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准文体特征，彰显神话魅力——我教《盘古开天地》

◇罗才军

切准文体特征，彰显神话魅力
——我教《盘古开天地》

◇罗才军

一 神话与神话教学

神话诞生的动力来自于初具思考能力的人们对创世和起源的探索。在当时人们的眼里，一切自然力都充满着神秘，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皆莫测不可知。人们需要借助庄重的语言和大胆的想象与天地自然取得沟通，寻找到人类与这些神秘力量的联系。就像神话学大师坎贝尔说的：“神话的基本任务之一就是让人安居于他们所住的土地，让人在这片土地上找到圣所。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本性和自然的雄浑本性相契在一起。这是人对自己最必要和最基本的适应。”

中年级是阅读神话的最佳时机。一方面，这个阶段学生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知道自己是存在于世界之中的，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他们开始进行“天问”：我从哪里来？天地是怎么产生的？而神话正具备这样的哲学启蒙的功能。另一方面，因为神话阅读既需要浪漫的感性思维，也需要相对综合的理性思维，这也契合中段学生的思维发展状态。在小学低年级，学生感性思维发展迅猛而理性思维尚在萌芽，对神话宏大叙事的把握能力自然有所欠缺，而到了高年级，精确化、综合化的理性思维快速发展，使他们对于神话的叙述会缺少一种敬畏。

神话 《盘古开天地》选编在人教版三年级上册。尽管很多老师在教学神话时，只是将它当作一般故事来教：了解故事内容，感知人物形象。但我们不得不承认，神话作为古老民族文化的象征，其背后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教学神话其实是感受我们的祖先感知世界的思维方式，经验诞生这个神话的神奇过程。当我们在这样深远的背景和宏大的叙事中来看待神话教学时，就会产生一种不能承受之重的感觉——该怎么教才不至于亵渎了我们祖先的神奇创造？才不至于使神话的美学和哲学有所偏废？

二 神话怎么教

曾有老师教《盘古开天地》，把教学目标定位在“民族意识的启蒙”和“民族哲学的感知”。把这个文本当成一个通道，试图越过语言的学习和品味，越过文本的语文课程功能，而让学生学着祖先一样探询天地的来源、人世的产生，然后自由地驰骋想象，编织属于自己的“开天辟地”的神话这样的教，当然会最大限度地培养孩子对未知世界的探究欲和创造欲。但毋庸讳言，这样的课堂所承载的不是语文的功能，而是哲学与文化的功能，对于当下正处于语言发展和听说读写能力提升阶段的学生来说，它所进行的语文建设微乎其微，所定位的课程价值亦得不偿失。

所以，当神话进入教材的时候，坚守语文本位，凸显文体特征，顺势展现其哲学启蒙的功能是我们应当坚守的教学主张。这将使我们鲜明地区别于把神话只当成混沌无限的想象之窗的哲学启蒙课堂，而以语文课程的眼光关注学生准确的学习起点，关注学生听说读写思能力的发展，关注神话的文体特征与表达特点，关注整体感知和复述神话的能力，初步感知神话的哲学启蒙价值。

在这样的坚守之后，我们思考，神话区别于其他类型文本的特点在哪里？神话教学如何彰显其文体特征呢？在大量阅读神话文献，如《灵化无穷》（李贵生）、《神话：远古记忆的重述与解读》（李贞颖）、《神话的力量》（美·坎贝尔），比对各类神话教学课堂的过程中，笔者认为，神话教学基本的教学追求可以确定为“神”和“话”。

