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旭彤
(华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州 510006)
金圣叹点评《西厢记》中的意象批评法
曾旭彤
(华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州 510006)
考察金圣叹点评《西厢记》中的意象话语,可以将其界定为“意象批评法”。而根据其所运用的意象内容,可以总结出四类意象批评方式,即:以客观物质譬喻、以事件行为譬喻、以具体话语譬喻以及金圣叹本人固定化的意象批评术语。相较于传统意象批评,金圣叹的意象批评法具有两个方面的优点:一是以其“极微”视角对批评对象的深入体悟而使批评语言更为精准贴切;二是所选取的意象承载的理论内涵有所丰富,使意象保持审美性的同时提升了其理论品质。
金圣叹;意象批评;《西厢记》
“意象批评法”是我国传统文学批评中一种颇为流行的批评方法,前人对于此种方法的称谓各不相同,如“比喻的品题”“象征的批评”“意象喻示”“形象批评”等等。张伯伟先生在其所著《中国古代文学批评方法研究》中首次把这种批评方法命名为“意象批评法”,并对此概念作出定义:“‘意象批评’法,就是指以具体的意象,表达抽象的理念,以揭示作者的风格所在。”[1]“意象批评法”的特征表现为三个方面:首先是源于庄子对“道”的直观把握方式;其次是“立象尽意”的表达方式;最后还受到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顿悟思维影响。
在金评《西厢记》中,其批评语言带有明显上述特征,具体的意象表现主要有四种类型。第一是以客观事物作为譬喻构成意象,作者取材于客观事物,用以比喻批评者要表达的观点,物象被赋予批评者的意志,读者通过对物象解读而理解批评者的理论观点。第二是以行为事件作为譬喻构成意象,批评家利用事情内在蕴含的行为经验、事情寓意、人物经历等引起读者联想,找到事情的内蕴与批评者所指的文本特点的共性,从而对批评者所表达的话语进行消解和转化。第三是引用经典话语或以话语的表达方式作为譬喻,作用是引用经典话语本身的道理来表达自身的的观点,或者是所引用话语本身的表达方式与批评文本对象的表达方式有相同之处,以此类比。第四是稳定的意象术语,它是某种理论概念的载体,因此也具有了一定的理论品质,在金圣叹自身的批评话语体系中,常常以“……法”的词组形式出现,因此我们认为这些话语是相对稳定的批评命题。每一种意象其特点如何,对具体批评中所起到的作用有何不同,下文将分别论述。
在金评《西厢记》所用的物体譬喻中,有几种不同类别:日常生活器物、自然界之物以及人体器官,现对每类分别进行分析。首先是日常生活器物,由于取材于日常生活中的物品,读者普遍对物品熟悉,因此容易把自身的生活经验与文本结合,理解批评者的意图。如《惊艳》一折中:“随喜了上方佛殿,又来到下方僧院。……数毕罗汉,参过菩萨,拜罢圣贤。”[2]39金圣叹作如下点评:“盖上下文以佛殿、僧院、厨房、法堂、钟楼、洞房、宝塔、回廊衬出崔氏别院;而此又以罗汉、菩萨、圣贤一切好相衬出惊艳也。其文如宋刻玉玩,双层浮起。”[2]39这里的“宋刻玉玩、双层浮起”就是一个物象,宋刻玉玩雕刻精致,双层相叠起伏,一层更衬一层之精美,批评者选取了这个意象以说明了文本中的衬托笔法:以佛殿的庄严衬托崔氏别院,以佛相之端庄衬托莺莺美貌,这样的双重映衬就犹如玉玩上的双层雕刻。从读者的角度而言,首先要解读“宋刻玉玩”这一物象,根据生活经验,读者能想象出玉玩表面的双层雕刻,从视觉的角度上去感知“双层”的相互映衬之美,再通过抽象思考,领悟批评家所说的“衬托笔法”这一写作原理,再落实到《西厢》文本中,就体会到以寺院各殿衬崔氏别院,以诸佛众相衬托莺莺容貌的具体写法,至此便完成对这一意象批评的解读,而玉玩的双层雕刻已不重要,关键是读者已可领悟《西厢》的衬托笔法。
