 “福寿同归” 挽幛表示悼念。
编者按:关于吴伯箫的家世,主要采自《吴氏族谱》(敦本堂),其次是吴伯箫本人的《自传》(特别是1965年5月稿),再其次来自笔者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对吴伯箫三弟吴熙振的访谈。吴熙振有一定文化基础,参与社会事务,对其家事以及大哥的介绍有一定权威性,后来其外甥亓举安的某些记述也多来自其三舅吴熙振的口述。
吴伯箫的叔父吴式贤,生于1898年农历六月廿四日。敦本堂《吴氏族谱》记载:“国立山西大学(1923— )毕业,任陇海铁路督工员,配侯氏。”生育二子。民国二十四年《续修莱芜县志·卷十九》“大学毕业”条记载:“吴式贤,山西国立大学充陇海铁路督工员。”*《吴氏族谱》,敦本堂刻本,中华民国22年五修。而据吴伯箫1965年《自传》云,叔父为陇海路工务段段长,铁路第四工程局工程师。
吴伯箫记述:“二外祖父的生日,他自己也记不清楚。在北京农历六月廿四日庆祝。”(1980年4月29日致亓举安)
吴家世代务农,间有经商。伯箫出生时家里有土地20余亩,长工2名,农忙时或雇短工,有牛2头,先后有马3匹。及叔父、伯箫读大学,开始卖地卖粮食筹措学费。
编者按:吴伯箫《自传》(1965)有关记述是:“1936年家里有地25-30亩,住室两处,20间,城东关街宅一处7间。雇长工两人,养马一匹,牛两头。”*吴伯箫:《自传》(1965),中国社会科学院吴伯箫档案。
伯箫本堂有一姊二弟。姊嫁与汶河南岸南梨沟村亓盛恒。二弟吴熙功,读过小学六年,后居家务农。三弟熙振,职业学校毕业,务农。
编者按:吴伯箫的三弟吴熙振曾向笔者自述,他抗战时期曾任八路军某部总务处长,遭缉捕,流亡关东,战后回家务农。而其长兄吴伯箫1965年《自传》中却有另一种说法,即:“三弟曾任国民党村自卫队长(村),1952年(管)制劳改。”*吴伯箫:《自传》(1965),中国社会科学院吴伯箫档案。
伯箫原名“熙成”,字箫亭,后自己改字为伯箫。
编者按:吴伯箫原字“箫亭”,笔者在20世纪80年代到莱芜市档案馆查阅《莱芜县立高小同学齿录附本校大事记》(民国九年八月),其中“第八级”名单有“吴熙成 箫亭”的记载。*《莱芜县立高小同学齿录附本校大事记》,莱芜市档案馆,1920年。
敦本堂《吴氏族谱》对吴伯箫的记载是:“20世 吴熙成,字伯箫,国立北京师范大学毕业,任衍圣公教授,任国立山东大学教授,配刘氏。”*《吴氏族谱》,敦本堂刻本,中华民国22年五修。
《续修莱芜县志·卷十九》“大学毕业”条记载:“吴熙成,师范大学充衍圣公府教员,山东大学教授。”*亓因培、许子翼、王希曾:《续修莱芜县志·卷十九》,李钟豫督修,济南:善成印务局,1935年。
1910年,夏历庚戌,清宣统二年,吴伯箫4岁。本年,莱芜县议事会成立。
1912年,夏历壬子,中华民国元年,伯箫6岁。1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 2月12日,清帝下诏退位,满清覆亡。3月10日,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中国进入中华民国时期。
莱芜县衙改称县公署,知县改称知事,“六房”改称总务、财政、民政、司法科。
1913年,夏历癸丑,中华民国二年,伯箫7岁。本年秋,随父亲到邻村尚家故事村(亦名大故事村)读书半年,结识打更长者尚二叔。
伯箫自述:“小时候,在离家八里地的邻村上学。寄宿。晚上吃完了从家里带来的干粮,等着念灯书的时候,总爱到学校门口尚二叔家去串门儿。尚二叔是打猎的,兼管给学校打更。不知道他的身世怎样,只记得他一个人住在一间矮小的茅屋里,孤单单地,很寂寞,又很乐观。他爱逗小学生玩儿,爱给小学生讲故事。当时我很喜欢他门前的瓜架,苇篱圈成的小院子和沿苇篱种的向日葵。我也喜欢他屋里的简单陈设:小锅,小灶,一盘铺着苇席和狼皮的土炕;墙上挂满了野鸡、水鸭、大雁等等的羽毛皮,一张一张,五色斑斓。最喜欢当然是他挂在枕边的那杆长筒猎枪和一个老得发紫的药葫芦。”“跟着尚二叔打猎,在我是欢乐的节日,帮着提提药葫芦,都感到是很美的差使。”*吴伯箫:《猎户》,《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341页。
吴伯箫在该村“上学”,是因为父亲恰好在这里任教。据伯箫三弟吴熙振讲,当时大哥年纪小,父亲带着他不过是让他初步接触学校教育,带有尝试性质。有次吴伯箫可能因为想家而离开学校回家,被父亲半路追回,打了伯箫一巴掌,结果只能乖乖回校。
编者按:关于吴伯箫随父到邻村(大故事村)读书一事,笔者曾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该村调查。一位当初就读于该校的本村学生年事已高且卧病在床,应我要求用蓝色钢笔写了一行字证明:“吴式圣在我村教书。”此处的引文来自吴伯箫散文《猎户》,见《北极星》(收入《吴伯箫文集》下卷)。
编者按:1983年访谈吴伯箫三弟吴熙振时,曾多次谈及他大哥跟父亲读书情景,描述他大哥自学校回家路上被父亲追回且挨打之事,很是生动。
莱芜县立高等小学校原为公立高等小学堂,系前清光绪己巳间邑人张柳桥、王景沂诸先生创办。至民国二年经上级议事会议决官立公立合并,彼时共有学生第一、第二两级。当月,亓旭东校长就职,司事吕雨舫就职。改建大门,添筑西北教室及接待室,招考第三、第四两级学生。*《莱芜县立高小同学齿录附本校大事记》,莱芜市档案馆,1920年。
1914年,吴伯箫8岁。春节后,转学至本村新办启蒙学校读书。
农历三月初十日,莱芜县公立高等小学堂与官立高等小学堂合并于莱芜考院,定名为莱芜县立高等小学校。
伯箫自述:“可是在邻村读书只有半年,新年过后就转到本村新办的启蒙学校了。”*吴伯箫:《猎户》,《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342页。
早年记忆之更夫“瘦三叔”:“我很记得,在我八九岁时,我是怎样的爱背了须发皓皓的祖父母跑向庄户老头们聚集的窠窖去呀!在那里像我样大小的孩子不少呢,高高矮矮地挤着,差不多都是从父母手中偷偷出来的。虽然都不则声,快活却波漾在心里,有时暗暗地悄悄地笑。//原来那时候,塾中夜学刚散,交到戌亥去了;夜既浓,天黑似铁,家里不让孩子们出门,在小孩子却觉非出门不可了。那怕准挨一顿骂,还是情愿情愿的。//……啊,一幕幕尽着掀罢,哪有完。——就中有一个人呢,他是叫做‘瘦’三叔的。因为他瘦得出筋,故以瘦冠之;三或取行三之意,但叔之为叔,却不详它的来历,盖男女老幼都称他为‘瘦三叔’也。他50多岁了,在有钱的主是抱了孙子留了胡享福的时候,但他还是一条穷命呢。一年到头穷苦着,而十冬腊月还得不到一个饱暖。他为两担柴,替我们村上打更。”*吴伯箫:《俺的更夫》,《吴伯箫文集》(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180页。
1915年,吴伯箫9岁。初小毕业,本年冬参加高小考试,未取,获“备取”资格。
伯箫自述:“记得九岁考高小,举人知县在考场即席命题:《孔子四教,以文为先》。那是科举时代作八股的题目吧。在新兴的学校,没读过《四书》,谁知道‘四教’是什么?当时只因为题目里有‘孔子’两个字,便把教科书里‘孔子鲁人也,博学多能,诲人不倦,为鲁相三月,而鲁国大治。’抄上大半篇,几乎没有一句自己的话。这样勉强换了个‘备取’。”*吴伯箫:《且说考试》,《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662页。
本年农历十月,发生莱芜现代史上著名的“草把子事件”。
《莱芜县立高小同学齿录附本校大事记》记载:“民国四年十月,北乡民变,县长凌被困于口镇,全境骚动,本校辍课两星期。十一月曹校长崇甫辞职,张教员玉凡接充校长。”*《莱芜县立高小同学齿录附本校大事记》,莱芜市档案馆,1920年。
《莱芜市志》记载:“1915年11月15日,为反抗当局逐户清丈土地和官绅借验地契横征暴敛,境内3万多农民在栾思信(栾宫人)等人带领下,手持棍棒、草把汇集于口镇,捣毁验契把持者、劣绅刘运文(莱城区口镇人)、魏广海(莱城区口镇山口区人)的店铺及县知事凌念京的官轿。16日,当局派兵镇压,起事农民死3人、伤1人,栾思信、吕曰臣等被捕。凌念京被撤职。史称‘草把子事件’。”*莱芜市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莱芜市志》中册,北京:方志出版社,2014年,第1305页。
早年记忆之“鸡毛翎子文书”:“童年在家乡当小学学生的时候,曾朦胧记得有过‘鸡毛翎子文书’下乡的故事。说朦胧,那是岁时月日记不清的意思;留的印象却很深很深,至今回想,还历历在目。”“过了几天,忘记是几天了,初五。口子镇上发了大火,烧的是各村带去的干草,县长的轿子在那里被农民捣毁了。坐轿子的是上头派下来的量地委员,受了重伤。县长听说是化装成庄稼老头逃跑了的。穿着破棉鞋,棉袄露了瓤子,也戴一顶瓜皮毡帽,说是一天没吃饭,叫了人家‘大爷’,人家才给了一口饭汤喝;都传得有名有姓。//后来事情怎样进展不很清楚,只知道当时城里好几天没有官,要丈量地亩的也不丈量了。很久才又知道口子镇上几个领头的,砍头了一个,坐狱了俩。”*《羽书》,《吴伯箫文集》(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277页。
早年记忆之“表姐”:“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便不愿同女孩子们在一块玩;同她们说一句话,便会红满脸,甚至于气都透不过来。那次——许是我九岁的仲春吧,逢着同三姨家的表姐都在外婆家。那时表姐是10岁,天真自然还都是天真的,不过男女性的枝叶已在不同的方向萌发着了。又因为表亲,同时又都在家塾里念着书,所以我几乎不愿同她见面,就见面了也老是闭口无言。”*吴伯箫:《太客气了》,《吴伯箫文集》(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80页。
