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志良,刘建江
(长沙理工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美国再工业化与中国制造2025的异同性研究
唐志良,刘建江
(长沙理工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文章主要采用比较分析、归纳演绎等研究方法,对美国再工业化与中国制造2025的异同性进行了研究。金融危机后,美国和中国先后从国家战略层面提出了再工业化战略和中国制造2025,以应对国内外挑战。研究表明:根据这两大战略的内容和逻辑,它们之间具有显著的异同性,在共性方面,都遵循大国逻辑,具有相同的动力模式,都强调制度创新与科技创新的协同推进,均体现了绿色工业化理念;在差异性方面,在战略思维、战略基础、战略创新、战略任务等方面都存在明显差异;在经济全球化下,这种异同性对中美之间的竞合关系具有重要影响,这主要表现为竞争强化效应、合作拓展效应。为此,我国需要采取有效策略来应对这二大效应。
美国再工业化;中国制造2025;异同性;中美竞合关系
2008年金融危机,使美国虚拟经济的脆弱性凸显,国家经济陷入困境,稍有竞争力的实体经济仅剩军工、石油和农业(何秉孟,2010)[1],同时,导致美国呈相对衰落趋势,彰显了其全球主导地位的终结(扎卡利亚,2009)[2]。为此,2009年奥巴马总统首次从国家战略层面提出了再工业化战略,强调重振美国制造业,回归实体经济,来应对挑战。而且,2017年1月新上任的美国总统特朗普将继续强化这一战略。该战略的提出和实施,体现了美国对制造业价值的重新深刻认识,斯米尔(Vaclav Smil,2014)[3]指出,制造业是实现国家贸易优势、创建强大国民经济的必要条件,其衰落必将导致国家经济不断虚化和弱化。
美国再工业化是一个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过程(Fiona Tregenna,2011)[4],是在寻求制造业与服务业的协调共生发展(黄永春,2013)[5]。它是以创新为核心、以先进制造业为重点来重建美国工业竞争力,应对中国等新兴经济体挑战的一项国家战略(李杰,2015)[6],凸显了美国要抓住人类新工业变革,以引领全球经济(芮明杰,2012)[7]。美国再工业化正面临国内政治牵绊、新兴国家崛起、工科人才和资金不足等一些结构性和趋势性的制约因素(宋国友,2013;张彬,2015)[8-9]。但美国还有独特优势,充满活力的私人部门、有竞争力的美元汇率、页岩气的繁荣等因素正在驱动再工业化。页岩气革命正在复兴美国制造业,增强美国能源密集型制造业的全球竞争力(Nemec,2012)[10]。因此,美国经济虽然面临结构性挑战,但能够依靠清洁能源来重建一个健康的制造业体系(Robert Pollin,2010)[11]。美国正利用自身优势,从立法保障、政策支持、构建辅助机构等多方面来推进再工业化(崔日明,2013)[12],提高了制造业的技术密集度,转变了美国经济的发展路径(刘毅,2013)[13]。
美国再工业化会对我国引进外资、产业升级和制造业发展等方面产生显著的负面影响(盛垒,2014;韩永彩,2016)[14-15];同时,它一方面对我国正常贸易、传统要素集聚模式产生不利冲击,但另一方面也会倒逼我国经济转型升级以及有利于我国企业走出去(郭进,2014;王庭东,2013)[16-17]。
美国再工业化提出后,德国、英国、日本等发达国家也纷纷推出类似战略,以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为突破口,追逐新一轮工业革命(周春山,2013)[18],凸显了世界大国对制造业的重视以及围绕它而展开了激烈的战略性竞争。我国制造业大而不强,转型升级也迫在眉睫。为此,2015年两会上,我国也正式从国家战略层面提出《中国制造2025》。
“中国制造2025”是应对发达国家再工业化和新一轮工业革命的产物(郭朝先,2015)[19],它是建设制造强国之路,我国需要从基础建设、智能转型、绿色制造等多方面来有力推进(柳白成,2015)[20],同时要关注四大关键因素:突破一批关键技术、有效布局高端制造业、智能制造标准化先行、提升价值链控制力(张茉楠,2015)[21]。与美国再工业化相比,中国制造2025重在提高制造业的创新能力和发展质量(张莉,2015)[22];与德国工业4.0相比,它则更宏观和抽象,主要关注制造技术、制造业结构等因素(李金华,2015)[23]。不过,中国制造业2025可借鉴德国工业4.0和美国工业互联网的经验来进行深入推进的路径设计(纪成君,2016)[24]。而黄群慧(2015)[25]则认为中国制造 2025在本质上仅仅是一个政策力度更大的传统产业政策。
综上所述,学者们对美国再工业化的内涵、战略意图、优劣势、发展前景和策略及其对我国经济发展的影响等方面进行了广泛研究;在中国制造2025的研究方面,学者们主要是基于发达国家再工业化背景,重点集中在中国制造2025的内涵及其实施所存在的问题和策略选择等方面。中美两国同为世界制造业大国,现在两国关系处于一种复杂的竞争与合作状态,在全球化条件下,这两大战略的持续推进必将对中美的这种竞合关系进一步产生巨大影响。为了有效理解和应对这种影响,就需要深化对这两大战略的内在异同性研究,而学者们对该异同性却鲜有涉及,为此,本文就试图以此为核心来展开进一步研究。
美国再工业化也取得了一定成效,2009—2015年,美国制造业增加值从1.73万亿美元增加到2.17万亿美元,增长了25.4%;货物出口(经季节性调整)从1.07万亿美元增加到1.51万亿美元,增长了41.1%①Bureau of Economic Analysis,http://www.bea.gov/industry/index.htm#annual.;2007年美国制造业知识产权资产占全社会的比重为43.5%,而2014年稳步回升到46.4%,总体上体现了美国实体经济回归的趋势②曹永福:《美国制造业:究竟“复兴”了没有?》,http://pit.ifeng.com/a/20160819/49805890_0.shtml,登录时间:2016年9月14日。;2016年4月6日,德勤有限公司携手美国竞争力委员会发布的《2016全球制造业竞争力指数》更是指出,全球制造业正处于一个可持续、智能、安全和迅速崛起的阶段,而美国将是这一行业转型的领导者,“美国制造”将在未来5年内强势回归。总结美国这些年的再工业化实践,具有如下特征。
