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沛荣
摘要:舒婷是中国当代朦胧诗歌的代表人物,她以女性的细腻和敏感, 用优美的诗歌语言,抒写女性独特的生命体验,呼唤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对新时期的女性自我价值进行了重新探索,发出了女性追求真正幸福生活的呼声。
关键词:舒婷诗歌;自我价值;女性意识
作为当代诗坛的代表人物,舒婷敏感而鲜明地记录了处于文化转型时期中国内地女性最内在的精神层面,以细腻的笔触精心地抒写她所理解的人和世界,积极地推动了女性意识的启蒙,呼吁女性敢于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和社会地位的平等,其诗歌中鲜明的女性意识,构成了中国诗坛的一道奇特景观。
一、女性独立人格的呼唤
《致橡树》是舒婷诗歌的代表作之一,也是现代女性的爱情宣言。诗中饱含对独立人格的召唤,以及对夫唱妇随、妻子依附于丈夫的传统观念的背弃。诗歌以剖析内心的独白形式,在一开始就彰显出崭新的爱情观念和顽强而独立的人格力量:“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诗人在诗歌的开头就开诚布公,直面爱人橡树,表明强调女性人格价值。在男女爱情关系上,女性不再是陪衬,不再是附庸,二是首先以一个独立的认同身份出现,他们首先意识到自己是人然后才是女人。
真正的女性不能仅仅为了丈夫而牺牲自己的一起,将自己柔弱的肩膀作为丈夫攀登的阶梯。如: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致橡树》)
诗中的“我”既不愿作附属、陪衬, 也不愿作袒护与滋润男性的日光、春雨, 而是要作为平等的、并肩站立的“另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不独是对传统的“夫贵妻荣”“、夫唱妇随”观念的反拨,同时也是对于那种极端主义的“女权”意识(认为女性应凌驾于男性之上并提出所谓的“性别政治”、“性别战争”“、性别反殖民”等) 的警惕。
这是女性独立意识的张扬。她不甘心仅仅是作为对方的铺垫和陪衬,而要求有一个平等独立的地位。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平等只是在法律意义上,在意识领域里,他们依然受着传统思想的深刻影响,几千年的男尊女卑思想已经让女人习惯于做一个弱者,站在男人背后或旁边,永远是一个陪衬。正是因为相爱,“我”才站在你的“近旁”;尽管“我”很爱你,但还是要与你保持一定的距离:你有你的“位置”,“我”有我的位置,不能因为相爱而失去自我。女性和男性同样是人类社会的一员,女性具有和男性一样独立的观念意识。
二、女性自我价值的重塑
在长期的封建社会里,女人被封建的纲常、伦理、礼教压在最底层,女性的自我意识被极大扭曲,形成了对男性根深蒂固的依附心理:相夫教子成为女人的生活内容,夫唱妇随成为女人的生活准则,夫荣妻贵成为女人的理想。舒婷则对女性自我价值重新定位和塑造。
第一,对传统观念的反观与思考。泱泱大国拥有五千年文明史,足以让人骄傲自豪,但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传统在规范女性的同时,施加于女性的负荷也愈加沉重。封建社会历史的长河中,流淌着节妇、烈女的眼泪和鲜血;在神话传说中,文史典籍中,流传着神女、神女峰的传奇故事。女性以埋葬自己纯真的感情为代价来换取对传统道德的虔诚,为了虚幻的梦扭曲性灵,让青春白白流逝,做无谓的牺牲品,这些在女性自身是悲剧的做法,却都被男权社会视为女性至高无上的美德。导致女性悲剧的是“从一而终”的封建节烈观、“三从四德”的封建道德和“三纲五常”的封建礼教。实际上,节妇、烈女、神女、神女峰是男权社会塑造出来的女性偶像。人们对神女坚贞的礼赞其实是维护封建思想、封建道德和封建礼教,只关注“礼”而不关心“人”只把女性当作“神”而不是“人”,更不是“女人”!
