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百军
(罗定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罗定 527200)
儒家思想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它内涵丰富,理论深刻,影响深远。儒家思想中的生态观是最重要的生态智慧部分,其中“天人合一”生态观是最主要的核心部分。“天人合一”生态观概念首先是由庄子提出的,董仲舒把它发展为哲学思想体系,它强调人和自然界万物之间是一个共生互利的有机整体,是我国古代人民的生活智慧以及对宇宙和自身认识的结晶。“天人合一”生态观中蕴含着非常丰富的生态意识,这种生态意识主要是来源于对人类依赖于自然的认识,它阐明了人类只有依赖自然才能生存与发展。近年来,国内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儒家“天人合一”生态思想进行了研究,主要是以生态学、自然科学、伦理学以及儒家生态思想对当代社会价值等几方面为切入点进行研究,结合这些研究可以发现,学者普遍赞同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对生态环境具有一定的影响,但是将它与生态旅游开发相结合进行研究的极少[1-3],这些研究主要以道家为主要研究对象或景观设计为依托,分析不够深入。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思想蕴含了生态旅游开发环境保护理论,它追求人与自然环境和谐共生的现代生态伦理价值目标,不仅为生态旅游开发提供了思想渊源,也为生态旅游开发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切入点,这在今天生态旅游环境日益恶化的危机下讨论儒家的“天人合一”生态观思想,无疑是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因此通过挖掘与梳理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思想内涵,为当前的生态旅游开发提供一个新的角度和借鉴。
“天人合一”是儒家思想中最为核心的,它体现了中国儒家传统文化的精髓,包含了儒家思想家们在认识世界、自然和人类自身等方面的智慧。“天人合一”思想中对人和自然之间关系论述体现了既朴素又深刻的儒家生态伦理思想,这也构成了我国儒家传统生态自然观。
“天人合一”思想起源于四周,《周易》中明确提出了“天人协调”的基本思想,孔子提出要“知天命”“畏天命”,但“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论语》),认为“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论语·泰伯》),以此来实现“天人合一”。孟子提出“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天与人的心性结合才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崇高境界。荀子对“天人合一”思想进行了发挥,提出了“明于天人之分”的观点,“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子·天论》),并主张“天人相参”,最终取向于“天人合一”,构成一个“天地人”互为联系的生态系统。汉代的董仲舒开始把“天人关系”建构成一个新的系统,提出了“天人感应说”,认为“天不变道亦不变”(《举贤良对策》),并提出人与自然界之间是互为影响、互为感应的。唐朝的刘禹锡和柳宗元分别提出了“天人交相胜,还相用”(《天论》)和天人“其事各行不相预”(《答刘禹锡天论书》)的观点。这些观点既是发展了先秦的“天人合一”思想,又为后世的“天人合一”思想发展作出了贡献。宋代儒家“天人合一”思想更加系统,张载明确提出“天人合一”的命题,把天之“用”与人之“用”统一起来,认为“性与天道合一存乎”(《正蒙·诚明》)。程颢主张“一天人”和“以天地万物为一体”(《程氏遗书》),程颐强调天道与人道的统一性,“道无始有天人之别,但在天则为天道,在地则为地道,在人则为人道”(《程氏遗书》)。南宋朱熹指出“天人一理”,他通过“理”把“天”与“人”之间的关系统一起来。王阳明在《传习录》中说“盖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4],这是他对“天人合一”思想最突出的见解。宋以后的儒家学者也论证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这些论述极大地丰富了“天人合一”的思想内涵。
儒家“天人合一”思想把“天”和“人”放在统一的系统中进行研究,其中蕴含了丰富的生态意识。
