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官箴看清代州县治理思想

2016-11-24 22:01刘彦波
关键词:清代

刘彦波

摘要:清代对州县治理的重视超过了以往任何一个朝代,出现了大量有关州县治理的官箴书。清代官箴书的内容极其丰富,凡是州县官施政遇到的问题,官箴书中大多能够涉及,其所体现的州县治理思想表现在:重视州县政权和州县官在国家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强调以民为本、关注民生,注意施政环境的建立与处理以及注重清廉谨慎、勤政尽职的为政操守和为官实践。

关键词:清代;官箴;州县治理

中图分类号:K249

文献标识码:A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6.05.0039

官箴是对从政者给予的有益规劝与告诫,以期廉治政务,善待百姓。清人黄六鸿、陆陇其、田文镜、陈宏谋、谢金銮、汪辉祖、王凤生、刘衡、方大湜、何耿绳、徐栋、刚毅等都曾撰写和编纂过州县治理指南或工作手册,其所述的州县治理理念,很值得探讨与研究。

一、天下之治,始于州县

清代地方实行省、府、州县三级政府的行政治理模式。州县虽属于最基层的政权单位,但在清朝整个行政体系中起着重要作用,这一点见诸于各类官箴书中。

清人云:“天下治权始乎州县”,“朝廷敷布政教,全赖州县奉行”[1]403。因此清最高统治者一向重视州县治理,将其看作加强统治的基础环节。雍正皇帝登基之始,即谕各州县官:“尔州牧、县令,乃亲民之官,吏治之始基也。贡赋狱讼,尔实司之,品秩虽卑,职任綦重。州县官贤,则民先受其利;州县官不肖,则民先受其害。……惟尔州县诸臣,具有父母斯民之责,其为朕立之基址,以固邦本焉。”[2]雍正七年(公元1729年),颁布《钦定训饬州县规条》,又名《钦颁州县事宜》,用来指导州县官的从政实践。道光帝也曾說:“州县为亲民之官,果能各尽其职,则天下自无不治。”并于1836年下令刊行《钦定训饬州县规条》颁示各省,以俾州县各官“细心究习,实力奉行”。[3]

州县为治民之基,“乃专理民事者,与民最为休戚相关也”[4]729 ,“天下事莫不起于州县,州县理则天下无不理”[5]9。州县是朝廷各项政策方针最直接的执行者,据《清史稿》载:“知县掌一县治理,决讼断辟、劝农赈贫、讨猾除奸、兴养立教,凡贡士、读法、养老、祀神,靡所不综”。[6]因此,国家对知州知县规定职责是相当具体而又全面,其治理直接关系到老百姓身家性命和国家的兴亡。刚毅曾说:“而考其事之所由起,则莫不肇端于州县。故庶司百职,惟州县为可为,以其近民而得行其志也。亦惟州县为难为,以其事杂而弊窦易滋也。”[7]213因此“造福莫如州县,造孽亦莫如州县。……故曰灭门州县”。[8]505足见州县之治对整个国家政治统治的重要性。

由于知州知县亲理民事,权专、职重、事广,“虽曰国非可以一人兴也,可非以一人亡也,而其所兴亡必自于县令” [1]403。因此,州县官在整个官僚系统中虽然位置最为卑微,但州县政府是唯一“干实事”的政府,在社会治理中有着异乎寻常的重要地位。所谓“天下者,州县之所积也。自州县而上至督抚大吏,为国家布治者,职孔庶矣。然亲民之治,实惟州县,州县而上,皆以整饬州县之治为治而己。”[9]37谢金銮论道:“天下真实紧要之官,只有两员,在内则宰相,在外则县令……其实政实治则在县令”。 [8]62方大湜也说“督、抚、藩、臬、道、府不过以整饬州县之治为治而已,故独详于州县”,“兴利除弊,不特藩臬道府能说不能行,即督抚亦仅托空言,惟州县则实见诸行事,故造福莫如州县。”[8]55州县以上皆 “治官之官”,只有州县官是真正的“治事之官”。许乃普在《宦海指南》中即明确提出:“亲民之官,莫如州县。使州县皆得人,则政简、刑清、民安、物阜,又何有兵革之患哉?故州县造福易,作孽亦易,其造端甚微,而身家民命皆系。”[10]24

