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中“水”的隐喻

录 艳

(重庆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重庆 401331)

《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中“水”的隐喻

录 艳

(重庆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重庆 401331)

本文从认知隐喻学角度来解读《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中“水”的隐喻。文中水的变体纷繁复杂，它们除了富有指称意义之外，还富含丰富的隐喻意义。“水”贯穿全文，它的流动性、破坏性、聚散无常性、纯洁性以及多样性等都在文中有所体现。本文主要通过将源域水的这些特性投射到目标域人物心理活动中，产生“力量是水”“问题是水”等概念隐喻，从而用以分析爱尔兰的宗教与政治之间的矛盾，通过主人公斯蒂芬对水的不同感受来体现爱尔兰的“瘫痪”状态，即宗教影响下人们思想上处于迷茫的一种状态。

《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水的隐喻； 矛盾；茫然

《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以下简称《画像》)，是爱尔兰意识流大师詹姆斯·乔伊斯在离开爱尔兰之后写的带有自传体性质的成长小说。小说原为《斯蒂芬英雄传》，后来作者将其中的大部分改写为典雅而又印象派式的《画像》。这部小说大胆地进行了从传统的创作手法向“意识流”过渡的点滴尝试[1]。其取材于作者的亲身经历，是都柏林生活的缩影。90年代国内对乔伊斯的研究大多集中于美学、哲学、文化诗学、创作方法、语言文体[2]等，近几年，有学者也从认知隐喻的角度对乔伊斯作品 《尤利西斯》做了认知解读，认为作品中的各种花草除了具有丰富的指称意义之外，还具有丰富的象征与隐喻意义[3]。但是从认知隐喻角度对《画像》中“水”的隐喻研究相对较少，因此，本文拟从认知隐喻角度，结合内外语境，对《画像》中“水”的意象进行认知解读，力求分析水在作品中的隐喻意义，从而探索作品主题。

1 水与意识流写作

认知隐喻学的哲学基础体验哲学观认为，人类认知源自体验，强调身体经验和主客观互动对认知加工和语言表达的基础性作用，人类的概念、推理和心智是基于身体经验形成的，其最基本的形式依赖于身体部位的感知[4]。人们在描述抽象的概念时总是偏向于用熟悉的、具体的概念来代替它。“水”作为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的具体概念，常被用来替代抽象的思想、力量、情感等。同时，“意识流”认为人的思维活动是一股切不开、斩不断的“流水”，意识并不是片断的连接，而是不断流动着的，可以用一条“河”或者一股“流水”的比喻来表达它。小说中的意识流，是指以人物的意识活动为结构中心，将人物的观察、回忆、联想的全部场景与人物的感觉、思想、情绪等交织在一起加以展示，并准确地描摹人物的意识流动过程。意识流文本重视表现人的下意识或无意识的内心世界，将小说中人物的意识渗透到作品中，自始至终意识的水流随着文本的展开而渗透到人物的成长过程中。 《画像》有效地将“意识流”手法与作品中的“水流”巧妙地结合起来，使主人公内心的“水流”与都柏林生活的“水流”交相辉映，“水”将小说前后贯通。

2 《画像》中水的隐喻以及主题

认知隐喻研究是认知诗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认知隐喻学认为，隐喻是人类思维的特征，是一种人类认知世界的有力工具，是从“源域”向“目标域”的映射[4]。 隐喻的普遍性、新奇性、创造性以及系统性等在文学作品中表现得更为突出。《画像》作为乔伊斯的自传小说，讲述了主人公斯蒂芬与学校、家庭、宗教以及整个爱尔兰社会的矛盾。主人公的人生可分为三个阶段：童年时期，对宗教恐惧、敬畏，对家庭生活眷恋；少年时期，对宗教产生怀疑，开始拒绝父亲；青年时期，远离宗教，逃离家庭。在三个阶段中，隐喻资源极其丰富。 “水”作为最主要的隐喻贯穿于主人公斯蒂芬·迪达勒斯的成长过程，文中水的意象在作品五章中都有体现。细读文本，仿佛置身于水的世界，不管是又冷又黏糊的水坑，还是小孩尿炕后先暖后冷的“水”，或是海水与雨水，在作品中都有其丰富的指称以及隐喻含义。请看以下几个隐喻实例：