(一)战略环境的日益复杂化和战略意图的多元化
总部设在瑞士日内瓦的世界经济论坛2009年9月、2015年9月先后发布的《2009—2010全球竞争力报告》、《2015—2016年全球竞争力报告》显示,2009年美国全球竞争力降为第二,其最大弱项是国内宏观经济的稳定性,2015年比2009年又下降了一位,美国必须在维持宏观经济环境稳定、改善机制环境等方面实施一系列深入改革以确保生产力增速加快。而且,美国已成为发达国家中最不平等的国家,社会贫富分化严重,党派矛盾日趋深化(温宪,2016)[26]。因而,美国国内政治、经济和社会环境日益复杂,会对再工业化产生结构性制约。在国际层面。金融危机后,世界工业大国纷纷提出了新工业化战略,如德国工业 4.0、英国工业2050战略、新工业法国战略、日本的制造业再兴战略、印度的制造业国家战略等,力推创新,工业大国之间的战略性竞争日趋激烈,使美国全球领导地位受到显著挑战。
基于复杂的国内外战略环境,作为国家的轴心战略,美国再工业化必然承载着多元化的战略意图。创新与制造生产过程一般是紧密相关的,然而,过去长期的去工业化中,美国众多制造生产环节的外包,加剧了创新与制造环节的分离程度,引起了美国产业公地(Industrial Commons)③所谓产业公地是指植根于企业、大学和其他组织之中的研发与制造的基础设施、专业知识、工艺开发能力、工程制造能力等,这些能力共同为一系列的产业成长和技术创新提供基础。参见:加里·皮萨诺、威利·史:《制造繁荣:美国为什么需要制造业复兴》,机械工业出版社,机械工业信息研究院战略与规划研究所译,2014年第12页。的衰落,削弱了美国科技创新能力的全球领导地位(皮萨诺,2014)[27]。美国再工业化强调向实体经济回归,重振国家产业公地,推动创新与制造生产环节深度融合,进而强化创新,振兴国家制造业特别是先进制造业体系。这一方面能为美国提供可持续的高质量就业机会,优化产业结构,推动工业与服务业的协同演进,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行以出口推动型增长和制造业增长为中心的可持续增长模式;另一方面,重新整合、再造全球制造价值链,抢占新一轮工业革命的制高点,巩固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唐志良,2012)[28]。
(二)明确国家重振制造业的宏观政策框架
2009年12月,奥巴马政府发布了《重振美国制造业框架》,分析了重振制造业的理论基础、优劣势,然后从七个方面构建了重振美国制造业的总体思路和政策框架:为工人创造提升工作技能的机会;对技术创新和商业活动提供投资;发展资本市场;帮助社区和工人赢得未来;投资交通基础设施;确保对他国的市场准入;改善制造业运营环境。这框架涵盖了人才、创新、商业、金融、基础设施、国际贸易关系和体制机制改革等各方面,强调国内政策与国际战略的有机协同。美国再工业化大体上是遵循这一框架来有序推进。
(三)动态调整国家创新战略以突出创新的核心地位
创新是再工业化战略的核心,奥巴马在2011年国情咨文中就强调创新是美国赢得未来的关键。为此,奥巴马政府罕见的先后3次发布了依次升级的国家创新战略,来引导和支持创新。2009年9月,美国政府发布了《美国创新战略:推动可持续增长和高质量就业》,提出了包括三个层次呈金子塔型的国家创新战略架构,底层强调投资美国创新的基本要素,中间层强调促进竞争性市场发展,顶层强调催生国家优先领域里的重大突破(NEC,2009)[29];2011年2月,推出了升级版的国家创新战略:《美国创新战略:确保我们的经济增长与繁荣》,对奥巴马通过扶持创新赢得未来的构想进行了深入阐述(NEC,2011)[30]。随着国家间竞争日趋激烈,2015年10月,美国又提出了升级版的国家创新战略:《美国创新战略》,指出,今天全力发展创新的国家明天将拥有全球经济,这是美国不能放弃的优势(NEC,2015)[31]。相对于前两个版本,2015年美国创新战略内容更加丰富具体,突出国家创新生态系统的重要性,强调全民创新和建设服务型政府,并将政府推动创新的作用提到了空前高度。
(四)力图整体推进与重点突破协同发展
1.力促制造业全面回流以重振国家制造业体系。促进制造业全面回流,是美国再工业化的重要战略任务。奥巴马政府也积极采取相应措施,如2010年3月提出了“出口倍增”计划,同年8月出台了《2010美国制造业促进法案》,以及2012年2月到2013年3月推出了企业税改革方案,鼓励在美国本土投资。2014年6月,美国商务部在“选择美国”夏季论坛上更是提出,袜子、玩具与信息技术服务和有轨电车一样,都可以回流美国生产。这彰显了美国不仅要大力发展高端制造业,同时也不放弃中低端制造业。不过,目前制造业回流结果并不理想,2010为16家,2014年增加到300多家,但与美国超过2.5万家海外子公司的数量相比,它们可以忽略不计(马光远,2015)[32];而且,2015年回归数量降为60家,而向海外转移的企业数量却大幅度增长(中国商务部,2015)[33]。
2.明确国家重点发展领域。长期以来美国一直遵循国际产业转移的基本规律,在国内主要发展高科技和先进制造业。这次制造业回流效果不佳,说明了虽然美国政府力促全面回流,但企业却受制于国际分工规律。再者,高科技和先进制造业才是新一轮工业革命和大国竞争的重点。因而,美国再工业化战略任务的重点还是发展先进制造业和高科技。
