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被动句生成中的受事宾语提升研究

2017-04-12 18:31南潮
双语教育研究 2017年1期
关键词:题元张三被动

南潮

(湖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黄石 435002)

现代汉语被动句生成中的受事宾语提升研究

南潮

(湖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黄石 435002)

现代汉语被动句划分为五类:长被动句、短被动句、间接被动句、原位宾语被动句和保留宾语被动句。基于“双重方法”设想,字素“被”有两个变体:被动标记词“被”句中强制显现,是个类似于英语be的系词(Copula);介词“被”则引导降级施事题元,通过叠音脱离(Haplology)被删除。简约论下,被动结构通过统一结构模式α=[XP[(EA)HYP]]生成,包含在Tr中的零形式被动语素首先和及物动词合并,吸收了v分派施事角色能力,“被”直接投射到Pr,起标示被动句作用;满足接口条件,功能语类的无解特征赋值要求最终导致受事宾语提升和被动句的生成。

现代汉语;被动句;受事宾语提升;生成

一、引言

当前,有关现代汉语被动句的研究聚焦在这种特殊句式的生成过程和动因上,尤其涉及到受事宾语提升,领有语提升和原位宾语等句法现象。其中,领有语提升属于现代汉语特有的句法现象。相关研究都会围绕受事宾语的句法位置展开,其中最为热点的是受事宾语提升或保留原位的动因问题。管约论试图运用格理论来解释受事宾语提升,但是无法更为合理地解释领有语提升和原位宾语两种现象。简约论下,一切句法移动都是受功能语类的无解特征赋值要求驱动所致,最终满足接口条件要求。基于这种句法操作动因,简约论还把功能语类的统一结构模式确定为α=[XP[(EA) HYP]],同时还认为生成的语言表达式最初受到词汇阵列(Lexical Array)的构成制约。这些简约主义的新构想无疑为我们更为合理地解释现代汉语被动句的生成过程和受事宾语提升的动因提供了新的思路。

二、被动句的划分

方便论述,本文探讨的被动句相对主动句而言,以“被”为标记,尽管“被”还会有其它变体,如“让”“教”“给”等,原生及物动词的受事宾语一般出现在语法主语位置;而施事不出现在该位置,句子层面要么隐形,要么充当介词“被”的补语,为降级题元。

根据在施事句中显现与否,现代汉语被动句首先划分为长被动句和短被动句。如:

长被动句:被NP-VP

(1)张三被李四打了。

短被动句:被VP

(2)张三被打了。

除此之外,就长被动句而言,首先还要考虑的是间接被动句。如:

(3)a.李四被张三派我抓走了。

b.教室被老师派小李打扫了。

例(3)a中,“被”紧跟“张三”;而“张三”和主语“李四”以及被动词“抓”之间没有任何语义或论旨关系。例(3)b中存在类似语义现象,“老师”和“打扫”之间没有任何语义关系。因此,与英语被动句相比,现代汉语长被动句拥有可以表达更为复杂的语义关系的特点。同时,尽管上述例句结构复杂,但都容易识别出施事,因此这类被动句其实属于长被动句中的特例。

现代汉语长被动句的第二个特点体现在保留宾语(Retained Object)被动句上。如:

(4)a.张三被土匪杀了父亲。

b.李四被打断了一条腿。

与原位宾语(Object-In-Situ)被动句不同,语义上,保留宾语是整个复合受事宾语的一部分,提升宾语和被动词之间不存在任何语义关系,不是动词的题元,和保留宾语存在领属关系。具体来讲,例(4)a中,“张三”和直接受事“父亲”之间存在“领有者—隶属者”语义关系。例(4)b中,语法主语“李四”和保留宾语“一条腿”之间同样存在这种语义关系。用现代汉语领属语素“的”来表示这种关系,很容易推导出以下被动句①:

(5)a.张三的父亲被土匪杀了。

b.李四的一条腿被打断了。

这类结构中,主语与保留宾语存在领属语义关系。基于此,下述被动句应该排除在保留宾语被动句之外。如:

(6)a.那块肉被妈妈炒了辣椒。

b.水被他浇了花。

针对例(6),不妨接受韩景泉(Han)[1]的设想,把句首的NP看成原生于[Spec,CP]位置的主题。同时,TP的生成类似于英语中的原位宾语被动句。但是,作为主题,“被”前的NP和动词后的逻辑宾语之间不存在领属关系。可以把这类被动句看成原位宾语被动句的特例,并不涉及任何受事宾语提升。

