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林,唐季冲
(华东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江西南昌330013)
论宋词的理学意蕴
——以稼轩词为例
吴昌林,唐季冲
(华东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江西南昌330013)
宋代中后期,朱熹、张栻等各立门户,理学呈现出鼎盛局面。理学逐渐成为宋代文化的主流思潮,与儒释佛并称,发展到南宋呈现出繁荣的局面。随着理学逐渐发展,文人思想活跃,学派分立,传统儒学趋向于哲学,各种文学染上了较为普遍的理性色彩。理学思想体系的形成,对辛弃疾产生重大影响,在稼轩词词学创作过程中,包含了对理学思想的从初期接受到后期继承,将理学意蕴逐渐纳入词学中。
稼轩词;理学思想;接受与发展
辛弃疾不仅以辉煌的词作丰富了我国的文学宝库,更重要的是他的爱国之心在文学史上产生着深远的影响。辛弃疾作为一名爱国志士,虽然一生仕途坎坷,但是他始终置身于民族压迫的现实斗争中,以抗金志士的襟怀和出色的文学功底写出了大量爱国词作。其词作表现了当时撼动人心的社会主题,成功地体现了时代的脉搏。在辛弃疾致力于爱国词的写作期间,得到志同道合的词友陈亮、韩元吉、刘过等人的呼应,他们引吭高歌,使南宋词坛形成了一个创作倾向大体相同的爱国词派。
南渡初期,文人们经历了靖康之难,深受外族势力的侵扰,许多文人的政治、学术主张以理学语论入词,在南宋几代词人间传承,南宋词人创作表现出浓厚的理学思想,但是他们的理学思想在词作中痕迹并不明显。辛弃疾作词能涵养义理,与南渡后期苏学的复兴有紧密的联系。
首先,南宋初中期词人,以解经口吻进行经义阐释,推崇苏东坡词作。另外,当时湖湘学派学术影响深远,将苏轼的义理之学广泛传播,这样对东坡词正统化也起了重要作用。辛弃疾南归以后与湖湘学派一些代表人物交游甚密,因此受其影响较深。可以从辛弃疾所作《祭吕东莱文》看出其与湖湘学派代表张栻的关系非同一般,“弃疾半世倾风,同朝拖契,尝从游于南轩,盖于公而敬畏”。[1]其次,辛弃疾当时任职于湖湘地区,和湖湘人士有广泛交往,如与张孝祥、胡寅、陆游、徐安国等词人交游甚广。辛弃疾经常参加徐安国、韩淲等人举办文学活动,在酬唱中所渲染的理学思想,辛弃疾已将其深深地吸收。在之后辛弃疾的创作中将朱熹、陆九渊的理学气息,揉之以入词,化为情趣。
辛弃疾与理学人物交往,这些交往对辛弃疾的文学创作有较为重要的影响。其主要表现为以下两点:其一,南宋朱程理学以《春秋》和《礼记》的复仇大义作为所在时代的正理,受到当时不同阶层人士的认同。辛弃疾作为一名抗金爱国词派代表人物,经常与张栻、吕祖谦等理学人士交游,他们主张理学宣扬的复仇大义,更加加强了辛弃疾抗金之志。其二,理学主张天人合一的情感体验,从仁的境界中超脱世俗功利,不依赖外部事物而注重自我精神得到满足。因此在辛弃疾词中,常表现出超然物外,返璞归真的主旨,比如《偶作》:“我知箪瓢真乐处,读 《书》 执 《礼》《易》《春秋》”;《兰陵王·赋一丘一壑》:“看天阔鸢飞,渊深鱼跃,西风黄菊香喷薄”。[2]辛弃疾与宋代理学家主张的注重伦理道德,强调超越身外之物,注重精神满足,讲究个体与社会的辩证关系等观点相同。
辛弃疾读书广博,无论经史子集还是古今体诗句,信手捏来,这样不仅继承苏轼打破诗词界限的作法,又达到诗词散文相合一的境界。
《永遇乐》:“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词中引用了宋文帝北伐失败,登烽火楼北望忏悔,又用了霍去病当年消灭匈奴,结果反而慌张逃跑的典故。这些典故的应用,影射了南宋时期政治动荡,受外族势力侵扰的局面。因为运用贴切,能给人以许多启发。
在南宋理学影响下,辛弃疾词法另一个重要表现是引经据典、蕴义理于词作。《雨村词话》:“辛稼轩词肝胆激烈,有奇气,腹有诗书,足以运之,故喜用《四书》成语,如自己出,如今日既盟之后,贤哉回也,先觉者贤乎等句,为词家另一派。”主要有两种情况:一是用经传用语以入词,表现出儒家言志色彩:
《木兰花慢·题广文克明菊隐》:“我无可无不可,意先生,出处有如丘”,化用《论语》:“我则异是,无可无不可”;
《踏莎行·和赵兴国》“吾道悠悠,忧心悄悄”,化用《诗经·邶风·柏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
《沁园春·和吴子似》“搔首踟蹰,爱而不见,要得诗来渴望梅。”化用《诗经·邶风·静女》“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其次是将理学用语入词,表现出浓厚的理蕴情趣:
《玉楼春》“学窥圣处文章古,清到穷时风味芳。”朱熹:“圣处应无数,书来肯见私”,辛词亦具此意;
《渔家傲》:“道德文章传几世,到君合上三台位”。对照朱熹《读唐志》:“然彼知政事礼乐之不可不出于一,而未知道德文章之不可使出于二也”;
《念奴娇·用韵答傅先之》“君诗好处,似邹、鲁儒家”,朱熹《祭刘恭夫枢密文》“礼贤劝学,导和致丰。报政三年,邹、鲁其风”。
辛词引经据典、蕴义理于词作和理学家主张的情义理蕴似乎同出一辙,义理蕴含没有区别。该词法不仅被辛弃疾运用,并被南宋时期其他词人进一步发扬光大,如赵善扣,陈亮、扬炎正、刘过等人。这派词人的共同特点以家国之念,经济之怀入词,词更加散文化、议论化,虽然缺少了雕琢,但是词风粗豪恣肆。
辛弃疾以“气”为体,把自己的正气注入词中,转化为文学。所以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卷一:“学稼轩者,胸中必先具一股真气、奇气。”而理学家视自然天地为一个圆,此圆包罗万象又统一于气。[3]辛弃疾和理学家都主张把“气”提升到宇宙本体的高度来阐发其与万物的生成关系。范开《稼轩词序》:“稼轩意不在作词,而其气之所充,蓄之所发,词不能不尔”。[4]辛弃疾词极豪雄而意极悲郁,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苏辛并称,然两人绝不相似,魄力之大并不如辛,气体之高,辛不逮苏远矣。”[5]辛词体现了奔放豪爽、瞬息万变的感情,如《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以及《鹧鸪天》“壮岁旌旗拥万夫”之类。
宋代理学家普遍追求进入天人而不自得的人生境界。宋人通过对儒家经典的言谈涵泳,长期体味,涵养心性从而达到悟道境界。只有心胸透脱,有仁者胸怀,才能不滞于常理常态,发现自然之活泼生机,万物之内在理趣。如此自然涉笔成趣,异于常情,自然高妙。“江山岂无意,邀我觅新诗”。万物生生灭灭,或荣或枯,都是自然造化,要以理观物,以性观心,自然理学家也有情感起波澜的时候,或者是学道有得时的顿悟,或是登山临水时对胜景的喜爱,或是四时变化,草木枯荣的心灵颤动,都促使他们吟咏。如杨万里:“漏泄者光有阿享,一双诗眼太乖生。草木未响渠先觉,不待黄鹂第一声。”[6]稼轩在后期词创作中,主要分为爱情词、田园词、爱国词,这些词继承了南宋理学思想,比如:
理学家追求诚、仁、乐统一的人生境界,这个境界以伦理道德的善为根本,通过以理节情的修养功夫,从而达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心理,天人合一的状态。所以理学不仅是具有实践理性精神的伦理哲学,也体现为一种寻求成圣成贤的人生追求。
《祝英台近》:“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更谁劝,流莺声住。鬓边觑,试把花卜归期,才簪又重数。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
宋代文学着重理性,但并不排斥情感抒发,宋词的抒情性,可谓“深情婉至,摹写殆尽。”
农村词《清平乐·村居》:“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 ?大儿锄立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水=头卧剥莲蓬。”
观物吟咏,所作之词自然感情恬淡,但表现的是理学所倡导的道德人格境界。
词学创作可以给吟咏性情,这为词学与理学找到相同点。一是演绎理学思想的性理诗,还有山水景物诗。
在接受经典义理的过程中,辛弃疾思想超出了现实层面,将附着于时政之用的理性层面加以发挥。因此我们在辛词中常看到如功盖一世的大禹,金戈铁马的孙权、刘裕,功成身退的范蠡,怀忠被谗的屈原,在这些人物身上,凝聚了辛弃疾的理想,渗透着作者的忧愤与同情思想。辛词借古代名将寄托了自己的理想,还描绘了词人的自我形象:
《满江红》:“汉水东流,都洗尽髭胡膏血。人尽说,君家飞将,旧时英烈;破敌金城,雷过耳,谈兵玉帐冰生颊。”
《八声甘州·夜读李广传》:“故将军饮罢夜归来,长亭解雕鞍,恨灞陵醉尉,匆匆未识,桃李无言。射虎山横一骑,裂石响空弦。”
辛弃疾作为一名文人士大夫,以主人翁的姿态为祖国、民族的命运而谋划,社会角色意识十分明显。作为一名统兵将领,辛弃疾创作的词中闪耀着军人形象,渗透着军人意识,其慷慨豪雄的词风,显现出军人的气质。