二、亲民爱民,养民富民

民本情怀是州县官箴的核心,其重民理念的主旨在于亲民爱民,养民富民。

州县官作为“亲民之官”,“是以例定仪,从不用回避牌,以其亲民也。”[11]184

在州县治理中,亲民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所谓“州县乃亲民之官,为之者别无要妙,只一‘亲字认得透彻,做得透彻,则万事沛然,无所窒碍矣!”“只一‘亲字,则内外上下诸弊皆绝。”[8]63汪辉祖认为“长官者不患民之不尊,而患民之不亲。尊由畏法,亲则感恩。欲民之服教,非亲不可。”[9]50所以他主张“治以亲民为要”。 如果做到了亲民,“则血脉贯通,官民联为一体,而情无不通,即事无不治。”[11]177

要做到亲民,州县官上任后,就要体察民情,倾听民众的呼声。刚毅认为,州县官到任之后应“亲到所属各乡采访土俗民情,因地因时,次第清理”。[7]217陈宏谋要求官员“巡历地方,所至与父老子弟课晴雨,话家常,宣教化,藉以洞悉风土物宜,体察民间疾苦。”[12]24做到“每奉行一事,体察民情,逐处计划,利在何处,害在何处,惟求有利于民,并防有累于民。”[5]256

下乡亲民,应避免扰累。谢金銮认为,州县官外出走访“要轻骑减从”,不讲排场,不摆架子,“遇食则山蔬脱粟皆可食,遇坐则土埂芦席皆可坐”[8]63,做到官民侠洽,使乡民知其为官而忘其为官,这样才可了解到真情实况。陈宏谋告诫说,地方官在下乡亲民、了解民情时,“须时存惟恐扰民累民之心。周历一乡,可使乡民群聚乐观,毋使乡民愁苦相对;必使民幸其复来,不可使民忧其再至,斯为美举”[8]34。他认为,下乡巡历,“或候迎送,或事铺设,或备供应,或供马草,或平道路”[8]34等均属扰累之举,应尽量避免。

爱民是清代官箴对州县官治理地方的基本要求。州县官俗称父母官,这既反映了州县官直接治民的特点,更主要的是体现了州县官应该“为民父母”,所谓“作令之道以爱民为本。”[7]221“朝廷设牧令,以为民也,官必爱民,民乃爱官。”[11]192

州县官应以仁爱之心对待百姓。“视小民如儿女,知养知痛,见饥寒困苦者,酸鼻痛心,如自家子孙失所,见昏愚凶悍者,抚膺顿足,如自家子弟颛蒙,汲汲皇皇。”[13]256《牧令须知》对州县官何以称“父母官”及怎样“为民父母”有较清楚的说明:“为牧令(州县官)者,当以目前之赤子,如膝下之儿孙,民之所好者好之,民之所恶者恶之。恶丁役之虐我民,则管束不得不严;恶盗之劫我民,则缉捕不得不力;恶差徭之累我民,则支应不得不减;恶稼穑之苦我民,则催科不得不慎;恶荒歉之乏民食,则仓储不得不备;恶旱潦之害民田,则水利不得不行;恶词讼之妨民事,则审理不得不速。”[7]216

为使乡民免受差役之苦,州县官要谨差下乡,以防被乡民称之为官之爪牙的差役害民,故“不但无事不可轻差,即有平常需差之处,亦必当面谆谕,务令敛迹奉公。只此一端,便是爱民实际也”。[10]74

