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苯教神祇与纳西东巴教神祇关系论析

2016-11-21 04:05木仕华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苯教东巴山神

木仕华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 北京 100081)

藏族苯教神祇与纳西东巴教神祇关系论析

木仕华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 北京 100081)

纳西族东巴教与藏族苯教之间性质关系的界定,究竟是同源关系,抑或接触影响关系,目前众说纷纭,需要基于扎实可信的系统比较研究。本文从两种宗教的神祇入手,对纳西族东巴教与藏族苯教中四类神祇的名称、职能等作了比较研究,试图对象雄文明及苯教与纳西族东巴教间的关系作若干全新分析,进而为探寻并重建象雄文明在喜马拉雅-藏彝走廊区域诸族群中的传播历史轨迹提供可靠的证据。

藏族;苯教神祇;纳西族;东巴教神祇

纳西族东巴教与藏族苯教之间性质关系的界定,究竟是同源的同一种宗教,抑或是两种宗教接触影响关系,目前众说纷纭,推进这一问题的认识需要基于扎实可信的系统比较研究。本文谨从部分神祇入手,对纳西族东巴教与藏族苯教中四类神祇的名称、职能、源流关系等作了比较研究,以期深化对纳西族东巴教与藏族苯教的比较研究,进而为探寻并重建象雄文明在喜马拉雅-藏彝走廊区域诸族群中的传播历史轨迹提供可靠的证据。

一、东巴教祭署经典中的ȵi33神与藏族苯教gnyan神的关系

ȵi33神,东巴文写如,又读ȵi24和ȵi24ɡə33sɿ33phe33[1];与纳西语“鱼”的读音相同,故假借“鱼”字及其读音标音,由此引发对其内涵的误读误解。在东巴教神灵谱系的排列中,虽把ȵi33神列入“署神”(Nāga)中的“署王”之列,但望文生义,未能获知本义。如有的解释称:ni尼,鱼神,常以“苏牡尼牡”即“龙兵鱼兵”并称。[2]骆克将ȵi33/2nyi神释为胜利神(2Ngaw)的敌人。并视ȵi33神为署王类别中的一类,即列入Nāgarājas中。ȵi33神分为好坏两种,据祭署仪式专用东巴经典第1400号写本《开坛经》第18页记载,ȵi33神的数目多达两万五千个,系约数。骆克指出nyi可能与藏族的gnyan相同,gnyan与2nyi一样,据说是住在树上[3]。骆克的这种推断是合乎东巴经典所记载的神祇谱系及特征。当然,gnyan进入纳西文化后也产生了变异,与藏族传统观念有很大的差别。

藏语中“年”(gnyan)包含两层意思:一层指瘟疫等传染病;另一层意思是指羱羊,一种似羊的野牲。[4]《新唐书·吐蕃传》有“其俗,重鬼右巫,事羱羝为大神”[5]的记载。《藏汉大辞典》第974页:gnyan(1)盘羊。一种野羊。两角粗长,老时则向前弯曲盘旋至地,以至不能饮水食草而死。藏地多以其角盛酒酩等。(2)凝氏。西藏古代一氏族名。(3)妖厉。能使人畜遭受瘟疫的一类凶恶地神名;sagnyan地妖。chu-gnyan水妖。zhin-gnyan木妖。rdo-gnyan石妖。brag-gnyan岩妖,mtsho-gnyan湖妖。gnyan成了在万事万物中间无所不在的一种神异力量的代表,会带来各种恶疾,以致藏族传统医学的十八种瘟疫的名称均冠有gnyan字作前缀。如《藏汉大辞典》中所载的与gnyan疾病名称有:

gnyan-kha破伤风 gnyan-nad瘟毒疫病。

gnyan-kha-med急性肾炎 gnyan-nad-vkyam-po颈部急性淋巴腺炎。

gnyan-glang急性肠胃炎 gnyan-bu疔,疖疮。

gnyan-vbur热疖 gnyan-vbras火症结核。

gnyan-tsad瘟热 gnyan-tsad-rgyas-pa发炎

gnyan-rims瘟疫 gnyan-dug疔毒,热毒

相应地,用以制疗、抑止与gnyan病有关的药物名称;可谓以毒攻毒。如:

gnyan-thub pa 雪莲花,咸作反白草。

gnyan-rdo 杀年gnyan药之一。

gnyan-gsod 杀年(药),泛指麝香、乌毒等药物。[6]

gnyan在藏区都广为迷信,因此,成为藏族神灵鬼怪系统中的重要类别之一,通常视之为“厉鬼”、“魔怪”,“山野中的精怪”,故敦煌藏文写卷P.T.986将汉文的山神对译为ri-gnyan-po[7]吐蕃历史文书中有sham-po-mi-gnyan-gyi-rtsa,此处gnyan视为山神。

