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 阳, 王艳平
(东北财经大学 旅游与酒店管理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25)
旅游扶贫中的符号保留
邵 阳, 王艳平
(东北财经大学 旅游与酒店管理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25)
针对旅游扶贫的研究热潮, 提出了扶贫过程中的符号保留问题。 在消灭乡村贫困现象的过程中, 若不做全面与深入的思考, 很容易也连带地把乡村中传统的文化符号一并去除掉; 若意识不到或忽视了这一点, 将不利于乡村旅游者在精神层面上的安心感的形成。 旅游扶贫中应把这些符号保留下来, 叠加到旅游设施与项目上, 让贫困乡村通过旅游富有起来, 但同时也没有失去精神与文化, 这也吻合了旅游可以满足精神需求的说法。 在转变观念的基础上, 应提供技术层面的支撑, 让新观念能够落实到行动上。 关键词: 旅游扶贫; 符号保留; 精神价值
贫穷本身令人不悦, 社会经济发展志在脱贫。 受政府政策的诱导, 学者也开始了旅游扶贫研究。[1]以旅游扶贫为关键词, 国内有关的中文文献高达1100余篇, 其中既有关于国内旅游扶贫研究的综述文章[2], 也有国外旅游扶贫相关研究的介绍[3], 还包括这一两年十分热门的旅游精准扶贫研究[4]。 通过关键词搜索, 笔者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 即记者江毅、 姚润丰早在10年前, 就涉及了精准扶贫这个概念[5], 而全国将这一概念变成热词, 则是发生在2014年以后[6]。 面对当前这一边倒的研究倾向, 笔者当然赞同那些主流观点, 觉得确实应该消灭贫困现象, 但通过质疑性反向思维, 笔者认为在消灭贫困现象的同时, 还应注意到贫穷的附属物, 即其所蕴含的精神, 很值得保留下来, 这便涉及符号保留这一学术问题。 可目前很少有学者提到这一点。
然而在旅游学界之外, 某些艺术家早就意识到, 贫穷也可以是一门艺术, 贫穷艺术(poverty art)作为一个概念, 最早由意大利批评家吉尔马诺·色兰特(Germano Celant)提出, 其在1970年组织的一次展览中给出了这一说法:贫穷艺术就是指在根本上, 具有反商业的、 独断的、 平凡的和反形式性质的特征, 它主要关心媒介的物理性质和材料的易变性。[7]林懿虽然不从事旅游专业, 但却从政治经济学视角进入到了旅游研究领域, 其认为在乡村旅游扶贫中存在着社会风险, 即社会可能被商业化、 同化与异化。[8]同化即是指同质化, 失去村与村之间的特色差异, 甚至让乡村变得很像城市。 而异化这个词就很值得回味。 旅游扶贫或许不应该忘本, 不能把贫穷与精神一块儿扔掉, 应做到不舍精神地富裕起来。 上述语境也意味着如不注意, 美丽乡村可能变得不美丽, 因为那种新美丽是做作的, 是东施效颦的, 所以乡村本应有的神态就应该保留下来。 笔者觉得在旅游扶贫过程中, 尤其是在相关的学术研究中, 切不可顾此失彼, 时尚性的热主题研究也应有理性思考和具备发现意义, 这也是本文所重点关注的内容。
旅游扶贫多发生在乡村, 自然也很少有学者研究城市旅游扶贫, 似乎也没有贫困城市的说法。 但城市其实是有“贫民窟”的, 或曰平民区, 城市贫困多与低保户、 棚户区改造等概念关联, 似乎也没有与此相关的旅游研究。 为什么如此?或许城市居民很有自尊, 在语言系统中不允许旅游者前来“参观”, 或曰城市棚户区的环境不美丽, 再或者说政府没有提出这样的城市旅游扶贫政策。 这也提示着旅游扶贫研究需要反省, 研究选题确实存在功利成分, 不能只限于跟着政策走。 也有记者写了相关内容, 贫穷其实有时就挨着城市, 如兰州就被三个贫困县包围着, 它们是永登、 榆中、 皋兰。[9]一旦这三县被卷进大兰州里, 被城市化了, 城中村就又多了一种类型。