第一,“天人合一”生态观前提:同源性与内在驱动力。儒家思想认为万物的共同源头为“天地”,它们相辅相成,同时存在,进而能推动万物的形成。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论语·阳货》),荀子认为“天地者,生之始也”(《荀子·王制》),子思说“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二,则其生物不测”(《中庸》),董仲舒认为“人之为人本于天,天亦人之曾祖父也”(《春秋繁露·为人者天》),张载说“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西铭》),戴震说“有天地,然后有人物”(《原善》)等等,这说明儒家思想家们都承认了万物“同源性”,也即是把“天”看作是物质世界的源头。同时儒家还讨论了天与地、阴与阳互为作用的“内在驱动力”问题。荀子认为“独阴不生,独阳不生,阴阳与天地参然后生”(《荀子·礼论》),《春秋繁露·顺命》中记载“物无孤立之理,非同异、屈伸、终始以发明之,则虽物非物也”(《张子正蒙·动物第五》)。从这可以发现,儒家思想不仅认为物质世界存在共同的源头,而且还认为物质世界之所以能够发展变化,完全是自己的内在驱动力在起着作用,正因为此,从本质上来说儒家“天人合一”思想是一种生态观。
第二,“天人合一”生态整体观:万物一体。“万物一体”是儒家“仁”学的集中体现,表达了生态整体观思想,是“天人合一”生态观的具体理论表述。孔子提倡“天人合一”是通过把握天道统一性进行的,“巍巍乎唯天为大”(《论语·泰伯》)、“天生德于予”(《论语·述而》),这表达了孔子天地万物一体只不过“天知人”的思想,但后来他又提出了“人贵物贱”。孟子主张把天和人沟通在一起,以深化“万物一体”的思想。北宋张载在《西铭》中说“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这对“万物一体”的内涵作了明确的阐述。程颢说“《订顽》一篇,意极完备,乃仁之体也”,程氏二兄弟进一步表达了“万物一体”的思想。王阳明把儒家的“一体”生态观作为核心内容贯穿于他的《大学问》中,开篇就说“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其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焉”,表明他将整个宇宙看作一个有机整体,每一部分都是相互关联的。“万物一体”的思想是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思想的集中表述,儒家已将世界当作一个完整的有机整体加以对待了,这和实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生态观是一致的。
第三,“天人合一”生态运行机制:阴与阳*“阴阳”两极不仅是道家所倡导。。儒家将“阴阳”看作是物质世界变化的运行机制,《系辞·下》以孔子的口气说“乾坤,其《易》之门耶也。乾,阳物也,坤,阴物也。乾坤合德,而刚柔有体”,这说明在《易传》看来没有什么比“阴阳”更高的创始者了。《荀子·礼论》中说“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荀子·天论》中也说“四时代御,阴阳大化,风雨博施,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西汉董仲舒用“阴阳五行”对天地起源和万物生成作了解释,他在《春秋繁露》中说“天地之气,合而为一,分为阴阳”“天道之大者在阴阳”,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天人感应之说”。清代戴震将“阴阳”看成是具体而统一的,他在《孟子字义疏正·天道》说,“古人言性惟本于天道如是,物之不离阴阳五行以成形质也”[5]等等。儒家经典的这些语句透露出一个道理:阴与阳之间的相互作用支配了物质世界的运行和变化,呈现了宇宙万物的本源与整体统一论思想。在生态学领域,它体现了物质世界之间的竞争和合作、微观系统与宏观系统的共同进化。儒家这种看待物质世界运行的“阴阳”观和现代社会的生态观有着一定的内在一致性。[6]
儒家的“天人合一”生态观充满了对自然界的伦理关爱和对人与自然之间关系的思考,尽管这些思想是朴素的、浅显易懂的,但是他们能够发现人和自然界之间存在的规律,提出了保护自然资源和维持生态平衡的理念,这是非常宝贵的。这些朴素的思想渊源和文化底蕴对我国生态旅游开发具有重要的启示。
面对世界环境的日益恶化,世界上很多国家和组织开始重视生态环境,美国[7]、英国[8]和芬兰[9]等一些国家通过立法来保护生态环境。1972年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召开第一次人类环境会议,这有力地推动了全球对生态环境的研究,1980年,国际自然资源保护联盟颁布意在保护世界生物资源的《世界自然资源保护大纲》这一纲领性文件,其中首次提到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同年加拿大学者Cldude和Moulin提出了当时称为“生态性旅游”[10]的概念。在这种背景下,一种新型的旅游方式诞生了,它既能满足人类旅游的需要,又能对自然资源和环境有效保护。1983年H.Ceballos Las curain首次使用“生态旅游”一词,1986年在墨西哥召开的国际环境会议上正式确认“生态旅游”概念[11]。1991年,“国际生态旅游协会”在美国正式成立,并编写《生态旅游规划者与管理者指南》和《生态旅游规划者与开发商资料集》等[12]。1992年“联合国世界环境和发展大会”召开,标志着生态旅游成为旅游业实现可持续发展的主要形式。[13]
