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等生的忙碌

范天蓉

优等生不是与生俱来，他们的收获来自播种。优等生需要时刻不忘开拓进取，这才是他们成功的关键。学生们能感受到这点，值得我们宽慰。

优等生的身上总是洋溢着自信，仿佛这自信与生俱来。在睿智的眼眸里，透着丝丝傲气。说起话来掷地有声，容不得别人的半点质疑。当然，也没有人会质疑，特别是对于一个问题的答案，“他”的名字常常可以代表一个答案的正确与否，常有人这样说：“他都说是这个答案，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或那样说：“这是他告诉我的！”对方往往就会乖乖听话。

活在自豪感里的他们有着优厚的待遇：无尽的表扬，无限的风光；学生眼中的焦点，老师眼里的红人；众星捧月的地位，羡煞旁人的荣誉……

然而，这些荣光的背后，你可曾看到他们的忙碌？

一

“董梦，你来一下！”过去的六年里，这在我们学校成为了许多老师的口头禅。老师们知道，只有将任务交给她，才能保质、保量、高效地完成。

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没有了私有的时间，张静怡注意到了这一情况：

又是一个宁静的中午，教室里安静得连粒芝麻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同学们有的在认真努力地做作业，有的在书的海洋里遨游，还有的在无所事事发呆。而她却忙着管纪律，知道她是谁吗？

与此同时，五（1）班教室的门口又出现了一名女生，她又是谁，是来干吗的？她是来检查我们校牌红领巾的大姐姐。她来找我们班的那个她。

大姐姐走后，又出现四个人，分别要找体育比赛的她、唱越剧的她、讲故事比赛的她以及跳舞排练的她。第一个人带走了她，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都只能失望而归。

“哇哇伊伊……”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吵的吵，叫的叫，闹的闹，笑的笑……原本安静的课堂去哪了——消失了，不见了，被那些来找她的人带走了。但她们一定会还给我们的，因为那本身就是我们的，等我们忘记了，她们就会欣然地还给我们了。

她是谁？她是董梦，就算她像小女巫一样会分身，也忙不过来。分身后也许会轻松一点。

我也开始注意到这一情况，但这样的情况就是这么不可避免地发生着。

一次学校要举办讲故事比赛，通知早早下发了，手头有更紧要的一项项任务需要完成，此事就搁在了一边，搁着搁着，我完全忘记了。

直到一天上午，接到故事比赛地点的通知，我猛然想起还有这件事。

匆匆跑向教室，刚到门口我就叫开了：“董梦，董梦呢？”

“在这儿呢。”正收着作业的她，从人群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有一个紧急任务，今天中午要进行讲故事比赛。诺，故事在这儿，你准备准备。”我一边迎着她走去，一边给她布置了任务。

“需要背出来吗？”看到满满两页的稿纸，她忍不住问道。

“讲故事不脱稿，肯定讲不生动。比赛要求也是脱稿的。”我略有担心地问，“能行吗？”

“可以的。中午几点？”她的笑有点勉强，但带着自信。

“12点。我相信你行的。”这是我的心里话，没有半点鼓励的意思，她的能力我知道。

走出教室门的那一刻，想到自己的健忘给她带来的压力，转身投去歉意的目光。她正专心地看着稿子，嘴里念念有词，此刻，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我除了祝愿，什么都帮不了她。

不负所望，她又拿回了一张一等奖的奖状。

面对这样的忙碌，有人羡慕，有人逃避。没有体会过的羡慕，体会过的则逃避。

邱歆露写道：

“董梦”这个名字大家都很熟悉吧？她就是我们班的才女，也是名副其实的“大忙人”。所有节目都有她的份，她简直就是“女超人”，无所不能。而我，草民一个，真想试试当“大忙人”的感觉，可试过以后，才知道“大忙人”的累。

放学了，我要吹葫芦丝，又要练武术，真不知道选哪个。幸好，我还可以跟着“大部队”走，因为不止我一个人要干两行，还有杨凯朝和卞俊杰，他们也要干两行呢？

我们先到了葫芦丝教室。咦？老师呢？“老师请假不来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听到这个消息，我们立马起身走人，去练武术。

一路上，我欣喜若狂。哈哈！除了葫芦丝，我还没利用过上课时间表演，而且，这个表演还可以展示，真的有一种“大忙人”的感觉呢！

我们站在活力四射的太阳底下，被它那喷火的眼睛盯着，豆大的汗珠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地淌着水，两腿像朽坏掉的烂木头，东倒西歪地站在那。顿时，我的头变成了一台高智能的电脑，自动将有关“大忙人”的资料全部删除了，“电脑”里一片空白。

