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毅
澳门通货膨胀的社会福利成本研究
刘 毅
近10年来,澳门经历了3个通货膨胀周期,对经济社会和民居生活带来了一定的影响。运用传统的消费者剩余模型的基础上,根据澳门经济运行的实际对货币需求函数模型作出了2阶段划分的改进,并对通货膨胀的社会福利成本进行估算。分析结果显示:通胀率越高,福利损失占GDP的比例则越高;在相同的通胀水平上,澳门的福利损失要高于美国,低于中国内地。
通货膨胀 福利成本 货币 澳门
澳门自回归以来,消费物价指数(CPI)走势呈现出两个明显不同的阶段。前期(2000年1月~2004年5月)CPI为负增长,通胀率均在零以下,表现为通货紧缩,这主要是受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经济增速放缓及社会需求收缩,促使物价下滑。后一阶段(2004年6月至今)随着澳门赌权和大陆游客自由行的相继开放,在旅游博彩业的带动下,经济高速增长,相应地CPI由负转正后经历了三个通货膨胀周期。先是于2006年5月达到6.33的高位,在略有回落后再次于2008年3月冲高至9.49,随后的2009年CPI快速下降,一度跌至2009年10月的-1.1,然后重新掉头向上攀升,于2011年12月再次达到6.81,至今仍在高位徘徊①。
通货膨胀给社会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失基本上已成为共识。由此而引申出对这种损失进行度量,以力求能清晰地观察不同的通胀程度会对社会带来多大的损失。Sidrauski(1967)认为物价上涨必然令全社会的实际货币余额下降,从而对社会各部门及个体造成福利损失,即形成社会福利成本。由此提出了通货膨胀社会福利成本的定义,即:面对通货膨胀,经济部门和个体被迫改变持有货币的经济行为所造成的效率损失②。
Bailey(1956)最早展开了对通货膨胀社会福利成本的估算,利用消费者剩余对价格变化所带来的福利水平变化进行测量,该方法被称为消费者剩余法,是通过计算名义利率下降时货币需求逆函数下的面积,并指出该面积就是因通货膨胀而造成的福利损失部分③。Sidrauski(1967)构建起货币效用模型(Money in Utility,MIU),其方法是在无限期生存的典型代理人模型和Solow-Swan模型中分别导入实际货币余额并进行推导而成,货币效用模型为度量通货膨胀社会福利成本提供了一个一般均衡的理论基础④。Cooley和Hansen(1989、1991)认为货币的持有受现金的约束,并将商品分为现金商品和信用商品2类,前者是指受现金约束的一般消费品,后者是指闲暇和投资,并进一步假设个人效用是消费与闲暇共同的函数,而通胀水平会影响个人的消费决策,因此通胀率水平的高低会形成不同的稳态消费,据此可对通胀的福利成本进行估算,此理论发展而成的模型被称为现金优先模型(Cash in Advance,CIA)⑤。Lucas(2000)根据上述多个理论模型,以个体效用优化为出发点,构建起通货膨胀社会福利成本的具体测算模型,并估计了1900~1994年美国因通胀所产生的社会福利成本⑥。
上述三种模型在估算通货膨胀的福利成本中被较为广泛采用,此外国外学者还提出了时间购物模型(Brock,1974;McCallum and Goodfriend,1987)、不完全市场模型(Imrohoroglu,1992)、家庭异质性模型(Erosa and Ventura,2002)、货币搜寻模型(Lagos and Wright,2005),以及新凯恩斯主义宏观经济学模型(Woodford,2001;Razin and Yuen,2002)等多种模型,从不同的角度分析并估算通货膨胀的福利成本。陈彦斌、马莉莉(2007)和谭硕等(2008)对国际上的相关研究进行了较为详细的综述⑦;在我国有关通货膨胀福利成本研究的论文中,大都对国内运用不同的模型作实证估算进行了简要的评述,在此不再赘述。澳门作为一个微型经济体,近年的通货膨胀较为严峻,而对通胀福利成本的研究却仍阙如,本文将在这方面作些探讨。我们采用传统的消费者剩余方法,并根据Lucas(2000)双对数函数的改进,测算澳门通货膨胀的社会福利成本率,估计通胀水平带来的社会福利损失数额,以及占经济总量的大致比例,并将这一损失与美国和中国内地的相关研究进行比较,以帮助观察澳门通货膨胀社会福利损失的程度。
在现实经济当中,若名义利率大于零,通胀率便超过最优通胀水平,货币的配置处于非均衡状态,社会整体福利下降,因此而要付出福利成本。Bailey(1956) 设定,当名义利率从0上升至i时,逆货币需求函数下方的面积就是通货膨胀的福利成本。
(1)
Bailey采用半对数货币需求函数衡量通货膨胀的福利成本,即:m=Be-ξi。而Lucas(2000)认为采用半对数货币需求函数模型对高通胀或名义利率接近0时的货币需求进行估算,拟合的效果会比较好;若在中性通货膨胀时,双对数货币需求函数会有比较好的拟合效果,即:m=Ai-η(Lucas,2000)。将双对数函数引入(1)式得:
(2)
参数η度量出货币需求函数中,名义货币持有比例相对于名义利率的弹性程度。