(1)产业领域重点发展先进制造业。促使美国必须重振先进制造业的领导地位有三大基本原因:创造高质量的国内就业机会、汇聚综合创新的协同效应、确保技术领域的国家安全(Executive Office of the President,2011)[34]。2011年6月,美国推出“先进制造业合作伙伴”计划(AMP),构建“管产学研”协同机制以振兴先进制造业(The White House,2011)[35];2012年2月,美国又推出《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提出了实施先进制造业战略的三大基本原则和五大目标(Executive Office of the President,2012)[36]。
(2)技术领域重点发展高科技。《2010美国制造业促进法案》指出,要运用数字制造、人工智能等未来科技来重构美国制造业竞争优势。《美国创新战略》进一步指出,美国要重点发展能持续影响人类经济社会发展的高科技,比如工业互联网、CPS技术、智能制造技术、大数据技术、纳米技术、先进能源技术、下一代信息技术,等等。2012年3月,奥巴马提出建设“国家制造创新网络”(NNMI),强调建立各种专业性的制造业研究中心,这把发展的高科技领域进一步精炼化、细化和具体化,2012年8月以来,美国相继成立了3D打印机制造创新研究所、数字制造和设计创新研究所、轻质材料制造创新研究所、下一代电力电子制造创新研究所等各种专业性的制造业创新中心。美国政府希望通过建立重点关注过去有所忽视的应用研究的各种制造业创新研究所,形成创新网络,疏通“基础研究 -应用研究-商业化”这种制造业成果产业化机制(黄健,2015)[37]。
(五)以工业互联网作为重振制造业的重要战略支点
美国不仅拥有传统高端制造业的强大优势,更是拥有信息技术和互联网产业的市场垄断地位(许正,2015)[38]。因此,美国再工业化立足此优势,把大力发展工业互联网作为重要战略任务,力促信息技术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以重振国家制造业体系。智能设备、智能网络和智能决策是工业互联网的关键要素,它们使工业领域呈现“智能化”特征(GE,2015)[39]。这“智能化”正在改变美国工业企业的商业模式——从销售产品变为销售服务(夏妍娜,2015)[40]。美国政府也积极采取措施来推动工业互联网发展,《2010美国制造业促进法案》、《先进制造伙伴计划》、《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等都提出了一些加快工业互联网发展的策略。
(六)大力支持小企业以强化制造创新的主体
在美国,超过80%的企业创新产品来自小企业。为此,支持小企业发展成为奥巴马政府的一项重要战略任务。一是继续强化联邦政府小企业管理局(SBA)等管理机构对小企业的服务功能。二是以立法来支持小企业发展。2010年9月、2012年4月奥巴马分别签署了《小企业就业法案》、《创业企业扶助法》,都强调扶植小企业成长。三是塑造小企业走出去的经贸机制。美国出台的“出口倍增”计划,提出要重点支持小企业出口;后来又实施了“金钥匙计划”,力推4 000中小企业进入中国(中国商务部,2012)[41]。再者,试图利用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等自由贸易协议来推动小企业走出去。
(七)加大基础设施建设以奠定再工业化的长期基础
基础设施老化,正在危机美国经济大国地位。美国土木工程师学会(ASCE)2013年发布的美国基础设施综合测评报告显示,美国基础设施的状态仅为D+。为此,奥巴马一上台,就启动了美国国内50多年来规模最大的基础设施建设计划。不过,由于国家资金紧张、国内两党政治斗争等原因导致该计划一直进展缓慢。但奥巴马政府还是坚持努力推动基础设施建设,在多次演讲中,呼吁加强美国基础设施投资,并推出筹集500亿美元基础设施建设计划和提议建立基础设施银行。2015年12月,奥巴马签署了《修复美国地面交通法》,将为美国2016—2020年的交通基础设施提供3 050亿美元融资。
(八)注重再工业化推进措施的系统化
基于国家制造业重振的政策框架,美国逐步从多维度来构建系统化的具体推进措施。
1.强调立法来为重振制造业提供法律保障。比如2009—2012年美国政府就密集推出《2009美国复兴与再投资法》、《网络和信息技术研发法案》、《美国高科技再授权法案》、《国家制造业发展战略法案》、《清洁能源制造业及出口补贴法案》、《终结贸易赤字法案》、《2010美国制造业促进法案》和《创业企业扶助法》,等等。
2.构建了协调性的配套支持政策体系。首先是产业政策。美国将先进制造业作为国家产业政策的突破口,通过实施重点产业的政策倾斜,来实现全球价值链上高附加值环节的再造和制造业产业价值链的重构(Executive Office of the President,2011)[42]。其次是税收政策。《2009美国复苏与再投资法案》、《2010美国制造业促进法案》以及2012年2月美国政府发布的《总统企业税制改革框架》,都强调了发挥税收杠杆作用来支持制造业重振。第三是创新政策。《2009美国复苏与再投资法案》就计划以后将GDP的3%用于研发。同时,美国积极在全球价值链中寻找机会,启动了系列先进制造业技术项目和高端制造计划,如AMP、NNMI,旨在增加制造业研发投资。第四是教育和培训政策。《2009美国复苏与再投资法案》在教育和培训方面的投入就超过1 000亿美元。随后,美国实施了“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教育计划”以及“美国人毕业倡议”的资助计划和“学徒计划”,等等。第五是新能源政策。奥巴马政府积极促进能源创新,推进页岩气革命和可再生能源革命,大力发展清洁能源,力促能源结构转型,以支撑再工业化,并为此在能源研发中心建设、人才培养、财税支持、立法等方面推出了系列政策措施(唐志良,2013)[43]。第六是对外经贸政策。再工业化下,美国出台了系列新的对外经贸政策,典型的有“出口倍增”计划和2011年的“选择美国”计划,后者开启了美国政府主动招商的时代。同时,还重点推进基于新一代高标准全球经贸规则的TPP和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TTIP),努力为美国制造业发展供有力的国际市场支撑。