第二,对传统观念的批判和女性自我价值的重塑。如果《致橡树》是女性独立人格宣言,那《神女峰》则是对要求女性“从一而终”的封建节烈观的背叛。千百年来,神女峰日复一日地被涂上各种色彩,并最终失去了其本来面目而成了一个封建统治者所需要的妇女典范。人们歌颂她的坚贞。于是,高大的神女峰实质上就成了一座巨大的贞节牌坊。在舒婷以前,从未有人从女性角度揭示这一神话的悲剧性质。诗人舒婷是清醒的。在舒婷笔下,宣扬礼教的古老神话被解构,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女性生命变得鲜活,在对传统女性观念的批判与唾弃中,完成了现代女性自我价值的重构。
第三,伦理道德依附和社会责任承担。舒婷的女性自我意识觉醒,是让女性回归到女性的本来面目和地位,其笔下的女性形象是具有东方色彩的,承载着丰富的传统文化心理、伦理道德依附和社会责任承担。舒婷的爱情诗在歌颂新的婚姻爱情,批判传统女性观的同时,却又执着地恪守中国家庭伦常,虽反叛然又不逾矩,其“美丽的忧伤”实与中国传统文学中温婉的闺怨有相通之处。《神女峰》的名句“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背叛的是古代的烈女、贞女/节女观,但渴望着的仍是人间天上代代相传的人间月明,这种美丽的梦对于一般意义上贞节来说,并非很是违拗。正是因为她的女性形象仍然带有女为知己者容的娴静、坚贞、忍韧、贤惠的东方色彩,她创造的美丽的梦才会引起世人的共鸣。
三、女性社会责任感的体现
舒婷的诗句里,还有一种深沉浓郁的社会责任感。在她的笔下,女性不再仅仅存在于家这一方小天地,而是走出来,来到社会群体中,和男性一样肩负着来自社会的责任。女性的思考范围也不再仅仅局限于自我的美好形象,而更多的是一种独立意识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这份责任感,在《人心的法则》中被强烈地表达出来:“为一朵花而死去/是值得的/冷漠的车轮/粗暴的靴底/使春天的彩虹/在所有眸子里黯然失色/既不能阻挡又无处诉说/那么,为抗议而死去/是值得的/为一句话而沉默/是值得的/远胜于大潮/雪崩似的跌落/这句话/被嘴唇紧紧封锁/汲取一生全部诚实与勇气/这句话,不能说/那么,为不背叛而沉默/是值得的/为一个诺言而信守终身?/为一次奉献而忍受寂寞?/是的,生命不应当随意挥霍/但人心,有各自的法则/假如能够/让我们死去千次百次吧/我们的沉默化为石头/像矿苗/在时间的急逝中指示存在/但是,记住/最强烈的抗议/最勇敢的诚实/莫过于—活着,并且开口。”
与女性的温婉柔弱和妩媚细腻完全相反,这是诗人忧国忧民的社会责任感的体现。尽管那是一个男性化的世界,但女性同样对对社会及民生进行思考与关注。这些诗句,也没有男性化的激烈和刚硬,而凸显了女性特有的柔韧风格。
诗中,舒婷以复沓的句式,以“为......是值得的”这一句式,阐述其坚守内心、捍卫“人心的法则”的坚定和毫不妥协。与传统意象中女性形象学的温婉柔弱、细腻妩媚、只知风花雪月的形象完全相反,诗中一个具有强烈责任感和自我意识与价值判断的女性形象跃然于纸上。诗人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女性身份,而是作为一名坚忍不屈的战士,成为了民族不屈精神的化身,代表了民族的意志和愿望! 诗人以一朵花被蹂躏死去开始追问,发现“既不能阻挡,又无处诉说”,于是得出“为抗议而死去”“为一句话而沉默”是值得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诗人并未点明,只说它“远胜于大潮/雪崩似的跌落......被嘴唇紧紧封锁/汲取一生全部诚实与勇气”,但是这句话又“不能说”。它是一个“诺言”,也是一次“奉献”,是“人心的法则”,让人甘愿“死去千次百次”,愿意让“沉默化成石头”。但是到了最后,诗人却笔锋一转,指出坚守沉默固然是一种抗争的方式,但是“最激烈的抗议”和“最勇敢的诚实”,莫过于“活着,并且开口”。
在这里,诗人再一次进行了解构。这里的解构不再是对传统的解构,而是对一种抗争方式和勇敢的解构。诗人意识到,真正的勇者,不是始终沉默着不知表达而盲目牺牲的鲁莽者,而是首先让自己生存下来,然后让自己能够表达出观点和想法的智者。这是一种对以往斗争方式的批判和解构,它不仅仅是女性的一种浅层次表达和诉求,而是进行深邃的思考和反思之后提出的全新认知。舒婷以女性独特的柔性方式,避开男性激烈、刚硬的抗争模式和英雄文化,提出独属于女性的更为智慧、更为柔韧的抗争方式。这不仅是女性意识的一次革新,更是一种从力量竞技到智慧竞技层面的转换,是一种社会责任感与参与意识的强烈体现。她为女性争取到独属于自身的抗争方式。至此,女性再不是柔弱的依附者,也不是只知索求爱情的乞讨者。她以智慧的力量,与男性同台竞技,分庭抗礼,甚至更胜一筹。
总之,在女性诗歌的发展备受冷落的今天,尽管各色的女性主义在努力宣扬为之服务,但也显得无力苍白。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重新品味舒婷诗歌,梳理诗篇中女性意识的发展脉络,无疑为女性诗歌的发展提供借鉴。舒婷以独特的艺术魅力,为女性诗歌在诗坛中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她的诗歌被称之为 “中国当代女性诗歌的开山之作”,当之无愧! 她的诗歌承前启后,正如评论家陈仲义所说, “……她充任了一个过渡衔接的角色,她既不是先驱,也不是通向未来的桥梁。……她适时合度地拨动通往另一个方向的 ‘扳道,成为被许多目光所聚焦的中转,她的贡献和价值可能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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