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华
论“九·一八”事变作为二战起点的合理性
苏太华
国内学术界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起点问题争论已久。由于意识形态和历史等原因,“九·一八”事变作为二战的时间节点往往被学界所忽视,中国的抗日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要组成部分,“九·一八”事变作为中国抗战的起点自然就成为二战起点。把“九·一八”事变作为二战起点,不仅有学术上的理由,更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九·一八”事变;二战起点;合理性
自2014年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针对国内学界抗战史的研究,发表了一系列重要讲话。其中,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9周年座谈会上发表的重要讲话指出,“九·一八”事变作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起点,并揭开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序幕。其所倡导的“十四年抗战观”,引起了大量学者的共鸣,使得对二战时间起点的研究再次成为了热点。
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起点问题,国内学术界争论已久,至今都没有形成共识。到目前为止,除“1931年说”之外,学者们还提出了“1937年说”“1939年说”“1940年说”和“过程说”[1]。
(一)“1931年说”
“1931年说”起源很早,在民国年间就有学者持这一观点[2]。此后,越来越多的学者赞成这一说法。而对这一说法表述最为明确的当属刘庭华,他认为:第一,从二战的全局看,“九·一八”事变是日本法西斯对中国大规模武装侵略的开始,也是其为实现大陆政策,乃至与西方列强争夺世界霸权最重要的环节,标志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开端。第二,中国的社会变迁也可以作为二战起点的参考,日本侵略中国东北后,在中国大地上引起了“多米诺骨牌效应”,事变前和事变后中国是两个不同的社会,而这一潜移默化的变更,加速了中国在殖民地道路上的进程[3]。
(二)“1937年说”
“1937年说”在1944年就有学者提出来了[1],在20世纪50年代还曾引起过热烈的讨论。1978年被王振德、侯成德等学者重新提出后[4],引起国内外学者的回应,在回应过程中此说逐渐趋于完善。其理由如下:第一,由欧洲战场、北非战场、大西洋战场、太平洋战场和亚洲战场等多个单元组合成整个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全程,最开始单元的起点应为二战开端。第二,中国应摆脱西方的影响,用历史事实说话。“1937年7月7日,中国军民进行的抗日战争,建构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端战场——中国战场。在这个二战中极其重要的战场,涉及到的人口规模超过6亿人,双方参战的兵力规模达到400万人之多。该战场开辟最早、持续最久,战争结束之前,始终没有中断过。‘七·七’事变理所当然地标志着反法西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始。”[5]第三,“七·七”事变的影响远不只限于中日两国,其具有世界意义[6]。
(三)“1939年说”
“1939年说”是西方史学界通行的说法。中国也有一些学者表示支持[7]。由于这是国内外史学界的传统观点,因此,持此说的学者主要是通过反驳其他学说来坚持自己的观点。例如,刘士田认为“九·一八”事变说和“七·七”事变说均有片面性,理由有5个方面:(1)只看到了二战与一战的不同,未看到两者所处时代的基本特征没有变。(2)只强调二战时两大帝国主义集团组成政治军事同盟有一个从形成到发展的巩固过程,而忽略了战前已经形成了各自的政治军事同盟的事实。(3)只见中国局部抗战与世界反法西斯全面战争的联系,却分不清这两个事件的不同。(4)只见战争爆发前法西斯与之对立的反法西斯之间的冲突,对其他对立事物视而不见。(5)只引用斯大林、毛泽东有利于自己论点的论述部分,没有完整全面地理解其论述的精神实质。因此,比较来看,还是把1939年9月1日作为二战的起点更为科学[8]。
(四)“1940年说”
“1940年说”起源较晚。1993年,尚鸿、张中林发表文章认为1940年5月10日法西斯德国进攻西线的战争应是二战的起点。因为这一时间节点立即在国际上掀起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导致国际关系的骤变和参战国家复杂性的加深。而德国向法国本土进攻,也标志了德国和英法再无和谈可能,两大对立阵营最终形成,世界范围内的大战才算是开始了[9]。
(五)“过程说”
“过程说”则是1985年宦乡在《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四十周年》一文中提出来的。他认为二战有自身的特点:从开始到全面爆发,是一个相对长期的过程;反法西斯战争的正义性;由多个国家、多个地区和多个时期组成。不能以某国的区域战争或者短时间的标志性事件作为二战的时间节点,因为这样的设定不合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始应是一个长期的演变过程[10]。
