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石方言的文白异读

杨 萌

(吕梁学院 中文系，山西 离石 033001)

离石位于山西省西部，吕梁山脉中段西侧，吕梁市中部。离石方言属于汉语北方方言晋语吕梁片[1]438，进一步划分，又与中阳、柳林、方山、临县同属于其中的离石片，在晋方言区中是比较有特点的方言。离石方言的文白异读是离石方言在发展变化过程中沉积下来的几个历史性层次在现行口语中的反映。本文通过对离石方言的文白异读系统的观察，总结出其文白异读的特点，并简要分析成因。其中涉及到的字音一律用国际音标注音。

文中所说的文白异读有三层含义：一，文白读是成系统的语音现象，通常来源相同的字呈现出相同的变化特征；二，文白读也是词汇现象，是同一个字在不同词语环境下的不同读音，而这些词都是口语里常说的，例如“下”在“下降”中读[iɑ],是文读音，在“底下”中读[xɑ]，是白读音；三,文读音接近北京音，白读音自成系统[2]13。

一、离石方言文白异读的主要类型

(一)声母的文白异读

1.文读声母为零声母，白读声母为鼻音。如：古疑母、影母字

例字文读白读例字文读白读牙iɑniɑ芽iɑniɑ哑iɑniɑ押iɑɁniɑɁ压iɑniɑ

2.文读声母为不送气塞音、塞擦音，白读声母送气塞音、塞擦音。如：古全浊入声字

例字文读白读例字文读白读白pɐiphiəɁ别piəɁphiəɁ别各的夺tuəɁthuəɁ集tɕiəɁtɕhiəɁ赶集直tsəɁtshəɁ

例字文读白读例字文读白读瞎———xɑɁ吓ɕiɑ吓唬xɑ吓一跳

古匣母开口二等字

例字文读白读例字文读白读下ɕiɑ下降xɑ底下巷ɕiɔxɔ咸ɕiæxæ解———xɐi→xiɛ陷ɕiæxæ鞋———xɐi→xiɛ

4.文读声母为舌尖前音，白读声母为舌面音。如：知庄章组字

例字文读白读例字文读白读沾tsætɕi扇sæɕi展tsætɕi柴tshɐitɕhiɛ占tsætɕi睁tsəŋtɕiɛ缠tshætɕhi生səŋɕiɛ闪闪电sæɕi

(二)韵母的文白异读

音韵地位例字文读白读音韵地位例字文读白读曾开三梗开三蒸tsəŋtʂʅ称称重量tshəŋtʂhʅ秤一杆秤tshəŋtʂhʅ绳səŋʂʅ剩səŋʂʅ凭phiəŋphɿ蝇iəŋɿ正正月tsəŋtʂʅ整tsəŋtʂʅ正正好tsəŋtʂʅ声səŋʂʅ成姓tshəŋʂʅ盛盛满tshəŋʂʅ病piəŋpɿ平phiəŋphɿ坪phiəŋphɿ明miəŋmɿ梗开三梗开四鸣miəŋmɿ命miəŋmɿ精精明tɕiəŋtsɿ睛tɕiəŋtsɿ镜tɕiəŋtsɿ凈tɕiəŋtsɿ赢iəŋɿ影iəŋɿ瓶phiəŋphɿ钉钉子tiəŋtɿ钉钉住tiəŋtɿ顶tiəŋtɿ听听见thiəŋthɿ停停停地thiəŋthɿ青黑青tɕhiəŋtshɿ星星宿ɕiəŋsɿ

音韵地位例字文读白读音韵地位例字文读白读咸开一咸开三山开一山开三甘kæki砍khækhi憨xæxi沾tsætɕi占tsætɕi闪闪电sæɕi粘tsæi染zæi干kæki肝kæki竿竹竿kæki干干湿kæki杆kæki秆稻秆kæki擀擀面kæki看看守khækhi看看见khækhi安ŋæŋi鞍ŋæŋi旱xæxi汗xæxi展tsætɕi缠tshætɕhi扇sæɕi然然后zæi安静山合一山合三伴pæpou半pæpou盘phæphou判判刑phæphou瞒mæmou满mæmou酸suæsou算suæsou蒜suæsou灌kuækou罐kuækou宽khuækhou换xuæxou完uæu丸uæu剜uæu碗uæu腕uæu专tsuætɕy砖tsuætɕy转转眼tsuætɕy川tshuætɕhy穿tshuætɕhy船tshuætɕhy喘tshuætɕhy串tshuætɕhy

音韵地位例字文读白读音韵地位例字文读白读蟹开一蟹开二蟹合一蟹合二太thɐithiɛ乃nɐiniɛ赖lɐiliɛ癞lɐiliɛ害xɐixiɛ摆pɐipiɛ拜pɐipiɛ败败兴pɐipiɛ排phɐiphiɛ牌phɐiphiɛ埋mɐimiɛ买mɐimiɛ卖mɐimiɛ迈mɐimiɛ奶nɐiniɛ柴tshɐitɕhiɛ筛筛子sɐiɕiɛ晒sɐiɕiɛ块khuɐikhyɛ拐kuɐikyɛ怪kuɐikyɛ快khuɐikhyɛ筷khuɐikhyɛ蟹合二蟹合三止合三怀xuɐixyɛ坏xuɐixyɛ缀tsuɐiʦu赘tsuɐitsu脆tshuɐitshu岁suɐisu累连累luɐilu泪luɐilu锥tsuɐitsu嘴tsuɐitsu醉tsuɐitsu吹tshuɐitshu炊tshuɐitshu锤tshuɐitshu槌tshuɐitshu粹tshuɐitshu虽suɐisu随suɐisu谁suɐisu髓suɐisu水suɐisu睡suɐisu穗suɐisu