3.建立各类协调性组织来助推制造业重振。2011年12月设置了“国家先进制造项目办公室”(AMNPO)和“白宫制造业政策办公室”(WHOMP),前者主要负责推动美国产业技术创新,后者主要负责贯彻总统的再工业化战略设想,协调各方力量,推动制造业复苏和出口;2012年12月美国白宫成立了“CPS技术发展顾问委员会”,推动CPS技术在制造、国防等多个领域的发展与应用;2014年3月美国通用电器公司、美国电话电报公司、思科、IBM、和英特尔等五家龙头企业联手在波士顿宣布成立了开放性的工业互联网联盟(IIC),以推动工业互联网发展,等等。
(一)中国制造2025的内容
美国再工业化推行几年后,我国也于2015年5月正式印发了“中国制造2025”的战略规划。该规划第一部分为战略环境分析,指出我国经济迈入新常态,且全球制造业格局正在重塑。第二部分为战略方针和目标,确立了创新在制造业发展全局中的核心地位等指导思想,以及坚持市场主导、政府引导等基本原则,明确了“制造强国”的战略目标。第三、第四部分基于战略环境和方针,围绕战略目标,进一步强化了顶层设计:第三部分科学界定了9大战略任务,以及5大辅助性重点工程,并明确战略重点,突出强调要引导社会资源向下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新材料等十大战略性新兴产业和先进制造业集聚,以实现重点突破,全面带动;第四部分构建了战略支撑和保障体系,以保障制造强国目标的顺利实现。
中国制造业2025本质上就是我国的“制造强国战略”,它与美国再工业化一样,都是制造业大国的核心战略。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世界大国之间的竞争日趋激烈,中美两国都试图推进这两大战略,通过制造业的有效发展来支撑国家的繁荣和强大,但由于两国的国情又有明显不同,因此,中美这两大战略不仅具有共性,而且也具有差异性,这至少可以从下述的几个方面得以体现。
(二)美国再工业化与中国制造2025的共性
1.均体现了大国行为逻辑。中美这两大战略构建的逻辑大致相同,都是基于国内外战略环境,提出战略意图(目标),再围绕战略目标从战略任务、战略措施等方面来进一步强化顶层设计。因此,战略目标是这两个战略的灵魂,统领整个战略,战略目标所蕴含的内在逻辑也就直接反映了整个战略的相应逻辑。冯维江(2015)[44]指出,如果一个国家主要是其他国家行为、国际观念、制度与器物影响的接受者,则该国为小国,否则为大国;大国并非单方面接受外部世界的影响,它可以显著但是不同程度地影响或塑造外部世界,其国内行为会对“国际相对价格”产生重要影响。因而,大国行为逻辑强调的是国家的战略思想和行为能显著地影响或塑造世界政治经济秩序。中国制造2025的战略目标是使我国成为世界制造业强国。制造业是大国硬实力的主要来源,世界大国必须以工业制造业来支撑其庞大的经济体系,否则必将衰落甚至崩溃(金碚,2015)[45]。我国制造业的强大,就会使我国具有足够的经济和军事硬实力,在全球化条件下,这硬实力会逐渐转化为国际权力,进而对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产生重要影响。因而,制造强国的战略目标或中国制造2025是体现了大国行为逻辑。
美国再工业化也同样体现了大国行为逻辑。全球化条件下,美国再工业化的一个重要战略意图就是继续领导世界。要领导世界,以制造业为支撑的硬实力是其不可或缺的基础,纳瓦罗(Peter Navarro,2015)[46]指出,强大的制造能力是美国取得二战胜利的一个关键因素,制造业实力直接关系到美国未来的国家安全。美国已是世界制造业强国,因此,再工业化是强调通过重振国家制造业体系,继续提升和巩固制造业实力和优势,在世界工业大国的竞争中保持领先地位,进而为美国能继续定义世界政治经济秩序和领导世界提供硬实力支撑。
2.具有相同的动力模式。美国作为超级大国,有着发达、成熟的市场经济体系,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因此,美国再工业的推进,市场是其主导力量。不过,政府也没有缺位。美国政府在科技创新、重点产业支持、制造业资本回流、中小企业扶持、教育、基础设施建设等多方面都提供了战略性的政策和法律支持,激励和引导市场行为,实现政府战略性力量与市场力量的深度融合,来共同推进再工业化。因而,美国再工业化是实行一种“市场主导、政府引导”的动力模式。中国制造2025也是如此,该战略规划明确指出,要坚持市场主导、政府引导的原则,强化市场企业主体地位,有效转变政府职能,完善相关支持政策,为企业发展营造良好环境。
在这种动力模式中,中美两国都高度重视政府的战略性作用,政府出台系统化的促进措施,来对国家制造业体系进行战略性支持,其中又都特别强调政府提供有效的财税、金融等政策,来大力支持下一代信息技术、智能制造、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装备、生物医药等重点领域的突破性发展。
3.实质上都是制度创新与科技创新协同推进的过程。在美国再工业化和中国制造2025这两大战略框架中,创新都处于核心地位。2009年、2011年、2015年美国不断动态调整国家创新战略来强化科技创新;从2009年的《2009美国复兴与再投资法》、《网络和信息技术研发法案》,到2010年的《美国高科技再授权法案》、《国家制造业发展战略法案》、《2010美国制造业促进法案》等,强调通过立法来推进科技创新;从2009年的《重振美国制造业政策框架》到2011年的《先进制造伙伴计划》,再到2012年的《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和《国家制造业创新中心网络计划》,美国都从国家战略层面提出了加快科技创新的推进措施,等等。可见,美国始终坚持制度创新与科技创新互动的一般性原理,不断从战略、立法、政策等方面来进行制度创新,以对科技创新做出正确的动态反应。