乡村是什么?乡村是一个初级生产地, 以土地为主要的生产资料, 是一个与城市相比人口密度不大的地方, 但这些都只是一种科学认知。 本文基于人文关怀视角, 不把乡村当作下, 而是认为乡村很值得尊重, 甚至认为前往乡村可以写作上乡而不是下乡, 上市里可写作下趟城市, 通过上下两个字的互换以体现城市的谦虚。 乡村是所有城市人的家乡, 是一个可以让心灵回归的地方, 在乡村可以让人类又见大地母亲, 仰俯山水父爱。 众所周知, 人类由贫穷一路走来, 出发于大自然之中, 很多人现在都来到了城里, 生活富裕了, 但多数人做不到解甲归田, 多数人也不愿意返乡, 但至少应为了留住记忆, 而保留贫困乡村中的文化符号。
在旅游学界, 很多文章都频繁地谈到吸引物, 这是一个洋概念。[10]真要受到启发就得有所创新, 举一反三, 有国内学者提出了排斥物这一概念, 雾霾污染其实就是反对居民出游的。[11]在这个视角下欲再扩大成果, 由单极到对偶、 共轭, 再到多元类比与共存。 本文在这里或许可再迈出一步, 继续做抛砖引玉的努力, 即是否可以存在一个被称为安心物的概念。 笔者将进行些许的探讨, 这也是一个逻辑的摸索过程, 通过探索以求有所搭建。
人在一生中的许多事情上, 特别是在做事业时, 至少是一部分人有求安心的想法, 也准备着确保安心的举措。 可能那种安心在最后也没有用上, 但只求在万一需要时能够派上用场。 人在旅途, 不单是确有担心, 而且是更有担心, 言不言表出来则是另外一回事, 因为目的地不再是自己熟悉的生活世界。 不用实证, 一旦入住了旅馆, 心里立刻就踏实了一半; 即便是在一日游的情况下, 当看到了满桌子美味佳肴, 心里也就踏实了; 再如往返交通票在手, 交通正常不误点, 旅游者就很是踏实。 其实在旅游过程中, 吸引与担心总是同时存在的, 或交替地发挥作用。 故而提出旅游安心物这一概念, 确实有实际意义。 在旅游扶贫语境下提出符号保留概念, 就是在制造能使旅游者在精神上得以安心的存在, 此“物”虽然没有重量, 可称其为符号, 但其精神价值可重如泰山, 可以保证旅游者高质量的精神体验。
在非旅游专业的文献中, 可找到食品安全安心度、 安心颗粒(中医药)等词, 还真难以找到将安心写入文献中的旅游研究。 程恭让从哲学层面上讨论了《心经》的安心作用。[12]李洪卫从儒家思想角度思考了安心对人生价值的贡献, 安心也参与了本体性意义。[13]如此说来, 假如在旅游扶贫中, 将乡村符号搞没了, 让乡村发生变异, 无论是对扶贫者还是被扶贫者而言, 以及还是基于前来旅游的游客角度, 可能还真有点精神上的不道德, 这种不道德是很隐蔽的。 到乡村旅游而不看乡村, 或看不到乡村, 这或许是个伦理问题。
在旅游扶贫中, 有些符号是不能拆的, 因为贫穷的某些象征具有精神意义。 当事人或许不愿意保留, 以劝说为主, 晓之以理, 建议其保留传统符号, 或政府给予财政补贴, 或允许第三方机构购买此类符号。 遗憾的是, 目前尚未见到将这一步骤作为扶贫的一个必需环节, 扶贫的意义似乎被理解为仅是收入上的快速富有, 过程却变得不重要了, 非经济成分似乎一概都不重要, 至少是没有强调, 本文不认同这一流行的做法。 不能只有扶贫, 没有自我脱贫, 暴富后也可以再贫穷,[14]到那时既丢了财富, 同时还失去了那个可以给予日常作息以活力的、 已经传承了几千年的原本的精神。
那些被保留下来的符号可以分作两类: 一类作为纯精神场所, 主要是为村民自己保留的, 这一部分当然可以兼顾着向旅游者开放。 生活可以变得富有, 但不能集体失去记忆。 而另一类可以叠加在对旅游者有意义的功能上, 这个功能是指吃住行游购娱, 也就是要将某些符号作为旅游活动的载体与主题。 符号本身是没有重量的, 在能指、 所指及其两者关联的基础之上, 符号可以以新时代的逻辑赋予任何物质, 但并不增加其所着力物质的负荷, 因而符号保留的更多的是赋予承载物的精神价值, 可认为其并不增加用于购买载体物质的经济成本。
符号保留涉及三个步骤: 一是要进行符号普查, 确定哪些是符号; 二是圈定要保护的对象, 因空间资源有限, 不能个个都保留下来, 再就是有些原物也不具备典型的代表性; 三是对这些将要保留的对象, 决定采取怎样的保护措施, 当然要倡导积极保护, 而非只投入不产出。 在具体的旅游扶贫中, 如何进行有效的符号保留, 可采取一村一议的方式。 当然, 也存在着一些通用的做法, 本文将在下面讨论这个问题。