1916年,吴伯箫10岁。冬,再考高小,以第三名成绩被录取。吴伯箫自述:“十岁再考,题目是《冬雪说》,就比较好些。虽然也抄了教科书里课文的若干句子,像什么‘冬日寒,多北风;寒天大雪,推窗一望,屋瓦皆白。’更多的记叙描绘,是根据自己的实际体验写的。那次就榜列第三名,被录取了。”*吴伯箫:《且说考试》,《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662页。
“(民国)五年正月添招第七级、第八级学生,亓教员聘如到校。”*《莱芜县立高小同学齿录附本校大事记》,莱芜市档案馆,1920年。
本年起到县城高小读书三年,寄宿。为莱芜县立高等小学第八级第八班,本级本班共30人,民国七年十二月毕业。县立高小“以留意儿童身心之发育,培养国民道德之基础,并授以生活所必需之知识技能为宗旨”,科目有修身、国文、算术、本国历史、地理、理科、手工、图画、唱歌、体操。学制三年,每级一个班,每班30余人。*李钟豫督修,亓因培、许子翼、王希曾编纂:《续修莱芜县志》,济南:济南善成印务局,1935年。
1917年,吴伯箫11岁。农历四月,张校长玉凡辞职,亓教员佩臣接充,司事何伯铨辞职,田鸣窨接充。
农历七月,将县立第二高等小学校校舍并于本校,作为本校第二舍,移第六、第七两级学生于内。*莱芜市档案馆:《莱芜县立高小同学齿录附本校大事记》,1920年。
本年夏,家里收留了两位特别的“客人”,一对趁麦收出来帮工兼拾荒的母子,其中的儿子便成了他当时要好的朋友。吴伯箫后来写散文《小伙计》,所记即是此事。
《小伙计》的前半篇是从学校的“麦假”写起的,也是吴伯箫少有的回忆少年读书生活的篇章。其中写到放假时学生家长到学校接孩子们回家的一段颇富乡村学校情趣:“站在对了操场的月台上看去,沿南墙的一行柳树上栓满了驴,马,骡各种牲口:一人推的小车,两人使的‘大把’,也都一排排地摆在那里。平日蹴足操演的‘闲人免进’之地,现在几乎变作牛马市,停车场了。”
还有这时候的先生们,似乎也与平时不同了:“平日很严酷,板着法官似的面孔轻易不笑的先生们,说也怪,现在也都和颜悦色地向学生底家长们点点头,招呼招呼了;见了学生时,也非常蔼然可亲地问着几时走,收拾好了东西没有这类的话了。”
伯箫自述:“是我11岁的那年吧?那时我正是县高小二年级的学生。//学校里在四月,照例是要在麦熟的前一星期放一种假的;那种假在教育部底定章上并没有什么名色:说是春假吧?丽春早已随了流水落花走远了。放假来踏青游春,已嫌太迟。说是暑假吧?清早夜晚,春寒还有些儿余威,炎日当头,也不似‘五皇六月’天那样燻灸。消夏歇伏,又未免稍早。因此大家也不来牵强附会,便因时制宜地叫它做‘麦假’。”“我离家近,大处说不过三里路,开学散学,本用不着家里车马送迎;只到时候,将自己底东西带走,其余笨重的到家后再派人一肩就扛得回来了。那次还是照例,同一村的三个学伴,将铺盖略事安排,便提了一个小小的书包,相将首途了。”“我底小伙计,就在我这样四下里巡视着时,无意中见到的,认识的,相熟的。他那时正扫西院子里天井。”*吴伯箫:《小伙计》,《吴伯箫文集》(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148页。
1918年,吴伯箫12岁。农历九月,学校添筑南教室两座,有大股土匪入境,在东南巷一带大肆劫掠,陆军到莱剿除,在学校住宿两次,学校辍课两星期。农历十二月,第七、第八两级学生毕业。吴伯箫随第八级高小毕业。*莱芜市档案馆:《莱芜县立高小同学齿录附本校大事记》,1920年。备考山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曲阜二师)。“小时候家庭是富农。初小在本村,高小在县城,星期、假日都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割麦,秋收,送饭,打场,放牛。”*吴伯箫:《自传——答调查提纲》,《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79年第1辑。
1919年,吴伯箫13岁。上半年在家备考。早年记忆之“西院”:“记得一年,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因为家里西院客厅没人住,那个院子又空着,所以父母要我暂且去住,我因了好奇心,并且想拿能够独宿来自炫,就很乐意的一口气答应了。即日搬了去。晴明的夜里,星火游天,月辉铺地,一点也没有什么;尽可以在屋里看看书,写写字,玩自己喜欢玩的东西。不过到了天色漆黑,苍穹阴霾的时候,却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吴伯箫:《雨中的黄昏》,《吴伯箫文集》(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64页。
早年记忆之“杨懒”:“杨懒是个拣粪的老孩,他姓杨是的确的,不过名懒却非嫡出真传,只是大家因为他做事老是烂不滥散的,所以就这样叫他罢了,虽然他的真名到现在也没有人提起过。后来有人同他开玩笑,将两个字的声音故意往讹里读,竟渐渐变成羊栏了。‘你喂了多年羊,羊栏羊栏的’,这是大家所常说的话。”*吴伯箫:《醉汉》,《吴伯箫文集》(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99页。
五月,北京发生“五四”运动。
秋,考入曲阜二师。入校后参与二师学潮,罢课游行、查日货、下乡宣传,曾任学生会干事。
编者按:曲阜二师即山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创建于1905年,学校初名“曲阜县官立四氏初级完全师范学堂”,1912年随国体变更为“山东省立曲阜师范学校”,1914年改称“山东省立第二师范学校”。
伯箫自述:“五四运动后在曲阜师范学校学习五年,一九二四年夏毕业。”*吴伯箫:《自传——答调查提纲》,《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79年第1辑。
伯箫自述:“在阙里读师范的时候,‘五四’新潮刚刚在沂水一带激起浪头微波。学校里罢课、查日货,也讲民主,讲科学。读经是停止了,但教科书还是用文言编写的,国文课一律读古文,校长范明枢是日本留学回来的,国文教员张雪门是前清举人。课外大家也看汪原放标点的《水浒》,读高语罕写的《白话书信》,但阅览室里摆的报纸,课堂上作文,个人写信还都用文言。”*吴伯箫:《无花果——我和散文》,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486页。
伯箫自述:“‘五四’运动发生前的冬天,高小毕业,好好准备了半年,才考取了秋季始业的曲阜师范。师范学校那时有预科,连本科共学五年。自己在班里年龄最小,学习不算特别努力,入学不久就罢课,查日货,下乡宣传,后来又当学生会干事,有些社会活动,但年年考试发榜,却总是班里的第一名,有一年全校只自己一个是甲等。……但图画在自己是难关。因为那需要创作,没有成规可寻。下最大的功夫,只能及格。成绩在礼堂前张贴,五年只一次。不过,各科总平均,从音乐成绩里拿出二十分,就可以补图画的不足。于是发榜名次,就年年站在前边了。”*吴伯箫:《且说考试》,《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663页。
二师“五四”学潮的结局是:学校开除学生数名,以孔府亲信、山东优级师范毕业生充任校长的孔祥桐被迫辞职,北洋政府在舆论迫压下任命进步教育家范炳宸(明枢)为校长。二师由此摆脱孔府控制。
1920年,吴伯箫14岁。范明枢校长到任。范明枢(1866-1947),名昌麟,又名炳辰,字明枢。泰安城元宝街徐家花园人。教育家、知名人士。23岁入邑庠,补增广生员,后任塾师数载,继考入泰山上书院深造。1906年(光绪三十二年)留学日本,就读师范专科。学成回国后,致力于教育事业。先任泰安劝学所所长,在泰安创办女子小学及县教育图书社;继赴济南创办省立模范小学,并任职于省教育厅。1914年后,先后任菏泽山东省立第六中学教师、济南山东省立第一师范学监。支持学生参加“五四”运动。“五四”运动后,1920年应聘曲阜山东省立第二师范校长。所到之处,倡导新学,宣传科学与民主,启迪学生积极进取。在曲阜师范八年间,参加蔡元培组织的中华教育改革会,任委员。主张“兼容并全”,制定“真、善、美”三字校训,要求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常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自励和教育学生。带领师生参加建校劳动,亲自监理学生生活,积极推行陶行知倡导的平民教育,吸收工农群众和劳动妇女入学,创办了曲阜历史上第一所平民夜校。支持学生集资办“黎明书社”,阅读进步书刊。因支持新文化运动,受保守势力排挤和反动当局的指责,于1929年辞去校长职务,退居家中。
高文浩记载:“范校长坚主青年爱国忧民,追求真理,研究政治,钻研业务;且戮力实践之。长校八年,校风巨变。有才学的教员延揽而至,康有为、梁启超等名流学者纷来讲演。1923年,改革了学制,分为前后师,各三年毕业,改进了教学;建立了学生会,创办《黎明书社》;班有墙报,校有专刊;新建礼堂,增辟荷池。”*高文浩:《曲阜师范学校考略》,《山东教育》1980年第11、12期。
伯箫自述:“记得二十年前还是‘五四’时代在曲阜师范学校当校长的时候,他的头发就已经斑白了,也蓄了短短的髭须。在作为一个学生的我的记忆里,他走路是微微耸着左肩,脚起脚落,身子也跟着轻轻摆动的。干净而稍稍陈旧的缎马褂,袖子很长很长。走路极缓慢,低着的头总仿佛时时在沉思。”
那时候,学校的校长不带课,星期一虽有“朝会”(还不叫“纪念周”),他也很少给我们讲话。只有当什么“名人”(曲阜是圣贤桑梓之地,年年总有人去游览古迹)到学校参观的时候,他才出来介绍给大家讲演。每次讲的人讲完了,他上台作结论,记得无论讲演的人是康有为、梁启超……他的结论总是那样几句:
“……你们要好好地记住,不要只当一句话听!”
