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娟娟
(北京华文学院,中国北京102206)
东南亚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影响因素和发展情况
张娟娟
(北京华文学院,中国北京102206)
本文采用纸笔测验的方法,考察了东南亚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影响因素、形成和发展情况,还考察了其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的发展情况。结果发现,学习、频率、笔画、识字量是东南亚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影响因素;东南亚留学生在初级上阶段已基本形成了汉字正字法意识,在中级上阶段进一步发展,左右结构汉字的正字法意识优于包围结构;东南亚国家留学生的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在初级上阶段都已基本形成,且二者同步发展,在初级下和中级上阶段,留学生部件位置意识的发展均优于部件意识,部件频率在不同水平阶段对东南亚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形成和发展均没有影响。
东南亚;留学生;正字法意识;部件意识;部件位置意识
正字法是指文字的书写或拼写规则,它与语言和文字系统的性质紧密相关。在拼音文字系统中正字法规则主要是指字母的线性组合和排列方式。汉语的汉字是由不同功能的部件和笔画组合而成的二维结构,汉字的部件与笔画的组字功能和分布规律构成了汉字正字法意识的重要内容(鹿士义2002,冯丽萍2006,郝美玲2007)。研究汉字正字法意识对促进学习者字词识别和汉语阅读具有重要的意义(张金桥2008)。
目前有关汉字学习的研究表明,不管是汉语儿童还是学习汉语的留学生,在学习汉字的过程中都会逐渐发展其正字法意识,并用之于随后的字词学习和阅读发展过程。国内心理学界关于中国儿童汉字正字法意识形成和发展的研究表明,中国儿童汉字正字法意识是一个由低级到高级逐渐发展的过程,小学低年级具备了一定的正字法意识,小学高年级基本达到了成人的正字法意识水平。左右结构汉字的正字法意识优于上下结构,并且这种优势作用随着年龄的增加一直保持着(Peng和Li1995,李娟等2000,舒华2006,李虹等2006)。在以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研究领域,国内许多学者对外国留学生的汉字正字法意识进行了研究,主要有两个方面。其一,关于汉语学习者正字法意识形成和发展的研究。多数研究者认为汉语二语习得者的汉字正字法意识呈阶段性发展(鹿士义2002,王建勤2005,冯丽萍2006,徐彩华2007,张金桥2008),而关于结构类型的影响方面,有的发现没有影响(鹿士义2002),有的认为上下结构占优势(江新2003),有的发现左右结构占优势(冯丽萍2006,张金桥2008)。其二,针对不同母语背景留学生或不同教学模式下留学生正字法意识的对比研究。冯丽萍(2006)、郭琦(2012)研究指出,母语背景影响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形成和发展。陈琳等(2015)认为语文分进和语文并进两种教学模式下初级非汉字圈学习者的汉字正字法意识未表现出差异。
通过以往的研究可以看出,在以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研究领域,针对欧美、日韩留学生的汉字正字法意识的研究占绝大多数,而针对东南亚国家留学生的研究寥寥无几。泰国、印尼、菲律宾、越南等东南亚国家的留学生在汉语学习上有一定的特殊性。首先,这些国家的华人众多,许多来华留学生都是华裔,他们学习汉语有一定的优越性,对汉字的敏感性也比较高;其次,这些国家专门的华校很多,一般的公立学校都开设了汉语选修课程并且很受欢迎,许多非华裔在来华之前也有一定的汉语基础。基于这些特殊学习背景,那么他们的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形成和发展与中国儿童、欧美、日韩留学生有什么差异?是否表现出一定的特殊性?这个问题值得研究。本文将通过纸笔测验的实验方法,系统探讨东南亚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形成、发展情况。同时本文还将在郝美玲(2007)的研究基础上,较为系统地探讨东南亚留学生部件意识、部件位置意识的形成发展情况以及部件频率对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发展的影响。