中国制造2025也是如此。现在我国正在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并提出了以创新为首的五大发展理念,创新正成为我国经济转型和发展的核心动力。《中国制造2025》自然也强调要把创新摆在制造业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加强全面深化改革,注重政府与市场的有机融合。这体现了一方面要强化制度变革,完善市场机制,激发企业的创造力,以企业为主体来推进科技创新;另一方面要更好地发挥政府的战略性作用,不断创新政策措施,来引导和支持战略性、基础性科技创新以及企业的自主创新行为。因此,制度创新与科技创新的协同推进也同样是中国制造2025的内在要求。
4.都体现了绿色工业化的基本理念。基于化石能源的传统工业化,使人类陷入了生态困境,进而推进绿色工业革命是人类发展的必然选择。信息技术、智能制造、可再生能源等因素是绿色工业革命的关键元素,它们能有效地提高资源利用率、降低碳排放和产品成本,共同推动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未来,美国必须领导这种绿色工业革命(克拉克,2015)[47]。我国也是高度重视绿色经济的发展,中共十八届五中全会就把“绿色”作为引领中国发展全局的五大理念之一。为此,作为中美两国的核心战略,中国制造2025和美国再工业化也必然会坚持绿色工业化的基本理念。
(1)以智能制造来塑造绿色生产方式。智能制造是未来绿色工业革命的核心特征之一,更是中美这两大战略的主攻方向。美国的工业互联网、中国的“两化融合”,都强调信息技术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以颠覆传统生产方式,进行智能化生产,高效利用资源,实现废弃物的低排放甚至零排放,实现生产方式的绿色化。
(2)强调绿色能源对制造业发展的支持作用。新能源战略是美国再工业化的重要辅助支撑,奥巴马政府试图以清洁能源产业的创新和发展来支撑和重构一个健康的制造业体系,走一条绿色工业化道路。在中国制造2025中,也明确把“绿色发展”作为重要指导思想,大力发展清洁能源,全面推行清洁生产,构建国家绿色制造业体系。为此,中美两国都对清洁能源进行了大量投资。彭博新能源财经(Bloomberg New Energy Finance)数据显示,中国和美国近些年来一直是全球清洁能源(包括风能、太阳能、生物质能、小水电、核能、潮汐和地热能等)投资最大的两个国家,2012—2015年,中美投资一直呈增长趋势,2015年中国投资为1 105亿美元,居世界第一,占全球投资的33.6%,美国投资为560亿美元,居世界第二。
(三)美国再工业化与中国制造2025的差异性
1.战略思维的差异。中国、印度等新兴经济体正在以制造业(而非金融花招)为支撑来实现快速增长,世界财富和权力正在向它们发生转移,美国的全球支配地位正在遭到削弱(福斯卡斯,2013)[48]。而且,金融危机后,德国、日本等发达国家也纷纷推进自己的“再工业化”,抢占工业4.0的制高点,这同样使美国备感压力。因此,美国再工业化就是要以创新为核心,重振国家制造业体系,以强大的硬实力来支撑美国能继续领导世界,确保未来全球经贸秩序是由美国来书写,而非中国、德国等其他国家。美国再工业化的这种战略意图体现了其战略思维是一种“零和”思维,具有排他性、以自我为中心的特点。
对我国而言,制造业发展目前面临困境,一方面,由于国内劳动力成本上涨以及资源和环境的制约,制造业发展转型升级迫在眉睫;另一方面,我国制造业在国际上面临发达国家的高端制造业和印度等发展中国家的中低端制造业的“双向挤压”。中国制造2025指出,要动员各方面力量,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其中大力强调要深化市场准入制度改革,实施负面清单管理,积极与国际接轨,建立开放、完善的市场体系,进一步扩大制造对外开放水平,大力支持制造业引进来和走出去。由此,中国制造2025背后体现的是我国如何更好地进一步融入世界经济体系(而非如何领导世界),以开放的心态与世界各国展开积极的、广泛的合作,以助力我国制造业走出困境。这彰显了中国制造2025内在的“包容性、合作性”的战略思维。
2.战略基础的差异。美国再工业化和中国制造2025的成功关键在于创新,工业制造业的创新能力是以整个国家的综合创新能力为基础的,而中美两国的国家创新能力存在显著差异。
(1)宏观视角。见表1,2012—2016年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美国康奈尔大学和欧洲商业管理学院(INSEAD)联合发布的“全球创新指数”(The Global Innovation Index)显示,美国国家创新能力世界一流,在全球属于领跑者;中国国家创新能力显著低于美国,但差距正在缩小,2016年首次进入全球创新25强。美国的优势主要体现在完善的法律政策支持体系、成熟的市场和商业环境、一流的教育体系、大量的研发投入等方面;而中国正处于追赶过程中,其优势主要体现在创新潜力的快速激发,如国家创新政策的强力支持,研发投入的快速增加,增加值世界第一的制造业体系,以及快速发展的高等教育和日趋完善的硬性基础设施,等等。
表1 宏观层面的中美国家创新能力比较
(2)微观视角。在微观层面,国家创新能力体现在企业、科学家、广大民众等微观主体上。见表2,在“2015全球最具创新能力企业50强”名单中,中国只有3家企业,远低于美国的29家,凸显了我国龙头企业群体的创新能力偏弱。2015年在近3 000位来自全球的“高被引科学家”(Highly Cited Researchers,简称 HCR)中,美国人数远超中国大陆,彰显了我国基础研究能力远落后于美国。在“2014年中美最热门的25个技能”榜单中,中国的科技创新型技能数仅为美国的一半,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中国政府和民间大众在创新方面的失调,即政府高度重视,但民众的创新意愿和能力却跟不上。再从公民科学素质来看,2015年美国公民具备科学素质的比例在10%以上,而我国的这一比例仅为6.20%,不过我国提高快,是2005年的近3倍(中国科协,2016)[49]。