(一)情景重描
落后乡村是一种真实, 符号也来自真实, 但应意识到其并不等于真实。 过去是怎样的情景, 旅游者多不愿意深度阅读, 这也是异地性与暂时性决定的, 旅游者多依据乡村老照片, 再身处于贫困乡村中, 去体会过去的真实状况。 对老照片有一点必须指出, 老照片是不清楚的, 博物馆里的老照片被放大后, 相片上的颗粒很大, 图像也模糊, 而人们为了看清楚多采取趋近观察的方式, 结果却是越趋近就越看不清楚。
有些老照片是可以重描的, 当然要保存原物, 一些没了的老建筑也可以复建。 旅游真实不同于历史真实, 旅游者要看得清楚才行, 需要身临其境。 其实历史本身也是清楚的, 只是人们看不清楚, 再经过岁月, 现代人就更看不清楚了。 但旅游者需要看清楚, 这也是旅游才具有的特性, 阅读符号是旅游者的做法, 也是旅游者体验的重要内容。
(二)精神旅馆
农家乐的文字定位太体现旅游者之乐了, 概念中的精神意义不足。 学界如今热衷于民宿研究, 也可以认为这是对农家乐研究的深入。 当热衷于吃农家饭的这一阶段成为历史, 接着就应该进入到住下来的民宿阶段。 入住民宿的姿态要比农家乐谦虚些, 因为农家乐是旅游者反客为主的主人之乐, 旅游者坐在餐桌前自觉是主人, 消费气息十足, 花钱买乐; 而民宿有借宿意思, 借人家一个地方住下, 在人家的屋檐下, 尽管旅游者也要消费, 但人之家更是价值千金, 那点住宿费怎敢比人之家。
有这样一个值得指出的细微之处, 即消费主义的肆虐主要发生在公共空间, 出现在商业场所, 而一旦来到私人领域就不好用了。 这也是民宿旅游与其他旅游的不同之处, 是旅游学想不到的内容原理, 因而可以说, 基础理论从来就指导不了专域旅游的特征问题。 基础研究是有软肋的, 基础旅游研究是共性研究, 是非前沿性研究。 中国大陆之所以使用民宿这个词, 是继续深入发展乡村旅游的需要, 也可以讲是从中国台湾获得了这一说法[15], 而中国台湾又是从日本输入此概念的[16], 日本可谓是学习了英语国家的home stay概念。
民宿是一种精神旅馆, 当然需要对某些现状进行改造。 首先要改造的是厨房与卫生间, 消灭不卫生现象, 要为农民兄弟开办旅馆做培训, 指出不做修饰的原真性未必就好, 蚊蝇与异味等不该被归为真实性范畴。 在乡村有些老宅、 大院与宗祠, 其代表着乡村的文化品位, 在不破坏原有氛围的基础上, 可以直接将其改为精神旅馆, 就像汽车定员一样, 可规定每晚的入住人数。
(三)老路线
一个村子的规模有限, 村民经常走的就那几条路, 最主要的可谓是通衙路, 这个衙是指村委会, 还有就是出村路和下地路。 以地方感视角看, 老路线属于线性场所, 其实也可以将其保护起来, 做某种程度的旅游利用, 而不是完全摧毁之, 也不应该以一条笔直的柏油马路取而代之。 只是进行路面硬化处理, 未见得就是没有问题的好事。 在道路改造的同时, 应进行文化的设想。 一般而言, 下地路是泥泞的, 通衙路较好, 出村路有好有坏, 路在村民眼中是有等级的, 其直接关系到脚下的感觉, 甚至是村民的脚可以直接感受泥水。 虽然不能把所有老路都保留下来, 但可以保留某一段。 众所周知, 乡村之路并非走直线, 虽然都知直线最近, 但地形还决定着可达性, 因而乡路多是走等高线的, 并且还有起伏, 有沟有坎还有车辙。 据此原理, 在新的乡路建设中, 切不可不考虑原有格局地整齐划一, 当有些老路被裁弯而做新建时, 被裁掉的那段老路就可以作为保留段, 不是听之任之地荒废, 而是做某种保护, 既要坑坑洼洼, 也要有适度的排水设施, 甚至建有护栏, 也要有出口和入口。
(四)其他
既有的常规做法在本文都可归为其他, 如建设民俗博物馆, 把各种农具都摆进去, 但笔者还是觉得写作乡魂与乡情博物馆够味。 把老物件集中起来虽好, 可形成主题, 但一个物件一旦离开了原址, 其活性就大大减弱, 有些物件可以就地起到装饰作用, 而不必非得被博物馆收藏。 虽说小农经济的基本单位是家庭, 就如许多夫妻店的农家乐一样, 但多数的农民或缺少资金和没有勇气开办接待场所, 能否搭建一些如互助组形式的组织, 人多资金多, 人多增胆识。 但为了保有朴实的原真性, 不提倡将互助组升级, 不要演绎为“人民公社”, 保持住互助组规模即可, 即把小农意识的范畴略微外延一点, 在核心的外围做文章, 延而不异, 可能会有好的效果, 此考虑也可算作供给侧的一个改革吧。[17]