另外,不管是针对中国儿童的研究,还是针对外国留学生的研究,除了鹿士义(2002)、王建勤(2005)、冯丽萍(2006)在研究中指出识字量是汉字正字法意识发展的重要因素外,鲜有研究者对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影响因素进行系统归纳,本文将探讨影响东南亚国家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重要因素。
(一)被试
北京华文学院165名东南亚国家留学生参加了本次实验,其中泰国留学生65名,印尼留学生72名,菲律宾、老挝、缅甸留学生28名。按照学习时间分为初级上、初级下、中级上三个水平,其中初级上52名,正式课堂学习年限为0.5年;初级下55名,正式课堂学习年限为1年;中级上58名,正式课堂学习年限为1.5年。
(二)实验材料
实验所用材料均来自各水平留学生所用的汉语综合课教材。初级上和初级下水平留学生采用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汉语教程》系列教材,初级上施测前已学完《汉语教程·第一册下》第22课;初级下施测前已学完《汉语教程·第二册下》第20课;中级上采用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桥梁》教材,施测前已学完《桥梁·上》第8课。
本实验在不同水平汉语教材中,根据是否学过、汉字频率、笔画数选取真字48个,其中已学汉字24个,未学汉字24个;根据《现代汉语频率词典》中的“汉字频率表”,参考已有研究,将高低频字的临界值定位在30次/百万(0.003%),其中高频字28个,平均频率为0.110%,低频字20个,平均频率为0.002%;根据《汉字信息字典》“《国家标准》基本字集笔画数动态统计表”,10划以内(包括10划)约占86.3%,11划以上(包括11划)约占13.7%,本研究把笔画数为10划以下(包括10划)的汉字定为笔划少的汉字,11划以上(包括11划)定为笔画多的汉字,选取的汉字中笔画少的有24个,平均笔画数为7.83划,笔画多的有24个,平均笔划数为12.58划。所选取的48个真字中,上下、左右、包围(包括半包围)结构各16个,经ONEWAY检验,三种结构类型字的平均频率和笔画数均无显著差异。
将所选汉字按照实验目的各造假字、非字48个。假字是通过替换汉字部件造出的符合汉字正字法的字,非字则是替换汉字部件位置或更改部件造出不符合汉字正字法的字。本实验包括两种类型的假字和两种类型的非字:两种假字分别是部件熟悉、部件位置正确的假字和部件不熟悉、部件位置正确的假字;两种非字分别是部件错误、部件位置正确的非字和部件熟悉、部件位置错误的非字。所有假字和非字均运用windows系统自带系统工具——专用字符编辑程序所造。部件频率按照《汉字信息字典》“部件组字件次数动态统计表”划分,前50个部件为高频部件(占55.4%),150个以后的部件为低频部件(占18.2%)。
(三)实验设计
根据研究目的,本文采用了三种实验设计:
1.以被试判断错误量为因变量指标,采用2×2×2×3多因素组内设计,学习情况(已学、未学)、汉字频率(高频、低频)、汉字笔画数(笔画少、笔画多)和汉字结构(上下、左右、包围)为组内变量,来考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影响因素。
2.以被试判断错误量为因变量,采用3×3×2混合设计,水平(初级上、初级下、中级上)为组间变量;结构(上下、左右、包围)和字类(假字、非字)为组内变量,考察被试汉字正字法意识形成和发展情况。假字符合汉字正字法规则,非字不符合汉字正字法规则,如果被试拒绝假字的错误量显著高于拒绝非字的错误量,则可以认为已经形成了汉字正字法意识,反之则尚未形成。
3.以被试判断错误量为因变量,采用3×3×4混合设计,水平(初级上、初级下、中级上)为组间变量;结构(上下、左右、包围)和字类(部件熟悉假字、部件不熟悉假字、部件错误非字、部件位置错误非字)为组内变量,考察被试汉字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形成和发展情况。如果部件错误非字的错误量显著低于两种不同类型假字的错误量,部件位置错误非字的错误量显著低于其他三种字类的错误量,则可以认为被试形成了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反之则尚未形成。如果两种不同类型非字的错误量没有显著差异,则可以认为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发展同步,反之则不同步。
(四)实验过程
将选用的144个实验用字随机打印在A4纸上,每个实验用“字”的下面都有一个括号。要求留学生判断纸上的每一个“字”是否为汉语中真实存在的字,如果是,在下面的括号内划“√”,如果不是,在下面的括号内划“×”。每答错一个项目记一分,以平均错误量为统计分析的指标。实验是在被试的班级采用集体施测的方式进行的。
(一)东南亚国家留学生汉字识别影响因素的统计检验
本实验记录了四种影响因素在各水平上的错误量,结果见表1。采用SPSS19.0处理数据。