综上所述,美国具有强大的国家创新能力,这为再工业化提供了有力的战略基础支持。中国的国家创新能力显著低于美国,但正处于快速上升通道,与美国的差距日趋缩小。这还能从下面数据得到进一步印证:2003—2013年,中国研发支出呈快速增长趋势,到2013年,中国占全球研发支出的比重就达到 20%,而美国所占份额则从35%下降到27%;2001—2014年中国高技术制造增加值增长了10倍,增速远高于美国(喻思娈,2016)[50]。因而,我国持续提升的国家创新能力将不断夯实中国制造2025的战略基础,提升制造业发展的战略自信。
表2 微观层面的中美国家创新能力比较
3.战略创新的差异。美国再工业化和中国制造2025实质上都是制度创新与科技创新协同推进的过程,但在这二者创新的具体方面存在显著差异(见表3)。
表3 中美两国创新的比较
(1)科技创新。首先,从所处创新地位来看。美国目前虽然相对衰退,但还是世界科技创新的领跑者,2014—2015年美国的科技创新能力在151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在第2位(高帆,2015)[51]。我国还是一个发展中大国,科技创新能力弱,但随着我国经济实力的增强以及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实施,科技创新能力正在并将继续快速提升。在十八届五中全会上,习近平主席指出,我国科技创新已步入以跟踪为主转向跟踪、并跑和领跑并存的新阶段。因此,我国是一个科技创新的跟踪者、并跑者和领跑者。其次,从科技创新的战略目标来看。奥巴马发布的三次国家创新战略都强调,美国要保持在创新能力、教育等方面的国际竞争力,以赢得世界未来。因此,美国科技创新强调的是维持全球创新领导者的地位,巩固和守住优势。对我国来说,十八大提出的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指出,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强化前沿技术和基础研究,率先实现重要领域的技术突破,获取一批在世界上具有重大影响的科技成果,进入创新型国家行列。因而,我国科技创新强调的是突破劣势,创造新优势。再次,从科技创新的战略路径来看。美国创新战略构建了国家创新体系的金字塔型结构,底层注重国家创新基础架构建设,强化创新的基本要素;中间层鼓励有效创业的竞争性市场,激发和维护企业主体活力;顶层是推动国家重点领域取得突破和发展,抢占新工业革命制高点。从底层的深耕基础研究,到中层的强化竞争性市场,再到顶层的力推重点突破,凸显了美国科技创新呈层层依次递进、强化全球引领的特点。而根据中国制造2025,我国的科技创新是以自主创新为核心,加强关键核心技术研发,陆续突破重点领域关键技术和共性技术,同时强化基础研究,提高工业基础能力,使我国到2045年,制造业主要领域具有创新引领能力。因此,我国科技创新战略可以总结为“自主创新、重点突破、基础支撑、引领未来”,体现了原始创新、集成创新和引进消化再创新,以及重点关键共性技术的突破和前沿基础研究的同时推进,凸显了我国科技创新呈协同并进、积极超赶的特点。
(2)制度创新。我国长期以来实行的是一种非平衡发展战略,重在经济改革和发展,在社会、政治和环境保护等方面的改革则滞后。2014年我国开始进入全面深化改革阶段,简政放权、完善市场经济体制、金融和财税改革、农村和社会保障改革、人口计划生育改革、收入分配改革、医疗和教育改革、供给侧改革、生态文明体制改革等各领域的全面改革正在我国加速推进。这种全面性制度创新将为科技创新和中国制造2025的推进营造一个激励性环境,但改革任务也十分艰巨。而美国是一个成熟的发达国家,有完善的市场机制、商业环境、社会保障制度和环境保护法律体系,有较强的社会纠错机制和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体系,等等,因此,美国再工业化进程中的制度创新,不需要像我国这样全面推进,是一种局部性制度创新。
4.战略任务的差异。美国再工业化与中国制造2025战略任务差异显著(见表4)。
表4 中美两国的战略任务比较
我国正处于体制转型和发展转型叠加的双重转型之中,还远没有完成工业化(厉以宁,2016)[52]。现在我国不仅要追赶工业4.0,还要在工业2.0、3.0方面“补课”,而发达国家则直接在工业3.0基础上迈向4.0(李克强,2015)[53]。因此,我国不仅需要继续夯实工业发展的各种基本能力,练好“内功”,提高自我发展能力,还要积极对接世界工业发展前沿,追赶工业4.0。这在中国制造2025的战略任务中得到了很好体现。
战略任务一是要建立政产学研用相结合的国家制造业创新体系,提高国家制造业创新能力;战略任务三强调坚持协同创新、重点突破等原则,加强“四基”创新能力建设,以破解制约我国重点产业发展的瓶颈。因而,战略任务一、三是强调提高我国的自主创新能力。
战略任务二强调把智能制造作为两化融合的主攻方向,通过两化的深度融合,来实现生产方式的智能化;战略任务五强调加快制造业绿色化改造升级,构建绿色制造体系,以实现绿色化的生产方式。因而,战略任务二、五是重点突出要改变我国制造业传统的外延(粗放)型生产方式,实现制造业生产的智能化和绿色化,即实行内涵式生产方式。这体现了要努力提高我国制造业的内涵式生产能力。
战略任务七强调推动我国制造业向中高端迈进,化解落后产能,促进大中小企业协调发展,优化制造业布局,即大力促进我国制造业系统内的企业结构、行业结构、地区结构更加优化,进而产业系统自组织性就会增强,形成更加有效的自组织机制。战略任务八强调发展生产性服务业,它在分工和创新层面与制造业存在客观的共生性互动机制,然而,由于我国长期实行工业强国战略,导致了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发展之间出现了显著失衡,产业属性决定的共生性互动机制难以在现实中形成,而今后通过生产性服务业的大力发展,实现对制造业关系的平衡,进而在二者之间形成有效的共生互动机制。在自组织机制和互动机制的作用下,我国制造业体系能够不断地进行自发性升级,即战略任务七、八强调我国制造业结构的自发性升级能力建设。