另外,也有专家认为长被动句还会涉及所谓接应代词(Resumptive Pronoun)的情形。如:

(7)张三被李四打了他一下。

在此同意李红梅[2]的看法,把长被动句中的接应代词,如例(7)中的“他”,看成现代汉语中不规则用法,只在部分方言中可以接受,应该排除在典型被动句之外。

此外,现代汉语被动句还会涉及到如下两类值得关注的句式。其一,除长被动句之外,短被动句中也可以出现保留宾语;如:

(8)李四被打断了一条腿。

其二,现代汉语中同样会出现双宾被动句。双宾被动句中,原位宾语和保留宾语之间的区别在于,原位宾语与提升宾语(通常为间接宾语)之间总是存在一种随机的语义关系,而保留宾语与提升宾语之间有固定的领属关系。因此,可以把双宾被动句看成原位宾语被动句的特例,涉及受事宾语提升。

总之,相比之下,汉语被动句在形式和意义上比英语被动句更为复杂。基于上述探讨,可以把它们划分为五类:长被动句、短被动句、间接被动句、原位宾语被动句和保留宾语被动句。②为方便下文论述,我们认为这种划分合理,同时忽略五类中重叠部分,以及其它可能但与本文无关的特例。

三、“被”的语法归属

针对“被”的语法归属问题,目前共有以下四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认为,“被”是个介词,相当于英语中的by。这种观点最有说服力的证据是,作为介词,“被”引导施事。[3][4]不可否认,把“被”看成介词会带来很多有利结果,但在涉及介词悬空(Preposition Stranding)时会面临严重挑战。如:

(9)张三被骂了。

现代汉语通常不允许介词悬空。但是,如例(9)所示,“被”后面紧跟动词,没有携带任何补语,因此肯定不会是介词。同时,长被动句中,即使“被”是介词,与其它介词短语不同,“被NP”结构不能提升到句首。如:

(10)a.*被李四张三打了。

b.对李四张三很客气。

第二种观点认为,“被”是个二价动词,表达“遭受”“经历”等语义,选择“经历者”作语法主语和事件充当补语;事件补语从句中,由于描述对象与主句主语相同,因而必须强制性地删除。如:

[TP[NP张三i][VP被[TP李四打了ei]]]

(11)张三被李四打了。

根据王力[5]的相关研究,历史上“被”首先是个动词,表示“遭受”“经历”等意义,然后派生成为一个助词。暂且忽略把“被”看成助词的想法。考虑到“被”的历史渊源和介词悬空问题,于是有人就把“被”看成动词。尽管这种“动词说”部分符合生成语法遵循的经济原则,但是现代汉语中“被”已经丧失了动词诸多典型属性,因此最好不要把它看成动词。[6]

第三种观点认为,“被”是个功能语类,几乎相当于轻动词v。吴庚堂[7]认为,既然“被”不属于介词,也不属于动词,那么最好把它看成一个轻动词,在被动句的生成过程中处于辅助地位;同时作为一个轻动词,“被”最起码有两大功能:直接给其后的DP分派格和吸收动词分派格的能力。吴庚堂用下式来表示“被”的此类特性:

[vP[v被][VP[DP小李][V’[V打了][DP小张]]]]

基于上述分析,施事“小李”由“被”分派格,被动词“打”被剥夺分派受事“小张”格的能力,“小张”只有前移到主语位置,从T获取主格。尽管这种分析把“被”看成一个轻动词,能够较好地解决前两个观点面临的难题,但是仍然存在如下不足:首先,这种分析认为,被动词,如上式中的“打”,能够给外部题元位置分派论旨角色,但是不能给内部受事题元分派格,这显然违背了巴里奥(Burzio)[8]定律的规定;其次,这种“被”给施事分派格的设想缺乏理论依据:如果动词不和“被”合并,那么改变动词的题元结构和句法属性的依据又是什么?如果“被”是个轻动词,被动句中,v应该是个不完整的Vdef,即不完全变化动词,没有给其后NP赋结构格或清除该格特征的能力;最后,满足格理论,这种分析将无法解释更为复杂的被动句,如下式所示被动句的生成过程及动因。