以错误量为因变量,分别对三组被试进行了2(学习)×2(频率)×2(笔画)×3(结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发现,在初级上阶段,学习主效应显著F(1,36)=142.159,p=.000,学生对于已学汉字的认知比未学汉字的认知容易得多。频率主效应显著F(1,36)=50.773,p=.000,学生对于高频汉字的认知比低频汉字的认知容易得多。笔画主效应显著F(1,36)=34.317,p=.000,学生对笔画少汉字的认知比对笔画多汉字的认知容易得多。结构主效应显著F(2,72)=11.460,p=.000,上下结构错误量明显高于左右结构和包围结构,p值分别.001和.000,说明初级上阶段上下结构的意识要慢于左右结构和包围结构。
表1各影响因素在不同水平上的错误量
在初级下和中级上阶段,学习主效应均显著,p值均为.000;频率主效应均显著,p值均为.000;笔画主效应均显著,p值分别为.000和.001;结构主效应均不显著,p值分别为.078和.706。说明在初级下和中级上阶段,学生对于已学、高频和笔画少汉字的认知显著好于未学、低频和笔画多的汉字,而对上下、左右、包围三种结构的认知没有显著差异。
(二)东南亚国家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形成和发展的统计检验
本实验记录了留学生在不同水平阶段判断三种不同结构假字、非字的错误量,结果见表2。采用SPSS19.0处理数据。
表2各水平东南亚留学生在各种条件下的判断错误量
以错误量为因变量,对不同水平阶段的被试分别进行了2(字类)×3(结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在初级上阶段,字类主效应显著,F(1,36)=31.634,p=.000,假字错误量显著高于非字错误量,说明东南亚留学生在初级上水平阶段已经形成了正字法意识。结构主效应达边缘性显著水平,F(2,72)=2.824,p=.064,三种不同结构类型之间无显著差异。字类与结构交互作用不显著,F(2,72)=2.451,p=.109。在初级下阶段,字类主效应显著,F(1,64)=47.962,p=.000。结构主效应不显著,F(2,128)=1.617,p=.203。字类与结构交互作用显著,F(2.128)=7.754,p=.001。简单效应分析表明,三种不同结构汉字的假字错误量均显著高于非字(p值均为.000),说明东南亚留学生在初级下水平阶段已具有清晰的正字法意识,而且正字法意识在三种不同结构中都有体现。在中级上阶段,字类主效应显著,F(1,62)=51.343,p=.000。结构主效应显著,F (2,124)=2.667,p=.003,左右结构汉字的错误量显著高于包围结构(p=.006)。字类与结构交互作用不显著,F(2,124)=2.596,p=.084。说明东南亚留学生中级上水平阶段仍具有清晰的正字法意识,而且左右结构的正字法意识优于包围结构。
以错误量为因变量,对被试进行了2(字类)×3(结构)×3(水平)重复测量方差分析,以进一步考察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发展情况。结果发现,水平主效应达边缘性显著水平,F(2,162)= 10.048,p=.073,初级上水平错误量显著高于中级上水平错误量(p=.043),说明东南亚留学生的正字法意识在中级上阶段进一步发展。字类主效应显著,F(1,162)=127.037,p=.000。结构主效应显著,F(2,324)=8.750,p=.000,左右结构错误量显著高于与包围结构(p=.000)。结构、字类与水平交互作用显著,F(4,324)=5.049,p=.001,通过简单效应检验表明,上下、左右、包围结构在不同水平阶段假字的错误量显著高于非字错误量,说明三种不同结构在不同水平阶段留学生的正字法意识中均有体现。
(三)东南亚国家留学生汉字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形成和发展统计检验
本实验记录了不同水平阶段留学生判断四种不同字类的错误量,结果见表3。采用SPSS19.0处理数据。
表3不同汉语水平东南亚留学生对四种不同字类的判断错误量
以错误量为因变量,对被试进行3(水平)×4(字类)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表明,字类主效应显著,F(3,486)=78.495,p=.000,不同水平阶段的留学生拒绝部件位置错误的非字最容易,其次是拒绝部件熟悉假字和部件错误非字的错误量,拒绝部件不熟悉的假字最困难。水平主效应不显著,F(2,162)=.544,p=.581。水平和字类的交互作用达边缘性显著水平,F(6,486)=2.036,p=.057,见图一。
图一不同字类在不同水平阶段的错误量