战略任务四强调以实现制造业质量持续提升为基础,鼓励企业追求卓越品质,形成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名牌产品,有效提升我国企业品牌价值和制造整体形象,这体现了要强化我国制造产品的品牌化能力建设。战略任务九强调要统筹国内外两种资源、两个市场,实行更加积极的开放战略,强化引进来和走出去的协同发展,这体现了要加强我国制造业的国际化能力建设。
为此,中国制造2025要重点提升的自我发展能力主要包括自主创新能力、内涵式生产能力、结构的自发性升级能力、品牌化能力和国际化能力等。不过中国制造2025的战略任务在强调要提升自我发展能力外,还体现了要对接工业4.0。战略任务六强调要大力推动下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新材料、生物医药等战略性产业的突破性发展,这些战略新兴产业是工业4.0中的先导产业,大力发展它们,以便能有效对接世界工业4.0。工业4.0还有一个基本特征,那就“智能化”,而战略任务二就强调要实现我国的智能化生产。因此,战略任务二、六都体现了我国要积极追赶工业4.0,成为其主要参与者之一。
美国再工业化也有6大基本战略任务,它们是紧密围绕其多元化战略意图而设置和推进的,即美国再工业化的战略任务是重点强调增加就业机会、优化产业结构、强化和巩固传统创新优势、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强化对全球主要制造业价值链的控制力、引领工业4.0、维护世界领导地位。
美国再工业化和中国制造 2025客观上存在的异同性,对中美的竞合关系有显著的影响。
(一)竞争强化效应
一方面,这两大战略都遵循大国行为逻辑,二者向全球扩展的主观意志和实践行为在客观上会对世界产生一些难以兼容的巨大影响,这为强化中美之间的竞争性提供了客观基础;另一方面,由于战略思维、战略基础和战略创新等方面的差异性以及这两大战略的优先突破领域具有相同性,使得美国一心想维护自己的全球领导地位,偏好于以“零和思维”来看待中国,总是试图从多方面来遏制中国,使中美两国之间很难建立战略互信,这为强化两国之间的竞争性提供了主观条件。具体来看,这两大战略的实施将强化中美两国在经济、军事和国际秩序等领域的竞争性。
1.经济领域。一是从整体来看。中美两国庞大的制造业体系,在发展过程中,一方面都需要从国外大量进口原材料、获取资金和人才等资源;另一方面都需要向国外出口大量产品,获取国际市场支撑,同时也要积极寻找投资领域,进行全球产业布局。为此,中美两国围绕制造业发展的竞争将日趋激烈。这从现实来看也是如此,美国试图推进TPP和TTIP,把中国排除在外,以构建和主导下一代高标准全球经贸规则,以美国为核心,来整合亚太、欧洲等地区的丰富资源,来支撑美国再工业化和经济发展;我国面临严峻挑战,也在积极推行全球自贸区战略、一带一路战略,加强与世界各国的经贸合作,构建全球合作网络体系,来支撑中国制造2025和我国经济发展。因此,中美两国正在并将继续以世界市场为舞台,以制造业发展为核心,来展开激烈的经济竞争。二是从创新这一重点领域来看。金融危机后,创新成为世界经济的核心特质。中美两大国更是基于国内资源,积极利用国际化机制,从全球获取和汇聚资金、人才、市场、知识、技术等创新资源。由于无论是综合性的国家创新能力,还是具体的制度创新和科技创新,美国都显著强于我国,但同时也面临我国追赶的压力。因此,美国基于自身的战略思维,会努力维持对中国的创新优势,而我国为了有效崛起和应对美国的压力,也必然要强化创新,进而在中美之间形成了一种创新竞争的自我强化机制。在该机制作用下,未来中美在利用国内外资源进行创新的过程中,竞争将日趋强化。
2.军事领域。军工制造是中美两国制造业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中美两国的利益都遍布全球,都需要国家军事力量来有效维护,而这背后就需要强大的军工制造来支撑。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对中国产生了战略上的焦虑和警惕,于是在全球进行了战略收缩,高调推进亚太再平衡战略,计划把60%的海空军事力量部署在亚太,并联合日本、澳大利亚、韩国等盟友,形成一支强大的“美国力量”,对我国形成了一种合围之势。2016年5月25日,美国国防部长卡特(Ashton Carter)在海军战争学院演讲时指出,亚太再平衡战略不会浅尝辄止,而会长期进行,中美在亚太地区的对抗将持续很多年。我国军事力量要想维护国家的全球利益,那么未来在与美国长期的军事博弈中就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军工支撑。为此,我国就必须大力发展军工制造,强化军事实力,来应对外部挑战。因此,这两大战略的持续推进,必将以军工制造业为核心,强化中美两国军事力量之间的战略竞争。
3.国际秩序领域。新加坡国防部长黄永宏(2016)[54]指出,中国有着庞大的经济和军事力量,与全球体系紧密联系,其任何作为或不作为都将成为国际体系的一种标准或规则,它在国际上扮演领导者角色是“肯定的”。中国自然也被美国当成了其全球领导地位的挑战者。这两大战略的持续推进,必将强化中美之间的这种博弈。美国再工业化正在积极利用全球资源来发展国家制造业体系,提升国家硬实力,以维护二战后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中国制造2025也强调扩大开放,有效利用全球资源,实现制造强国的目标,这客观上会把中国的国家意志融入到国际秩序中去,进而影响和改变现有国际秩序。由于这两大战略的战略思维不同,美国“零和”的战略思维使其对中国影响现有国际秩序的行为时刻抱有警惕。因此,即使中国主观上无意改变现有国际秩序,但随着中国实力的增长,也会客观上冲击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促进国际秩序朝着嵌入中国国家意志、具有包容性的国际新秩序转变,这也必然引发美国的阻扰。因而,这两大战略必将强化中美两国在定义国际秩序方面的竞争。
(二)合作拓展效应