[TP小张T[vPv/被[VP[DP我[V’派[VP[DP小李][V’去追t小张了]]]]]]]]

直觉上,“小李”应该是“我”派去追“小张”的那个人。但是根据吴庚堂的分析,失去给其补语“小李”分派宾格能力的被动词应该是“派”而不是“追”。随后,提升到主语位置的应该是“小李”,而不应该是“小张”。那么,整个句子的推导应该用下式来表示:

[TP小李T[vPv/被[VP[DP我[V’派[VP[DPt小李][V’去追小张了]]]]]]]

熊仲儒[9]认为,现代汉语被动句应该用[C[TvP[vBEI[v*P]]]]表示,BEI是个Vdef,选择Vcomp或v*作为补语;长被动句和短被动句的区别在于外部题元的语音实现形式:就长被动句而言,其外部题元可以实现成为一个接应代词,如例(7)所示。熊仲儒的分析使用多个包含接应代词的被动句作为例句。直觉上,这些例句的接受度和得体性值得怀疑。理论上,熊仲儒认为,轻动词“被”包含有[+Passive]这一强特征,驱动任何包含被动义的NP移动到其标识语位置。就格理论而言,熊仲儒认为,主语“张三”和其接应代词“他”形成语链,链头和链尾在各自位置被分派格。但是这种分析不可行,至少违背了语链条件(The Chain Condi⁃tion)和可见性条件。[10]更何况,上述被动句的范式也同样存在问题:轻动词“被”把及物的v*当作补语,这与最新简约论下有关v的内部构成和基本属性完全背离。乔姆斯基(Chom⁃sky)[11]至少用v*来引导谓词的完整题元结构和给内部题元的格特征赋值或清除该特征。但是,在熊仲儒的分析中,v的表现并非如此:V并不与v合并,没有NP从vP中移出,无法很好地解释vP中的NP,如上式中的“小李”的格赋值等相关问题。同时,根据最新语段理论,如果BEI是个Vdef,选择Vcomp或v*作为补语,那么根据语段不渗透条件PIC的规定[12],“小李”根本没有被提升的动因。

李红梅[2]认为,“被”是个与v不同的功能语类:最新简约论下,v引导一个及物性结构,没有语音形式;“被(Bei)”表示被动句,选择vP作补语,有语音形式。因此,理论上讲,“被”应该是个选择v为补语的功能语类。“被”的结构特征表示如下:

[BeiPBei[vPv[VPV NP]]]

李红梅的相关分析主要在《最简探索》理论框架内进行,因而更为合理。但是,进一步探讨,她的分析存在以下问题:首先,功能语类仅作占位标志符(Place Holder),提供其它语类插入的位置。该分析之所以认为“被”与v不同,主要依据是前者具有语音内容。但是,为什么不能像英语中的be那样,把“被”看成首先包含在词汇阵列之中,然后投射并填充到占位标志符v的位置呢?其次,既然任何及物性结构vP中,V首先和v合并,那么该分析没有说明,语言运算中,原生及物动词是如何接受被动化的,再次,这种分析认为,Vcomp可以不要求外部题元,并且“被”必须选择一个受事题元充当其主语。不难看出,这种分析在Vcomp的基本概念上就站不住脚。

以上三种观点之所以不同程度地存在问题,究其主要原因,是认为汉语被动句中只有一个“被”。为弥补上述不足,第四种观点认为,汉语被动句中包含两个“被”:一个“被”是介词,以施事题元为补语;另外一个“被”是被动标记词,或功能语类,以被动词为补语。这种观点称之为“双重方法”(The Duality Ap⁃proach),认为同一句中,如果介词“被”和被动标记词“被”同时出现,前者以叠音脱离形式被删除。该观点首先由吕叔湘[13]提出,后来石定栩[14]进行过改进,认为介词“被”相当于by,引导施事题元,被动标记词“被”则相当于英语被动语素-en,以动词充当其补语。石定栩运用例(12)示出该叠音脱离过程:

(12)张三被李四被批评了。

如果采用这种“双重方法”,我们至少还面临两个难题:首先,叠音脱离一般发生在两个相邻的同音成分之间,理论上还需要删除“被”的合理理由;另外,被动标记词“被”的辖域不仅仅包括动词V,还可以包括整个动词短语VP。[1]为解决这两个难题,石定栩、胡建华[6]认为,与英语被动语素-en不同,被动标记词“被”的句法位置如同v,并不要求与动词合并。③因此,石定栩、胡建华采用下式来表示现代汉语被动句:

短被动句

[PassiveP[Passive被1[VPV NP1]]]

长被动句

[PassiveP[Passive被1[VP’[PP被2NP2][VPV NP1]]]]

被动标记词“被1”直接前置于介词“被2”。发生叠音脱离时,“被2”就会被删除,句子层面只会留下“被1”,因此介词悬空带来的问题就很好解决了。同时,这种分析方法至少有一个优势:能够很好解释,尽管介词“被”因为叠音脱离而被删除,现代汉语被动句中为何“被”的出现是强制性的,而英语被动句的情形则并非如此,by的出现是任选的。[1]

我们认为,第四种观点更为合理,并且在“双重方法”中,因为通过叠音脱离被删除的是介词“被”,而不是标记词“被”;为了标明一个被动句,该标记词在句中是强制性的。同时,石定栩、胡建华[6]认为,被动标记词“被”的句法位置如同v,并不要求与动词合并。受此启发,我们认为,“被”并非是个自由被动语素,而是个类似于英语be的系词,推导过程中直接在Pr位置生成。理由是,其一,现代汉语通常缺乏显性屈折语素,同时语音上被动句以“被”为标记;其二,我们设想,与英语中的类似现象一致,汉语被动句中Tr也包含一个零形式的被动语素,V必须首先与Tr而不是“被”合并;其三,现代汉语体现部分显性的时、体特征,这些特征需要像be类的系词表现出来。基于上述三点考虑,不妨用下式表示现代汉语被动句的生成过程:

[TPSpec/李四[T’被+T[PrP[PP被张三][Pr’Spec[Prt被[TrPSpec/t李四’[Tr’打+Tr[VPt打t李四]]]]]]

与上式相关的构想至少存在如下优势:首先,被动化后,功能语类Tr包含的零形式的被动语素具有[-Tr]特征;设计这样一个Tr就意味着,语言运算中,原生及物动词与Tr合并时就会被动化。理论和实践上看,被动语素和具有[+Tr]特征的v是不相容的。其次,Pr是个存在所有句子中,引导题元结构的功能语类。被动化中,Pr必须选择一个携带[-Tr]特征的Tr。[15]与be一样,“被”直接填充到Pr位置,继承Pr的V-特征,新的组合会继续前移到T,给T的Ф-和V-特征和本身的时和体特征赋值。这种语言生成机制为较好地解决石定栩、胡建华[6]遇到的理论难题提供了新的思路:句子层面,系词“被”总是居于介词“被”之前,这种语序也是叠音脱离的前提条件,能够较为合理地解决例(12)中叠音脱离带来的理论难题。最后,这种新思路有助于解释这样一个语言事实:汉语中短被动句要比长被动句的历史要悠久得多。[5]

四、现代汉语被动句的生成

方便论述,我们把现代汉语被动句划分为如下五类:

1a.短被动句

张三被打了。

1b.长被动句

张三被李四打了。

1c.间接被动句

李四被张三派我抓走了。

1d.原位宾语被动句

张三被送了一本书。

1e.保留宾语被动句

张三被土匪杀了父亲。

管约论内,很多学者认为,满足巴里奥(Burzio)[8]定律,被动词首先失去了分派施事角色和宾格的能力,受事宾语就提升到句子主语位置,获取主格和满足格理论要求。这些学者之中,李艳惠(Li)[16]的观点最有代表性,认为如果被动语素没有吸收外部论旨角色,而是把它传递到施事题元,那么就无法解释生成过程中主语位置为空的事实;如果外部论旨角色分派到主语位置,那么受事题元提升到该位置就会受阻,因为这种句法操作会违背论旨准则。李艳惠(Li)进一步认为,外部论旨角色直接被分派给“被”短语,该短语相当于英语中的by短语,而不是被动语素-en。