当一个“大忙人”真累啊！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忙人”更累啊！

邱歆露道出了许多优等生的烦恼之处，这烦恼如秋风般，吹黄了满地的小草，向天边蔓延开去。

二

邱歆露感叹了“大忙人”的累，还没有表露退却的意思。今年接手的四（5）班，优等生们明确地表示了退却。

开学一周后，按照惯例要竞选班干部，我特地交代要准备好竞选稿。经验告诉我，会有很多人参加竞选，一节课的时间未必能把所有班干部选出来。预备铃一打，我急忙奔向教室。

“谁要来竞选班长？”这一重磅炸弹扔在四（5）班的教室里，没有林立高举的小手，没有情绪高涨的声息，更没有充满期待的眼神。就这样，教室里静悄悄的。終于，一只小手挽救了这场尴尬，毫无悬念，她当上了班长，因为没人跟她竞争。又有一个人愿意当学习委员，再无他人。我在脑中飞速寻找这次竞选冷清背后的原因，脑袋里却空空如也。

好奇、无奈迫使我不得不问：“你们怎么都不愿意当班干部啊？”

“太麻烦了！”回答是如此的统一。

哦，他们不愿意当“大忙人”！

怎么办？一个班没有班干部可不行呀！

“谁愿意当劳动局局长呀？”“急中生智”这个词在此刻形容我，一点也不为过。很快，一只只小手高高举起，到竞选的时候，甚至一拥而上，就怕别人抢了先。

就这样，我顺利地完成竞选工作，这些“教育部部长”“劳动局局长”“警察局局长”……在异常激烈的角逐中诞生了。

面对此情此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们才四年级，已经“看破红尘”、“无欲无求”，过于成熟地认为，当班干部只有责任，没有好处。值得欣慰的是，我依然看到了他们的天真，当我将“劳动委员”转化成“劳动局局长”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出我无奈的“阴谋”。完全被局长头衔的新鲜感所吸引，沉浸在当局长的自豪感里了。

很快，素材本里就出现了朱成博后悔当干部的想法：

我是宣传部的一员，我好高兴。可没等我好好品尝这高兴的滋味，这高兴劲儿就全没了。

今天开始，我们宣传部要用一周时间，完成班级展板布置。

我跑去问宣传部部长：“宋姝仪，我要做什么？”

“你只要和李嘉瑜把展板上的画贴好就行了。”宋姝仪给我布置了任务。

接到上级命令，我兴奋地站在旁边。等啊等，我的热情等没了。百无聊赖的时候，我想起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宋姝仪，我作业还没写完，我先回去写作业了。”

“好，一会儿我会叫你的。”

我刚想回去写作业，就下课了。这午自习我什么也没有做。

时间渐渐流逝，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我们只做了两个花边，直到放学我们也没有做完。同学们都走了，只有我和宋姝仪在继续出展板了。

下次，我再也不要到宣传部来了！

班干部们后悔的情绪持续膨胀。终于，“统计局局长”再也忍受不了了，向我提出辞职。他的工作有点繁琐，每两周，他要将教育部、编辑部、公安部等各部门的据拿来，把所有同学在这两周里的表现分统计出来。

“什么原因？”我问着，心里早有了答案。

他半晌回了我一句：“没有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当了。”

“那不行，没理由不可以辞职。”我干脆地拒绝道。

没过几天，他又来了。

“这回有理由了？”

“嗯，我觉得当‘统计局局长太麻烦了，我一个人，分数算不过来。”

“你手下不是有两名助手吗？”

“他们不帮我，从来没算过分数，都是我一个人算的。”

“你是局长，学会让助手干活也是你的责任。”我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一个干部辞职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用局长头衔的这种小把戏，只能蒙骗一时。怕担负责任的实质问题，他们还是要面对的。“正因为你当不来，所以要学着当，等你当像样了，我就同意你辞职。”

也许是我切断了他的退路，他无奈地接受了不能辞职的现实。也许是他下定了辞职的决心，他努力筹集向我申请辞职的砝码。这次，他破天荒地准时将每位学生的表现得分统计了出来。

“老师，这两周的分数我已经统计好了。我……”

“唔，放在边上吧。”我头也没抬一下，继续批着我的作业，并打断了他的话。

“我……”

“老师正忙着，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吧。”我又一次打断了他。

我没有看他的表情，连余光都不曾触碰他的脸。但我还是听到了他离开时细碎的脚步声，以及略微闷响的关门声。

立刻，我查看他的成果。表上的数值，写得端端正正，加减分也标得明明白白，这是最后的告白吗？告白的不是他的认真态度，是他辞职的决心吗？

算了，守信是身为人师的基本素养。即使辞职，我也要给他一个公正的肯定。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扬卡，写道：赖程翔同学统计认真，特此表扬。