其次是自然界之物,包括动、植物及山川景色,而前两者较为具体可感,运用时与上文所提的日常器物相近,而山川景色则较为抽象大气,需要整体的感知,但金圣叹往往能抓住景色的大气象而对文本的情节进行比喻性分析。如同样对上文提到的《惊艳》中的一段,金圣叹还作了如下点评:“已上于寺中已到处游遍,更无余剩矣,便直逼到崔相国西偏院。笔法真如东海霞起,总射天台也。”[2]21这里所运用的景象是“东海霞起,总射天台”,读者在解读意象时,不可静止地停留在“海”“霞”“天台山”等孤立的物体上,而是一个动态的感知过程,首先需要联想:云雾从海面升起,在一定高度上聚拢后,照向海岸上的群山。联想出这个具体的过程后,便进行对景象解读:有了云雾的升起和聚拢才生发出后面的照射群山,因此云雾的升起可谓照射群山前的积蓄和铺垫,再联系批评家的观点,便抽象地提炼出“铺垫法”这一写作原理,再回到具体文本中,即张生的游寺情节为后文故事发展奠定了基础。上述例子是读者通过联想,再从联想中的视觉角度去进行意象解读,而另有一种自然意象则需要调动听觉感知。如《借厢》一折:“不要香积厨,不要枯木堂,不要南轩,不要东墙。只近西厢,靠主廊,过耳房,方暂停当。”[2]53金圣叹点评:“诵之如蕉叶雨声,何其爽哉!又如鼓声撒豆点动,何其快活哉!”[2]53此处意象为“蕉叶雨声、鼓声撒豆点动”,读者只要有过类似的生活经验都可联想到雨滴打落在蕉叶上,鼓声密集轻动的声音,在这里读者需要调动其听觉回忆,获得意象带来的第一感觉,然后通过抽象思维得到“有规律、连续不断”的发声方式,回归文本再读,就感受到这段话整齐连续的音韵效果。
最后还选取人体器官作比喻。选取的器官,不在于器官的触觉,而在于器官本身的“各处其位”,如《酬简》一折:“猛见了可憎模样,早医可九分不快。先前见责,谁承望今宵相待?”[2]227金圣叹点评:“今看其第一句,紧承前篇,第二句紧承前前篇。譬如眉、目、鼻、口,天生位置,果非人工之得与也。”[2]227这里的点评已非常明显,前句“猛见……不快”正承接了前一折《后侯》中张生因思念莺莺而害病的情节,后句“先前……相待”则承接了前前一折《赖简》中莺莺出人意料地变脸这一情节,此节两句承接前文,使结构紧凑、自然衔接,再对比人的五官眉、目、鼻、口各在其位、井然有序。这是读者能直观对照的一组事物,由五官之位联想到情节结构先后的构思,再以此一般构思原理回归文本,就获得了对文本构思的认识。
以客观器物作为譬喻构成意象的批评话语,能直接调动视觉、触觉、听觉等器官感知。物象材料丰富多样,选用方式较为灵活,在批评叙述中也较为直接,通常是“……如……”的直喻表达,因此也是使读者最为容易解读的一种批评方式。而这种方式,体现了金圣叹对文本极为细腻的体悟,能从纷繁复杂的事物中抓住事物属性与文本特征的共性,作出极为贴切的比喻,使批评语言精细、生动,融合了“意”的理论性和“象”的审美性。
在以行为事件作为譬喻的批评话语中,金圣叹所选取的事例往往取自日常生活经验、生活哲理、典故等等。首先是取材生活经验而成的事象。这与读者的生活常识联系较为紧密,因此读者很容易从中找到事象特征与文本笔法特征的共性,理解金圣叹所表达的意图。如《后候》一折:“先是你彩笔题诗,回文织锦……到如今鬓似愁潘,腰如病枕。……多谢你热劫儿对面抢白,冷句儿讲人厮侵!”[2]199这一段是在张生第一次在花园中被莺莺斥责后害相思病而寝食不安的情况下,莺莺又遣红娘去送信传情时,红娘对莺莺的“责怨”之词,对此圣叹点评:“此皆写红娘细心切脉,洞见脏腑处,非等闲下笔也。”[2]199此处的意象是“细心切脉、洞见脏腑”,这是行医行为。这一行为是人们日常经历过的,凭借行为经验,读者可调动生活记忆片段,从中捕捉行医中的切脉、察五脏的神态,可感知行医者的心细之处;而“心细洞察”就是抽象思辨后获得的对普遍行为的认识,再回归文本理解。“先是你”“引得人”这几句话语点出了张生害病的缘由,“到如今”“多谢你”点出了张生病情之重,红娘如此心细,一语道出事情要害。“心细洞察”这一行为在红娘身上同样得到反映,医者察病,红娘察人,其共同处正是批评者的意图,以说明作者写出了红娘心细的笔法。