通过简单效应检验,在初级上水平阶段,字类主效应显著,F(3,160)=14.081,p=.000,部件错误非字错误量显著低于两种不同类型假字的错误量,p值均为.000,说明在初级上水平阶段,东南亚留学生的部件意识已萌芽。而部件位置错误非字的错误量显著低于两种不同类型假字的错误量,p值均为.000,说明东南亚留学生对熟悉部件的典型位置已具有了一定的意识,表明其部件位置意识已形成。但是两种不同类型非字的错误量没有显著差异(p=1.000),说明在初级上水平阶段,留学生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的发展基本上是同步的。两种不同类型假字的错误量也没有显著差异(p=1.000),说明部件频率并没有影响留学生的正字法意识。
在初级下水平阶段,字类主效应显著,F(3,160)=14.063,p=.000。部件错误非字的错误量只显著低于部件不熟悉假字(p=.000),而与部件熟悉假字无显著差异(p=1.000),说明留学生的部件意识在初级下阶段继续发展,但速度比较慢。部件位置错误非字的错误量显著低于两种不同类型假字的错误量,p值均为.000,说明留学生的部件位置意识在初级下水平阶段继续发展,且发展较快。部件位置错误非字的错误量显著低于部件错误非字的错误量(p=.000),表明留学生在初级下水平阶段的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的发展不同步,部件位置意识的发展优于部件意识的发展。两种不同类型假字的错误量没有显著差异(p=.876),说明部件频率在初级下水平阶段仍然没有影响留学生的正字法意识。
在中级上水平阶段,字类主效应显著,F(3,160)=14.063,p=.000。部件错误非字错误量显著低于两种不同假字的错误量,p值分别为.002和.000;部件位置错误非字的错误量显著低于两种不同类型假字的错误量,p值均为.000;部件位置错误非字的错误量显著低于部件错误非字的错误量(p=.000);两种不同类型假字的错误量没有显著差异(p=.164)。表明留学生在中级上水平阶段的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仍然继续发展;部件位置意识的发展仍优于部件意识;部件频率在中级上水平阶段仍然没有影响留学生的正字法意识。
以错误量为因变量,对被试进行了3(水平)×4(字类)×3(结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以进一步考察不同结构汉字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是否有差异。结果表明,结构、字类主效应显著,p值均为.000。水平主效应不显著,F(2,162)=1.048,p=.353。字类、结构、水平交互作用显著,F(12,972)=3.228,p=.000。简单效应检验表明,在初级上水平阶段,左右结构两种类型非字的错误量显著高于包围结构,p值分别为.034和.000;上下结构部件位置错误非字的错误量显著高于包围结构(p=.040)。在初级下水平阶段,上下结构和包围结构部件熟悉假字的错误量显著高于左右结构,p值分别为.001和.000;上下结构和左右结构部件不熟悉假字的错误量显著高于包围结构,p值分别为.033和.003;左右结构部件错误非字的错误量显著高于上下结构,p值为.000。在中级上水平阶段,左右结构部件不熟悉假字的错误量显著高于上下结构和包围结构,p值均为.000。说明在初级上水平阶段,左右结构的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均落后于包围结构;在初级下水平阶段,左右结构的部件意识落后于上下结构,三种不同结构的部件位置意识无显著差异;在中级上水平阶段,三种不同结构的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均无显著差异。
(一)东南亚留学生汉字识别的影响因素
李嘉郁(2006)指出,有研究表明对于汉语非母语的学生,汉字笔画的多少、结构的复杂与否与其出错的几率没有明显的关系,但对华裔学生则相反,他们在书写笔画繁多、结构复杂的汉字时,更容易出现字形上的错误。本研究与李嘉郁的结论部分一致,发现在三个不同的水平阶段,已学汉字的错误率都显著低于未学汉字;高频汉字的错误率显著低于低频汉字;笔画少汉字的错误率显著低于笔画多汉字,说明在初级和中级上阶段,是否学过、汉字频率、汉字笔画数是影响东南亚国家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重要因素。初级上阶段,上下结构错误率显著高于左右结构和包围结构,结构类型效应显著;初级下和中级上阶段,结构类型效应都不显著,说明东南亚国家留学生在初级上阶段的汉字识别中存在结构类型效应,在其他阶段不存在结构类型效应。这可能与汉字认知加工方式有关,在初级上阶段,学生识字量少,他们对语言材料熟悉性并不高,所以无法以整字作为知觉单元,字形结构、部件信息等在汉字识别中起着一定的作用;而在初级下和中级上阶段,随着识字量的增加,学生对语言材料的熟悉性较高,所以能够以整字作为知觉单元识别汉字。