他每天晚上查自习,总到得很晚很晚,在大家正以为“快下自习了,校长怕不来了吧?”刚要出去小便的时候,却往往在门口碰见的就是他。他很少说你,而喜欢跟到你的位子上看看你;这一看,会教人感到说不出的惭愧。他查自习,惯例走了又像忘记了什么再突然回来。所以同学们要等他二次打了回头才敢说话吵闹。若是他一出门就真的走了,那么自习室就会一直紧张到摇睡铃。
在学校他老像很悠闲,有点老子无为而治的风度。经常忙的是领导同学们种菜,莳花,栽树。他亲自掘土,亲自浇水。造成了风气,学校里便处处是花畦,菜圃,成行的树木了。学校东北角二亩大的污水池,是他计划着在旁边掘了井,种了藕,养起鱼来的。水边的芦苇,四周的垂柳,再加上砖石筑就的两列矮墙,造成了清幽的园圃风光,同学们每天傍晚在那里游散谈心,常常忽略了铃声的催促,忘记了学习的疲惫,直到池边磨电机的马达响了,树丛里的灯光和天上的明月展开着优美的夜景。
先生态度是和蔼的,学生群里也从没见他发过脾气,摆过架子。
“杨先生教的不好是啵?我已经把他辞退了。我说:‘听说先生另有高就,那么下学期就请便吧。这地方实在太偏僻!’他还挽着袖子要同我打架呢。你看这样辞退他合适么?”
学期终了,他会随便抓住一个同学就这样谈起来。
可是他也有他的固执。——固执处令人想到方孝孺,只要主意拿定了,就一定要坚持到底。
他主张学孟子“养吾浩然之气”,主张做“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事事胸有成竹,却很少形于颜色,透露锋芒。不沽名,不钓誉,心安就好,人言无足轻重。……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吴伯箫:《范明枢先生》,《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118-119页。
上半年,伯箫按五年老学制在该校读完预科一年。下半年转入四年本科。
伯箫自述:“‘五四’时期曾在阙里孔子故里上师范学校。《论语》记孔子和他的弟子‘……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我们那时,到沂水洗澡,到舞雩坛乘凉,也是常事。”*吴伯箫:《旅途》,《诗刊》1962年4月号。
1924年,吴伯箫18岁。夏,二师毕业。以考大学辞谢留校任附小教员,与同乡结伴赴南京,借住高小同学宿舍,同时报考东南大学与河海工程大学。考前遍游南京名胜,到东南大学风雨操场听章太炎讲演,因考题生疏偏僻以及准备不足,结果二校均未考取。又因为在旅馆被盗,只好借钱回家。
此时,叔父吴式贤已考入国立山西大学,因经济负担过重,家里不同意伯箫继续升学。
初秋,经同邑前辈王毓华先生举荐到曲阜孔府为孔子七十七代嫡孙、末代“衍圣公”孔德成、嫡孙女孔德懋等教授英文。
孔德成,字玉如,号达生。1920年2月23日出生,4月20日中华民国大总统徐世昌令:孔德成袭封为衍圣公。
王毓华(1887—1952),字子英,山东莱芜寨里人,1923年开始任孔府家庭教师。
孔府任教期间继续备考。
伯箫自述一:
“师范毕业,本分是当小学教员,要升学需要先教两年书,我却一心要考大学。到济南进行教育参观,贪着欣赏‘家家流泉,户户垂杨’,对千佛山、大明湖、趵突泉,都感到不如想象中那样雄奇优美。更不从师范专业出发,去向有名的省立模范小学虚心学习。对大学,也无意于北京的高等师范,嫌它‘旧’,在发展上前途受局限(从这一点证明:五年师范教育,成绩并不佳,至少在专业教育、思想教育方面是失败的);殷殷向往的是新兴的东南大学。同学们结伴北上,自己偏要孤身南下。踌躇满志,沿津浦路直取下关,毫无根据地以为考场上就不会有什么失败似的。
“在南京朱雀桥边,借住在已经是大学生的高小同班的宿舍里。没有了解一下他考入大学的经验,也没有问问他们入学考试考些什么内容。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大学的大门朝哪,就盲目地自居大学的主人了。不珍惜考前一刻千金的宝贵时间,抓紧复习功课,反而登鸡鸣寺,逛夫子庙、秦淮河,游玄武湖、莫愁湖。连莫愁湖的对联都背得熟:‘名唤莫愁湖唤莫愁天下事愁原不少,王亦有相侯亦有相世间人相此无多。’(这跟考大学有什关系呢?)还找机会到东南大学的风雨操场去听章太炎先生的讲演。那讲演的场面倒是值得记忆的:范源濂主持,柳翼谋翻译,先生鹤发童颜,侃侃而谈,议论风生。会场上时而鸦雀无声,时而哄堂大笑……自己格于方言,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却立下一个空头志愿:一个人应当有点学问!默默自诩,仿佛对先生的渊博学识,已登堂入室,梦想考试发榜,必将是先生的及门高足。
“发榜前,同考的同乡感到没有把握,要先回家,自己却一定要看水落石出。当然心里也有点不踏实(想碰机会,又考过河海工程)。往常考场出来,自己就能评定答卷的分数,因为试题问的内容都熟悉,回答对否,心中有数。这次的试题,内容连‘似曾相识’都谈不到,而是生疏偏僻。国文考的都是老古董,佶屈深奥,没有一点‘五·四’以后提倡白话、新学的气味。主观向往的这所新兴大学,后来知道至少比老北大落后廿年!每科答卷,在场内场外一样,都像雾里看花,枝叶分不清,更不要说颜色的姹紫嫣红。
“榜发了,两校都榜上无名。
“事有凑巧,借路费趁津浦车北返,偏偏有人要丑小鸭陪大天鹅,介绍东南大学的校花秦素美女土(她那时是很有名的,在鸡鸣寺左右南京城的女墙上垛垛都写有她的名字)同行。一路上伺候大姐,腼腆而殷勤,表示慷慨,下车的时候,还替她代付了茶房座的小费。处境是够尴尬的。——但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变得虚心了一点。开始体会到:学问来不得半点虚夸,人生的道路必须脚踏实地;大海行舟,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师范毕业,原可以留校当附小教员的,为升学,我辞退了。可是为什么升学?升学以后又怎么样?那时候还不懂得二十年以后才听说的为人民服务的道理,对人生的目的是茫然的。无怪南京归来,四大皆空。除了一纸文凭,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自大是没有根据的。学问不能靠別人赐予,要靠自己勤学苦练,理想不能凭空实现,要奋斗,要自力更生。这里没有窍门,也没有捷径。
“昂着的头这时低下来了。说来是讽刺,别来两月,我又回到了曲阜。‘圣人门前摆字摊’,经人介绍当了孔家的家庭教师,过了一年‘家馆’‘师爷’的生活。实践证明,‘我非生而知之者’是句实话。那一年,蹈厉奋发,很有点像‘卧薪尝胆’的样子。一天工作十小时,还自修《论语》、《孟子》,达到通本成诵。代数公式,几何、物理定理,每天睡前逐条默诵一遍。温习了师范、中学的两种物理学教科书,还读了米尔根、盖尔合著的英文原著。间周写一篇作文,送师范老师批改。只有历史、地理没有再下功夫。”*吴伯箫:《且说考试》,《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663—665页。
伯箫自述二:
“南京考东南大学,表示与众不同。”“叔父信:这种骄傲情绪恐于升学不利。”
“24年夏去南京考河海工程,东南大学都未取。在旅馆丢了钱,借钱回家。打击很大。在家没法见人,父亲朋友王子英介绍到三府教国文、英文、算术。兼教孔德成英文,为邮政局长的儿子补习。”*吴伯箫:《自传》(1965),中国社会科学院,吴伯箫档案。
伯箫自述三:
“五四运动后在曲阜师范学校学习五年,一九二四年夏毕业。在孔家教了一年家馆(教孔德成英文)。”*吴伯箫:《吴伯箫——答〈调查提纲〉》,《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79年第1辑。
早年记忆之“A府世伯”:“我迟疑着。因为虽然认识那边的老太太,我的一个世伯也在那里教馆……”“我,因为还没有学到这些事故,不懂得如何去周旋,于是就和几个相熟的,在靠舞台很近的一所书房里,一面闲话,一面听戏。内里边自然有我那位世伯,而同时是A府的先生底那一位。”*吴伯箫:《那一天》,《吴伯箫文集》(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72页。
王乐佺口述:“我父亲在孔府任教期间,吴伯箫同志正在曲阜二师求学,二人因同乡关系成为忘年交,过从甚密,除研究学问外,我父亲也从经济上给以帮助。后吴伯箫学成毕业,正好孔府需要一名英语教师,我父亲赞赏吴伯箫的品格和学问,全力举荐,孔府遂聘吴伯箫为孔德成的英语教师。”*王乐佺口述,赵亮、张同祯整理:《末代“衍圣公”的启蒙老师——回忆我的父亲王毓华》,《联合日报》1999年8月10日。
1925年,吴伯箫19岁。1月10日,农历甲子年十二月十六日,由家里安排,未满18岁的吴伯箫与同龄女子刘淑德举行婚礼。
刘淑德,莱芜蔡家镇村人。其父刘连亭与伯箫之父曾为高小同学,以此为双方儿女结下婚约。作为吴、刘两家定下的旧式姻亲,刘淑德以长媳身份终其一生,1949年后在吴家花园村受到革命家属待遇。1967年夏病逝,享年61岁。
对这门亲事,伯箫坚决反对。婚礼虽然举行,但伯箫视刘淑德如路人,夜晚和衣而眠,白天则到县城同学家里躲避,并在县城街道张贴反对包办婚姻、提倡自由恋爱的标语。三天之后,伯箫离家。
伯箫自述:“1924年冬由父母包办结婚,不满意,有脱离家庭的思想。”*吴伯箫:《自传》(1965),中国社会科学院,吴伯箫档案。