(1)这雨将永远静静地下下去，地上的水会一英寸一英寸地深起来，淹没一切花草和丛林，淹没树木和房屋，淹没纪念碑和山顶。一切生命都被无声地闷死：飞鸟、人、大象、猪、孩子们；在完全被淹没的世界的浮渣中，将会无声地飘浮着这一切生物的尸体。这雨将延续四十个昼夜，一直到整个地球表面完全被大水所淹没[5]。

(2)凯西先生挣脱了抓住他胳膊的手，忽然把头埋在手里，痛苦地哭泣起来。——可怜的帕内尔！他大叫道。我的死去的国王！他痛苦地大声啜泣着。斯蒂芬抬起他惊恐的脸，看到他父亲眼里充满了泪水[5]。

以上两个例子都包含了“水”的概念隐喻，并且通过水的基本特征与功能投射到其他空间，产生如下概念隐喻：

2.1 力量是水

水的流动性可以产生动能，只要水流不断就会产生源源不断的力量[6]。例(1)在第三章，乔伊斯采用了第三人称全知视角以及自由联想的手法来体现作品中斯蒂芬意识和思维的流动。描述了斯蒂芬在性意识觉醒之下投入妓女怀抱，满足了性需求之后内心尖锐的矛盾。同时，在听了牧师关于死亡、最后的审判、地狱以及天堂的布道后，引发了他因宗教信仰而产生的对身体的羞耻感和轻视，因而强烈的惭愧与恐惧让他坐立难安。他将自己的罪恶与牧师的布道联想起来，使自己的精神极度紧张。此处，乔伊斯引用《圣经·创世纪》片段，赋予了水可摧毁世间一切事物的力量，将斯蒂芬对淫乱之罪的恐惧放大。洪水的凶猛无情隐喻斯蒂芬犯了淫乱之罪后应受的无情惩罚；水的威力之大，将主人公的心撞得支离破碎。小说中，乔伊斯用夸张手法描绘了这场雨，赋予水极大的力量，它会淹没整个世界，会让所有生命毁灭，从而说明在主人公心中，淫乱之罪是最可怕的罪恶，它比世间所有罪恶来得凶狠，对所犯淫乱之罪的惩罚比世间所有惩罚都要严酷。对于从小就受宗教思想熏陶的斯蒂芬来说，想要获得上帝救赎，就得以最虔诚的心态来赎罪。因此，忏悔期间，他从身体的各个感官来惩罚自己。视觉上，他不敢与女性对视；听觉上，对使他痛苦不堪的噪音从不逃避；味觉上，对任何难以忍受的味道都没有厌恶感；嗅觉上，老让自己闻腐烂的臭鱼的味道；触觉上，睡觉保持最不舒服的姿势。可见，斯蒂芬为了赎罪，以愚蠢的方式来折磨自己，揭示了宗教对斯蒂芬精神以及肉体上的迫害。为主人公成年后意识到自己忍受不了严格的宗教束缚，最终下定决心远离宗教、追求艺术埋下伏笔。