生态旅游的提出给现代旅游指出了鲜明的发展方向,它是以完整的自然界生态系统和人文生态系统为主要对象,并要承担一定的生态责任,以保证自然和人文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这就要求人类在进行生态旅游开发中保护好自然和人文生态系统,使自然和人文生态环境得以可持续发展,将人类的生态旅游活动对环境的影响控制在可承载范围之内,这样不仅能满足当代人的旅游愿望,也给子孙后代留下了足够的旅游空间和美好的生态环境。[14]
由于生态旅游是一种新的旅游发展形式,在开发中面临一系列问题和矛盾,而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中所蕴含的“万物一体”“仁民爱物”“生生不息”等生态伦理思想,为生态旅游开发提供了思想渊源和切入点。“天人合一”生态观和生态旅游本质上具有契合性,它蕴含了环境保护需要的生态理论,为生态旅游开发提供了重要的思想来源。
第一,生态旅游开发的思想源头:“仁民爱物”。“仁民爱物”生态思想主张对人的关爱拓展到对自然界万物的关爱,以保持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孔子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论语·颜渊》),尽管孔子没有把“仁爱”推及物的明确论述,但他的“钓而不纲,弋不射宿”(《论语·述而》)体现了他爱物及取物有节的思想。孟子提出了“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和“万物皆备于我”(《孟子·尽心上》),这是将人与天地万物看作一家的境界。汉朝董仲舒“质于爱民,以下至于鸟兽昆虫莫不爱。不爱,奚足谓仁”(《春秋繁露·仁义法》),扩大了孔子的“仁者爱人”范围,倡导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表现了儒家生态观的胸怀。北宋张载提出了“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这把“仁爱”思想推到了一个更高的阶段,程颢说“所以谓万物一体者,皆有此理”[15]16。和“仁者,浑然与物同体”[15]74,程颐曾感慨“圣人之仁, 养物而不伤也如是”[15]84。戴震认为“一人遂其生,推之而与天下共遂其生,仁者”(《仁义礼智·疏证》下)。从这些儒家思想家的话语中可以看出,他们已把“仁民爱物”作为了生态理论道德的基本内容,不仅对己,更要对万物,这是真正的“仁爱”和“仁义”。这些思想家的见解表明儒家的生态观是开放的,强调宇宙间万事万物都处在开放式循环往复的过程之中。儒家思想家们的这些主张和论述表达了他们追求人与自然和睦相处的愿望,这是非常符合生态旅游将自然生态环境作为发展载体这一特性,因此它是生态旅游开发的思想渊源。
第二,生态旅游开发的理论原则:“天地人”三才思想。“天地人合一”思想肯定了人是天地自然的产物,更把天地、自然当作统一的生命系统。孔子明确阐述自然界是客观存在的,天地也是按照一定规律永不停息运行着,并滋生了万物。孟子从认识论的角度讨论“天地人”之间的关系,“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孙丑下》)。之后荀子从方法论的角度指出了“天地人”之间的特点和规律,提出了“天行有常”的生态观,“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各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荀子·天论》),这告诉人们天、地、自然界与人类按照规律运行并各负其职。董仲舒进一步对儒家生态观发扬光大,提出了“天地人一体说”(《春秋繁露·立元神》),将天、地、人看成一体且有着不同的分工,三者共同构成“万物之本”(《庄子·天道》)。 王夫之说“而天地之德,亦待圣人而终显其功”[16],这表明,天地要想“显其功”,必须要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儒家“天地人”三才思想认为它们共同构成了世界,并把世界当做一个整体来看待,这与生态旅游开发所倡导的人与自然共同持续发展的价值体系是相一致的,符合了“天人合一”中整体生态和谐的理论原则,为生态旅游开发提供了理论原则。