抗战词《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风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声后名,可怜白发生。”
辛弃疾发扬了苏轼变革词的传统,创作中蕴含理学,在南宋中期把豪放词的创作推向了艺术高峰,完成了词体和词风的大解放。在他所处的特殊时代环境下,辛弃疾创作的一部分词表达了他的爱国情怀与抗敌之志。也正是由于其特殊的人生经历和所处的时代环境,造就了辛词特殊的风貌。辛弃疾立足现实,关怀国事,创作了大批激动人心的优美词作,这在文学史上是引人称赞的。作为一名军事家、政治家、文学家,人们谈其辛弃疾,必然把他与抗金起义相联系。大量辛词融合了理学词派特色,借助理学阐释作者观点,往往又超越了理学词派本身。
[1]辛弃疾.辛弃疾全集[C].徐汉明校勘.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94年.
[2]胡云真.宋词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年.
[3]唐圭璋编.全宋词[Z].北京:中华书局,1998 年.
[4]葛晓音.唐诗宋词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299页.
[5]张春义.宋词与理学[M].浙江:浙江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314页.
[6]刘乃昌.辛弃疾集[M].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 年,第 8页.
编辑:董刚
The Song of Science——a Case Implication of Jiaxuanci
WU Changlin,TANG Jichong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East China Jiaotong University,Nanchang Jiangxi 330013)
in the middle and late Song Dynasty,Zhu Xi,Zhang Shi and so on each stand,the Neo Confucianism presents the magnificent situation.Science has gradually become a mainstream trend in the Song Dynasty culture,with Confucianism and Buddha said,the development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showing prosperity.With the gradual development of Neo Confucianism,the literati thought was active,the school divided,the traditional Confucianism tended to philosophy,and various literature contracted the universal rational color.The formation of Neo Confucianism,to have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Xin Qiji,Jiaxuan CI creation process,contains the Neo Confucianism to the late early acceptance of inheritance,to the science connotation gradually incorporated into CI in.
jiaxuanci;Neo Confucian thought;acceptance and development of;Confucianism
I206.2
A
2095-7327(2017)-09-0141-03
吴昌林(1964-),男,江苏南京人,华东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先秦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