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女人》中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的颠覆及其原因

2017-03-10 06:24:31罗欣妮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17年11期
关键词:席尔瓦西尔印第安

罗欣妮

(中南民族大学 外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黄女人》中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的颠覆及其原因

罗欣妮

(中南民族大学 外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黄女人》是莱斯利·马蒙·西尔科著名的小说之一。它主要描写了女主人公黄女人在白人文化侵蚀的背景下,选择和一位陌生男子出走,逃离家庭,最后又不得不回归家庭的故事。文中黄女人的身份经历和印第安神话中“黄女人”的身份经历相互参照、对比,展现了印第安文化被殖民化的过程。文中两性主导地位的颠覆、女性家庭地位的颠覆和夫妻关系的颠覆不仅印证了这一过程,还影射了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的颠覆。

《黄女人》;传统家庭伦理;颠覆;原因

莱斯利·马蒙·西尔科(Leslie Marmon Silko)是一位著名的印第安女作家。在她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她对印第安部落文化和传统的继承和发扬。“她既植根于本民族文化历史中的精神立场,在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和宗教观念中汲取创作灵感,继承并发扬了印第安民族所独有的叙事方法和文化意象。”[1]在西尔科的作品中,长篇小说《典仪》(Ceremony),讲述了一个年轻的印第安退役兵塔尤在印第安药师的指引下,借助部落仪式治疗战争创伤,解除身份困惑并构建族裔身份的故事;《死者年鉴》(Almanac of the Dead),讲述了以古代玛雅年鉴为线索,寻踪美洲遗失的物质历史和美国印第安人的文化传统的故事;《沙丘花园》(Gardens in the Dunes)讲述的是一个印第安女孩在族人遭到屠杀后,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跟随一对白人夫妇行进众多地区和国家,最终回到家乡,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沙丘花园。林春阳认为,西尔科通过小说的形式批评了西方社会金钱拜物教,肯定了崇尚精神的印第安文化。[2]在西尔科的精彩长短篇小说中,无一例外都与印第安文化传统相关。其中《黄女人》,作为西尔科著名的短篇小说之一,曾两次被收录她的短篇小说集,并多次出现在各种文学选集中。《黄女人》不但展示了印第安部落的传说和文化,还影射了印第安文化正在遭受着白人文化的冲击。

一、印第安的传统家庭伦理

在白人殖民者入侵之前,很多印第安部族中实行母权制,女性享有极高的社会地位和家庭地位。她们是家族的中心人物,精力旺盛,顽强且富有智慧,她们部落文化中古老传说印证了这一点,如:克里克人信奉的“思想女”、玛雅女神“光之母”、切诺基人的“谷女希露”、拉古纳—普韦布洛人的“蜘蛛女”等。在西尔科的《Yellow Woman and the Beauty of the Spirit》中,提及到:“Yellow Woman,represents all women in the old stories.Her deeds span the spectrum of human behavior and are mostly heroic acts…Because Laguna Pueblo cosmology features a female Creator,the status of women is equal with the status of men, and women appears often as men in the old stories as hero figures.”[3](黄女人是所有古老传说中女性的代表。她的事迹跨越了人类活动和大多数英雄的行为……因为女性在普韦布洛文化中被视为神灵、造物主,所以她们享有和男人一样的地位,同时女性和男性一样经常以英雄的形象出现在古老神话中)(笔者译)。

由此看来,女性是印第安部落文化的中心,那么传统印第安家庭伦理也理应依附于母权制。家庭的中心是女性,男性尊敬女性。女性掌握着家庭的财产,管理家庭大小事务,维护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

然而,随着白人的入侵,印第安文化也逐渐遭到侵蚀。许多印第安部族开始接受白人价值观,以女性为中心的传统文化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白人父权思想的冲击。印第安妇女的价值遭到质疑,地位不再稳固,甚至是不被尊重,相应的母权制传统的家庭伦理也开始瓦解。聂珍钊曾提出,文学伦理批评方法试图把虚构的的艺术世界同现实实际结合起来,探讨文学描写的道德现象,以及作者与创作、文学等社会诸方面的道德关系。故此,笔者将运用文本细读法和文学伦理批评方法,结合传统家庭伦理视角,通过《黄女人》中两性主导地位的颠覆、女性家庭地位的颠覆和对夫妻关系的颠覆,来探讨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的颠覆及其原因。

二、《黄女人》中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的颠覆

(一)两性主导地位的颠覆

在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中,女性的地位在家庭、在部落都处于中心。她们在部落事务、在社会关系上都拥有极大的主导地位。然而在文中,黄女人的两性关系主导地位被颠覆了。