“政在养民”,州县官固然要亲民爱民,但更为重要的是,还要为民办实事,实行养民、富民的政策,使人民生活富足,安居乐业。

养民即是保证百姓基本的衣食住行,是为政最根本的出发点,是治理国家过程中的根本环节。养民的关键在于富民,实行有利于民生的政治、经济政策。

陈宏谋认为:“牧民之道,不过教养二端”。“养之一字,惟有兴修水利,劝谕垦种,力行社仓,是其急务。每年多种几亩田地,多收几石粮食,即为穷民资生之计。而村寨多积几石社谷,则籽种有赖。遇有荒歉,有备可以无患矣”[12]8。“广开地利,毋夺民时,皆养也。”[12]22陈宏谋认为富民之策有二:一曰广开生计,种植既多,此藏富于民之一途。二曰广设社仓,分贮社谷,此藏富于民之又一途。《钦颁州县事宜》指出,为使民富,州县官要勤劝农桑,“农桑为衣食之本,稼穑为风化之源”,州县官要“不时单骑简从,亲诣乡村,问其播种者如何,收获者如何。奖其勤朴,戒其奢靡。”[10]77

刘衡对富民是十分看重的,因为“富民者,地方之元气也。邑有富民则贫民资以为生。邑富民多,便省却官长恤贫一半心力。”[11]148刘衡主张富民息讼:因为富民一旦涉讼,“往来盘费,在城饭食,及书差临时之索诈,私索私押,百般凌辱、威吓,非钱不行。有事后之酬谢,案后仍然私押,不肯释令归家,种种花销,大约一讼之费,至少亦须数十金。而此数十金者,富民未必储之于家也,必临时借贷。彼放债者虽得仁厚之人,大率乘人之危急,多索子息,扣去本钱,往往七折八扣,良民需用甚急,图救目前之危。不得己含泪书券。大抵讼者借得实在钱不过三五十千文,而券必浮书八九十千,或百数十千不等”。(刘衡:《蜀僚问答·富民涉讼必致破家之故》)[11]150

三、敬上礼士,友幕严胥

在州县治理中,妥善处理好各种人际关系,创造良好的施政环境也是十分必要的。许多官箴特别谈到如何处理与上司、绅士和下级之间的关系,总的来说,州县官要做到敬上礼士,友幕严胥。

汪辉祖认为:“获上是治民第一义”[9]44。那么,怎样才能“获上”呢?黄六鸿认为要“敬”与“勤”:“属吏之所以事上官,惟在敬与勤而已。敬则傲慢不敢生,而参见之必恭必慎,仪节之必时必周;勤则怠忽不敢萌,而奉行之必详必速,谘请之必婉必诚。”州县官在面见上司时,“惟相见之仪,讯之礼房,访之寮寀,揣之时势,毋过谄,毋不中度。语寒暄则先后有序,察公事则详切有要;或蒙诘问,观喜怒而委曲致对;或同寅共见,上司向他语,勿掺杂而更置己词;容止跪拜,进退疾徐,直娴之于平日;凡有事启事,书之袖折,临时省览,免致遗忘,此则恭慎之谓也”。[14]262若是上司经过县境或亲临视察,“州县须先探听官员几位,跟随若干人,乘马若干匹,以便预备”。甚至“桥梁道路,应修治者速为修治;津应设渡船者,速为调集;馆之应封贴扫除,毡彩床桌器用之应借办,供给食用,长马槽棚草料之应整备,俱要一一足用无缺”。[14]540对于上司的发行的文告,需要“奉到上行,审度轻重,登号发房,宜详始末,立即申覆,尤加亲阅,切勿虚词巧饰以示欺”[14]262。总之,通过“敬”与“勤”,使上司心满意足,从而达到明哲保身的目的。