教出神话的“神”，即领略文本所表达的神奇。所有的神话都有我们叹为观止的神奇想象和神奇表达，以神奇的情节展现神奇的力量和形象。这也是神话区别于其他文体的最大特点。在其中，我们还可以触摸到民族文化的一些密码。比如《盘古开天地》一文中的“混沌”，这个对宇宙原初状态的描述其实在中国神话里是个天神，六脚四翅，全身通红，没鼻子没眼睛，活像个布袋。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彻头彻尾的一无所有。再比如“十万八千年”这样的数字也都具备了符号意义。再比如“轻而清的东西上升、重而浊的东西下降”其实就是我们文化中的所谓“阴”和“阳”。这都是我们民族最为朴素的一些认知，这些认知已经浸润在民族文化的血液中一代一代地遗传。所以，关注神话的“神”其实是洞见我们祖先瑰丽的想象，传承我们民族文化的密码，同时也保护了学生对于未知世界探求的欲望。

教好神话的“话”，即感受语言表达的特点和艺术。学习神话更需要关注语言，没有一个神话的流传不依赖于精美神奇的语言。在实际教学中，神话故事本身的神奇很容易吸引我们，使我们容易忘记它作为教材的语文课程的开发价值。我们要关注神话重复、对仗、模进、形象化的语言表达特色，关注神话所具有的丰富的细节，关注神话故事前后的自足周延，亦即它表达神奇的同时还准确合理，让人信服。

尽管神话的“神”和“话”最终都统一于语言本身，但审视教学时我们需要有这样的剖析与解读，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

在《盘古开天地》的教学中，笔者就是抓住“神”和“话”，梳理出由词及句到篇的神话文本的语文核心内容，以切准文体、邂逅神话，了解神话的起源及我们民族的主要神话故事；朗读体味、揣摩“神”“话”，深入字里行间感受神话神奇的数字、神奇的情节、神奇的形象和神奇的变化；创设情境、复述神话，依托图片和提纲绘声绘色讲述神话故事；由篇及类，续读神话，展现神话的文体特征及哲学启蒙意义，带领学生领略《盘古开天地》作为创世神话的独特魅力，感受并运用神话神奇的语言创造，体味神话的文体特征，实现听说读写思等语文能力的持续提升。

三 神话教什么

神话教什么？也就是神话教学内容的确定。神话，往往依托神奇的想象设置神奇的情节，展现神奇的形象，凸显神奇的变化。神话的“神”和“话”正是其语文核心内容所在。基于对三年级学生语文能力和素养的基本定位，正视神话教学的语文课程价值，笔者梳理了《盘古开天地》一文的语文内容。

字词方面。此文有大量的并列关系的合成词，如 “混沌”“辽阔”“茂盛”“滋润”“祖宗”“创造”等等，教学中可以让学生感知这种构词方式，还有词组 “飘动的云”“隆隆的雷声”“滋润万物的雨露”“奔流不息的江河”，也是三年级学生语言训练的必要素材，编者也表达了这样的诉求。教学中可以顺势让学生适度拓展：_____________的神话。____________的盘古。____________的宇宙。填写的过程既是对学生语言能力的训练，也是对故事内容的感知。而将这三个短语连起来说成一句话，则成为对文本内容的基本概括。这正是一举三得。