编者按:关于吴伯箫的旧式婚姻,笔者曾多次与吴伯箫三弟吴熙振讨论到。1995年4月11日在吴家花园吴熙振家里(也是吴氏祖宅),吴熙振谈到以下数点:(1)父亲吴式圣少时在大冶村读私塾,同学共四人,其中之一为刘连亭。刘为人忠厚老实,育有一女四子,女孩名淑德,后来父亲与刘连亭商定双方做亲家,淑德嫁吴家长子熙成。(2)大哥与刘淑德结婚后,虽迫于压力在新房休息,但从未与刘有任何接触,他总是自己和衣蒙头而眠。后来偶尔回乡,亦在母亲房中,被母亲训斥后才回到自己房里,但仍旧和衣蒙头,不与刘搭话。刘因为害怕、自卑,也从不敢接近吴。(3)大哥与大嫂结婚时,因不满父亲对自己的包办婚姻,在县城高小等处张贴标语、传单,反对包办婚姻,提倡自由恋爱,白天不回家,躲在姓何的高小同学家里。(4)大哥与郭静君恋爱后,曾经回家向父亲提出与刘淑德离婚,父亲说:“你在外头娶八八六十四个老婆我管不着,但家里这一个,不能离!”父子为此闹翻。(5)大嫂嫁到吴家后,独守空房,很自卑。曾想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央求我教她识字读书,我也试着教她扫盲,可是因为基础太薄弱了,最后不了了之。(6)母亲去世后,郭静君的父亲郭占庭送了两幅挽幛,大嫂一定要自己拿起一幅来,大哥不愿意,父亲解劝大嫂:“咱家好幛子有的是,你何必非要拿那一幅。”大嫂说:“我就是想置置气。”(7)解放后大哥在东北工作,我去探亲时向他提到大嫂对父母尽孝、对兄弟们的照顾和她自己的病体,大哥深表同情,对我说:“都是女人呵!我虽然无法解除她精神上的痛苦,但我得在物质上帮助她。”从那开始往家里给大嫂捎钱捎物捎茶叶,现在家里还有那时大哥寄来的茶砖。
吴伯箫与刘淑德结婚的时间,吴伯箫外甥亓举安曾在1993年11月28日致笔者信中提及,认为是“1925年农历12月16日”,并将刘淑德误为“刘淑贞”;在我约请下,1994年夏亓举安起草一份《吴伯箫的旧式婚姻》,其中涉及的时间仍为1925年“古历12月16日”,实则与吴伯箫1965年自传“1924年冬”不一致。笔者判断,所谓农历“12月16日”应该是来自吴熙振记忆,这与吴伯箫“冬”的说法是吻合的,但如果是1924年的农历12月26日,实则已是1925年的1月10号了。
初夏,以升学考试辞别孔府家馆。末代“衍圣公”孔德成以手书“云鼎汤盘有述作,留略班易供研叟”条幅赠送老师作为留念,落款“孔德成时年八岁”。
编者按:此说来自于吴伯箫三弟吴熙振。笔者1982年下半年去吴家时熙振老人口述,其中说到孔德成落款为“孔德成时年八岁”。查文献,孔德成生于1920年2月23日,1925年虚岁六岁,与八岁说有距离。当然,也有可能是后来写的,因为二人在抗战前一直有联系。另外,关于吴伯箫任教于孔府一事,或者还可以参考孔德懋口述、其女儿柯兰整理的《孔府内宅轶事》(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3月第1版)。该书第三章第4节《家学》对幼年时期孔府家学情况有不少回忆,提到莱芜人王毓华老师和其他几位老师,但没有涉及到吴伯箫。笔者曾致信柯兰向她了解,回信称其母亲平日未提及,答应帮助询问,但后来没有进一步的答复。吴伯箫早期散文《塾中杂记》七篇有对自己任教于孔府的一些日常生活记录,亦可参看,见《吴伯箫文集》上卷,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10月第1版。
孔德成题联第一句“云鼎汤盘有述作”或出自李商隐《韩碑》:“汤盘孔鼎有述作,今无其器存其辞。”
6月,报考北京师范大学。伯箫自述:“原想考北大,先考师大。”*吴伯箫:《自传》(1965),中国社会科学院,吴伯箫档案。9月,考入国立北京师范大学,选理预科。校长为张贻惠,黎锦熙先生讲授大一国文。自述:“五十年前在北京师范大学,黎锦熙先生教我们大一国文,记得讲一篇《雨》(我的印象中那是冰心的散文,但问她,她否认),黎先生用湖南话读:‘刚上去电车,那铃声就叮口当叮口当地响起来了。’读得很认真,仿佛解释的很详细,当时想:为什么语体文还要这样讲呢?”*吴伯箫:《谈语文教学》,《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617页。
开始尝试白话写作。本年冬,参加平民学校工作。
伯箫自述一:“一九二五年考北京师范大学,临时翻一翻的历史成绩最好,而下过苦功的物理学却仅仅及格。‘性相近,习相远’么?一年级选理预科,二年级转文预科了。”*吴伯箫:《且说考试》,《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665页。
伯箫自述二:“从满是陋巷井、舞雩坛、子贡手植楷一类文物古迹的曲阜,看过陈焕章在孔庙随着古乐三跪九叩,分吃过丁祭猪肉,忽然迈进火烧赵家楼,发动‘五四”运动的北京城,喊出‘打倒孔家店’,看溥仪搬出故宫,对那时一个青年说无疑是一次思想大解放。记得刚看罢师范大学的新生榜,立刻就跑到天安门参加声援‘五卅’惨案的游行示威。跟着浩浩荡荡群情激昂的队伍,高喊‘打到列强’‘锄军阀’。满怀是一种冲破黑暗、探求光明如饥似渴的心情。”“新生报到,选了理预科,目的是科学救国。参加一个山西同学比较多的群众团体叫‘群新学会’,喜欢它组织水夫、粪夫,深入贫苦市民;不久又参加了C·Y·的生活。秘密传阅《共产主义ABC》《夜未央》等油印书刊,也学着刻钢板,印传单,坚持写日记。”*吴伯箫:《无花果——我和散文》,《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489页。
伯箫自述三:1925年冬,田珮之(现任华东师大研究部主任,党员),“跟高年级同学武新宇、张希贤、李名正接近,参加平民学校工作”*吴伯箫:《自传》(1965),中国社会科学院,吴伯箫档案。。
自述:“老的北京师范大学,除附属中学和小学而外,还附设过平民学校。那是师大同学自由结合创办的。同学自己想办法学着办学校,教育学生。……我大概是因为学过五年师范又当过家庭教师,被朋友看中,1925到27年当过两年的班主任的。……平民学校校部就设在和平门外老师大进大门往北的地方,过去春夏秋三季是操场,冬季是溜冰场。北头西侧是两间办公室,办公室对面是两个三间的低年级教室。很少其它设备,条件是很简陋的。学生下午上课,更多的教室分别借用大学的和马路对面附小的。”*吴伯箫:《办平民学校》,《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638-639页。
此段对吴伯箫东北八年的办学工作和写作生活作了梳理、记载,供相关问题研究者参考并希望给予补充及建议。吴伯箫离开延安后,以“打前站”的姿态长途跋涉到东北,从佳木斯到长春再到沈阳,前后凡八年,先后为东北大学、东北师范大学、东北教育学院的建设作出了开拓性的贡献。这段经历也成为他从事新中国高等教育工作的重要阶段。1954年春,吴伯箫被调任教育部下属人民教育出版社副总编辑、副社长,并兼任中央文学讲习所所长。
1946年,吴伯箫40岁。1月,在张家口华北联大任中文系副主任,教学之余为“北方文化社”写稿。
朱子奇《怀抱理想 俯首耕耘——悼念吴伯箫同志》:“一九四六年春,我们在张家口又相见了。他在华北联大任教,我在《北方文化社》工作。我们的领导人都是成仿吾同志,又住在一起,因此不时见面。为配合宣传党的新解放区政策,他给我们的刊物经常写稿,常常亲自把字迹清楚、内容充实的文章准时送到编辑部。”*朱子奇:《怀抱理想 俯首耕耘——悼念吴伯箫同志》,《文艺报》1982年10月号。
1月12日,写《出发点》,刊载于《晋察冀日报》,收入希望书店1946年10月初版的创作合集《陕北杂记》,后收入《出发集》。
伯箫自述:“行军到张家口,写《出发点》,抒发了留恋延安的炽烈感情,刚在《晋察冀日报》上发表,就有人成段朗诵,影响还好。但对地方人事美化绝对了。”*吴伯箫:《无花果——我和散文》,《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499页。
2月1日,农历丙戌年腊月三十日除夕,写通讯《孔家庄纪事》,刊载于张家口《北方文化》,收入通讯集《黑红点》初版本。
3月1日,大型综合性文化刊物《北方文化》半月刊在张家口创刊。主编为成仿吾、张如心,编委有周扬、萧三、丁玲、杨献珍等13人。这是在晋察冀解放区出现的有重大影响的文化刊物。吴伯箫杂文《揭穿丑剧,制止逆流》刊载于《北方文化》第一卷第一期(创刊号)。
3月15日,刘白羽、周而复、吴伯箫、金肇野合写《海上的遭遇》刊载于上海《文艺春秋》杂志第二卷第四期小说栏。
3月16日,杂文《把戏》刊载于《北方文化》第一卷第二期。
4月16日,散文《孔家庄纪事》刊载于《北方文化》第一卷第四期。
4月26日至5月10日,张家口市第一届参议会在张家口市召开。6月1日,根据张家口市第一届参议会内容撰写的通讯《人民是正统——记张家口市第一届参议会》刊载于张家口《北方文化》第二卷第一期。
《张家口日报》报道:
张市举行首届参议会
【新华社张家口十四日电】历时半月的张家口市首届参议会一次大会,于胜利完成十七万市民所咐托之确立市政大计及选举正副议长市政府委员后,十日已隆重闭幕。该会自本月二日起,即进行讨论提案,原提案共三百三十三件,经过分组综合,讨论与通过者,共十四大件。大会首项讨论者为中共张家口市委“关于张市目前施政方针”一案,经两天讨论后一致通过。大会通过之第二案为房租问题,这与全市居民关系极大,经专门委员会数次研究与实地调查始做出决定。为奖励私人投资经营房产,允许二房东存在。关于税收品类征额,争论最为热烈,共同认为其原则应为公平合理简单易行,并照顾本市最低限度之财政开支。最后一致通过之决议案为(1)将营业所得税改为统一累进税。(2)将有牙税之商业,如粮食干鲜果等及小本买卖业,免除营业税。(3)对小商实行照牌税,根据收入分等征收,贫苦小商则一律免征。大会并批准了市政府之三十四年度财政预算。九日进行选举,九十一位正式参议员全体出席,自由无拘束的由各议员联署提议候选人,经过介绍和竞选,结果刘秀峰以七十五票当选为市参议会议长,于德海以七十票、陈兆仁以五十九票当选为副议长,杨春甫当选为政府委员。其中共产党员只占三名。最后杨春甫以九十票当选为正议长,张孟旭以八十五票当选为副市长。*《张市举行首届参议会》:《张家口日报》1946年5月12日。
5月4日,写杂文《社会在前进》。
6月,调任东北佳木斯任东北大学教育学院副院长(院长为张松如,另一副院长为智建中)兼图书馆馆长,至1948年夏。“编《东北文化》,办抗大式训练班。随学生下乡,跟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写《十日记》。”*吴伯箫:《自传》(1965),中国社会科学院,吴伯箫档案。
8月,到达佳木斯东北大学,与张如心一起为东北大学和哈尔滨市青年俱乐部联合举办的青年讲座分别作《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形势》和《解放区文艺》等报告。