乌尔通阿认为事上之道在“极恭极慎”,“盖上官之前,仪节不可有愆,而言语尤不可有错。……语寒暄,必有先后之序;禀公事,必有简切之方。或蒙诘问,宜委曲而详明;倘语他人,勿谗词而越次。勿多言,多言必失;勿轻诺,轻诺难成。若有启事,袖中书折,临见时温览以免忘。若询及他邑官声政迹,最宜隐恶扬善;若询及风闻,苟非灼见真知,惟有实对以不知为是。此皆恭慎之道也。”[8]233事上要敬,却不可卑恭诺诺,一味奉承谄媚,需要保持一种“无亢无卑,不激不随”[10]240的人格,“谄媚者迎合趋承,令色足恭。在自己则失品,而有识之上司,亦必薄其人矣。”对地方公事,不可唯唯诺诺了事,使下情壅塞。一旦他日得失分明,“上司必怪我之不尽言也”[8]233。因此敬上的关键是在遵从名分礼仪的同时,恪尽职守,干好本职工作,“事上有道,非谓迎合趋承、委曲以徇也。惟居官尽职,遇事尽心”。[8]130“惟有忠厚以尽事上之礼,直躬而行本职之事。”[8]85

绅士是一些地方有威望、有权势的人物,对地方事务有较大的影响力。因此,州县官必须借助于绅士阶层的社会力量处理地方政务。汪辉祖认为:“官与民疏,士与民近,民之信官,不若信士。朝廷之法纪不能尽谕于民,而士易解析,谕之于士,使转谕于民,则道易明,而教易行。境有良士,所以辅官宣化也。且各乡树艺异宜,旱潦异势,淳漓异习,某乡有无他匪,某乡有无盗贼,吏役之言,不足为据,博采周谘,唯士是赖。”[9]49在通常情况下,“地方官到任以后的第一件事,是拜访绅士,联欢绅士,要求地方绅士的支持” [15]。

州县官对待绅士必须礼遇有加,“本地乡绅,有任京外者,有告假在籍者,有闲废家居者,其交际之间,宜待之以礼,用刺相觌,悉照旧规”。[14]263因而清代知县莅任首先就要懂得与绅士相处的诀窍:“交以道,接以礼,固不可权势相加”。[16]当然,绅士也良莠不齐,要区别对待。

与州县官打交道的下属主要是幕友和胥吏,这两种人既是地方官的助手,又是州县官需要驾驭的人。

清代各州县衙门都聘请幕友来帮助自己处理日常政务,以至有“无幕不成衙”的说法。幕友起着“代官出治”的作用,“幕友如刑名、錢穀、发审、书启、征收、挂号、朱墨、账房及一切杂务之属,皆佐官治事者也。”所以“幕宾谓之朋友,顾名思议,庶指臂之助可收”。[8]122州县官与幕友是一种平等而紧密的宾主或朋友关系。由于幕友与州县官之间无任何合同或契约约束,关系比较松散,“合则留,不合则去”,视宾主关系如何,可随时解除聘约。因而,“幕宾固不可不重,一切公事,究宜身亲习练,不可专倚于人”。 [9]41所谓“权不尽在幕友,专在本官,平日须将刑名钱榖,本省事例一一熟筹胸中,临事方有把柄”。[8]123

州县衙门充斥着大量的胥吏,“官衙所理者,非关国事,即涉民瘼,何事不经吏胥之手”[1]477,固有清朝“与胥吏共天下”的说法。胥吏以牟取私利为目的,舞文弄档,挟例弄权,操纵政务,利用其经管的事项索要陋规的现象是非常普遍的。故有谚云:“清官难逃猾吏手”,若处理不当,州官县官便在一定程度上受其挟制。《钦颁州县事宜》在“防胥吏”一条里,列举了胥吏蒙骗主官的几十种伎俩。因此清人云:“一县之众从何处治起?先治书役而已。”[8]113他们认为“严以驭吏役,治体之大凡也。”[9]68。怎样管理他们呢?首先是立堂规。“堂规者,就公堂临政并各房科人役逐日承办之事而立规程”[14]238是也。主要是针对胥吏在衙门的工作条例和办事章程。所谓“门子不上堂,书手不进房,皂隶不下乡”,申饬堂规是州县官上任后的重要程式,它无异于“下马威”,对衙门吏役具有一定程度的震慑作用。其次,刑赏必行。清人认为,驾驭胥吏不外刑赏二字。黄六鸿在山东郯城做县令时,通过对胥吏的刑赏取得了较好的效果。他认为,只要出于公心,有赏有罚,恩威并用,必然能感化胥吏。汪辉祖也认为“有功必录,不须抵过,有过必罚,不准议功。随罚随用,使之有以自效,知刑赏皆所自取而官无成心,则人人畏法急公,事务不办”。[9]68最后,设堂事簿。“堂事簿者,值堂书登记所理之事也”[9]37,每件事都填记,防止遗漏误事;要逐项立簿,防止头绪不清,置案头随时检阅,以此防胥吏蒙混舞弊。堂事簿的设置,既保证了各项事务的及时处理,又形成了对衙门各房科胥吏工作的监督管理。