2.2 问题是水

水除了能产生力量外，还有聚散无常的特征，因而水也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给人们造成影响[5]。例(2)是第一章关于圣诞节晚宴描写的一段插曲。它是根据三个圣诞节而来：1889年帕内尔获平反；1890年爱尔兰分裂，群情激愤；1891年政党分裂持续。终其一生，乔伊斯的性道德观和政治观都受到帕内尔事件的影响[7]p87。圣诞节晚宴上水的变体“泪水”隐喻爱尔兰的社会政治与宗教之间的问题以及矛盾，发挥着反讽或是暗示的作用。圣诞节是西方最重要的节日，它本应是欢乐祥和、家庭团聚的节日，而在《画像》中它却在父亲、凯西先生以及丹特阿姨的争吵中结束。通过圣诞晚宴家庭的矛盾，乔伊斯讽刺了爱尔兰宗教与政治之间尖锐的矛盾。对斯蒂芬来说，一方面，丹特是他的启蒙老师，也是他知识的源泉，对他影响至深至远，她以前是帕内尔忠实的支持者，同时又是一位狂热的圣徒，但是在帕内尔性丑闻之后她立马抛弃了他，随着大众一起批判帕内尔。另一方面，父亲是帕内尔的拥护者，曾将斯蒂芬以前写的歌颂帕内尔的诗歌印发宣传，由于丹特大骂帕内尔，导致父亲悲愤交加，痛哭流涕。看到父亲的泪水，斯蒂芬内心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在帕内尔因性丑闻事件而失去了大部分的支持者的时候，他应该站在父亲一方还是丹特阿姨一方，而斯蒂芬当时的处境和大部分爱尔兰人民的处境一样，面对爱尔兰内部宗教与政治之间的矛盾，他处在茫然的状态。

3 结论

《画像》中，水的概念域的隐喻投射是以经验以及小说的写作背景为基础的。通过对小说的分析可以看出，作品中的“水”不再是普通物质意义上的水，它被用来隐喻爱尔兰的社会现象以及宗教信仰等抽象的概念。通过将水的基本特征与功能赋予抽象概念，产生其他相关联的概念隐喻。通过“力量是水”将斯蒂芬对淫乱之罪的恐惧以及牧师布道的荒谬放大；通过“问题是水”，揭示了爱尔兰内部宗教与政治之间的矛盾以及冲突，从而体现出在社会动荡之下，人们思想上处于迷茫的一种状态。小说通过叙述一个知识分子在爱尔兰充满矛盾的社会环境下的成长过程，突出人物与环境的冲突，以压抑、反叛为节奏，以流亡、解脱为高潮。同时，《画像》中的隐喻资源极为丰富，其中的颜色隐喻、通感隐喻等也值得进一步挖掘。

[1] 余爱霞.《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的父亲形象与及物性[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6(3):101-104，121.

[2] 杨建.中国乔伊斯研究20年[J].外国文学研究，2005(2):152-157.

[3] 吴显友.“亲爱的男人花”:《尤利西斯》中花的语言与花的隐喻[J].外国语文，2016(2):8-13.

[4] 孙毅.认知隐喻学多维跨域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4.

[5] 乔伊斯.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M].黄雨石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6] 黄兴运，覃修桂.体验认知视角下“水”的概念隐喻——基于语料的英汉对比研究[J].山东外语教学，2010(6):28-34.

[7] 彼德·寇斯提罗.乔伊斯传[M].林玉珍译.海口:海南出版社，1999.

(编辑：刘彩霞)

Metaphor of Water inAPortraitoftheArtistasaYoungMan

LU Ya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Chongqing 401331,China)

This paper illustrates the conceptual metaphor of water inAPortraitoftheArtistasaYoungMan,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gnitive metaphor.It finds that there are complex variations of water in the text,and they are rich in metaphorical meanings besides the referential meaning.Water runs through the whole novel,and its features,like mobility,variability,purity and diversity are reflected in the text.This paper reflects that these features are mapped to character’s psychological activities,resulting to the conceptual metaphor,like “power is water” to analyze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Irish religion and politics.Through the different feelings on water of the protagonist Stephen,the writer wants to uncover the paralyzed state of Ireland,reflecting the state of vagueness of Irish people under the influence of religion.

APortraitoftheArtistasaYoungMan;metaphor of water;contradiction;vagueness

2017-05-23

录 艳(1992—)，女，甘肃天水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学文体学.

I106.4

A

2095-8978(2017)03-007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