在初级下和中级上阶段,东南亚国家留学生的汉字识别中不存在结构类型效应,但结构类型效应却影响着正字法意识的发展(这个结论在后文关于正字法意识的形成和发展中有论述)。这两项看似不一致的结论从另一个侧面提示识字量在留学生正字法意识的发展中起着一定的作用,只有当识字能力发展到一定水平,才可能从中抽取关于汉字组合的一般规则。这个观点与鹿士义(2002)、王建勤(2005)、冯丽萍(2006)的研究结论一致,他们认为对于非汉语母语者来说,识字量是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发展的一个重要相关因素。
(二)东南亚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形成和发展
本研究发现,东南亚留学生经过0.5年的汉语正式课堂学习,已经基本形成了汉字正字法意识。这与江新(2001)、李娟等(2000)、张金桥(2008)的研究结论基本一致,江新、张金桥的研究表明,美国学生和印尼华裔学生在正式课堂学习汉语0.5年或0.5~1年的时间就具有了汉字正字法意识,李娟等人的研究表明中国儿童低年级时形成了汉字正字法意识。但本文的结论与鹿士义(2002)和Wang(2003)的研究结论不一致,他们的研究表明,母语为拼音文字的外国留学生至少需要2年的正式课堂学习才能形成汉字正字法意识。那么东南亚国家留学生为什么能比较快速地形成正字法意识呢?实验后对被试进行汉语学习问卷调查表明,泰国、印尼、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华人较多,华校也比较多,而且随着汉语热的兴起,许多当地公立中学开设了汉语选修课程,这些东南亚国家的华裔学生一般都有一定的汉语和汉字基础,而非华裔学生不仅可以选修汉语课程,而且在华人社区或商区常会接触到汉语和汉字,这些因素促进了东南亚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形成。东南亚留学生的汉字正字法意识在形成后不断发展,这与冯丽萍(2006)、张金桥(2008)、李娟等人(2000)的结论一致,但在进一步发展的时间点上有所区别,张金桥认为印尼华裔学生在正字法形成半年后就有了进一步发展;李娟等人认为中国低年级儿童在正字法意识形成两年后有了进一步发展;冯丽萍认为日韩、欧美学生正字法意识在形成一年后得到进一步发展,本文的研究与冯丽萍的研究基本一致,认为东南亚留学生的正字法意识在初级上阶段形成后,初级下阶段发展较慢,经过一年后在中级上阶段得到了进一步发展。
汉字的结构类型对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形成和发展是否有影响?在这个问题上学术界存在不同观点。有的学者认为不同结构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发展不存在差异(鹿士义2002),有的学者则正好相反,认为在不同的汉语学习阶段,不同结构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发展存在一定差异,但是在什么结构汉字正字法意识发展更快的问题上有争议:江新(2003)认为初学汉语的美国学生上下结构的正字法意识好于左右结构;而李娟等(2000)、冯丽萍(2006)、张金桥(2008)认为学习者学习汉字时,左右结构的正字法意识最好。本文的研究与李娟等人的研究基本一致,认为东南亚留学生左右结构汉字的正字法意识优于包围结构。左右结构汉字的这种优势作用可能与其在汉语及《(汉语水平)汉字等级大纲》中的频率有关,据《汉字信息字典》(李公宜、刘如水,1988)的统计,现代汉字中左右结构占64.93%,包围结构仅占8.85%;据邢红兵(2005)的统计,《(汉语水平)汉字等级大纲》甲级、乙级、丙级字中左右结构分别占47.50%、57.34%、61.67%,包围结构分别占9.15%、10.44%、7%,不管是汉语还是《(汉语水平)汉字等级大纲》中,左右结构汉字都占了很大比重,不同水平阶段的留学生可识别的左右结构汉字也最多,因此积累的有关左右结构汉字的识字经验最丰富,相应地左右结构的正字法意识也就最敏感。
(三)东南亚留学生汉字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的形成和发展