设想李艳惠(Li)的分析正确,那么理论上能够很好地解释长被动句和短被动句的生成问题。但是,前提是,a中的“被”是标记词;1b中的“被”是介词。正如我们期望的那样,1d中的双宾结构中,直接受事宾语“一本书”由动词“送”直接分配论旨角色,没有需要赋值的结构格,因此只需保留在其逻辑宾语位置;与之相反,间接宾语“张三”并不由“送”直接分配论旨角色,只能提升到句首的问题,既为T的无解特征赋值,又可以清除其本身的结构格特征。如果把李艳惠(Li)的分析运用到e,就会面临一个难题。e的显著特点是,句子中的保留宾语在逻辑原位,并没有执行为获取结构格的提升操作。对此,李艳惠(Li)的解释是,英语中的被动词不能分派格,汉语中的被动词却可以给其逻辑宾语分派格;尽管英语和汉语中的被动句都是通过NP移动派生而来,但是两种语言中的被动句实际上与不同的深层结构相关:英语中,及物动词的受事宾语原生于动词之后的一个有格位置;汉语中,受事宾语原生于动词之前的无格位置,因此受事题元被迫前移到主语位置。但是,这种分析在理论和经验上都站不住脚,因为它依赖于一个超乎寻常的假设,认为深层结构中现代汉语的受事题元原生于动词之前的无格位置。[1]最新最简论下,受事题元同样原生于动词之后的逻辑位置,由动词直接分派论旨角色,没有发生任何显性移动,如果其有格特征的话,那也就是固有格,无需赋值,那么李艳惠(Li)分析中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徐杰[17]认为,保留宾语被动句的生成涉及到一个“领有名词提升”(Possessor Raising)的句法操作:“领有者”首先是保留宾语的前修饰语,然后从复合名词短语为逻辑宾语的标识语位置提升到主语位置,获取主格;同时尽管被动词被剥夺了分派结构格的能力,但是能够给宾语位置的保留宾语分派部分格。但是,部分格的分派以有定效益为前提。[18]更何况,有定效益似乎和部分格的分派没有直接关系。[19][20]受库普曼(Koopman)[21]的格传递观点启发,韩景泉[22]一度认为,提升到句子主语位置的领有名词被分派主格,该主格随后通过语链被传递到整个逻辑宾语位置。特征说下,格传递可以理解为特征传递。为满足经济原则,乔姆斯基(Chomsky)[23]提出了特征移动理论,认为除非发生并移而满足音系部分的特征要求,核查某一特征的最简操作仅仅是提升该特征。但是,最新简约主义下,同样出于经济原则考虑,特征移动被配伍操作所取代。因此,无论是理论上还是经验上,格传递观点都行不通。

生成语法内,设计格的初衷就是制约名词词组在句子层面的分布位置。简约论下,由于逻辑宾语,包括双宾结构中的直接宾语,由谓词直接分派论旨角色,其固有格就无需赋值。语段理论下,保留宾语因为没有包含任何无解特征而变得不再具有活性,如果排除为清除语段中心语或派生语段中心语的无解特征而进行的句法操作,那么保留宾语就没有激发提升的动因。

我们仍然还没有回答上述e类例句带来的难题:尽管主语“张三”和保留宾语“父亲”之间存在“领有者—隶属者”的语义关系,但是主语和被动词“杀”之间没有任何语义关系。简约论内,语言运算中的不同词汇阵列生成不同语义关系和句法结构:若词汇阵列中包含领属关系标记词“的”,那么通过广义的NP名词,就会生成短被动句,整个受事题元提升到主语位置,给T的无解特征赋值;若词汇阵列中不包括“的”,会生成保留宾语被动句,领有名词会直接插入到主语位置,惰性的保留宾语则不具有任何提升动因。这两种推导过程分别表示如下:

2a.[C[TP张三的父亲]iT[VP被土匪杀了ti]]]

2b.[C[TP[张三]T[VP被土匪杀了父亲]]]

由于[Spec,TP]属于非论旨(Nonthematic)位置,为给T的无解EPP-和Φ-特征赋值,要么整个受事题元提升到该位置,为T的无解特征和本身的结构格特征赋值,如2a所示;要么领有题元通过合并形式,直接插入到该位置,给T和C的无解特征赋值,而惰性的保留宾语则保留在原位,并不参与任何显性句法操作,如2b所示。