综上所述,学术界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起点问题依然处于争论之中。笔者认为应以“九·一八”事变作为起点,因为它不仅有学术上的研究价值,而且还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把“九·一八”事变作为二战起点,首先必须弄清楚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是“九·一八”事变而不是“七·七”事变作为抵抗日本侵略的起点?第二,中国抗日战争为何能够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有先弄清楚以上两个问题,才能解释“九·一八”事变为什么能够成为二战的起点,因为这两个问题存在着环环相扣的逻辑关系。本研究将以上述两个问题为主线进行探析,并从国际格局变迁的新角度,来论证“九·一八”事变成为二战起点应当具有的合理性。
(一)“九·一八”事变是中国抗日战争的起点
抗日战争的全程是由局部抗战逐步演变成全面抗战的过程。“九·一八”事变后,战争初期的范围虽然局限于东北地区,但这标志着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开始了大规模的侵略。由《中国抗日战争史》编写组编写的《中国抗日战争史》[11]提出了“14年抗战”的概念,并分别提出了“6年局部抗战”和“8年全面抗战”概念。提出相同概念的还有肖一平和郭德宏主编的《中国抗日战争全史》[12],书中指出日本侵华战争由“九·一八”事变后的“蚕食”演变为“七·七”事变的“鲸吞”。胡德坤和罗志刚主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史纲》[13]认为,独占中国东北即日本所谓的满蒙地区,是日本帝国主义争霸称霸、侵略扩张的第一步,并指出日本侵占中国东北不是它侵略的终结,而是新的侵略的开始。由此看出,日本帝国主义在“九·一八”事变后,逐步占领中国东北,成立伪满洲国,但它并没有停止侵略的步伐,相反,扩大了侵略的“战果”。
中华民族的抗争自“九·一八”事变后,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哪里有侵略,哪里就有反抗。“七·七”事变后,国民政府开始进行全面抗战,而中国东北的中共抗日武装和部分国民党爱国将领早已进行了6年抗战。毛泽东在抗战胜利前夕召开的中共七大上指出,中国的抗战从“九·一八”事变就开始了,充分肯定了东北义勇军的抗战、马占山的嫩江桥抗战、十九路军的上海“一·二八”抗战、二十九军的长城抗战等一系列局部抗战,这些都是中国人民抗战的组成部分及抗战胜利的奠基石[14]。因此,不能因为日本发动全面战争导致中国国内政治结构发生变化,从而把中国局部抗战同全面抗战割裂开来,更不能因此而抹杀和否认人民早已进行“抗战”的事实[15],尤其是东北人民的抗日贡献。
(二)中国的抗日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是亚太地区抗击和打败日本法西斯的主要国家之一。自“九·一八”事变始至珍珠港事件爆发前,中国是世界唯一抗击日本法西斯的国家。“七·七”事变爆发后,中国又开始了长达4年的单独抗击日本法西斯的全面战争。由于日本倾举国之力对华征战,中国面对日本的侵略没有妥协,中国战场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起到了阻碍日本法西斯扩张的重要作用。从美日开战到日本投降,日本法西斯在太平洋战场始终处于兵力紧张状态。美国总统罗斯福认为中国抵抗日本法西斯展现出来的不屈不挠的精神,鼓舞了盟国的其他成员,大大有利于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丘吉尔也承认:“中国如果战败,日军至少会多出15个师团,到时候印度很有可能是守不住的。”[16]蒋介石的军事顾问崔可夫指出:“甚至在我们最艰苦的岁月里,日本也没有进攻苏联,而是把中国淹没在血泊中”,这就是中国坚持抗战对苏联卫国战争的重大支援。因此,从全面抗战开始到太平洋战争,中国作为亚洲反法西斯的主战场,有力地支持了苏军对德作战和盟军太平洋战场的对日作战[17]。同时,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国的主要决议,以及联合国的创建、组成战后国际体系的战时会议都有中国参与。这也表明中国在二战中就开始走向世界,在国际舞台上发挥着重要作用[18]。由上述可知,中国抗日战争毋庸置疑,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九·一八”事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起点
1946年,汪叔棣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史》中指出:“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东三省,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开端。”[2]这是目前可查的中国最早研究二战起点的专著。从此,中国学者不断打破了史学界的传统看法——带有欧洲中心主义的二战起点“1939年说”,并从战争的性质、规模和中国的抗战地位及其给国际社会带来的影响角度,去探析“九·一八”事变为何是二战的起点。例如,刘庭华在《“九·一八”事变研究》中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序幕应从1931年9月18日算起,中国人民首先武装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大规模侵略,开始了中国反法西斯暴政的战争,同样这也是二战的起点。欧正文则指出“九·一八”事变是与“世界全局”密切联系、息息相关的。