部件是构成汉字的基本结构单位,部件的位置信息和组合规律也是考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重要方面。本文研究发现,东南亚留学生在初级上水平阶段已基本形成了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且二者发展同步,但在初级下和中级上阶段,部件位置意识的发展均优于部件意识的发展。《(汉语水平)汉字等级大纲》中共有2905个汉字,其中外国留学生在初级阶段需要掌握甲级字800个、乙级字804个,在中级阶段需要掌握丙级字601个。据邢红兵(2005)统计,2905个汉字中共使用基础部件515个,而甲级汉字中共有385个基础部件,占全部“等级汉字”基础部件的75%,说明留学生在初级上阶段掌握800个甲级词以后,也基本掌握了大部分的基础部件,这也是学生在初级上阶段已具有部件意识的主要因素,在初级下和中级上阶段,留学生的部件意识继续发展。同时留学生的部件位置意识在初级上阶段已经形成,在初级下和中级上阶段继续发展,且一定程度上优于部件意识的发展,这可能是因为汉字的部件数量较多,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学生的掌握难度,而许多部件的典型位置是相对固定的,根据《辞海》对16339个汉字进行部件切分和分析的结果,构字能力居前三位的部件“艹”、“氵”和“木”的构字能力分别为761、697、690,而它们在左、上、左位置的出现频率分别为760、697、585,可见它们出现的位置是相当有规律的。外国留学生随着汉字识字量的增加,对部件出现的典型位置更加熟悉,部件位置意识更加明确。另外,本文研究还发现两种不同类型的假字在不同水平阶段的差异都不显著,说明部件频率并没有影响留学生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的发展。
本文还进一步考察了不同汉字结构在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发展上的差异。结果发现,在初级上阶段,左右结构的部件意识落后于包围结构,部件位置意识也最低;在初级下阶段,左右结构的部件意识落后于上下结构,三种结构的部件位置意识无显著差异;在中级上阶段,三种结构的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没有显著差异。为什么在初级阶段左右结构的部件意识较低呢?这可能与左右结构汉字数量和外国学生不同阶段的汉字加工方式有关。冯丽萍(2005)指出汉字识别可以经过整字激活与部件分解加工两条不同的通路,汉字的熟悉度是决定通路选择的一个重要因素。Taft&Zhu(1997)认为熟悉度高的字由于整字激活的速度较快,因此会把它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识别,而熟悉度低的字则要经过部件信息的提取。根据邢红兵(2005)的统计,甲级字中左右结构所占比例为47.5%,上下结构所占比例为23%,包围结构汉字所占比例为9.15%;乙级字中左右结构所占比例为57.34%,上下结构所占比例为23.01%,包围结构所占比例为10.44%,无论在甲级字中还是乙级字中,左右结构汉字的比例远远超过包围结构和上下结构。也就是说,东南亚留学生在经过初级阶段的学习后,所掌握的汉字多半是左右结构的字,他们对左右结构汉字的熟悉度高,对其的识别更倾向于整体识别,而对包围结构和上下结构的汉字熟悉度低,对其的识别一般经过部件信息的提取,因此在初级阶段,左右结构的部件意识要低于包围结构和上下结构。东南亚留学生在初级上阶段,左右结构部件位置错误非字的错误率显著高于上下结构和包围结构,说明学生左右结构部件位置意识最低,这可能与左右结构汉字的数量较多也有关系,左右结构汉字数量多,构成左右结构汉字的部件也相对较多,且许多部件的位置不是单一的,说明在初级上阶段,东南亚国家留学生还不具有清晰的左右结构的位置意识,但随着识字量的增加和汉字正字法意识不断发展,左右结构的部件位置意识也不断发展,具体表现为在初级下和中级上阶段三种结构类型的部件位置意识没出现显著差异。
通过本文的数据分析和讨论,关于东南亚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影响因素和发展情况,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结论:
(一)是否学过、汉字频率高低、汉字笔画多少、汉字识字量是东南亚国家留学生正字法意识的影响因素。
(二)东南亚留学生经过半年的学习,已经基本形成了汉字正字法意识,随着学习时间的增长,正字法意识在中级上阶段得到了进一步发展。
(三)在各汉语水平阶段,正字法意识在左右、上下、包围三种不同结构汉字中都有体现,其中包围结构汉字的正字法意识落后于左右结构和上下结构。
(四)东南亚留学生在初级上水平阶段已基本形成了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二者发展同步;在初级下和中级上水平阶段,部件意识的发展均落后于部件位置意识;留学生对不同结构汉字的部件意识和部件位置意识存在差异,其中上下结构和包围结构在初级阶段优于左右结构,中级阶段无显著差异。
(五)部件频率在各水平阶段都没有对东南亚留学生正字法意识的形成和发展产生影响。
本研究还存在一些需要进一步探讨的问题,如本文对于被试的汉字学习动机和学习策略没有进一步研究,对被试的学习背景、年龄性别等也未做更细致的划分,这些因素也可能会对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一定的影响,因此接下来的研究将会有专门深入的探讨。
