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凯特·肖邦作品分析

2017-03-29 20:37苏秀玲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埃德生存空间肖邦

苏秀玲

(闽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凯特·肖邦作品分析

苏秀玲

(闽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诞生于20世纪70年代的生态女性主义是生态学与女性主义运动相结合的产物,随之产生的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为文学作品中的环境和性别问题考察和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作为19世纪女性主义作家的先驱,凯特·肖邦在其多部作品中刻画了一个个挣扎在男权社会中的鲜活女性形象,揭示了她们的生存空间遭到极大的限制和挤压的事实,并探索了女性建构自己独立生存空间的方法。本文拟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分析肖邦作品下的女性生存空间,解读其生态女性主义意识。

凯特·肖邦;生态女性主义;女性生存空间

凯特·肖邦(1851-1904)是19世纪美国著名女性作家,擅长写短篇小说,最初作为一个乡土作家而得到文学界认可,学界对她的研究也围绕她这方面的特色展开。然而,随着妇女解放运动的兴起,她的许多作品,如《一个小时的故事》《暴风雨》《德西雷的儿子》《觉醒》等,足以让她成为20世纪美国妇女文学和美国女性主义作家的先驱。《一个小时的故事》里,马拉德夫人从得知自己丈夫去世的大喜到发现丈夫平安归来的大悲,巨大的精神打击导致了她的死亡;《暴风雨》里的卡利克斯塔在暴风雨夜里和旧情人相会;《德西雷的儿子》里的德西雷生下了黑人血统的孩子,被丈夫当作罪人并无情地抛弃,最终走向灭亡;而肖邦最具争议的代表作《觉醒》中的埃德娜在女性的自由和平等无法实现的时候,选择回归自然,在大海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肖邦的小说里,一个个女性形象在男权社会里苦苦挣扎,渴望摆脱传统的价值观,渴望自由的生存空间,最后都以悲剧而告终。

《觉醒》发表于19世纪,在当时社会引起轩然大波。该书出版之后即被列为禁书,肖邦也被封杀,这大大限制了肖邦在文学领域的生存发展空间,导致其郁郁而终。随着20世纪50年代妇女解放运动的盛行,肖邦的作品才被重新发现和评价。批评家高度评价肖邦的艺术成就和社会意义,并确立了其在美国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一、生态女性主义

生态女性主义(Ecofeminism)诞生于20世纪70年代,最早由法国哲学家、女性主义者Francoise d’Eaubonne提出,它是生态学与女性主义运动相结合的产物。生态女性主义认为,父权制和男权社会是造成人口过剩和自然环境破坏的主要原因,人类工业革命对自然的破坏和男性对女性的压迫存在着关联。女性相对于男性更贴近自然,与自然的联系更密切。女性和自然同为男权社会的受害者。生态女性主义“认识到孤立的女性主义运动不可能实现妇女的彻底解放,女性主义理论必须与生态哲学协调发展,才有助于推翻更为普遍的压迫形式。”[1]3

20世纪90年代,一些学者开始把生态女性主义理论引入文学批评,对文学作品中的环境和性别问题进行考察和研究。“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关注的中心是文学作品中的女性和自然,以及二者天然的密切关系的再现,并探索其根源。”[2]84

本文将从生态女性主义角度对肖邦的小说进行解读,通过对肖邦作品中女性生存空间的分析,揭示其作品的深刻思想和她超越时代的女性主义思想。

二、禁锢与压抑: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男权社会空间与女性自我生存空间的对立

生态女性主义认为,“在父权制文化中,统治女性和统治自然之间有着某种历史性、象征性和政治关系。这种文化以二元对立的模式将男性与女性、人类与自然完全对立起来,认为女性属于自然领域;而男性属于科学理性领域。”[3]31女性应该被男性统治和改造,是男性的附属品。

在父权制文化和男权社会中,肖邦笔下的女性社会地位和身份可以从她们的生存社会空间里得到注解。《德西雷的儿子》里傲慢苛刻的奴隶主阿曼德经营的庄园第一眼看起来就让人感到恐惧:“房顶又斜又黑,像是修道士的头罩……厚厚的树叶和长长的树枝,如裹棺布一般把房子笼罩起来。”这些描写为德西雷后来因为生下黑人血统的孩子而遭受的悲惨命运埋下了伏笔。阿曼德的豪宅象征着当时男性建立的社会:种族歧视,禁锢压迫女性,女性在这样的社会中完全失去了话语权。德西雷在这样的生存空间里居住,她的地位和庄园里的黑奴并无区别,她只是奴隶主阿曼德控制的又一个对象,随时可以被丢弃。