首先,黄女人对男主人公身份的不确定。在这个故事中,黄女人一直在探究席尔瓦的身份,然而席尔瓦没有给黄女人一个明确的答案。从这个角度来看,黄女人成为了观察者。小说中多次用到了观察、询问、试探的话语:“我看了看身边的他”,“最后看了一眼还在白河沙上熟睡的他”,[4]“你肯定是个纳瓦霍人”,[4]等等,都在显示黄女人对男人的观察和揣摩。然而,黄女人却无法看透这个既亲近又陌生的男人。可见,在两性关系中,黄女人处于从属地位,很大程度上是作为一个观察者而存在的。

其次,黄女人在行为上缺乏自主权。席尔瓦直接要求黄女人去他的住处。而面对陌生男人强势无礼的要求,黄女人没有任何反抗,并小心翼翼地征求他意见。“我还会回来吗?”[4]这一问句虽简单,但它却强有力地表现了黄女人失去了独立自主的人格,她自认为低下的地位,没有决定自己行为的权利。在与席尔瓦相处的短暂时间里,黄女人跟随他去他家,去市场。她只是一味的跟随,没有表达任何想法,席尔瓦没有给予她相应的尊重,更重要的是黄女人同样没有要求。这体现了作者对女性在两性主导地位的缺失,以及部落中女性主导地位的缺失的无奈。

在母权制中,在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中,女性是拥有绝对的主导地位。然而,黄女人对席尔瓦身份的不确定,在行为上缺乏自主性都表明了她的两性关系主导地位被颠覆,这与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是背道而驰的。

(二)家庭中女性地位的颠覆

在母权制的印第安文化中,女性在家庭的地位是崇高的,正如神话中的“黄女人”一样,但在西尔科的笔下,黄女人在家庭中的地位是卑微且不受尊重的。

对于自己的出走,黄女人以一种疏离的语气描写她的家人的反应:仅仅是做早餐时随口问了一句她的情况,“她到底去哪了?被绑架了吗?”[4]而她的丈夫去警察局所能提供的所有细节仅仅只有“她沿着河走的”。[4]从中可以看出黄女人在家是不被关心,不被关注的。文中还有一处她提及家人的语句:“我想起了我的家人,他们一定会对我感到好奇……我的母亲和我的祖母会像抚养我一样养大我的孩子,艾尔会找一个人,他们会像以前一样继续生活,只不过仅仅多了一个我在河边走丢的故事罢了。”[4]家人没有“担心她”而是“对她感到好奇”。家庭不会因为她的离去受到影响,一家人生活依旧,孩子会有人养,丈夫只不过“再找一个人”罢了。由此可知,印第安女性在家庭的地位只是男性的附属品,既然一个不见了,那就再找一个又何妨,完全没有对黄女人的尊重。这体现了西尔科对女性家庭地位现状的悲哀与无力。

神话传说中“黄女人”身份地位,与故事中的黄女人的身份地位,具有巨大的落差。神话中的“黄女人”被部落人民视为神灵,男性对她无比的尊敬,而故事中的黄女人在家里的地位是可有可无,完全不受尊重的,在社会上的地位就更加不言而喻了。所以笔者认为,西尔科通过穿插“黄女人”的神话故事,与黄女人的身份经历相互参照,相互对比,颠覆了原来神话中女性的传统形象的同时,也突出了印第安女性在社会、家庭地位的颠覆。

(三)夫妻关系的颠覆

“黄女人”是印第安部落传说故事中非常重要的女性形象,如西尔科随笔中所说的,她是“神灵、造物主”。她象征着印第安部落绵延不息蓬勃的生命力。所以在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中,女性的地位是崇高的。其中,维护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也是她们职责所在。但是,西尔科笔下的黄女人却颠覆了印第安传统家庭关系和夫妻关系。

在故事中的黄女人看似被一个陌生男子席尔瓦“绑架”,但处处又可以看出她的积极、主动与爱意。“我的腿和他的腿紧贴在一起,感觉湿漉漉的”,[4]反映了她与席尔瓦做爱时的享受。后来,席尔瓦多次要求和她发生性关系时,她也没有坚定的拒绝,反而对席尔瓦产生了爱意。“可过了一会儿,当他在我身边睡着时,我抚摸着他的脸,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那种那天早晨在河边对他油然而生的感觉。我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他向我伸出手来。”[4]和席尔瓦分离后,在回自己家的路上,她觉得很难过,甚至期待着和他的再次相遇“我告诉自己,相信有一天他会回来,再在河边等着我的”。[4]黄女人与这个名叫席尔瓦的男子只是初次相遇,她甚至不清楚他真正的身份,却对他有着如此强烈的眷恋之情,但她的期待只是建立在自我安慰上罢了,她最后独自返回家中也是必然的结果。这体现了西尔科对黄女人的命运感到悲哀,同时,也对以女性为中心的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的颠覆感到痛心。

在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中,女性作为一家之主,本应自尊自爱,团结家庭,积极维护家庭关系,与丈夫相互忠诚,而故事中的黄女人却在行为和精神上都违背了印第安传统的家庭伦理。