4.文读韵母为u，白读韵母为ɑu：

音韵地位例字文读白读遇合一鲁lulɑu卤lulɑu露lulɑu租tsutsɑu祖tsutsɑu组tsutsɑu

5.文读韵母为ou，白读韵母为u：

音韵地位例字文读白读效开一抱poupu毛moumu

二、离石方言文白异读的特点

(一)文读为复元音韵母，白读为单元音韵母

这个特点可以说明，离石方言语音系统是一个较为简约的系统，尤其体现在人们的口语交际中，即我们说的白读系统，充分表现了语言的经济原则。如：

音韵地位例字文读白读曾开三蒸tsəŋtʂʅ效开一毛moumu山合一完uæu止合三睡suɐisu

(二)有些白读音具有唯一性

我们说的唯一性就是指，此白读音只出现在一种语境中，表达一个独立的意义，除此之外的全部为文读。比如：别，在表达“别个的”的意义时读送气音，[phi]，除此之外，全部文读[pi]。又如：集，在表达“赶集”的意义时读送气音[thi]，除此之外，全部文读[ti]。

(三)文白异读表现出语音的历史演变层次

白读音保留了较早的读音，虽然现在与文读音处于同一平面，但是一些特殊的语音现象反映出他们的确存层次上的差异，或许可能是几层迭加在一起的，这样的话就更为复杂。比如，古晓匣母开口二等字的读音，吓，白读[xɑ]吓一跳，文读[iɑ]吓唬。从[i]介音，我们可以看出，由白读到文读，必然经历了腭化的过程。

三、离石方言文白异读的的成因分析

(一)声母文白读的语音层次分析

从离石方言文白读的类型我们可以直观的看出，声母方面文白读的总体面貌较为简单，古疑影组细音前今为白读n声母，如：“压”在“压力”中读[iɑ]，为文读音，在“压住”中读[niɑ]，为白读音；古全浊入声字今逢塞音塞擦音读为送气，如：“集”在“集中”中读[ti]，为文读音，在“赶集”中读[thi]，为白读音；古匣母二等今读x声母，如：“陷”在“陷阱”中读[i]，为文读音，在“越陷越深”中读[x]，为白读音；古知庄章组字文读声母为舌尖前音，白读声母为舌面音，如：“占”在“占领”中读[ts]，为文读音，在“占住”中读[ti]，为白读音。

古全浊入声字今逢塞音塞擦音读为送气，这里大致叠置着两个层次：共同语的层次，特点是古全浊声母今平声送气，仄声不送气。由唐五代西北方音继承下来的层次，特点是古全浊声母不论平仄一律送气。多数学者认为，全浊声母在唐宋时期已经清化，且应是一个送气音，这是今晋方言全浊声母读送气音的最早源头，离石方言中的此类现象，很可能是宋代西北方音送气型声母扩散到该片的结果[4]108。古疑影组细音前今为白读n声母的情况，则要从晋语的整体情况来分析，疑母字的文读层当来自于晋语的权威方言或共同语，白读层则是在吕梁片方言自身的演变中形成的[3]98。

(二)韵母文白读的语音层次分析

离石方言文白读的不同主要表现在其文读音与白读音在音值上的差异和它们在韵类系统上的不同。上文多提及的是关于音值上的差异，以下主要讨论在韵类系统上的分合以及造成分合关系的成因。离石方言文读音的韵类系统与今北方官话的分合大致相同，白读音的韵类系统则与北方官话的韵类系统有明显差异。

1.梗摄二等白读与假摄、蟹摄开口字合流

音韵地位例字白读音韵地位例字读音梗开二生生的ɕiɛ冷liɛ睁tɕiɛ杏ɕiɛ假开三蟹开一蟹开二社ɕiɛ赖liɛ介tɕiɛ谐ɕiɛ梗合二横ɕyɛ止合三揣tɕhyɛ

梗摄三四等白读与曾摄三等白读合流

音韵地位例字白读音韵地位例字白读梗开三梗开四正正月tʂʅ盛盛满ʂʅ声ʂʅ平phɿ瓶phɿ曾开三蒸tʂʅ绳ʂʅ剩ʂʅ凭phɿ凭phɿ

离石方言前后鼻音不分，因此深臻曾梗通摄文读音合流，韵母读为[iuy]，这也是整个晋语的特点。其中曾梗摄有白读音，而深通摄没有。曾梗摄白读与假摄合流产生时间较早，也属于唐五代西北方音的层次。

2.咸山摄一二等韵今读音不同

咸山开口一等见系部份有文白异读，一等白读多为齐齿呼，二等字多无文白读之分，其读音构成对立。合口呼在读音上的对立更加明显。

音韵地位例字白读音韵地位例字读音咸开一砍khi咸开二斩tsæ山开一干ki看看见khi安ŋi旱xi山开二山sæ绽破绽tsæ眼niæ限ɕiæ山合一满mou算sou宽khou山合二蛮mæ删sæ奸tɕiæ

咸开一、山开一、山合一的舒声字分文白读，且有文白异读的字中，白读音占明显优势，而文读音少用、只用于书面语或者比较有限的语言环境中，是受官话影响而产生的比较新派的读音，产生的时间较晚。咸开一、山开一的白读层韵母读[i]，是阳声韵韵尾脱落，并受介音影响元音高化的结果。

[1]侯精一，温端政.山西方言调查研究报告[M].太原：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1993.

[2]沈明.山西岚县方言[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

[3]邢向东，王兆富.吴堡方调查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14.

[4]乔全生.晋方言语音史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