第三,生态旅游开发的方法借鉴:“时”和“养”。“时”“养”观是儒家所倡导的生态保护和生态消费思想,要求以时养物、以时取物、取物不尽物与节用相结合。很早之前孔子提出了“钓而不纲,弋不射宿”的主张,反对“刳胎杀天”“竭泽涸渔”(《史记·孔子世家》),其中蕴涵着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孟子提出了“时”“养”观,“时”是孟子关注的核心因素,他曾对梁惠王说,“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17],可以看出孟子“时”的观念要求按照生态季节规律做事[18]。同时又强调“养”,“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孟子·告子》上),尽量少向自然索取,要养护好自然生态资源,以维持好生态系统。荀子提出了以“时”保护与利用自然生态资源的要求,说“圣王之制,草木荣华滋硕之时,则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荀子·王制》),这也是一种依时保护自然资源、维持生态平衡的思想。这种“时”“养”观倡导生态旅游开发在利用自然生态资源的时候要做到“时”“养”,维持自然生态环境平衡,是一种典型的可持续发展观,这与生态旅游开发始终将可持续发展作为首要任务的要求相一致的。
第四,生态旅游开发的道德目标:“生生不息”。“生生不息”这一思想是儒家第一哲学原理,是围绕“天人合一”展开的。《论语》中提到“生生”或“生”一共有十六处之多,如“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与”(《论语·学而》)和“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论语·卫灵公》)等等,这可以看出孔子对“生生”思想的重视。孟子把“生生”思想和人的本性关系作出了具体的阐述,并在政治领域论述了“生生”思想。《易·系辞上》中写道:“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生生”不仅是《易传》的根本思想,还体现了儒家生态观的基本精神和生态智慧。《易传》认为,事物总是处于不断变化之中,有“日新”“生生”,是没有终止的。周敦颐在《太极图说》中说明天道是循环往复、“万物生生,变化无穷”的过程。戴震说“气化流行,生生不息,是故谓之道”(《孟子字义疏证》卷中)、“天地之心惟是生物”(《横渠易说》),人在“生生不息”过程中不是被动的,只有积极主动才能成为“圣人”。朱熹将“生生”思想和“仁”与“心”联系在一起进行讨论,他在《仁说》中提出了“天地以生物为心”这一思想。王阳明的“生生”思想仅仅围绕“万物一体”展开的,他在《传习录》中说“盖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19]。这些儒家思想家们明确了“生生”对自然界万物的重要性,“生生”思想成为了人类追求的最高目标,在生态旅游开发中也一直强调对自然环境的永继利用,不能破坏自然环境,让万物“生生”并和谐共处。
“生态旅游”的提出表明人类在面临资源、环境和生态等一些问题之后对环境意识的觉醒,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如何解决这一人类问题。而儒家“天人合一”的生态观所具有的现实意义,可以为当代生态旅游开发提供很好的借鉴作用。
第一,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为生态旅游开发奠定了思想理论基础。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思想与生态旅游开发倡导的对自然资源要合理利用及生态意识具有内在的一致性。
1.“不夭其生,不绝其长”,树立可持续发展生态观念。生态旅游开发首要问题是:在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前提下解决生态环境危机问题,这与“天人合一”的生态观所追求的人与自然的核心目标是相一致的。儒家的“天人合一”生态观始终把宇宙看作一个整体,天、地、人等万物都是其中的组成部分,彼此之间相互依赖、共生共长。所以要进行生态旅游开发在思想上要树立可持续发展生态观念,为生态旅游开发提供精神支持,而“不夭其生,不绝其长”正是儒家可持续发展观的代表。儒家“天人合一”的生态观认为,保护山林资源的立足点就是要维持其能够永续利用,因为山林具有一定的生态功能,“山林者,鸟兽之居也;山树茂而禽兽归之;树成荫而众鸟息焉;山林险则鸟兽去之”(《荀子·致士》)。《孟子·告子上》中说“……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这说明了自然界中物养互相长消的生态关联法则。为了山林资源能够可持续发展,应“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孟子·梁惠王上》),“斩伐养长不失其时,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余材也”(《荀子·王制》)。儒家的“不夭其生,不绝其长”思想有助于树立生态旅游开发可持续发展观念。