四、清廉谨慎,勤政尽职

清代官箴的精髓被浓缩为“清、慎、勤”三字而广泛流传。康熙帝曾手书这三字,遍赐京师与各地衙门,乾隆帝也手书这三字,刻石宣传,以训示百官。陈宏谋指出:“当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则知所以持身矣”[17]7。刚毅在《牧令须知》开篇第一句话就是:“当官之法,惟清慎勤三字。”并对“清慎勤”的含义及其主旨思想作了详细的说明。所谓“清”,是指明于义理之辨,绝其嗜欲之私,专心事君尽职,不好利,不好名,不以自家妻子为念,做到念清、神清、心清,也就是要正心,做清白良吏。所谓“慎”,即事事为民计身家,慎于事而熟思审处,审案要慎,取予要慎,不以幽独昧天良,处处如鬼神临鉴,如诸葛武侯一生谨慎。只有慎才能约束自己,守法奉公。所谓“勤”,即视国事如家事,时时持未雨绸缪之思,怀痛痒相关之念,审理公务要勤,查禁赌博要勤,治水要勤,防盗要勤,只有这样才能“勤以补拙,勤则寡过。”“清慎勤”三字合而观之,其主旨即视国如家,视民若子,如此则可操守清,持躬处事不敢不慎不勤 [18]。只有三者具备,才是理想的官员。

清代大量官箴围绕着“清慎勤”这个主题,或严辞深教,或辅例浅说,或言明利害,或提出建议。

陈宏谋指出:“居官以清廉为最”,“清乃官箴之始基,不足恃也。居官者以廉之一节自满,而种种戾气秕政伏焉” [17]265。汪辉祖也说:“正心之学,先在洁守,守之不慎,心乃以偏。”[19]官员一身清白,心地坦然,才能够和敢于处事公正。方大湜归纳了贪污危害的六个方面:即坏心术、败风俗、损声名、干国法、辱祖宗、毒子孙,并列举六条理由劝官员不必贪,即众人分肥、家丁挟制、书差耻笑、畏百姓、畏同寅多言、畏上司访闻[8]519523。因此贪小失大,得不偿失。而清廉能养浩然之气,所谓清廉生正气,正气生清廉,二者相辅相成,而正气存,则处事公。

州县官为什么要守“慎”? “州县事务最繁,人情忙中有错,或以常行事件,可免操心,而书吏之舞弄,正在此种下手;或以事属偶行,少懈关防,而奸民之伺隙,正于此攻我;或以苟且而开陋例之端,或以草率而贻后人之患,皆不慎使然也”[8]307郑端特别强调要谨始:“谨始:事必谋始,莅事之初,士民观听所系,廉污贤否所基。作事务须详审,未可轻立新法,恐不宜人情,后难更改。持身务须点检清白,切不可轻与人交,恐一有濡染,动遭钳制。不但贿赂可以污人而已,如好技艺,则星算医卜者投之;如好奇玩,则古书奇画者人之;如好花卉,则或以奇异草中之;嗜好一偏,便投机阱。虽诗文之交,亦有移情败事者,不可不谨。”[13]268