“九·一八”事变第一次且大规模地更改了“华盛顿体系”,使“华盛顿体系”从此开始不断遭到破坏,乃至最终全面瓦解。由于“九·一八”事变不单只对中国,而且也对国际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因此把“九·一八”事变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起点,具有标志性的意义。首先,“九·一八”事变引起了东亚格局的变化,英美的绥靖政策导致日本军力的急剧膨胀,尤其在1936年伦敦裁军协定到期后,日本开始加速冲破“华盛顿体系”,因此“九·一八”事变具有“蝴蝶效应”的起始性意义。其次,“九·一八”事变后仅过了两个月,奉行“协调外交”的滨口幸雄首相被刺杀,日本开始摒弃“协调外交”,转而推行“自主外交”。这表明日本对外政策的转变,日本当局在“自主外交”的影响下,进而企图在东亚地区建立一个由日本主导并主宰的国际新秩序。为实现这一目标,从“九·一八”事变到太平洋战争爆发期间,日本与英国、美国和苏联在东亚地区及西太平洋广阔的海域中,展开了激烈的外交拉锯战,甚至不惜动武,由此开始打破“华盛顿体系”相对稳定的局面。因此可以说,“九·一八”事变在国际关系演变中具有转折性意义。最后,“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当局逐步否定“华盛顿体系”,并且有计划、有组织和有预谋地实施建立“大东亚新秩序”战略,占领中国是日本实施此战略的基础。因此,日本不顾英、美的谴责与干预,对华不断挑起事端,逐渐演变为全面侵华战争,日本终于在对外扩张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英、美、苏不可避免地卷入了与日本的战争中,最终与中国形成了反法西斯同盟,新的国际体系处在孕育之中。因此,“九·一八”事变在其后的很长时间里对于国际体系的变更具有过渡性的意义。
首先,“九·一八”事变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起点,打破了以欧洲中心主义为前提的“1939年说”。目前,中国大陆出版的二战通史均认为,1939年9月1日为这场战争的时间节点,史学界受此观点的影响极大。由于对中国抗战的认识不全面,以及片面强调欧洲战场,“欧洲中心论”始终影响着二战史的研究。把“九·一八”事变作为二战起点,是对“欧洲中心论”的批判和反思,这对当代学者能够辩证和全面地对待和研究二战历史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其次,把“九·一八”事变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起点,将提升中国抗战的地位。中国不但是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重要成员,而且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战场。中国以伤亡3 500万人和巨大的经济损失,为盟国取得最后的胜利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中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抗战地位绝不容忽视。
最后,把“九·一八”事变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起点,将彰显中国的大国地位。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中国以战胜国的身份出席了“巴黎和会”,但是,积贫积弱的中国并没有被西方大国平等对待,相反,中国失去了更多的权益。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中国不但收复了中国台湾、澎湖和东北地区,而且还废除了自清末以来西方列强强加给中国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大国地位崛起。中国从“九·一八”事变开始奋起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沉重打击并最终战胜了穷兵黩武的日本帝国主义,这种不屈的抗战精神和巨大的功绩,赢得了国际社会的尊重,迄今中国都是国际社会认可的大国。因此,把“九·一八”事变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起点,对中国大国地位的提升能起到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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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文汝)
K264.2
A
1673-1999(2017)02-0090-03
苏太华(1988—),男,赣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国际关系史。
2016-10-31
江西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抗战时期中国知识界战后世界秩序构建的思想研究”(15LS13)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