伯箫自述:“1946年6月,(我缴还了张如心同志关于我的那张假结论)从张家口出发去东北,7、8月间到佳木斯。”*吴伯箫:《自传》(1965),中国社会科学院,吴伯箫档案。
伯箫自述:“隔年秋天又从多伦、赤峰、白城子一线,时而卡车,时而牛车、徒步、火车,胜利地到达齐齐哈尔、哈尔滨、佳木斯。一路横跨八省,简直记不起遇到过什么困难。在内蒙古草地遇雨,卡车捂进四无人烟的荒野泥沙里,两天两夜,拿炒面充饥,接雨水解渴,算是困难吧?但那有什么,我们早有思想准备。因此,在那种情况下,连同行的老人、小孩都照常欢欢喜喜,没有一个叫个苦字。”*吴伯箫:《“努力奋斗”》,《北极星》,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第6页。
伯箫自述:“三十年前,我们延安大学的队伍开进解放最早的北满,学校五年三迁:由佳木斯,而吉林,而长春。我就曾跟着打过三次前站。那是一次比一次新鲜,一次比一次繁忙,一次比一次紧张的。”“记得在吉林省榆树县,离前沿阵地不到五十里,我住在县委一间茅屋的土炕上。屋里除了我的铺位,满堆的都是书。从《四书备旨》到《清史稿》,都是线装古籍。那是土地改革中从地主家里蒐集来的。‘这些书你们怎么处理?’我兼管图书馆,有责任筹措精神食粮,就这样问县委书记。书记说:‘前线还在打仗,这些书正愁不知运到哪里。你们要吗?全部送给你们。’‘那太好了。’我抢着回答。这样,靠新生七手八脚装了二十几木箱运到了佳木斯。当时,连一部《辞源》也找不到,这些书可真是及时雨呵。同样的同治五年首夏金陵书局校刊的二十本的线装《史记》有两部,我自己留了一部,到今天还放在书架上。”*吴伯箫:《打前站》,《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40页。
伯箫自述:“记得从延吉带百多名新生千里迢迢回佳木斯,凭护照坐火车,开饭的时候,沿途兵站把饭菜送到车上。冬天,饭菜都是热的,而时间不早不晚,碗筷不多不少,准确得叫人吃惊。从敌伪十四年奴化教育下刚解放出来的男女青年,简直惊奇得目瞪口呆。像一觉醒来,忽然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进学校门,那些不过只来了三天五天的同学,便一拥而上迎接‘兄弟姐妹’。穿一色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师生顿时形成了融洽的整体。上课,讲革命,讲解放,讲民主;就是在院子里坐在地上听讲,也都肃静无哗,惟恐漏听了‘闻所未闻’的道理。下了课,唱歌,跳秧歌舞,又那样自由,活泼,谈笑风生。‘见所未见’,一切都是新的。除了十四年被逼养成的有些习惯:讲话结束用‘以上’代替‘完了’;路上跟教师碰对面,学生要站立道旁,深深鞠躬。……一时改不彻底,一般都是自然的,大家平易相处的。”*吴伯箫:《打前站》,《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41页。
马加记述:“佳木斯是当时的合江省省会。我在这里见到了省委书记张闻天同志。”*马加:《漂泊生涯》,《马加文集》(第7卷),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8年。
《东北师范大学校史(1946-2006)》记载:“1946年8月,张如心所率延安大学和华北联合大学的百余名教师、干部从张家口出发,途经洮南、白城、齐齐哈尔。胜利地到达了东北局所在地——哈尔滨市,受到了当时在东北局工作的领导人林彪、彭真、陈云、凯丰等的分别接见。正在哈尔滨市参加遣侨工作的东北大学学生热烈欢迎他们的到来。张如心和吴伯箫到达后为东北大学和哈尔滨市青年俱乐部联合举办的青年讲座分别作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形势》和《解放区文艺》等报告。”*《东北师范大学校史》,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6页。
8月14日,在佳木斯写杂文《人民的胜利万岁》,刊载于1950年8月15日《东北日报》第5版。
10月10日,《东北文化》在佳木斯创刊,半月一期,共出16期,1947年8月停刊。为中华全国文艺工作者协会东北总分会会刊,东北文化编辑委员会编辑,佳木斯东北文化社出版,吴伯箫是19位编委之一,同时负责此刊的具体编辑。
伯箫自述:“《东北文化》是一种比较大型的、综合性的半月刊物。从10月10日创刊,半月一期,到年底恰满六期一卷。它将以二卷的开始迎接1947年新年。”*吴伯箫:《介绍〈东北文化〉》,《东北文化》1947年1月26日。
《延安文艺史》记载:“1946年10月,影响较大的《东北文化》创刊,编撰人是任虹、吴伯箫、严文井。”*艾克恩:《延安文艺史》(下册),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年,第517页。
《东北师范大学校史》记载:“学校与佳木斯文化艺术界联合会创办了知识杂志社和东北文化社。前者,出版半月刊《知识》,由舒群任主编,张松如等任编委,纪云龙为编辑。创刊号于1946年8月15日问世。后者,出版综合半月刊《东北文化》,由张如心、萧军、姜君辰、塞克、吕骥任主编,白希清、王季愚、吴伯箫、张庚、张松如、智建中、阎沛霖等任编委,由吴伯箫担任编辑。10月10日,首次刊行。”*《东北师范大学校史》,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7页。
10月19日,中华全国文艺工作者协会东北总分会在佳木斯成立,罗烽、舒群为正副主任,萧军为研究部长,白朗为出版部长。
11月24日,经中共中央东北局同意,中华全国文艺协会佳木斯分会召开成立大会,入会代表600余人。
12月16日,在佳木斯写论文《文艺的阶级性》。
12月30日,东北局作出《关于东北大学的决定》,决定学校要调整办学方针,“将现有的教职员绝大多数动员去办中学”。
12月31日,论文《文艺的阶级性》刊载于佳木斯《东北文化》第一卷第六期。
年底,写《介绍〈东北文化〉》,刊载于1947年1月26日《东北文化》第二卷第一期。
本年,东北行政委员会成立了教材编审委员会,吴伯箫与张如心、张松如、智建中等先后被聘为教材编审委员。*《东北师范大学校史》,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8页。
1947年,吴伯箫41岁。1月10日,在佳木斯东北大学写《黑红点·后记》。
2月,学校贯彻东北局《关于东北大学的决定》,对学校机构作出诸多调整,从培养师资的要求出发,成立了师资培训工作委员会,张如心为主任,成员有白希清、吴伯箫。
4月,新华书店佳木斯东总分店出版散文集《黑红点》,收散文11篇,篇目:《黑红点》《打娄子》《游击队员宋二童》《化装》《一坛血》《文件》《“调皮司令部”》《战斗的丰饶的南泥湾》《“火焰山”上种树》(附录《建设边区运动》)《新村》《孔家庄纪事》《后记》。
4月26日,经东北局批准,扩大加强东北大学教育学院,张松如(公木)任院长,吴伯箫、智建中任副院长。教育学院设三个班,其中国文班班主任由吴伯箫兼任,副班主任是杨公骥。5月10日,教育学院举行开学典礼。*《东北师范大学校史》,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1页。
编者按:1983年8月9日夜,公木写旧体诗《哭智建中》云:“去岁悼伯箫,天低常气闷。今年哭建中,路窄披荆棘。吴长我二年,智少我两岁。人称吴张智,辕骧三兄弟。同攀燕岭云,共饮延河水。携手佳木斯,浇汗培桃李……”*公木:《哭智建中》,《公木旧体诗抄》,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28页。
10月10日,东北大学教育学院第三届新生开学典礼举行。本届学生324名,编为政治班、语文班、青干班共三个班,吴伯箫兼任二班(语文班)班主任。此前,吴伯箫以副院长身份亲自到吉林省招生,跑遍了各县。*《东北师范大学校史》,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3页。
伯箫自述:“招生,我们曾直接跑到城乡村镇考生的家里。对考生的家庭成分、经济情况,对考生的履历,文化水平,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录取的学生,往往还没有到校,我们就已经跟他建立了感情,成为熟人了。”*吴伯箫:《打前站》,《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40页。
担任《五四思潮》课程的讲授。
10月15日,《东北日报》报道“范明枢同志病故”,于11月11日写《范明枢先生·附记》。
10月,香港海洋书屋出版通讯集《潞安风物》,收通讯、报告12篇,收入周而复主编的“北方文丛”第二辑。
1948年,吴伯箫42岁。3月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再度解放吉林市。3月18日,《东北日报》发表社论《为完全解放东北而战》,号召“后方党政军民要集中力量组织生产运动”,“发展城市工商业”,以“加速全面歼灭东北蒋匪并进而支援全国战争,发挥东北解放区对全国的战略总基地的作用”。为响应这一号召,4月17日,学校派340余名师生下乡到桦川县黑熊、大赉岗、太平镇、悦来镇4个区,参加生产劳动20天,这是东北大学师生在佳木斯第三次下乡。*《东北师范大学校史》,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4页。
4月17日—26日,与东北大学师生自佳木斯到合江省桦川县太平镇参加农村劳动10天。
5月4日,根据下乡劳动10日体验、见闻在“山湾子跑腿子窝棚”写报告《十日记》。