关于诸如1c类的间接被动句的生成问题,我们接受潘海华(Pan)[24]的观点,认为这类句中,被动化涉及到复合谓词,而不仅仅是单个及物动词。潘海华(Pan)认为,和英语中的情形一样,汉语被动词也被剥夺了分派格的能力;不同的是,被动化操作发生的范围不尽相同:英语被动化操作只针对单个动词,而汉语中的被动化操作可以针对单个动词,也可以针对整个复合动词词组。石定栩[25]也认为,动词短语是简单SVO结构的中心语,应当看成是个复合及物动词;动词短语被动化后,宾语为获取格,不得不提升到语法主语位置。基于上述观点,间接被动句不过是类似于2b那样的长被动句的特例。方便论述,不妨把间接被动句看成与长被动句不同的第三类,尽管这种划分存在部分重叠。

石定栩、胡建华[6]、韩景泉(Han)[1]等人认为,“被”是个自由被动语素,吸收了及物动词分派宾格和施事能力。我们认为,和英语中的情态相似,一个零形式的被动语素同时扮演这两个角色,而“被”和英语中的be一样,不过是个系词。该零形式的语素包含在Tr之中,当及物动词与Tr合并时,被动语素就吸收了Tr分派施事和结构格赋值的能力。“被”直接插入到Pr,起标示被动句作用;长被动句中,该系词位于介词“被”之前,后者因为叠音脱离而被删除。

以上分析说明,现代汉语被动句的生成首先经受被动化过程,及物动词与包含[-Tr]特征的v合并,然后功能语类的无解特征是驱动逻辑宾语提升的主要动因,涉及到直接或间接宾语的提升。长被动句和短被动句中,唯一的受事宾语提升到句子主语位置,给T的EPP-特征和Φ-特征赋值;同时,提升主语的格特征通过配伍由T赋值和清除,体现主谓间的一致关系。间接被动句中,动词短语与负值的v合并后,受事宾语提升到主语位置。原位宾语被动句中,受制于延迟原则,间接宾语提升到主语位置,清除功能语类的无解特征,而直接宾语则保留在原位。保留宾语被动句中,基于经济原则考虑,合并优先于移动操作,词汇阵列中包含的领有名词填充到主语位置,给T的无解特征赋值;不具有任何活性特征,隶属题元则保留在原位,体现提升宾语和保留宾语间的“领有者—隶属者”语义关系。因此,运用功能语类的统一结构模式α=[XP[(EA)H YP]],我们能够较为合理地解释现代汉语被动句的生成过程及动因。

五、结语

现代汉语共有五类典型被动句,由及物动词通过被动化派生而成。尽管外部施事首先被带负值的v吸收,但是其在句子层面或是隐形存在,或是实现成为介词“被”的补语,充当降级题元。“双重方法”下,字素“被”实际上有两个变体:一个是引导受事题元的介词,在长被动句中通过叠音脱落被删除;一个是插入在Pr内的强制性系词,为被动句的标记词。及物动词与Tr合并时,包含在Tr内的零形式被动语素吸收了及物动词分派外部角色的能力。被动化归因于接口条件要求所致:接口上,为了确保语言内部系统提供外部行为系统可用的信息或指令,无解特征必须赋值和清除。基于功能语类无解特征驱动句法操作的构想,我们采用简约论描写功能语类结构特征的统一模式α=[XP[(EA)H YP]],较为合理地解释了现代汉语五类被动句的生成过程。基于这种思路,我们自然得到结论,被动化后,遵循接口条件要求,无解特征赋值是驱动受事题元提升的主要动因。

注释:

①生成语法最新理论下,(4)和(5)是由不同的词汇阵列推导而成:(5)的推导涉及一个包括领属语素“的”的词汇阵列,而(4)则不包括“的”。

②凭直觉,现代汉语中类似于英语中的(i)类方位保留宾语被动句不可接受。如:

(i)a.There were awarded several prizes.

b.Several prizes were awarded.

(ii)a.*墙上被挂了两幅画。

b.墙上挂了两幅画。

我们把上述(ii)中合格的结构看成作格结构,其生成及相关问题的研究将在它文探讨。

③基于乔姆斯基(Chomsky),石定栩、胡建华认为,现代汉语中,V并不与v合并,生成“V+被”组合,否则会带来一些理论问题。

[1]Han Jingquan(韩景泉).Argument Structure and Transi⁃tive Alteration[PhD].Hong Kong:City University of Hong Kong,2007:106、105.

[2]李红梅.《最简探索:框架》下对“被”字结构的再探索[J].现代外语,2004,(2):173-178.

[3]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38.

[4]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178.