1.深化政策合作。一方面,这两大战略都是实行市场主导、政府引导的动力模式,都高度重视政府政策的战略性支持;另一方面,中美两国是世界前二大经济体,且都已经广泛地融入了全球经济体系,因此,中美两国政策均容易产生显著的全球化效应,即在全球化传导机制下,两国政策会对其他国家进而对全球经济产生重要影响,比如中美两国对新能源产业的财税支持,就会对德国、日本等国家的新能源产业产生巨大影响,进而影响整个世界的能源格局,等等,这反过来又会影响对全球经济体系具有高度依赖性的这两大战略的有效实施。为此,在这两大战略的推进中,加强两国之间的政策交流、沟通和合作,协调两国国内政策的全球化效应,维护世界市场经济的稳定和健康发展,就显得尤为必要。而且,由于竞争强化效应的存在,加强中美两国政策的沟通、合作,有利于管控两国之间的战略性竞争。
2.深化科技发展合作。这两大战略在战略基础、战略创新、战略任务等方面存在巨大差异,美国的国家创新能力、科技创新能力、制造业自我发展能力都显著强于我国,这为两国制造业在科技发展、人才培养等方面进行合作提供了现实可能性。一是制造企业合作。我国低、中、高端制造业并存,因此,至少在中低端制造业发展方面,给美国资本提供了巨大的投资空间,这不仅使我国可以从美国引进一些先进适用性技术来改造中低端制造业,也可以为美国资本提供有效的中国市场机会,基于国际分工的客观规律,这对优化两国的资源配置是必要的和可行的。二是人才培养合作。美国强大的创新能力和产业发展能力后面,有一个发达教育体系的支持。因此,中美在制造业人才培养方面可以继续深化合作。美国教育发展需要优质生源和足够资金的支持,而我国是一个人口大国,教育相对落后,但优质生源充足,且中国人具有重视教育的文化传统,教育投资巨大。为此,中美两国深化制造业人才培养既是必要的,也是可行的。
3.强化全球生态建设合作。传统工业化所造成的人类社会生态困境,是任何单一国家所无法解决的,需要世界各国特别是大国之间的通力合作。美国再工业化和中国制造2025都在探索和实践绿色工业化模式,这为中美两国在全球生态建设方面进行合作提供了好的契机,比如,在清洁能源发展、气候变化、碳排放、循环经济、智能制造、现代生产性服务业等绿色发展方面,可以进行技术、政策、人才培养等方面的广泛合作。2016年3月31日,中美两国发布《中美元首气候变化联合声明》指出,全球气候变化已经成为中美双边关系的支柱,两国围绕它积极进行了政策、技术等方面的交流、合作。
美国再工业化面临日益复杂的国内外环境,承载着多重战略意图。为此,美国进一步强化顶层设计,构建再工业化的政策思路和框架体系,以创新为核心,动态调整国家创新战略,明确优先发展先进制造业和高科技、大力支持制造业回流和工业互联网发展、扶助中小企业发展、积极投资基础设施等战略任务,并制定系统化的推进措施。美国再工业化与中国制造2025具有显著的异同性,在共性方面,都遵循大国行为逻辑,具有相同的动力模式,都是制度创新与科技创新协同推进的过程,均体现了绿色工业化理念;在差异性方面,在战略思维、战略基础、战略创新、战略任务等方面都存在显著差异。这两大战略之间的异同性会进一步催生中美两国之间的竞争强化效应、合作拓展效应。为此,基于两大战略的异同性,我国需要积极采取有效策略来应对这两大效应。
1.全面深化改革开放以充分利用合作拓展效应。我国需要加快全面改革,深化和扩展开放,增加国家政策的透明度,以更加积极、自信、开放、包容的心态融入国际体系,充分利用和扩展现有中美之间的各种交流渠道,围绕制造业发展,全面加强中美之间的多层次交流与合作,提升两国的相互依赖性、利益共同性和相互促进作用,以有效利用和强化合作拓展效应,进而支撑我国制造业发展。
2.多管齐下以应对竞争强化效应。首先,有效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要广泛地激发民间创新意识,强化政府战略性支持,推进制度创新、科技创新和开放创新的协同演进,以及市场创新与政府创新的协调发展,降低我国制造企业的生产成本和制度性交易成本,完善我国“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商业化”的科技成果转化机制,提升我国制造业的自我发展能力,为中国制造2025提供强劲动力。其次,强化各战略之间的协同效应。我国要立足战略全局,以立法和政策支持为基本手段,强化全球自由贸易区战略、一带一路、清洁能源战略等战略与中国制造2025之间的协同作用,以形成叠加效应来促进我国制造业的升级发展。第三,充分利用合作效应来弱化竞争效应。充分利用合作拓展效应,来推动中美之间的全面合作,提升中美之间的互动频率和互动质量,增加信任资本的积累,强化共同利益纽带,弱化中美之间的竞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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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C 校对:R)
撤稿声明
应作者谢会丽本人的申请,现将刊登于《生产力研究》2016年4期的论文《我国环保主题基金绩效及其持续性分析——基于Fama-French三因素模型》撤稿,特此声明。
F415
A
1004-2768(2017)02-0076-10
2016-12-12
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美国再工业化与中国制造2025的异同性分析”(15YBA013);湖南省美国问题研究中心项目“新全球化下中美经贸关系研究”(16CASL02);“美国再工业化的绩效评价研究”(16CASL03)
唐志良(1973-),男,湖南新邵人,长沙理工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产业经济学;刘建江(1971-),男,湖南隆回人,长沙理工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研究方向:国际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