根据澳门经济发展的现实和计量模型的要求,本研究选取M2代表货币供应量;以当年价按支出法计算的本地生产总值(GDP)代表总收入;由于银行间的同业拆借利率更能反映利率的市场化,则采用本地银行一个月期(平均值)同业拆借利率代表名义利率(i),并将每个季度的3个月数据作均值处理,代替季度数据。GDP数据来源于澳门统计暨普查局数据库,M2和银行同业拆借利率数据来源于澳门金融管理局数据库。分析时段为澳门回归后,通货膨胀率由负转正的三个通胀周期,即由2004年第2季至2014年第1季。
由于时间序列计量分析需要样本是平稳的单位根过程,我们首先对GDP、M2、i,以及M2与GDP之比m作平稳性检验和协整检验。经检验,4组时间序列数据均为一阶单整,但m和r组成的数据组并没有协整存在。进一步的分析发现,在观察期内,本地生产总值和货币供应量的变化表现出相对较为平稳的增长,M2与GDP之比平稳保持在0.4-0.6之间,而名义利率的时间序列变动则出现明显的2阶段特征,以2008年为界,前阶段为一个较大的起伏周期,后阶段基本平稳保持在0.3%以下(见图1)。
图1 澳门GDP、M2和银行同业拆借利率变动
数据来源:1.澳门统计暨普查局数据库:http://www.dsec.gov.mo/TimeSeriesDatabase.aspx。2.澳门金融管理局统计数据库:http://www.amcm.gov.mo/economic_statistics/cEconomic.htm。
考虑到2008前后澳门在经济发展,货币发行和利率方面的差异,我们对货币需求函数模型进行改造,通过加入虚拟变量,即2004年第2季至2008年第4季为1,2009年第1季至2014年第2季为0,以强调名义利率的两阶段性,方程表达式为:
Ln(m)=Ln(A)-η1Ln(i)+β1D1+ut
(3)
模拟结果见表1:
表1 澳门货币需求函数的估计结果
为了检验我们根据澳门经济发展的特点而对货币需求函数模型作出改进的合理性,进行邹(chow)突变点检验,结果发现,F统计量=11.635,相伴概率P值=0.0016,表明2008年与2009年交替之间的确存在结构突变,从而我们改进的模型加入2008年前后的虚拟变量是恰当的,模型的估算结果是可取的。
将货币需求函数估算结果的参数A、A+D和η分别代入通货膨胀社会福利成本的度量公式(2),可获得澳门在不同通胀率环境下的社会福利成本,以及观察期内各季度与实际通胀水平相应的社会福利成本损失。其中将参数A和η代入公式(2),可得一定通胀水平时社会福利成本损失的上限值;将参数A+D和η代入公式(2),可得一定通胀水平时社会福利成本损失的下限值。从而可观察澳门在不同通货膨胀水平时,社会福利损失大概的上下波动空间(见表2)。
表2 澳门不同通货膨胀水平的社会福利成本率(单位:%)
注:Lucas(2000)将名义利率代替通货膨胀率,因为其假设名义利率为O时达到最优通货膨胀水平。
可见,随着通货膨胀水平的提高,社会福利成本率的波动空间加大,通胀率为1%时,社会福利成本率的上下限空间仅为0.09个百分点;通胀率为10%时,上限与下限波动空间扩大到0.73个百分点。同时,表2还显示,澳门通货膨胀由1%上升到10%时,社会福利成本的损失将可能由占本地GDP的0.41%提高到4.13%。Lucas采用美国经济数据估算得到的10%通胀率的社会福利成本约占本地GDP的1.64%⑧,反映出澳门通货膨胀的社会福利损失要比美国高1.76至2.49个百分点。而刘金全等(2007)对中国内地的估算,10%通胀率的社会福利成本约为6.48%⑨,澳门与之相比,又要低2.35至3.08个百分点。说明通货膨胀对澳门经济的影响要比对美国经济的影响更为显著,而比对中国内地经济的影响相对较弱。
进一步,按名义利率变化所形成的,以2008年和2009年交替间划分的两个阶段,前一阶段用货币需求函数估计的参数A+D和η代入,后一阶段采用参数A和η代入,可得2004年至2013年各年通货膨胀的社会福利成本(见表3)。
表3 2004~2013年澳门通货膨胀社会福利成本
注:GDP是以当年价按支出法计算的本地生产总值,通货膨胀率是综合消费物价指数同比变动率,名义利率是银行一个月期同业拆借利率的年度平均值。
2004年至2013年间,澳门通货膨胀率从2004年最低位的0.98%,逐步上升到2008年最高位的8.61%后,急剧下降到2009年的1.17%,至2013年回复到5.5%。同期名义利率由2004年的0.48%,提高到2007年的4.33%,2009年起一直维持在0.44%以下。相应地,通货膨胀社会福利成本率也表现出明显的两个阶段,2005~2008年居于1%之上,最高的是2007年的1.91%;2009~2013年则保持在0.13%~0.19%的较低水平。
在通货膨胀最高的2008年,其名义利率非但没有同步提高,反而比2007年的最高位下降了1.98个百分点。2007年是名义利率最高的一年,达4.33%,因此社会福利成本损失总额也达到最大,为27.84亿元。可见,通胀率最高,而通胀的社会福利成本率及福利成本损失总额不一定也是最高。