2.“钓而不纲,弋不射宿”,形成保护自然资源的生态道德意识。儒家“天人合一”的生态观思想中蕴涵着非常丰富的生态道德意识,其中“钓而不纲,弋不射宿”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论语·述而》中的“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让我们看到了孔子当时捕鱼、射鸟时不同于常人之举的行为,这表现了孔子保护自然的生态道德意识,在当时具有非常先进性。后人也对孔子的这种生态道德思想进行了阐述,《史记·孔子世家》中记载,孔子“刳胎杀夭则麒麟不至郊,竭泽涸渔则蛟龙不合阴阳,覆巢毁卵则凤皇不翔”,这说明当时孔子在猎取时的矛盾心理,同时又能看出他“取物不尽物”的节制态度,这是孔子生态道德意识的反映。孔子这种对自然法则的尊重和可持续利用的生态价值观,对后儒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孟子说“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孟子·尽心上》),朱熹注“爱物”时说:“物,谓禽兽、草木,爱,谓取之有时、用之有节”(《孟子集注》),以及《孟春纪》中的“禁止伐木,无覆巢”,《仲春纪》 中的“无竭川泽”等,从这些儒家思想家言论中看出,他们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主张“万物并育而不相害”(《中庸》)。
第二,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为生态旅游开发提供了和谐有序的生态环境。儒家“天人合一”思想阐述了人与自然、社会、他人等多种关系,其中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关系是最为主要的,因此需要建设和谐有序的生态旅游环境,而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思想为生态旅游开发提供了理论指导。
儒家的“天人合一”生态观不仅对自然界客观性有一定的尊重与认识,还提出了合理利用自然规律以及人与自然和睦共处的方法,如“强本而节用”、“养备而动时”(《荀子·天论》)等,同时提出了用“制天命而用之”(《荀子·天论》)来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并说“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荀子·劝学》),要求利用自然规律为人类服务。而生态旅游开发要求从保护自然环境出发,以人与自然环境协调发展,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片面去追求单纯的经济效益,因此生态旅游开发可以从“天人合一”的生态观思想中充分挖掘有利于人口、环境保护协调发展的思想渊源。儒家的“天人合一”生态观始终为生态旅游开发提供丰富的思想材料。生态旅游开发的核心问题就是要解决好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但是长期以来人们忽视人与自然之间关系,导致人类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时候盲目和狭隘,这造成了全球性的生态灾难,因此要进行生态旅游开发必须要保护好所有的生态旅游资源,这与“天人合一”生态观思想中的“生生不息”和“天地之大德”(《易经·系辞下》)等观念是相通的。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始终坚持发挥人的主导性作用,一直强调人的道德作用和能动作用,强调人在天人和谐中所担当的责任和使命,如果没有人的主观能动,就无法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提供的这种人与自然环境良性互动、共生共同的生存模式,不仅保护了自然生态环境,又通过保护自然生态环境来提升人类的生活质量,最终达到人和自然资源的共荣:和谐发展,相得益彰。
第三,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为生态旅游开发提供了指导模式和保护机制。
1.“天行有常”,为生态旅游开发建立指导模式。生态旅游开发不是单纯地为了保护环境而兴起的,而是为了推动人类自身发展并去保护自然资源与生态环境,从而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实现开发的目标。世界很多国家刚开始发展旅游时对环境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基本上采取了“先破坏,后治理,再破坏”这样的传统模式,这给自然生态环境带来了一系列消极的后果,如严重砍伐林木致使自然景观破坏严重,生态系统失衡,环境污染日益严重等等。生态旅游开发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找到一条较好的发展模式,解决处理好人类和自然资源以及环境承载力之间的关系问题。这就需要构建一种生态旅游开发的模式,既能保证生态旅游健康发展,又能让环境得到有效保护的可持续发展路径。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为生态旅游开发提供了方向,他们倡导尊重自然规律,因为“天行有常”,所以在生态旅游开发中要“仁民爱物”“取物以顺时”“取物不尽物”,何时该“取物”,何时不该“取物”,按照自然资源的时节生长规律合理地保护和利用。这些观念对推动生态旅游开发模式的建立具有积极的意义。