通过讨论, 本文得出以下三点结论。 第一, 在旅游扶贫中, 应注意符号保留问题, 避免在经济上富裕了的同时, 却失去了文化与精神, 那样就是在重复城市之路, 不一定就是好的榜样。 乡村拥有后发优势, 拥有不同的资源优势, 似乎不应该走人家走过的老路。 第二, 应把精神关怀的内容, 加入到旅游扶贫的事业中, 在旅游的物质文明建设中, 也应坚持与精神文明一起抓, 要把精神以符号的形式, 叠加或嵌入到物质文明上, 从而增加旅游吸引物的厚重性, 努力将其向精神安心物转化。 第三, 有关旅游扶贫的符号保留问题, 也需要技术层面的研究与支撑, 如在老路裁弯时, 可将被裁掉的那段路保护与利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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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李继峰]
Symbol Preservation during Tourism Poverty Alleviation
SHAO Yang, WANG Yan-ping
(SchoolofTourism&HotelManagement,DongbeiUniversityofFinance&Economics,Dalian116025,China)
Based on the research fever of tourism poverty alleviation, this paper stresses the issue about symbol preservation. In the process of eliminating rural poverty, if there is no comprehensive and in-depth thinking, the rural traditional cultural symbols would be wiped out. However, the lack of awareness of this phenomenon is not good for rural tourists to have psychological serenity. The symbols should be preserved in the process of tourism poverty alleviation and overlaid on the construction of tourist facilities, for the purpose of facilitating poverty alleviation in worse-off rural areas and preserving spiritual culture, which is consistent with the theory that travel can satisfy spiritual needs. On the basis of reforming awareness, technical supports should be adequately provided to make sure new concepts be implemented.
tourism poverty alleviation; symbol preservation; spirit value; traditional approach
2016-10-24
邵阳(1993—), 男, 河南驻马店人, 硕士研究生; 王艳平(1962—), 男, 黑龙江齐齐哈尔人, 教授, 博士, 研究方向为旅游与温泉地理。
F590
A
1009-4970(2017)01-003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