[5]王力.中国现代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

[6]石定栩,胡建华.“被”的句法地位[J].当代语言学,2005,(3):213-224.

[7]吴庚堂.“被”字的特征与转换[J].当代语言学,1999,(4):25-37.

[8]Burzio,L.Italian Syntax:A Government-Binding Ap⁃proach[M].Dordrecht:Reidel,1986.

[9]熊仲儒.汉语被动句句法结构分析[J].当代语言学,2003,(3):206-221.

[10]曹道根.谈汉语“被”字句一些最简句法研究中存在的理论问题[J].当代语言学,2008,(1):43-51.

[11]Chomsky,N.On Phases[A].In Freidin,R.,Carlos P. Otero and Maria Luisa Zubizarreta(eds.)Foundational Is⁃sues in Linguistic Theory[C].Cambridge,Mass.:MIT Press,2008:133-166.

[12]Chomsky,N.Derivation by Phase[A].In M.Kenstowicz (ed.)Ken Hale:A Life in Language[C]Cambridge,Mass.: MIT Press,2001:1-52.

[13]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句[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14]石定栩.“把”字句和“被”字句研究[A].共性与个性[C].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1999:111-138.

[15]Bowers,J.Transitivity[J].Linguistic Inquiry,2002,(2): 183-224.

[16]Li,Andrey,Y-H.Order and Constituency in Mandarin Chinese[M].Dordrecht:Kluwer,1990.

[17]徐杰.两种保留宾语句式及其相关句法理论问题[J].中国语文,1999,(1):16-29.

[18]Bellitti,A.The case of unaccusatives[J].Linguistic In⁃quiry,1988,(19):1-34.

[19]George.L.&J.Kornfilt.Finiteness and boundedness in Turkish[A].In F.Henry(ed.)Binding and Filtering[C]. Cambridge:MIT Press,1981:105-127.

[20]Chomsky,N.Minimalist Inquiries:The framework[A].In R.Martin,D.Michaels&J.Uriagereka(eds.)Step by Step:Essays on Minimalism in Honor of Howard Lasnik [C].Cambridge,Mass.:MIT Press,2000:89-155

[21]Koopman,H.On the Absence of Case Chains in Bamba⁃ra[M].Ms.UCLA,1987.

[22]韩景泉.领有名词提升移位与格理论[J].现代外语,2000,(3):261-272.

[23]Chomsky,N.The Minimalist Program[M].Mass.:MIT Press,1995.

[24]Pan Haihua(潘海华).Generalized passivization on com⁃plex predicates[P].Paper presented at the 72nd Annual Meeting of the Linguistic Society of America.New York, January,1998:8-11.

[25]石定栩.汉语动词前受事短语的句法地位[J].中国语文研究,2003,(2):15-23.

On Theme Object Raising in Chinese Passive Derivation

NAN Chao

(College of Foreign Studies,Hubei Normal University,Huangshi Hubei 435002)

Typical Chinese passives are categorized into five types:long,short,indirect,object-in-situ,and retained object passives. Based on the Duality approach,there are two variants for the grapheme bei:the passive marker bei,which is obligatorily overt in the pas⁃sive and a copula similar to the word“be”in English,and the preposition bei,which introduces the demoted Agent argument and is deleted through haplology.In minimalism,passivization is achieved through the unified structural configuration α=[XP[(EA)H YP]:the zero-form passive morpheme contained in Tr first merges with the transitive verb,obtaining Tr’s abilities to assign Agent and value structural Case, and bei is directly projected to Pr to mark the passive;to satisfy the interface conditions,the uninterpretable features of CFCs have to be val⁃ued,which contributes to the raise of theme object and derivation of passive.

modern Chinese;Passive sentence;Theme object raising;Derivation

H314

A

2095-6967(2017)01-048-10

[责任编辑]:张兴

2016-09-22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项目“被动义视角下英汉受事主语句的生成语法研究”(14YJA740024);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英汉语被动义句生成的对比研究”(14y054);湖北师范学院优秀创新团队项目“语言及物性的接口层变异研究”(T201515)的阶段性成果。

南潮,湖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

猜你喜欢
题元张三被动
新闻语篇中被动化的认知话语分析
主动句都能转换成被动句吗
第五课 拒绝被动
《杜牧 题元处士高亭》
浅析题元理论
浅析题元理论
下车就跑
读张三书法之感想
寻找张三
我的名字叫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