其次是取材于生活哲理。批评者选用的事象非事情表面本身,而是利用其内在蕴含的哲理,因此这一类意象又可称为“哲理之象”,但其终究需要以某件事情作为载体,所以仍把其归在事象的大类里。如《后候》一折中的总论,在说到《西厢记》整篇的章法时,金圣叹解曰:“有生有扫,‘生’如生叶生花,‘扫’如扫花扫叶。”[2]195这里的意象“生花生叶、扫花扫叶”是带有规律的自然现象,包括两层含义:一是“生”指叶长新芽、花朵绽放,“扫”指叶枯而落、花残而凋,从“花叶生长”的具体事例中可抽象到一般的自然植物生长。二是通过自然界植物的生长规律再而升华为一切事物的生与衰,这个“生与衰”就是批评者所提取的事象哲理内蕴。在获得这个抽象概念后,再回归文本的解读:“然则如《西厢》,何谓‘生’?何谓‘扫’?最前《惊艳》一篇为之‘生’,最后《哭宴》一篇谓之‘扫’。…… 此其最大之章法也。”[2]195在金评《西厢记》中,“惊艳”一折就是整个《西厢》故事的起因,没有“惊艳”时崔张二人偶然相遇,便“生”不出一切事端;而“哭宴”一折标志故事走向尾声,崔张二人的泪别告示着“西厢爱情”终止的结局,由此便把故事情节的构思缕析出来。可见,批评家这里不直说世间哲理,而通过具体事象,先让读者解读出哲理,再用哲理回归文本去解读其批评意图。
最后,引用典故也是其批评中常见的手法。以典故表意,使得批评语言更具有辞约意丰的效果,批评者无需额外加以解释,只用神似的典故就足以在类比过程中表明其意图。但同时,这也需要读者有一定的历史常识积累,能够找到典故中事情的特质与文本表现的共性。如在《闹斋》中:“行香云盖结,讽咒海波潮。幡影飘摇,诸檀越尽到来。”[2]77此段表面描写做法事的场面,而金圣叹却能进一步看出其内在描写张生的心理:“昌黎有云:‘伯乐一过冀北,而其野无马。’解之者曰:‘非无马也,无良马也。’今云‘诸檀越尽到’,无一人到也。非无一人到也,非此一人到也。妙笔!”[2]77首先,读者要了解“伯乐过冀北而其野无马”这一典故。其出自韩愈《杂说》,意谓伯乐相好马,其过冀北后,好马皆被相走,冀北再无好马,于伯乐而言即是无马。运用“伯乐相良马”的心理类比张生对莺莺的心理,这当中读者首先要从伯乐的心理这一具体事例中抽象出人类一般的心理活动:一心只顾自身所爱。然后,回归文本时,把这种抽象的心理规律与张生的心理模式建构起来:A一心顾B,无B则无一切——张生一心顾莺莺,莺莺未到则无人到。通过这样的心理解读与建构,就领悟出金圣叹以伯乐心理喻张生心理的方法,因此对于此类批评方式,读者要知道“读典”读的不是典故本身,而是要从中找到可以与文本建构的共性,而不可拘泥于典故的故事情节。
以行为事件作为譬喻的批评方式,体现了批评家对作者创作心理极为深入的解读,可见金圣叹在阅读文本时的“苦读”能直击作者“文心”,读出了作者为何如此设置人物对话、作者如何根据情节勾勒人物心理、如何构思故事情节的起始等等;如果说物象批评评出了作者精彩的笔法,那么事象批评则评出了作家的心理活动。
以具体话语作譬喻的意象主要取材于诗句以及佛经;在运用中并非直接拿来譬喻,而是借话语本身的道理或话语的言说方式(即修辞手法)来进行类比。
首先是引用他处言语以表达自身观点,借用的是话语本身所阐述的道理。如《赖简》中:“晚风寒峭透窗纱,控金钩绣帘不挂。门阑凝暮霭,楼阁抹残霞。恰对菱花,楼上晚妆罢。”[2]182此一节写莺莺闺中之境,描绘细腻,如临其境,金圣叹引用佛经话语作了点评:“正即《观世音菩萨经》所云:‘应以闺中女儿身得度者,即现闺中女儿身而为说法。’盖作者当提笔临纸之时,真遂现身于双文闺中也。”[2]183此处引用了佛经中话语,但并非直接引用,原文出自《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中的一段话:“应以佛身得度者,观世音菩萨即现佛身而为说法。……以种种形,游诸国土,度脱众生。”[3]72-103因此这首先要求读者解读原话中的含义“即现某某身而为说法”,这在佛经中指观世音为众生说佛法时,常常根据实际情况而现不同身份,为不同的对象说法。而从佛经的具体语境中抽象出来,这句话所要表达的是“为说明某事物而把自己置身其中,亲自体会而得出结果”这层意思。反观文本,《西厢》作者在写莺莺闺房时,犹如身临其境,仿佛作者自身就是闺中之女,以闺中女儿身描绘闺中情景。这就是批评者所说的“现身说法”之笔。