州县官除了清廉谨慎外,还要勤政尽职。所谓“勤敏居官。职分所当然也”[8]319。

为什么要勤政呢? 因为州县任重事繁,“一县之事何所不有,承上接下,催科抚字,审理词讼,应酬僚属,烦杂不一,所不能预料者,更难枚举。若不勤力以经理之,未免挂一漏万;若非慎思以筹画之,必致错误百出。是勤慎之中尚恐错漏不免,况不勤慎乎?”因此,“必当躬亲、勤慎”,“不论事务之大小繁难,不避跋涉道路之险阻,事无巨细,嫌怨不计,件件经手,事事留意”,才能做到处事恰到好处,得心应手,这就是“勤能补拙,慎可寡过”的道理[4]762。为官者“一事不勤,则此事贻误不小;一时不勤,则一时之含冤甚众,非同寻常人,应事接物,迟速无甚关系。”[20]如果一个州县官能够勤奋,就一定能尽职尽责,实心任事。“为治者,名为知县知州,须周一县一州而知之。有一未知,虽欲尽心,而不能受其治者。称曰父母官,其于百姓之事,非如父母之计儿女,曲折周到,终为负官,终为负心。”[9]39“称职在勤,……怠之祸人,甚于贪酷。贪酷有迹,著在人口;间冗之害,万难指数”[21]。勤勉政事,就能够洞察政情民隐,立政为民就有了一个良好的基础。如何做到勤? 汪辉祖认为,州县官勤政贵在“以渐以恒”,“日日理事”,“勤见吏役”,“勤与士民相见”,“每日六时功课,尽归案牍,随到隨办”[9]48。乌尔通阿指出:“清心节欲,早起夜眠;一心正事,勿以酒色自困,勿以荒乐自戕;时时检察,孜孜敏行。毋谓姑俟来日,则事无不理矣”[8]319。

那么,清、勤、慎三者之间关系如何呢?

褚瑛认为,“为官清慎勤三字,惟清字为最要”[4]762。方大湜也持同样观点:“三字之中自以清为第一义,官如不清,虽有他美不得谓之好官。然廉而不慎,则动静云为必多疏略;廉而不勤,则政事纷繁必多废弛,仍不得谓之好官”[8]529530。

刘衡和汪辉祖则认为在清、勤、慎三者之间,以勤为最重要。刘衡说:“清、慎、勤,以何为要?三者皆居官之要,而勤则其尤要者也。不勤则事多拖累。夫民之畏拖累,不必命盗重案,但系寻常户、婚、田、土等细故;亦不必名列被告也,但列名人证,尽足破家”。[11]148汪辉祖也说“尝与同官论三事次第,皆谓以清为本。余则谓非勤不能,何也?兢兢焉守绝一尘,而晏起昼寝,以至示期常改,审案不结,判稿迟留,批词濡滞,前后左右之人皆足招摇滋事,势必不清,何慎之有!力求称职之故,固无一不于勤也。”[9]76刚毅也认为“勤”更重要:“居官立身,固以操守为本,……若仅以操守博取名誉,而乃悠悠忽忽,于地方事务不能整顿,苟且塞责,姑息养奸,贻害甚大。……胥吏作奸而不能惩,盗贼肆行而不能禁,自胥吏至于盗贼,皆乐其安静而不欲其去任,如此违道干誉之清官,其与贪吏迹虽不同,其所以负恩误国之罪一也。”[22]空有清慎美名,而于实务无所作为,这就是所谓庸官怠政,同样误国误民,贻害天下。

清代官箴所体现的这些州县治理思想和理念,对我们当今的地方治理和为官之道无疑有一定的借鉴和参考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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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刚毅.居官镜[M]∥官箴书集成纂委员会.官箴书集成:第9册[M].合肥:黄山出版社,1997:271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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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Qing Dynasty paid more attention to the governance of the counties than any other dynasties, and there appeared a large number of official books on the governance of counties and counties. The contents of the official book of the Qing Dynasty is extremely rich, and all the problems encountered by the magistrate in the county government, the official book can be involved in most of them, which embodies the idea of governance in the county: the emphasis on state and county magistrate in the state governance The emphasis on peopleoriented, concerned about the people's livelihood, attention to the establishment and management of the environment and focus on clean and honest, diligent and diligent due diligence and official practice.

Key words: The Qing Dynasty;Guanzhen; county gove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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