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外阅读为何成了语文考试的累赘

最近，在《中国教育报》上读到一篇题为《当阅读影响了语文成绩》的文章，震动极大。作者单位是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署名豆荚，想必是一个专门从事文化宣传工作的知识分子。认真读罢全文，使我这个一直从事中小学语文教育和研究工作的人，不得不深刻反省。学生应当广泛阅读，这本来是专家们都在提倡的。阅读本来就是语文学科的事，许多学校和语文老师还都在推荐书目。可事实上，真的经常在认真阅读的学生，其语文考试成绩往往并不怎么好。

豆荚在文中讲了这样一件事：她有个女儿，叫白豆，正在读初中。在这次期中全区统考中，白豆的语文成绩大失水准。文章中有这样一段叙述：

语文老师素知白豆喜看名著，大概是这个理由太过硬了，实在不好横加指责，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最近还在看名著吗？”白豆点头称是。老师又问：“你觉得现在看名著对考试有帮助吗？”鉴于此次成绩实在拿不出手，白豆明显底气不足：“唉，作用越来越小了。”这样说完又极不甘心，马上补充道：“不过不看还是不行。”老师又用征询的语气问：“你看你这次期中考试语文的成绩很不理想，能不能暂时先把小说放放，目前先加强应试方面的训练？”好汉不吃眼前亏，白豆勉强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像白豆这样的情况，是个别现象吗？绝对不是。笔者在当中学语文教师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尴尬：有一个男生，书读得很多，文章也写得漂亮，可就是语文考试成绩总在一般甚至中等以下。上世纪90年代，我担任语文教研员，经常有语文老师和学生家长问我：为什么孩子课外书读得不少，可语文考试成绩还是上不去？照理，阅读下的就是语文的功夫啊，阅读的广度与成绩应当相匹配的。许多教师和家长在口头上也赞成要多读，可一次次考试分数出来之后，内心却在一次次怀疑自己的说法。阅读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分数却又上不去，这种矛盾，究竟是阅读出了问题还是考试出了问题？这值得每一位教育工作者思考。

笔者以为，主要还是考试出了问题。

一是考得太精准。考查的知识通常是非常细小或角落里的东西，要求学生作出十分准确的判断。假如你只明白个大概，有个大方向，那是行不通的。现在的语文试卷，基础题占很大比例，考的是往往是：

“呃”字有几笔？这个字第6笔的笔画名称叫什么？

“雍”字应该查什么部首？

下列加点的都是多音字，应该选择哪个是正确的？

“不速之客”中的“速”是什么意思？

加下划线的这个句子采用了什么修辞手法？有什么好处？

……

这些，自然都属于语文知识，但对一个喜欢读名著的学生而言，阅读时是根本不可能关注的，特别是进入了情境时。基础知识大多数是课内的，课外阅读几乎帮不上忙。假如把课外阅读的时间用来复习基础知识，效果立竿见影。

二是考得太狭窄。试卷内容百分之七八十都是课本中的，有些虽然是课外选来的，比如阅读理解题，但在文章的深浅、结构特色、语言风格等方面非常接近课本中的例文。课内为主，或者接近课文的考查，要求学生应当老老实实地学好课文。这就好比课本是个池塘，这个池塘里有10条鱼，你必须尽可能地把这些鱼抓到。如果你在课本这个池塘里只抓了7条或8条，那只能算你抓了7条或8条。你在其他湖泊或江河里抓了40条、50条，哪怕100条，那也是不作数的。现在的课外阅读差不多就是在“抓不能作数的鱼”。

三是评价太中庸。考场作文的分数，通常占语文试卷总分的三分之一。如果作文占40分的话，绝大多数的成绩都会在26～30分之间，打38分、39分的很少，打40分的几乎没有。在许多教师的心目中，要完美无缺才能满分，在考场上一挥而就，怎么可能完美呢？成绩24分以下的作文，一般是字数明显不足，或者严重跑题。给作文打及格分偏上一点，最保险，不会被指责不识货，不会被说乱打分，也用不着叫人复核，也就最省力。因为眼光不同，即使你自认为作文非常好，也不可能得高分。因此，课外书读得非常多，你想在作文上多得几分，也是难上加难；假如没有花足够的时间一遍一遍在基础方面查漏补缺，丢掉几分，却是易上加易，而且那还是硬碰硬的，没法申辩。

这样的考试内容，用不着你多读课外书；中庸的评价，让知识渊博、见解独特者不能脱颖而出，让稀松平常的温吞者也不显平庸。这大概就是课外阅读无益于语文考试成绩的原因吧。一句话，现行的语文检测的可信度并不高，它不能真正检测出学生实际的语文水平。一个人的身体是否健康，应该对五脏六腑、血压心跳、五官四肢等全面检查后才能下结论，如果只是看了头发和脸色，那肯定是不科学的。现在的不少语文考试，实际上类似通过头发和脸色来判断你是否健康。

一方面我们在大力倡导阅读，一方面真的是大量阅读之后考试成绩反而下降，这样的困局该怎么解开呢？语文是形象的、模糊的、追求独特的，我们的检测能不能也模糊些和多一点创意？期待有识之士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