本文一些重要的语言现象。比如开篇：“很久很久以前，天和地还没有分开，宇宙混沌一片。有个叫盘古的巨人，在这混沌之中，一直睡了十万八千年。”一连串的神奇！盘古与天地宇宙同生，是天地宇宙的重要组成部分。读着这段话，不自觉想起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那种苍凉宏阔孤独壮伟的感觉扑面而来。“巨人”“十万八千年”这些特定的文化符号正编织出天地万物初生之时的苍凉。再看：“他见周围一片漆黑，就抡起大斧头，朝眼前的黑暗猛劈过去。只听一声巨响，混沌一片的东西渐渐分开了。轻而清的东西，缓缓上升，变成了天；重而浊的东西，慢慢下降，变成了地。”想象瑰丽又合理。“抡”“猛劈”“巨响”所编织的巨大力量，使得天地分开成为可能。后一句对仗工整、朗朗上口，模进的语言揭示出创造的神奇。“轻而清的东西”“重而浊的东西”，其实就是“阴”和“阳”。最让人叹为观止的就是这两句语言形式和内容的完美对仗，甚至在语音上也形成一定的对仗：轻对重，清对浊，上升对下降，而“轻”“清”“升”“天”都是平声，“重”“浊”“降”“地”多是仄声。再如：“盘古倒下后，他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呼出的气息，变成了四季的风和飘动的云；他发出的声音，化作了隆隆的雷声。他的双眼变成了太阳和月亮；他的四肢，变成了大地上的东、西、南、北四极;他的肌肤，变成了辽阔的大地；他的血液，变成了奔流不息的江河；他的汗毛，变成了茂盛的花草树木；他的汗水，变成了滋润万物的雨露……”你会发现先民们将盘古的身体与宇宙万物如此完美地对应起来，气息相对清弱是风和云，声音比较洪亮是隆隆的雷声，双眼圆润发亮是日和月，肌肤平整广袤是辽阔的大地……想象的丰富美妙必须准确合理、细节丰富，这样的想象才让人信服。这个部分是全文中最精彩也最神奇的，是所有读者最为关注的。因此，除熟读成诵并且感受先民想象的美妙与合理之外，还可以让学生学以致用，从文本表达的空隙中寻找语言实践的素材。将这个文本与古代文献对照阅读，即可发现古文中的“发髭为星辰，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等并没有在文中呈现，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个片段的学习中，引导学生想象仿写：他的头发，变成了（ ）的（ ）。他的牙齿，化作了（ ）的（ ）。他的（ ），变成了（ ）的（ ）。这个过程既有对文本语境和文体语境的观照，又契合三年级学生的语言发展状态，极好地给予学生学习和运用语言，感受想象的神奇与合理的延伸训练。

情节感悟方面。教学中，我以图片猜测情节成语概括情节为依托，以图片和成语的组合呈现情节，为复述搭设阶梯，最后又让学生为图书选择封面并阐述理由，立足学生的兴趣和学养进行情节的揣摩。在学生阐述理由的同时，不仅故事情节已经内化，而且对于精彩情节的复述也水到渠成。课堂最后猜猜“这个故事会在什么时候讲给什么人听”，实为展现神话文本的神秘气质和哲学启蒙价值，神话故事正是由民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者在重要意义的日子里庄重肃穆地讲述并流传下来的，这也是神话作为民族原初信仰的标志。

朱自清曾说：“神话体现了早期人类瑰丽的想象，是民族原初精神气质的结晶。当神话解释自然这一任务完成后，所有挺立在神话中的这些大神都化为一系列审美符号和精神丰碑，以更为饱满的姿态穿行在历史、文学以及宗教审美的殿堂里。”因此，在本文教学中，盘古这个创世英雄形象的感知也是重要的教学内容。无论是天地混沌、开天辟地、顶天立地还是化生万物，每个情节都须唤醒学生的感知，尝试透过语言和想象描绘心中的盘古，力图让盘古立体、丰满起来，逐渐形成清晰的形象，并对盘古无私无畏、勇于奉献的精神产生热爱和敬佩。

在教完这一篇的基础上，还可以尝试将我们民族中的神话文本进行集约呈现，让学生进一步感受神话文本的文体特征。比如神话讲的都是人类与宇宙自然的抗争，神话的情节往往是：出现灾难—英雄问世—降服灾难—铭记英雄（灵化万物），神话往往有神奇的数字、神奇的形象、神奇的情节和神奇的变化，等等。通过这样的集中呈现学生就能跳出文本引起对神话文体的初步感知这对于他们今后阅读了解神话、感知神话的独特魅力、增强神话的阅读欲望具有巨大的推动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在本文教学中，整体的感知信息的提取、语言的评价鉴赏、复述的训练、盘古变化的想象仿写都是指向学生阅读能力的培养和发展，指向听说读写思的语言素养的提升。

浙江杭州市大关小学教育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