伯箫自述:“土地改革后,东北大学三百四十几个干部和同学分别下乡,到合江省桦川县四个区,参加生产劳动,体验农村生活,从而加强自己思想、意识、作风的锻炼。这篇文章主要是根据到太平镇的学生和干部在四月十七日到二十六日十天内生活情形写成。”“一天的工作时间,大致是这样分配的:从早起到晌午,下地生产;下午干一气家家户户底零活,再读报,记日记,写心得;晚上漫谈,检讨,交换经验。附带作的组织妇女、儿童,办黑板报,帮办小学,唱歌、演剧、敲锣鼓扭秧歌,搞清洁卫生,都是瞅时间看需要来进行的。”*吴伯箫:《十日记》,《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136页。
7月3日,东北局、东北行政委员会通令各级党政组织,决定将东北大学、吉林大学合校,定名为“东北大学”。任命张如心为校长,何锡麟为教育长,张松如为副教育长。
7月中旬,学校由佳木斯迁吉林,任东北大学文艺系主任、图书馆长,至1949年夏。
7月25日,举行合校典礼,张松如致开会词,当晚并有盛大的庆祝晚会。
伯箫自述:“学校从佳木斯搬到吉林市的八百垄,一个学习班打前站。从学校到火车站,再从火车站到学校,大家是运输队,桌椅板凳,家俱图书,随车押运;上车下车,是搬运伕、装卸伕。等到拿起镢头、铁锹在学校附近开地种菜,修理电线、自来水管、下水道,就又是农民、工人了。课堂内外处处都是学习。院长、教师、学生,年龄稍有差别,可是从衣着、生活、文娱活动看,很难分清。那真叫水乳交融呵。”
伯箫自述:“前站到鸭绿江边,卡车盘山而上,眼看见前边的车子要滚下山沟,好险!大家自动下车,前后卫护着帮助司机提高警惕,沿着前车爬过的路继续前进。走进旅店,我们掺杂在光荣的伤员中间,听传播胜利的消息:敌人的狼狈,我军的英勇,大家都分沾着欢乐和征尘。这样疲劳也是一种享受吧。
“在山川秀丽的安东(现已改名为丹东),我访问了一个由作家老朋友当厂长的造纸厂。厂里存纸山积,令人欣羡。‘学校能要一点吗?’‘财经办事处批个条子就行。’于是,我拿护照作介绍,第二天清早,就走访‘东北财经办事处’。……
“有一次,辽东省主席约我们吃饭,席问谈到‘全党办大学’,省里分配给学校的款子可以顺便带回吉林,‘免得再派专人押送了。’‘不过这次是黄金,带到吉林可能有差价,到银行谈谈折成食盐吧。那里正需要食盐,盐价也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几句话,上万的款项就支取了实物。——同行两人,回八百垄的路上,一个跟卡车运纸,一个跟火车运盐。到吉林,食盐立刻推销了,多少还赚了点‘利润’;纸,学校用了整整两年。而我们,干了一次‘纸商’、‘盐贩子’的行当,点缀了经历,成为半生的骄傲。”*吴伯箫:《打前站》,《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41-542页。
8月1日,译文《重逢》刊载于《青岛时报》,原作者署“比萨拉比亚·苏桑娜尤姆”,译者署名“山屋译”,文末括号内显示“未完”。
8月12日,东北行政委员会教育部在哈尔滨召开东北解放区第三次教育会议,吴伯箫与校长张如心以及何锡麟、张松如、智建中等出席会议。
10月1日,东北大学举行开学典礼。
10月10日,写创作谈《“眼高手低”》。
10月19日,长春解放。另,《文艺月报》月刊在吉林创刊,吉林文艺协会主办,吴伯箫为10位编委之一,创刊号刊载吴伯箫翻译伯林斯基(别林斯基)论文《文学、艺术与社会断想》。
11月,学校教职员联合会成立,推举吴伯箫为主任委员。(《东北师范大学校史》,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9月第1版,第18页。)
12月10日,论文《“眼高手低”》刊载于吉林《文艺月报》第二期。
1949年,吴伯箫43岁。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2月28日,东北局大学委员会、东北行政委员会教育部发布《对于在平东北各校学生处理办法的规定》,将沈阳的东北大学、长春的长春大学、吉林的长白师范学院及东北大学先修班和长大先修班共2186人交东北大学;原各校教职员随同所属的学生分配,各校的图书、仪器、设备按照所属科系分配。根据这一决定,1946年建校的长春大学,1923年建校的沈阳东北大学文、理、法三个学院,1946年成立的长白师范学院的教职员和学生,全部合并到东北大学。*《东北师范大学校史》,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0页。
本年春,到长春接收原长春大学,并入东北大学。
伯箫自述:“打前站发展到接收伪长春大学,工作就越来越全面了。房舍、人员、图书、仪器,不是清点移交,而是统一收拾,就地重建。长春的解放,是敌人被围困起义的。打前站的路上,首先遇到的是在饮马河一带集合在一个车站上等待整编的一列缴了械的兵车。穿黄呢子军装的将官仿佛已不怎么惊慌,但都无精打采,垂头丧气。跟押车的英武的解放军握手打招呼,令人最清醒地感觉出胜负的分野,敌我的界限。‘独立三边静’,‘曾驱十万师’,刘长卿的诗句立刻涌到了唇边,浮上了脑际。走到市里,沥青马路上的沥青,有的被刨起来当燃料了,到处坑坑洼洼,剥落破碎。多少条街道,商店关闭着,只偶尔看见炸高梁面丸子的摊子,炉火都是黯淡的,围着吃的人也很稀少。冷落,残破,瓦砾成堆。”*吴伯箫:《打前站》,《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43页。
春,在长春,收到孟超自桂林寄来《羽书》桂林版一册。
伯箫自述:“1949年春天,到了长春,孟超同志才远远地从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寄给我一本。离初版已经经历了八年战火。这本《羽书》是桂林再版的,纸张很差,很像陕北的马兰纸。”*吴伯箫:《〈羽书〉飞去》,《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68页。
3月,将《波罗的海》译稿清样寄请艾思奇校订,艾思奇3月26日复信:“可惜的是,不论德文原文,以及英译本,在延安撤退时都丢弃了!这是很大的损失。但当时的情形,不容许避免这样的损失,所以我不能帮助你完成愿望,这是很难过的!”
伯箫自述:“《波罗的海》译稿清样,我寄请他校订,他立刻复了信……信是从北京马列学院寄到长春东北大学文学院的,那是1949年3月26日。”*吴伯箫:《我所知道的老艾同志》,《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20页。
伯箫自述:“1949年,长春刚解放,办东北大学。在文学院‘满炭大楼’,一个刚入学的新生丢了一百块钱。为了帮他把丢了的钱找回来,有人主张采取最彻底的办法:关起楼门,来个全院搜查。我们经过商量没有那样做。……我们在礼堂开了一个大会,公开宣布这件事,说说道理。希望拿到那笔钱的人从哪里拿的还是自动放回哪里去。自己不必告诉别人,大家也不要随便猜测,怀疑,追问。更不希望有人栽赃,告密。……第二天,清晨,在厕所的暖汽包上我们发现了包得板板整整的九十六元。立刻还给了失主。失主的高兴到了惊讶的程度(四元的短缺就是小意思了)。”*吴伯箫:《归来》,《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37页。
丁耶(黄滁)回忆:“同吴伯箫老师认识是在1949年春天,我从华北联大调到东北大学工作、搞创作的,我以为来到东大也会让我搞创作。一报到才知道,这座大学没有创作组,调我来是准备教书。我思想波动起来,想打退堂鼓。正在这时,一位中年同志来看我,从他那身褪色的蓝棉袄和满口胶东口音,我认为他不是管人事的就是管总务的。因为他一见面就摸摸我从华北解放区穿来的那身薄棉袄,说:‘东北比晋察冀冷啊,等一会儿给你领一件棉大衣来。’我却连连拒绝说:‘不用了,我还说不定在不在这里呆呢!’他听我这么一说马上猜出我的心事来,‘是不是不愿意教书啊?还想搞创作?’我只好说了实话。他听完笑了:‘你在国统区写的东西我看过。今后你还可以继续写嘛,我们文学院正需要懂写作的教师。你年轻,可以领学生下厂、下乡去体验生活。萧军、舒群都在东大任过教,公木、锡金、杨公骥、思基都在这里,我们还要把文学老前辈穆木天教授请回来。他是吉林省伊通人……’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文学前辈的名字,有的作家的作品,我在中学时代就读过,我将同这些文学前辈一起工作真是幸运。我终于被这位老同志说服了,答应留下来工作。他听了我的话却说:‘不要过急决定,考虑好了再告诉我,我叫吴伯箫。’我一听吴伯箫的名字,心里一动,眼前这位老同志不就是写过《一坛血》和《黑红点》的解放区老作家吗?我在国统区就读过他的散文和小说,给我印象极深。这位老延安作家作风朴素:一身蓝棉袄,满脸笑纹,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永久的印象。”“伯箫老师当时是东大文学院院长兼中文系主任,同学们都称他‘老妈妈’。他慈母般地关怀着这些曾受过十四年奴化教育的东北青年,循循善诱,以身教言传给同学们留下美好的印象。记得1949年夏天,东北大学从吉林市迁到长春,文学院设在解放大路的‘满炭大楼’里,这座楼里极为讲究,橡皮地板,天天要擦洗。全院只有一个清扫工,所以清扫任务都是由干部、同学来担任。走廊里那些痰盂的倒洗和厕所的清扫,一些才从北平接来的大学生都不肯干,这个苦差事就落在我们几个干部的头上,吴伯箫院长就是我们的领头人。他穿着那身蓝棉袄,把袖子一挽,就刷起痰盂来。那些从旧学院来的大学生们把吴院长当成老工友了。有一位女同学在一篇作文中这样记叙着吴老师的印象:
“那天院部通知全体同学,听吴伯萧(原文有误,应为“箫”,编者注)院长作关于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报告。我们都知道吴院长是个延安老作家,并且亲自参加过延安文艺座谈会。陈日新秘书宣布开会之后,就看见一个老头一手提着暖水壶,一手拿只茶杯走上讲台。他倒了一杯水就坐下了,我们觉得这个老工友好笑,倒完水怎么坐下了呢。我们几个女同学正在窃窃私语时,陈秘书又从旁边伸过头来说:‘同学们静一静,听吴院长讲话。’这时才弄清楚,坐在讲台后边那位经常倒痰盂,打扫厕所的‘老工友’就是大名鼎鼎的老作家吴伯箫呀!