其次是引用话语本身的表达方式与批评文本对象的表达方式有相同之处,两者进行类比。这种引用不在于所引原句的内在含义,而在于句子表达方式上。在点评《寺警》中:“你助神威擂三通鼓,仗佛力呐一声喊。绣幡开遥见英雄俺,你看半万贼兵先吓破胆!”[2]101这一节是孙飞虎围寺的紧急情况下,惠明和尚自告奋勇要帮张生送信给杜将军时的唱辞,在这一节唱辞中,惠明不直言自身勇猛,而借张生“助神威擂鼓、仗佛力呐喊”以表现自身之勇,借他人而自表,这种表现手法在杜甫诗句中同样有所体现,因此金圣叹借诗句点评:“他日读杜子美诗有句云:‘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却将自己肚肠移置儿女分中,此真是自忆自。”[2]101虽然批评者旨在运用诗句的表达方式,但不意味着可以架空诗句内容直接提取诗句的表达方式,这里仍然要求读者先解读诗句意义,这句诗表面是诗人忆家中儿女,但深一层解读,实则是诗人借家中儿女以自忆,解读出这层意思后,便可脱离诗句内容,只看其表达方式:借他人以自表,这个就是抽象的归纳,对照文本,正是惠明借张生自表英勇。此处批评家要点评的是作者的表达方式,因此所引用的诗句也是用同一种表达方式,若读者在解读时架空诗句内容,就无法进一步领悟诗人的表达方式;同样,如果只停留在诗句的内容层面,也无法与文本进行联系,因此要找出两者共性,需要在明白句子意义的基础上进一步读出诗句委婉表达的方法。
言象批评借用他人的话语,使表达更具有说服力,而所引用的话语紧随原文本之后,体现了批评与文本的紧密结合,这要求批评者所引的话语与原文本在某一层面上要有及高的相似性。可见在金圣叹的言象批评中,已经有了贴合文本、精确的趋向,大大降低了传统意象批评中的模糊性。
在金圣叹的批评话语中,常常出现一些固定的意象词组,虽然其仍然是比喻的一种,但这些意象词组往往只在金评作品中运用,因此可视为其独立的一套意象话语。在金评《西厢记》中,这种点评术语共出现了十二种,如移堂就树法、烘云托月法、狮子滚球法等等。
在运用这些批评术语时,金圣叹往往会加以阐释,使意象的内涵展现得更为详细、直接。如月度回廊法,看表面四字,只能勾勒出“月光照射回廊”的图象,却很难直接明白批评者的意图,因此金圣叹在论述中作出解释:“如仲春夜和,美人无眠,烧香卷帘,玲珑待月。其时初昏,月始东升,泠泠清光,则必自廊檐下度廊柱,又下度曲栏,然后渐渐度过闲阶,然后度至锁窗,而后照美人。”[2]87此处意象的第一层解读是:月光的最终目的是为了照美人,却没有直接照射美人,而是经过闲闲缓缓地从廊檐、廊柱……直至窗前,才最终照出美人。进而抽象为“循序渐进”这一感觉,这是第二层解读。接着金圣叹用此形容作者描述莺莺对张生情感发展的笔法:先是酬韵之夜仰慕张生才华,然后再闹斋之日亲睹其貌,再经几番酬简,莺莺对张生的情感已逐渐变浓,以至最后唱出“风流客,蕴籍人,相你脸儿清秀身儿韵,一定性儿温克情儿定”[2]92的爱惜之辞。若从一开始便写尽莺莺对张生的爱慕,便显得突兀,而人物形象也失去了生动感。此处点评“人物情感发展”,这是一种在叙事作品中常见的现象,金圣叹用固定化的术语来点评这种叙述现象,使这种意象术语具有了普遍性的理论内涵,相对于前三种意象批评,这种意象已多为人所熟知,其内在理论含义也相对稳定,如“月度回廊”已成为“循序渐进”这一叙述方式的含义代表。
除了上述情况外,金圣叹对某些意象术语并未作解释,而是直接用到批评语言中来,这种术语所表达的概念往往是显而易见的。如《酬韵》一折中,先写张生对莺莺思念之苦:“碧荧荧是短檠灯,冷冷清清是旧围屏。灯儿是不明,梦儿是不成……”[2]72如此纵笔写一片苦楚,让读者感受到一种凄凉哀沉的气氛,而就在这种沉郁的笔调中,又接上了明亮之笔,写出张生的憧憬:“有一日,柳遮花映……锦片前程,美满恩情,咱两个画堂春自生。”[2]72这一转折之笔使文章情绪被调动起来,避免了笔势平庸,对此金圣叹直接点评道:“正写苦况,则一篇文字已毕。然自嫌笔势直塌下来,因此更掉此一节,谓之神龙掉尾法。”[2]72“神龙掉尾”这一形象生动易解,“龙尾掉出”让人感觉到一种精神力气的升腾,因此,虽然没有批评家的额外说明,但其内在意蕴较为单一,因此所承载的理论概念也容易为大家达成统一认识。
上述这种固定的意象批评术语,体现了金圣叹在对作者的创作手法有了彻透的领悟后,又加入自身的审美经验,读者能从这些术语中感受到其审美趣味、审美精神。以固定的意象批评术语去对文本进行批评是中国文学批评的传统,金圣叹既沿袭了这一批评的传统,又融合了其自身的文学主张以及艺术理想,成为其点评中的亮点。