《一个小时的故事》里的马拉德夫人平时因为所谓的“心脏病”被呵护备至,表面上周围的人对她体贴入微,实际上她是一个生活各个方面都受到监控、被认为失去自我意识和判断力的女人。这种生存空间是令人窒息的,她觉得丈夫和周围的人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她身上”。在得知丈夫因为事故去世后,她并不像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脆弱崩溃,而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并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门的意象在小说中多次出现,它象征着“公共区域与私人区域的分水岭”[4]56。门外是她生存的传统社会空间,她的一举一动无不受到周围的亲人朋友及社会伦理道德的束缚。在丈夫去世的情况下,她应该表现出男权社会需要她表现出的脆弱、悲伤、手足无措甚至是歇斯底里。在那扇门外,是社会构建的男权世界,女性的内心世界不为人所了解,甚至被误解。

《觉醒》中的埃德娜同样过着衣食无忧的贵妇人生活。但是丈夫只把她当作他的私有财产、附属品和炫耀的资本。他甚至对她去海边学游泳晒黑皮肤而忿忿不平,感觉自己的个人财产受到了损坏;因为困倦的埃德娜没有热情地迎接晚归的自己,就以没有好好照顾孩子为由大声呵斥她。埃德娜夫妇的家是一栋双层别墅,布置精美别致,是许多女士艳羡的对象,也是蓬迪里埃先生骄傲的资本,因为“这些东西属于他”。在他眼里,房子和里面的家具、植物甚至埃德娜都是自己的私人物品和摆设,是为自己服务的,因此他要求埃德娜无条件服从——照顾孩子,照顾家庭,并在每周二下午在家里帮他接待客人。可以看出,在男性构建的社会中,男性的地位永远比女性高,男性对女性的压迫和支配也总是存在的,女性几乎没有自由生存的空间,看起来舒适的家也不过是束缚女性的囚笼而已。女性在这样的社会中没有独立的人格,没有话语权,根本无法得到自由与自我发展。

在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男权话语将男性建构为理性的,而将女性规范到身体和自然的范畴,使得女性只能被禁锢,无法被解放,也只能受到男性的控制和规训”[3]35。肖邦笔下的女性身处这样的社会,是没有自由可言的,她们不能拥有独立的思想和独立的灵魂,一切都必须按照这个社会的道德规范和价值观来进行。也只有在她们独处的时候,这种渴望才能得到短暂的释放。当女性失去了自我生存的自由空间,她们最终的命运又如何呢?是选择臣服还是反抗?肖邦在自己的作品中进行了进一步的探索。

三、绝望的抗争: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女性自我生存空间的建构与幻灭

在以男性为中心的男权社会,男性构建了一个剥削自然、压迫女性的社会。生态女性主义认为比起男性,女性和自然之间有着更密切的联系。女性对自然的亲近和依恋、与自然环境的结合,与男性用武力征服土地的做法完全不同。虽然肖邦身处19世纪,但她的超前思想与生态女性主义哲学契合。在她的笔下,女性贴近自然、回归自然,力图通过与大自然的交流建构自我生存的空间。

肖邦在短篇小说《暴风雨》中大胆表达了女性“性解放”的观念。女主人公内心对爱情的渴望被大自然的风雨雷电唤醒,与躲雨的旧情人旧情复燃。在《德西雷的儿子》中,德西雷因为生下带有黑人血统的孩子而遭到丈夫抛弃,她没有选择通往养父母家中的那条看似“平坦的大路”,因为她知道即使回去也摆脱不了那个种族歧视、压迫女性的时代和社会。她穿过一片荒凉的田地,有尊严地消失在湖边,再也没有回来。德西雷是一个弃婴,她在大自然中被养父母发现,最终也用回归大自然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肖邦借德西雷的死亡,“向一个歧视妇女、歧视有色人种的社会发起了悲壮而有力的控诉,这种反抗是彻底的,是以毁灭自身作为代价的,是积极的”[5]207。德西雷的悲剧在男权统治的人类社会是不可避免的,而德西雷最后选择回归大自然,摆脱男权社会的控制,正体现了肖邦对和谐、自然、平等社会的向往。

在《一个小时的故事》中,马拉德夫人在丈夫去世后关上房门,把自己和门外男权社会构建的空间隔离起来。门内便是她私人的空间,她可以毫无掩饰地表现出真情实感——自由了!这个房间是与通向自然的窗相连的。窗外是充满生机与自由的春天,是充满自由的奇妙世界,然而在马拉德夫人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走出房间的时候,门外丈夫的回归又让她走向了绝望和死亡。