“因为我教现代文选及习作课,才得以看到同学的这篇习作。文章里生动地描写出吴老作为一个人民教师的朴素作风。”*丁耶:《教师的灵魂,作家的劲笔:忆吴伯箫二三事》,《文艺论稿》1983年总第10期。同月,华北新华书店出版由华北人民政府教育部审定的《中等国文》第四册,其中第三、第四篇课文分别为吴伯箫散文《丰饶的战斗的南泥湾》之一、之二,这可能是吴伯箫作品收入中学课本的最早记录。
5月,新华书店开始印行《中国人民文艺丛书》,其中报告文学类收入刘白羽、吴伯箫、金肇野、周而复合著的《海上的遭遇》。
7月,东北大学由吉林市迁到长春市,校址设于斯大林大街(现人民大街)南端的自由大路两侧。
6月底7月初,在北京参加系列活动、会议。
7月1日晚 ,以“文艺工作者”身份参加在先农坛体育场举行的中共庆祝“七一”群众大会。
伯箫自述:“广泛群众性的庆祝大会,是晚上在先农坛体育场举行的。第二天全国文代大会要在怀仁堂开幕。”“文艺工作者七百多人,傍晚集合在红墙绿瓦的天安门前。……长长的三路纵队蜿蜒行进在正阳门大街,自成行伍,从根据地来的,保持着工农兵的朴素作风,来自新解放区的,争着摆脱旧社会的因袭,共同的愿望是向劳动人民看齐。有的是老朋友,有的是新相识,仰慕,学习,形成一派团结融洽空气。记得我的同伍是京剧著名演员程砚秋同志。”“那次旷古没有过的聚会,对谁不是奇遇呢?队伍从金水桥边出发,走过十里长街,直到登上体育场阶梯看台,大家都是肩并肩前进,肩并肩落坐。……不过,队伍还在行进的时候,天空就布满了乌云,苍然老城被压得透不过气来。战友们随时都警惕着暴风雨的来临。果然,我们刚刚在看台上坐下,闪电划破浓云,格隆隆一声霹雳,瓢泼大雨就劈头盖脸倒下来了。对满场的群众都是难以幸免的袭击。但是,没有谁发命令,也没有谁出来维持秩序,上万人的集会竟很少有人挪动,更少有人站起来跑到哪里去躲躲,避避。听不到喧闹,听到的只是一片雨声。……雷雨来得很猛,去得也很快。大约二十分钟,突然雨停了,云散了,换来一碧晴空。晴空挂起的是皎洁的明月。……正是这时候,《东方红》乐曲响了,毛泽东同志由周恩来、朱德同志等陪同走上了主席台。已经是夜里,那时没用探照灯,在几盏煤气灯光的照耀下,人们清楚地看到了他们魁梧高大的身影。毛泽东同志挥手向全场群众招呼,像建国后二十六年每逢盛大节日在天安门城楼向集合在广场的群众招呼一样,群众同报以热烈的鼓掌,纵情的欢呼。”“‘七一’,正是雷雨里诞生的。记忆里,毛泽东同志没有讲很多话,印象最深的是:当群众齐声高呼‘万岁’的时候,毛泽东同志亲切地回答了‘同志们万岁!’群众爱戴领袖,领袖热爱群众,心心相通。崇高的感情,两个‘万岁!’充分表达了。”*吴伯箫:《雷雨里诞生》,《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10-512页。
7月2日至19日,以东北代表团代表身份在北京参加第一次全国文代会。会议期间,被选为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委员会上被定为秘书长,因学校工作未到职。
伯箫自述:“一九四九年七月到北京出席全国第一次文代大会。为理事。理事会上定为秘书长,因有学校工作,未能到职。”*吴伯箫:《吴伯箫——答〈调查提纲〉》,《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79年第1期。
《延安文艺史》记载:“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于6月末在北京报到,7月1日集体参加建党十八周年纪念大会,7月2日正式开幕,7月19日闭幕。原定代表753人,临时增加到824人……在与会的9个代表团中,‘老延安’的代表占着相当比重,计有……东北代表团的刘芝明(团长)……吴伯箫……等。”*艾克恩:《延安文艺史》(下册),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年。
会议期间,曾与巴金谈到1941年《羽书》出版一事。巴金告知,稿费当时寄到济南,吴伯箫认为这是有人“冒充”他。会后返长春,在斯大林大街附近见到一册《在抗日战争期间牺牲的文化人》,其中有吴伯箫名字。
伯箫自述:“第一次文代大会,剑三晚到两天。郑振铎先生忙着邀巴金同志等作陪在翠华楼替他洗尘。席间大家畅怀交谈,真的‘把杯痛饮’,我竟忘记问起写序的事,更没谈起《羽书》的出版过程。
“另一件活见鬼的事却在回长春后发生了。——散步在斯大林大街,无意间在旧书摊上看到一本印得很拙劣的小册子,叫《在抗日战争期间牺牲的文化人》。顺手拿起来翻翻,书里竟霍然跳出了自己的名字。名字作为题目自成一节。文字记叙:说我跟李广田、何其芳是好朋友,交谊很深,都写散文。散文的风格也相近。——仿佛写的都是事实。不过后边却说我跟敌人作战受伤,被敌人活埋了。牺牲的时候,表现非常英勇。虽无贬词,却完全是谣传了。”*吴伯箫:《〈羽书〉飞去》,《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69页。
伯箫自述:“抗日战争以前六年写的东西,多数发表在《大公报·文艺》上,像《羽书》、《我还没有见过长城》、《马》等;集为《羽书》,由王统照转交巴金办的文化生活出版社编入《文学丛刊》第七集。在《水星》上发表的《海》和《天冬草》,还有用天荪笔名在上海刊物上发表的《理发到差》(因揭露了韩复榘的反动统治,曾被追查),都没有收入。王统照用韦佩笔名为《羽书》写的《序》,也没印在书上。出版时我在延安。全国第一次文代大会时,巴金告诉我:稿费曾寄到济南,‘我’因与敌人作战右臂受伤,用左手写信,又要一次稿费治伤。这显系有人冒充。后来,在东北无意中看到《抗战期间牺牲的文化人》一书里有我的名字,说‘我’被人活埋,牺牲时英勇顽强,这种捏造大概也发生在那个时候。真是活见鬼!”*吴伯箫:《吴伯箫——答〈调查提纲〉》,《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1979年第1期。
莫洛记述:“后来他回到济南,全家被日寇杀戮,并强迫他参加和运,他正义拒绝,惨遭酷刑,以致残废,其当时生活艰苦,赖卖文度日,后贫病交迫,在一风雨之夜,默默死去。”*莫洛:《吴伯箫》,《陨落的星辰——十二年来中国死难文化工作者》,上海:人间书屋,1949年。
8月1日,东北局、东北行政委员会发出《关于整顿高等学校的决定》,学校根据这一指示进行全面整顿。院、系、科及领导人都有调整,文学院院长为吴伯箫,下设国文系、文预科。
在学校组织鲁迅文艺学会,在《吉林日报》开辟“文艺”专栏,指导学生写作。
孙中田回忆:“进长春的工作是全面的。接收原长春大学,房舍、人员、图书、仪器,不仅要清点,而且要统一收拾,就地重建。要把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都修理、复原。当我们‘大部队’唱着‘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的歌,开进‘满炭大楼’的时节,一切教学的设备都已经就绪了。”“文学院办起来了,怎样使学生提高,这又是一个实际问题。当时他所重视的是在课堂教学的基础上,引领学生到社会实践和文艺实践中去。这时候,请劳动模范到学校来言传身教是一个方面;同时,只要有机会,就让同学们到农村去,到工厂去,把自己的切身感受写出来。为了强化学生的写作能力,他与当时的《吉林日报》联系,在报纸上开辟一个《文艺》副刊。同学中只要有生动内容的素材,有可塑性的毛坯,他都会关心或亲自动手修改,使之发表出来。为了接近同学,他就打起床铺,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在晚上或假日,常常把爱好文学的同学,聚集到他的住处。互相谈谈自己有什么故事,有什么要写的素材。一旦发现了好的苗头,立刻就加经点拨,使自在状态的生活,活化起来。这时候就约定要动手写出来了。那时节,学校的生活是供给制,从衣食住行到记笔记的纸张都是学校供给的。写作的草稿是用半黄的笔记用纸密密麻麻写下来的。送到吴伯箫老师的手里,等待吴老师用工整的毛笔改过之后,在原稿上,常常会有‘抄发表’几个字,这便是学生得到的最高奖赏了。《文艺》副刊是同学的用武之地,也是老师的写作园地。许多名教师的稿件也发表在这里。例如,穆木天的《在自由的天地中欢唱吧!》、公木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颂歌》,都是这一时期发表的。这样,师生之间,互相激励,为社会服务,把一个文学副刊办得有声有色。可是,他自己这时期的创作却明显地少了下来。”*孙中田:《吴伯箫在长春——纪念吴伯箫诞辰百周年》,《吉林日报》2006年3月20日。
宫玉海回忆:“他一方面把课程安排得较紧,另一方面又组织大家搞体育活动,适当休息。他当时是东北大学文学院副院长,他一直兼课。他讲得细致、生动。由于他长期从事散文创作,作品甚多,就教给我们许多创作经验,于是我们中间许多人也动起笔来。这时,吴老师组织同学到工农群众中间去,交朋友,体验生活。他又组织鲁迅文艺学会,在《长春日报》(当为《吉林日报》,编者注)上办了《文艺》专栏。我还记得,那时我曾先后写了《弟弟》、《老高师傅》等散文和诗歌,经过吴老师亲自修改,发表在报端,成了我写作的起点。1949年建国前夕,党的组织公开,我写了一首朗诵诗,有一位同学朗诵出来,吴老师听到了,立刻让我抄出来送给他。过了两天,我在《吉林日报》第2版上见到了它。”*宫玉海:《良师的礼赞》(1990年3月),《吴伯箫纪念文集》,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2年。
9月26日,写《为人民政协欢呼》。10月25日,论文《“眼高手低”》刊载于香港《文艺生活》海外版第18-19期。12月15日,写《波罗的海·后记》,交代本书由来。12月16日,写《记东北大学学习代表会议》,刊载于1950年4月1日《东北教育》第13期。
1950年,吴伯箫44岁。1月10日,东北大学教职工联合会易名为“中华教育工会东北大学委员会”,刘呈云任主席,不久由吴伯箫继任。
2月,译海涅诗集《波罗的海》由上海文化工作社作为“文化工作社译文丛书之九”出版第一版,“文化工作社译文丛书 9”,第188页,30开。
4月1日,东北大学改为东北师范大学,隶属于教育部。任文学院副院长、副教务长。在沈阳筹办东北教育学院。