我拿着表扬卡，走进教室。学生们看到了，都坐得特别端正，他们知道这张表扬卡，既是表扬，也是奖励，谁得到它，谁的分值表上可以加上10分。学生们对此，充满期待。

“今天，我要发出本学期的第2张表扬卡，要表扬谁呢？”我的眼睛盯着他，同学们依着我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地方，“就是赖——程——翔——”

他显得拘谨起来，端坐的姿势又正了正，无数滚烫的眼神聚集在他脸上，以至于他的脸迅速火红起来。

“我答应他干得好，就可以辞职。希望他好好考虑，一天后，给我答复。”说完这句，我扬长而去。

等待总是那么漫长，希望和失望各占一半。

最终，我等来了希望，他决定不再辞职。第二次，他又准时上交，我没有给他发表扬卡。第三次，他又准时上交，我还是没给他发表扬卡，也没有表扬他。第四次……从此，我只在心里表扬他，不至于让他形成功利心态，只为表扬卡而答应担任这个职务。

不久，他写下了一篇《战胜烦恼后的喜悦》，记录了他放弃午休时间，完成统计后的无比喜悦。是的，他告别了逃避压力的胆怯，迎来了挑战忙碌的勇气。

三

我们再回到六（1）班的那个董梦的故事。

董梦会为忙碌而烦恼吗？我的回答是：不！她从不为自己的忙碌而埋怨，义无反顾地享受着自己独特的忙碌。也许，你不曾发现，一群刚刚参加活动回来的学生里，不乏伸展筋骨休息的、忙着满足同学们好奇心的、加入同学们娱乐的……她，正拉起作业本，飞快地写着，因为她知道，她随时要奔赴另一个场地。也许，你不曾发现，周末休息的时间里，不乏看电视的、玩游戏的、邀上三五好友逛街的……她，早早地将作业写完，因为她知道，她要腾出时间参加这样的活动、那样的比赛。

谁说忙碌的日子里没有歌唱？纵然忙碌会消耗时间，董梦也将忙碌看作机会，追寻着它，享受着它。

“喂，是董梦家吗？我是小张妈。小张今天发高烧了，请你帮我转告一下老师，谢谢！”什么，小张今天请假？

知道我为什么听了之后那么激动吗？因为小张一发烧，就不能来学校。不能来学校就说明她的武术操不能表演了。她不在，就得找一个替补。要找替补？那我岂不是有机会啦？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不过在此，我也要向小张道个歉：不好意思啦，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绝不会让别人来代替你的位置的！

我受小张妈之托，来给武术教练——张老师请假。多么希望我说完请假之后，老师回应一句：“你就替她吧！”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老师居然同意了！我的美梦成真啦！当老师让我中午来换武术服时，全身的血液都充向同一个地方——大脑。我的脸也跟着起了反应——热辣辣的。我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一件件潇洒的白色队服随风飘扬。本是小张的位置上，有了一个新面孔——我。一次偶然，我第一次参加了在我眼中无比神圣的武术队。“武术操现在开始！”一声声音乐进入了我的耳朵，强劲又有力，干脆又利落。我非常卖力地打着操，希望能让我们学校加一些小分数。

时间很短，但在我心中却是永恒的。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果真是让我又惊又喜啊。不过，我也希望小张快点好起来，毕竟她才是原版嘛！

她这样的优等生是雄鹰，绝不会学燕雀贪图安逸。她总是努力地积蓄着能量，迈向一飞冲天的征途。

她走她的路，坚定自己的目标。

她展翅高飞，飞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那天，我带她去领奖。这奖来之不易，是由吴江区教育局、吴江日报社主办的“吴江十佳小作家”评比活动，从4月一直持续到8月，历时5个月，全区31所小学两万多名四至六年级学生参加了校级“小作家”的评比，通过层层选拔，最终产生了十位小作家，她就是这“十佳小作家”之一。

领奖台上，她浅浅一笑。这笑里，有她曾经的忙碌；这笑里，有她曾经的坚持；这笑里，有她曾经的追寻……

就是这样，忙碌，你享受它的时候，会有一种美丽的芬芳。这样的芬芳，不是每一个优等生都能享受的到。每日，它都出現在你的身旁，你的坚毅，会让它在你身上升腾起像当空太阳般的能量，熠熠生辉。你的软弱，会让它在你身上散发出如西下落日般的叹息，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