三、《黄女人》中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颠覆的原因

在白人殖民者入侵之前,很多印第安部族实行母权制,他们有自己的部落,有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信仰,过着古老传统的生活。如上文所提到的,白人文化的侵蚀,使得女性地位遭到了质疑和冲击。著名的拉古纳普韦布洛族女作家、诗人、批评家波拉·甘·艾伦(Paula Gunn Allen)这样谈及印第安妇女的处境:“土著妇女依然必须应对一个事实,一个更难于注意或讲述的事实:如果公众和个人视美国印第安人这一群体是隐形的话,那么印第安妇女则根本不存在。”[5]由此可见,印第安以女性为中心的文化传统已不复存在。

在《黄女人》中,白人文化的入侵是印第安传统家庭文化颠覆的主要原因,其主要体现:第一,黄女人身受白人文化父权制思想的压迫。黄女人的丈夫A1的名字,A是字母表中首字母,1是阿拉伯数字中的第一个数,而这两个字母却构成了她丈夫的名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象征着男人在家里的地位是高高在上,主导着一切的,而女人不再拥有主导权,地位卑微。第二,黄女人遭受白人文化的同化政策的影响。“我曾经接受过学校教育,这里还有很多黄女人根本没有见过的高速公路和敝篷车。”[4]在白人文化教育的洗礼下,她割断了与民族之根的连接和纽带。黄女人以一种自豪的口吻说她见过高速公路和敝篷车,说明她对外面社会是满怀向往的。面对部落内父权制的压迫,以及对外面社会的向往,貌似她融入白人文化中是最好的选择,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法融入,因为席尔瓦的经历影射出白人文化是不会接受她的。白人牛仔认出了席尔瓦就是偷牲口的贼,于是谩骂到“去死吧,印第安人”。[4]并威胁让州立警察逮捕席尔瓦,这里这个白人牛仔就是美国白人的象征。白人牛仔和席尔瓦之间的冲突正是白人和印第安人的历史冲突,在这种抓与被抓、迫害与被迫害、驱逐与被驱逐之间,我们可以感受到生存在白人文化夹缝中的印第安人的辛酸。所以黄女人最后唯一的选择只能独自回家,回归家庭,回归部落。

由此,笔者认为,黄女人深受白人文化父权制思想的压迫和白人同化政策的影响恰恰说明了印第安传统家庭文化颠覆的主要原因是白人文化的入侵。最后,黄女人回归家庭,回归部落,也正是意味着她的自我民族身份探求与重建的开始。

四、结语

在小说《黄女人》中,神话传说中的黄女人代表了印第安文化,西尔科笔下的黄女人代表了被殖民化的印第安文化,两者之间相互参照、相互对比,展示了印第安文化遭受白人文化冲击的现象。而文中两性关系主导地位的颠覆、家庭中女性地位的颠覆和夫妻关系的颠覆,都表明以印第安文化为基础的印第安传统家庭伦理的颠覆,这正是白人文化冲击的后果。面对被殖民化的部落文化,如何重建、继承和发扬部落文化传统是小说作者的首要任务。在小说中,黄女人从最初认为这是一个过时的古老传奇,转而决定对家人讲一个关于自己的“黄女人”故事,接替爷爷做下一个讲故事的人。此时,女主人公、黄女人以及讲故事的人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在这一融合中,印第安部落文化得以重建、继承与发扬。

[1]徐键.传统印第安文化意象的解构与重建——论西尔科的《黄女人》[J].佳木斯教育学院学报,2011,(3).

[2]林春阳.《沙丘花园》中的印第安文化解读[J].哈尔滨学院学报,2017,(6).

[3]Silko,Leslie Marmon.Yellow Woman and a Beauty of the Spirit:Essays on Native American Life Today [M].New York:Simon amp; Schuster Trade,1997.

[4]莱斯利·马蒙·西尔克.翟润蕾.黄女人[J].外国文学,2007,(1).

[5]Allen,Paula Gunn. Grandmothers of the Light[M].Boston:Beacon Press,1991.

责任编辑:张 庆

TheTraditionalFamilyEthicsintheTraditionalIndianFamilyin“YellowWoman”:SubversivenessandReasons

LUO Xin-ni

(South-Centr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Wuhan 430074,China)

“Yellow Woman” is one of Lesley Mamun Silko’s novels. It is about a story where the heroine Yellow Woman chose to run away from home with a strange man and in the end had to return at the background of the white culture erosion. The identity experiences of “Yellow Woman” and yellow woman are compared to show the process of the colonized Indian culture. The change of the dominant right of the two sexes,family status and marital relationship verify this process,which also implies the change of Indian family ethics.

“Yellow Woman”;traditional family ethics;reasons

2017-01-25

罗欣妮(1994-),女,广西贵港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1004—5856(2017)11—0089—04

I106.4

A

10.3969/j.issn.1004-5856.2017.1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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