北京语言学院语言教学研究所:《现代汉语频率词典》,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86年。
陈琳、叶仕骞、吴门吉:《语文分进和并进两种教学模式下非汉字圈初级汉语学习者的正字法意识》,《语言教学与研究》,2015年第2期。
冯丽萍:《外国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及其发展研究》,《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06年第1期。
国家对外汉语教学领导小组办公室汉语水平考试部:《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19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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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fluences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Orthographic Awareness of Southeast Asian Learners
ZHANG Juanjuan
(Beijing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College,Beijing 102206 China)
This article discusses the influences,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orthographic awareness of Southeast Asian learners by lexical decision tests.It also discusses the development of the awareness of components and parts location.The results found that learning,frequency,stroke,literacy are the influence factors of Chinese orthographic awareness of southeast Asian learners who have formed Chinese orthographic awareness in low grade,and further develop on the intermediate stage.Chinese orthographic awareness of left-right structure is better than the surrounding structure.The foreign students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 have formed the awareness of components and parts location in low grade,while in the intermediate stage,the development of the awareness of parts locations superior to components.The development of frequency components in three levels does not affect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orthographic awareness of Southeast Asian learners.
Southeast Asia;overseas learners;orthographic awareness;components awareness;component location awareness
H195
A
2221-9056(2017)01-0082-10
10.14095/j.cnki.oce.2017.01.009
2015-12-08
张娟娟,北京华文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为二语习得研究。Email:zhangjuanjuan@huawen.edu.cn
北京华文学院“泰国华裔留学生汉字正字法意识的实验研究”项目成果。项目编号:HW-14-B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