2.“使民以时”,为生态旅游开发构建保护机制。生态旅游开发需要健康有序的发展,但是在开发中对自然环境的破坏是不可逆转的,为此要把对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极可能降到最低;另外对生态旅游市场的准入和退出制度需要明确,并建立环境方面的信息反馈机制,防止“伪生态旅游”出现和泛滥对自然生态环境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害[20]。这就需要构建健全的生态旅游开发保护体系,保证自然生态环境质量能够持续稳定,毕竟自然资源是有限的。“天人合一”生态观中的“天地人”三才思想表明要发挥“人”在保护自然环境中的主观能动性,因此,从国家层面来说,遵循可持续发展理念,制定专门针对生态旅游的立法或制度,这是生态旅游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同时要建立生态旅游资源的保护机制,规范生态旅游活动,推动企业对生态旅游注重保护性开发,推动旅游者在体验生态旅游过程中减少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天人合一”生态观为生态旅游开发保护体系的构建指明了方向,要求人类对自然资源利用要节制,不能滥用资源,做到“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山林泽梁,以时禁发”(《荀子·王制》),只有这样,人类和自然资源才能可持续发展。
第四,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为生态旅游开发提供了生态修复与监管依据。我国古代生态环境尽管没有今天污染严重,但是儒家思想家们的一些思想对生态环境依然具有指导作用。“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孙丑下》),“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之能参”(《荀子·天论》),从这些话语中我们可以看出,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思想强调人作为自然环境治理的主体,应该尊重自然规律,对环境破坏要积极参与治理和修复,尽最大努力将人类对自然环境的破坏降到最低,使人和自然之间和谐共处。儒家一些经典古籍含有丰富的环境爱护思想,有的古籍甚至强调对自然生态资源进行立法爱护,以防生物匮乏。“春三月,山林不登斧,以成草木之长。夏三月,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尚书·周书》)。《礼记·月令》中更是阐明要对自然界生物的保护,强调制定相关礼制、法规、禁令等措施,以加强对自然生态资源的爱护。后来荀子将前期的儒家关于生态资源爱护的思想提炼为“圣王之制”,这对后世影响很大,秦朝统一六国后便以《田律》等法律制度来规范人们对自然生态环境的爱护,西汉初年制定了《二年律令》,汉初试图用法律来缓解自然生态资源和人类之间的矛盾。“圣王之制”即“斩伐养长不失其时,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余材也”(《荀子·王制》),要求人们要尊重自然万物的自身规律,要按照一定的时节进行砍伐捕捞。“圣王之制”在政治实践中可以从三个方面理解,一是“圣王之制”是圣王的法治,二是“圣王之制”的核心为“时”,三是“圣王之制”的实现不仅要有执行者而且执行者应该要承担一定的责任[21]。“圣王之制”的法制规训体现了儒家思想家对自然生态资源的保护思想,这种生态资源爱护观对生态旅游开发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儒家思想中的“天人合一”生态观是智慧的,对生态旅游开发具有一定启迪意义。自然界中的万事万物是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彼此之间互相依赖、互相协调、互利共生。生态旅游开发要求以保护环境为前提,倡导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促进自然生态系统良性运转。但是在建设中遇到的各种严重的生态问题,导致了人与自然关系出现了失衡,自然界是一个按照自身客观规律运行的有机整体,生态旅游开发只能以尊重自然界客观规律为前提,否则会危及到人类和自然界的生存与发展。儒家“天人合一”生态观思想启迪我们:只有保持“天人合一”生态观的崇高境界,才能真正解决生态旅游开发中所遇到的各种困难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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