《觉醒》是一部女性在自然中觉醒及探索自我生存空间的杰出作品。主人公埃德娜从小就热爱大自然,喜欢亲近大自然,经常让自己置身于那片像大海一样的茫茫草原里,边走边挥舞着手臂,模仿在海里游泳的样子。当她和丈夫到格兰德岛上度假,她再也无法拒绝大海的诱惑和呼唤,在大海里学会了游泳,并在学游泳的过程中爱上了罗伯特。学会游泳这项技能让她获得了崭新的力量,使她变得无所畏惧。当她和大海融为一体时,她的身体和灵魂得到了统一,她获得了勇气和一种自由独立的感觉。“《觉醒》中至少有22处提到或者直接描写大海,大海——作为自然的象征每每给予埃德娜以神秘的力量的召唤。”[6]125在回到城市家中之后,“她非常愁苦……生命对她似乎是荒唐无聊,乌烟瘴气,人像虫子一样盲目地挣扎着走向不可避免的毁灭”。她已经在与大自然的接触中觉醒,再也无法适应男权社会令人窒息的统治。至此,她找回了摆脱家庭和社会束缚的勇气,开始对抗丈夫随意发号施令,拒绝单调乏味地每周二下午接待客人,重新拿起画笔作画以使自己经济独立,并亲手置办自己的“鸽子窝”。埃德娜的这一系列举动是当时的女性反抗男权中心的社会空间,构建自我生存空间的一种积极探索。然而罗伯特“正因为与自然少了份亲近,因而也就缺少了某种力量……当他接触大自然时,还有勇气爱上埃德娜,一旦回到社会中,他连见埃德娜的勇气都没有。”[6]135在构建自己独立生存空间的努力失败后,埃德娜最终以回归大海的方式解放了自己,实现了自我的独立自由。鉴于以上分析,肖邦的《觉醒》堪称生态女性主义文学的范本。

凯特·肖邦笔下的女性生活在封闭落后、等级森严的父权制和男权制社会里,她们与自然一样处于被统治支配的地位,也没有话语权。在这种社会中,女人被迫屈服于男人的意志,没有自己的身份,没有独立的生存空间。但是,这些女性并非完全屈服,她们“在自然中释放自我,自然给予她们顿悟,唤醒她们的自我意识,促使她们打破文化和理性对她们的束缚,走上一条不断寻求和探究自我身份的道路。”[3]43

四、结语

在肖邦笔下,大多数女性在与大自然的接触中觉醒,最终被迫或者选择在大自然中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并不意味着她们的抗争不彻底,相反,说明了她们不屈服于男权社会的压抑空间,宁愿以生命为代价回归自然,探寻属于自己的自由天地。在肖邦作品中,自然对女性意识的觉醒和女性主体身份的建构起了很大作用,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在肖邦的小说中得到很好的印证。由此可见,凯特·肖邦是一个具有浓厚生态女性主义意识的作家。

[1]吴琳.美国生态女性主义批评理论与实践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3.

[2]付玉群,李成坚.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及国内研究述评[J].西南科技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3):82-87.

[3]戴桂玉.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主题身份研究——解读美国文学作品中主体身份建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31-43.

[4]崔玉梅,夏宏.“门”的空间、时间和社会维度——论《一个小时的故事》中“门”的象征意蕴[J].中山大学学报论丛,2006(7):56-58.

[5]黄飞飞.压迫下的呐喊——《德西雷的儿子》悲剧解析[J].河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5):205-207.

[6]万雪梅.美在爱和死——凯特·肖邦作品赏析[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125-135.

The Analysis of Female Living Space in the Works of Kate Chopi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feminism

SU Xiu-ling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Minnan Normal University, Zhangzhou Fujian 363000, China)

Born in the 1970s, ecofeminism is the combination of ecology and feminism, and ecofeminist literary criticism provides a new perspective for studying the problems of environment and gender issues in literature. As a pioneer of feminsm writer in the nineteen century, Kate Chopin portrays many female characters who were struggling in the patriarchal society, reveals their limited and threatened living space and explores the ways to construct female living space in the socie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feminism, this thesis will analyze the living space of the female living space in the works of Kate Chopin and interpret the ecofeminism consciousness in the works of Kate Chopin.

Kate Chopin; ecofeminism; female living space

2016-11-23

福建省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项目(社科)“凯特肖邦作品生态女性主义研究”(JAS150369)。

苏秀玲(1977- ),女,讲师,硕士,从事英语语言文化研究。

I712.074

A

2095-7602(2017)05-01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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