本文以金评本《西厢记》为文本,对其戏曲批评中的意象批评手法进行了梳理,意象批评是我国批评传统中最富于民族色彩的批评方式,然而由于其发展时间之长、流变之繁,尚未能有一个完整的理论系统。而金圣叹在《西厢记》中的意象批评无疑是意象批评中一个出众的例子,与传统文学批评中的意象批评相比,具有如下优点:一是以其“极微”视角对批评对象的深入体悟而使批评语言更为精准贴切;二是所选取的意象承载的理论内涵有所丰富,使意象保持审美性的同时提升了其理论品质。但同时也存在“批评脱离文本就难以被理解”的缺陷,这不仅是由其随文点评的方式造成的,也与意象批评自身“意象内容与文本特征相联”的特点有关,而这正是值得我们思考并有待解决的问题。
对于金评本《西厢记》的意象批评法的整理,只是意象批评研究中细枝末节,然而却能从这些例子中感受到中国传统意象批评法中所包含的灵性以及个体生命体验,这种批评方法符合我们民族的心理特质。我们应该更好地立足于本民族传统的批评法中,力求对其作出一个完整的梳理,使这笔宝贵的理论财富得以系统化、整体化。
[1]张伯伟.中国古代文学批评方法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2:198.
[2][元]王实甫,[清]金圣叹.金圣叹批本西厢记[M].张国光,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3]宣化法师.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浅释[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7:72-103.
(编校:李一鸣)
Imagery Criticism of Jin Sheng-tan’s Criticism toXiXiangJI
ZENG Xu-tong
(School of Arts,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 Guangzhou 510006, China)
The imaginary words used in the criticism by Jin Sheng-tan forXiXiangJican be defined as imagery criticism. By researching the content of the imagery, we classify them into four types: object metaphor, incident metaphor, specific discourse metaphor, and Jin Sheng-tan’s stable imaginary criticism term. Compared with the traditional imagery criticism, there are two advantages in Jin Sheng-tan’s imagery criticism: the acute perspective makes the deep understanding for the object of criticism and accurate and appropriate critical words; the richer theoretical connotation in image keeps the imaginary aesthetics and enhances the theoretical quality.
Jin Sheng-tan; imagery criticism;XiXiangJi
格式:曾旭彤.金圣叹点评《西厢记》中的意象批评法[J].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2017(1):34-38.
2016-09-15
曾旭彤(1991-),女,广东兴宁人,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文艺理论。
I206.2
A
2096-3122(2017)01-0034-05
10.13307/j.issn.2096-3122.2017.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