伯箫自述:“新中国的第一个春天,在沈阳筹办东北教育学院,办抗大式的训练班,集中那时东北五省的中等学校校长、教导主任,宣传革命传统,讲建设的方针、政策,学教育学,曾经培训了一批办学校的骨干。又从关里招聘大中学校教师,分期学习四个月到半年,也为新东北输送了一批师资力量。那些工作对革命建设来说是有启蒙性质的,但对新中国的教育发挥了打前站开路的作用。”*吴伯箫:《〈特级教师笔记〉序》),《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648页。
4月10日,写《黑红点》北京版后记。在1947年《后记》之后增加:“本书在北京重印,抽去一篇《孔家庄纪事》,添入一篇《十日记》。原东北佳木斯版正文及后记印错了的地方,都有改正。1950年4月10日,作者。”
9月,散文集《黑红点》北京版由新华书店发行,繁体字竖排,印数10000册,定价2.90元。
10月1日,陪东北教育学院第一期毕业生到北京参加“国庆”天安门前游行,在京拜望老舍。
伯箫自述:“隔年国庆,我陪东北教育学院第一期毕业生参加了盛大的天安门前游行之后,到他(指老舍,编者注)的住处去看他,转述了我亲自听到的总理的话。”*吴伯箫:《作家·教授·师友——深切怀念老舍先生》,《吴伯箫文集》(下),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525页。
本年写作散文《爱祖国》,收入《出发集》。
1951年,吴伯箫45岁。1月,调任沈阳东北教育学院(1953年改师范学院)副院长、总支书记,至1954年3月。东北师范大学同事张松如(公木)、穆木天、蒋锡金、杨公骥、张毕来为吴伯箫送行,六人合影留念。
2月,东北师范大学员工子弟小学改名为“东北师范大学附属完全小学校”,由教育问题研究室王祝辰兼任校长,吴伯箫夫人郭静君为副校长。
6月8日,在沈阳北陵写《从教育看武训》,收入1954年《出发集》。
10月1日,写《我们的理论学习——理论学习阶段工作总结》,刊载于本年12月《东北教育》第6卷第3期。
1952年,吴伯箫46岁。任沈阳东北教育学院副院长、总支书记。马秋帆回忆:“一九五二年四月,我在西南师范学院奉西南军政委员会文教部的调派,偕同被抽调的几个院校的教师共十三人,离开重庆,来到沈阳,经当时东北人民政府教育部的决定,我和周传儒教授等被安排在东北教育学院任教。我们首先见到的就是吴伯箫同志(当时他是东北教育学院副院长)。他对人和蔼可亲,作风朴实,也显得精力充沛,朝气蓬勃。伯箫同志向我们介绍学院的概况和发展远景,他又经常关心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我住在东北教育学院教职员宿舍,伯箫同志常来宿舍问我对这里的生活习惯不习惯,他总爱谈到怎样才能把学校办好,他也不只一次地和我提起他要创办教育系,问我有什么意见,我当然极表赞同。由于当时东北教育学院的学员是抽调东北五省的高中、师范校长和教导主任等,是短期训练,八个月毕业,伯箫同志要办教育系的计划,暂时未能实现。伯箫同志是一位老党员,他总是以身作则,给人以教育和影响。本来他住在家属宿舍,可是他却带一套行李放在院长室,晚上就睡在那里。他坚持不懈地每天早晨都是天不亮就起床,他和我们一同学俄文,要学习两个钟头才吃早饭。他的工作极其紧张繁忙,他办公、开会、写文章,和大家一起参加劳动;凡是关于集体行动,他都强调要遵守纪律,要求很严格。如果发生违反纪律的事,他就提出批评。平时他很注重学院各处的清洁卫生,如果他看到哪些地方的卫生不合格,他也给予批评。有的同志要搬迁到另一个宿舍去居住,当离开时,伯箫同志要求必须把这间屋子打扫得很干净。他说这是延安传下来的老规矩。”*马秋帆:《悼念吴伯箫同志》,《沈阳师范学院学报》1982年第4期。
1月,杂文《让我们为新的一年欢呼》刊载于《东北教育》1月号。5月15日,写散文《回忆延安文艺座谈会》,收入《出发集》。10月,率第二期学员到北京参观、学习,并参加国庆检阅。
马秋帆回忆:“伯箫同志对教学工作抓得很紧,他除了邀请刘芝明、王一夫、董纯才、张庆泰等来院授课外,他也邀请劳动模范马恒昌、火车女司机田桂英,作家马加、生物教师杨明书等来院作报告。他还注重组织学员多次讨论政治理论和教育理论等问题。他对图书资料工作很重视。”“伯箫同志还率领全院师生员工参观过高坎村农业合作社和大伙房水库等地。一九五二年十月,东北教育学院第二期学员毕业,伯箫同志为了使大家受到更多的教育,他就率领全体学员以及张仲纯、周传儒和我同路到北京参观学习。在国庆节那天,我们排列在北京师大队伍的后边,经过天安门前接受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战略家和理论家毛泽东同志的检阅,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欢乐!我们也在北京师大听专家讲教育学;并游览了颐和园等处。”*马秋帆:《悼念吴伯箫同志》,《沈阳师范学院学报》1982年第4期。
伯箫自述:“1952年夏又请求东北局重新考虑我的问题,张如心同志并且根据我们一块工作时我的表现,写信给东北局组织部建议改写我的历史结论。我自己曾跟郭峰同志谈过一次话,补写过两份材料,结果如何也无下文。”*吴伯箫:《自传》(1965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吴伯箫档案。
1953年,吴伯箫47岁。沈阳东北教育学院改建为沈阳师范学院,仍任副院长。
马秋帆回忆:“一九五三年沈阳师范学院在东北教育学院的基础上建立,伯箫同志仍任副院长(车向忱同志任院长)。那时已搬到新建的校舍(即现在的辽宁中医学院),而东北教育学院第三期学员尚未毕业,都在新校舍上课。这时候伯箫同志的办学热情更高,对教学工作抓的更紧,他对教育实习也非常重视。当北京师范大学组织教育实习展览会时,伯箫同志曾指派我等到师大参观学习,我们也把参观学习的记录和有关资料带回来。”*马秋帆:《悼念吴伯箫同志》,《沈阳师范学院学报》1982年第4期。
3月8日,农历癸巳年正月廿三日,全家在沈阳合影。
4月4日,将1953年新书《简明中国史话》(上下册)寄赠外甥亓举安。
6月15日,写《重读〈乱弹及其他〉——纪念瞿秋白同志殉难18周年》,收入《出发集》。
9月23日至10月6日,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二次代表大会在北京举行。期间,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召开第二次代表大会,大会决定将“中华全国文学工作者协会”改名为“中国作家协会”。吴伯箫与马加作为东北代表出席会议,并在会议后期与公木、马加等去看望丁玲。
《公木传》记载:“1953年10月,第二次文代会期间,同马加、师田手、吴伯箫等到多福巷一号看望过她(指丁玲,编者注)一次。”*高昌:《公木传》,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07页。
本年还写有《颂〈灯塔〉》《真理的发扬——庆祝〈毛泽东选集〉出版》等文,均收入《出发集》。
12月26日,为迎接新年书写毛泽东《沁园春·雪》,落款“山屋 吴伯箫”。
责任编辑:李宗刚
A Chronicle of Wu Boxiao’s Life——Family Background, Early Pursuit of Study and School-Running in Northeast China
Zhang Xin
(College of Humanity, 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gzhou Zhejiang, 310023)
The paper is part of the chronicle of Wu Boxiao, a modern litterateur and language educator, consisting of two sections. The first gives an account of Wu’s family background and his pursuit of education as a youth: enrolled in a modern elementary school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and then in the No.2 Normal School of Shandong Province, where he subjected himself to the influence of the “ May 4th Movement of 1919”. The second gives an account of the experiences of Wu in his prime years engaged in the new-style college education and management in Northeast China, starting from 1946 to 1954 when he was transferred to work in Beijing. The first 20 years of his life are the starting stage for Wu Boxiao as a modern litterateur and language educator, and the succeeding 8 years are a transition period from Yan’an to Beijing. This can serve as very valuable reference for the studies on and understanding of Wu Boxiao’s life experience, early education as well as his devotion to the cause of building the country’s post-war new higher education system.
Wu Boxiao;chronicle;the No.2 Normal School of Shandong Province;language educator
2017-04-20
张欣(1961— ),男,山东宁阳人,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I206.6
A
1001-5973(2017)04-001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