图2给出了2004~2013年澳门通货膨胀、名义利率和通胀福利成本总额的相互关系,形象地刻画出两阶段的形态。前一阶段无论是通胀率、名义利率和福利损失总额,均呈现为逐步走高后急速下滑的周期。后一阶段的三个变量趋势并不一致,通胀回复相对高位,名义利率则维持低水平,社会福利成本损失缓慢增加;在低水平名义利率条件下,社会福利成本的增加是源于本地GDP总额的不断增长。
根据2004第1季至2014第1季的经济数据,澳门的经济发展,货币发行和利率变动存在着显著的两阶段性,据此我们对用于估算通货膨胀社会福利成本的货币需求函数模型作了相应的改进,并在此基础上对澳门的通胀社会福利成本进行测算。研究显示:首先,澳门的通货膨胀率由1%上升到10%的不同水平时,占本地生产总值的福利成本率相应地从0.41%提高到4.13%,澳门的通胀福利损失要比美国高出约1至1.5倍,而比中国内地低约0.5至接近1倍,处于中等水平。其次,在整个观察期内,以年为单位进行度量,通胀的社会福利成本占GDP比例最低的是2010年,仅为0.13%,相应的社会福利损失为2.9亿元;占比最高的是2007年,为1.92%,通胀所导致的社会福利损失绝对数额达到27.84亿元。第三,无论是与中国内地和美国的情况相比,虽然澳门通胀的福利损失处于中等水平,但通货膨胀对澳门经济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有效地遏制高通胀的发生,将有利于减少社会福利的损失。
此外,研究还发现,通胀率最高的年份,社会福利成本率并非最高;通胀率接近的若干年份,社会福利成本率也有较大的差距。究其原因是,Lucas(2000)认为,当名义利率为O时,通货膨胀水平达到最优,即实际利率等于通货紧缩率,也就意味着名义利率的降低(当i>O时),将带来社会福利水平的改善,基于此,在其通货膨胀的福利成本模型中,将名义利率代替通货膨胀率⑩。但澳门名义利率的确定是否真实地反映出最优通货膨胀率,则超出了本项研究内容的范围,需另行研究。
①柳智毅、刘毅:《澳门通货膨胀的趋势、性质及特征》,澳门:《澳门经济》,2014年第1期。
②Sidrauski, M. Infl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JournalofPoliticalEconomy, 1967(75):796-810.
③Bailey, M. J. The Welfare Cost of Inflationary Finance.JournalofPoliticalEconomy, 1956(64): 93-110.
④Sidrauski, M. Rational Choice and Patterns of Growth in a Monetary Economy.AmericanEconomicReview, 1967(2):534-544.
⑤Cooley, Thomas F. and Gary D. Hansen. The Inflation Tax in a Real Business Cycle Model.AmericanEconomicReview, 1989(4):733-748. Cooley, Thomas F.and Gary D. Hansen. The Welfare Costs of Moderate Inflations.JournalofMoney,CreditandBanking, 1991(3):483-503.
⑥Lucas, R. E. Jr. Inflation and Welfare.Econometrica, 2000(2):247-274.
⑦陈彦斌、马莉莉:《中国通货膨胀的福利成本研究》,北京:《经济研究》,2007年第4期。谭硕等:《通货膨胀福利成本的研究思路、发展及启示》,《金融研究》,2008年第7期。
⑧Lucas, R. E. Jr. On the Welfare Cost of Inflation. University of Chicago, 1994,Working Papers.
⑨刘金全等:《我国通货膨胀过程的社会福利成本度量与经验分析》,哈尔滨:《商业经济》,2007年第2期。
⑩陈昆亭、郑文风:《中国通货膨胀的福利成本》,上海:《世界经济文汇》,2007 年第3期。
[责任编辑 潘 莉]
广东社会科学 2016年第6期
F8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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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114X(2016)06-0084-06
刘 毅,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国际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博士。广州 51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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