藏语中表示“凶恶”、“尊卑”、“神秘”、“要害”等语义相关的语词其前缀也是gnyan。如:

gnyan-bo①〈形容词〉凶恶、暴躁、严厉、严峻,lha-gnyan。②凶神。

dma-tshig-gnyan-bo严重的誓言。

bkav-gnyan-bo严厉的命令。

gnyan-bo-gsang-pa玄秘神物。

gnyan-phran小妖,幺魔小鬼。

gnyan-bavignad要害。

gnyan-shin尊卑。

gnyan-sa险要地带,高山隘谷。

gnyan-po意味着最残暴的。

gnyan-chen指“大gnyan”,如:gnyan-chenthang lha。年青唐拉山。

苯教典籍《花、白、黑十万klu经》(klu-vbumdkar-nag-khra-gsum)中载云:“年神占居空中光明处,但其神通显示在人间的四面八方,到处引起瘟疫之灾”。

“年”(gnyan)总是代表着一种可恶的凶恶的象征。上文中有关“年”(gnyan)的藏语词即可证明年神的种种“恶”、“凶”等毁灭性的特征。因而人们害怕这种凶兽或它所含的某种精怪意识给他们带来伤害。所以把gnyan看作是一种恶魔。gnyan在藏区分布的广泛性使它成为藏区最重要的魔类之一,既而gnyan就有了“魔”和“厉鬼”的词义。由于gnyan是由实体的动物演化而来的神魔观念,加之作为野羊的gnyan又经常活动在山野、沟谷之间,因而gnyan主要被认为是山中的精怪[8]。雪域的许多名山的专名中大都有gnyan一词,亦足以表明,gnyan的穿透力,著名的如“年青唐拉山”(gnyanchen-thang-lha),被认为是早期苯教中的大年神,故取名“年(念)青”,“青”在藏语中是“大”之意。“年青唐拉”若直译其义,则是“大年光明”之神。“光明”是苯教的重要象征,也是“年”神在天空的住所,据苯教经典《十万白klu经》称其祖师“敦巴喜饶”(ston-pa gshen-rabs)降世时,天空先出现“雍宗”(g·yung-drung,即苯教的象征)的光明,照亮万里天空,尔后才出现明亮的太阳和月亮。因此称年青唐拉为“大年光明”之神,为的是突出此神在苯教中的地位[9]。有的藏文文献[10]说年青唐拉山脉所有的三百六十个山峰的山神,当他“为了免除对教法的威胁,他匆匆行进于世界八方”时,他呈平常身相;当人们叫他“斯巴拉钦年之主”之时,山神要扮演忿怒相神的角色,他便戴有“白沃”(dpav-po)图案,面容严谨深沉,身上用精玉做成的铠甲保护,缠上黑熊皮,头上也戴有精玉做成的头盔,佩带寒光闪闪的铁剑,佩戴弓箭;山神的第四种护法体形像是戴一头盔和一件水晶护胸甲,挥舞一支白色长矛[11]。

藏族的苯教中对“年”(念)神的分类是十分细致的[12]。天上的日月星辰、水风云虹,木石山海等都有各自所属的“年”神,按其色泽通常可分成黑“年”和白“年”两个大类。内贝斯基也指出:“年”是西藏一种重要的而且是相对著名的古代神灵之一。年系神灵,如年青唐拉,神年傲拉玉载(lha-gnyan-song-g·yu-rtse),他的伴偶年玛玛来固(gnyan-mama-le-gu)、“大年四部”等等。“年”与土地神和klu有密切的关系,他们一般是占据着天地之间中空的位置,特征身色是黄色,他们是邪恶的精怪,据说由于年的影响,人可以变残废。有“大年”和“小年”之分;……我们已经提到“年”的主要居处是树和森林,但其他一些文献,主要是各种《十万净klu经》声称“年”也住在雪山,地面和地下、岩石、特别是板岩、巨石河流、湖泊、火、云、风、彩虹、甚至是在空中、太阳、月亮、星辰、行星之上。依照不同的居处就有了不同的“年”,如雪年、地年、岩年、板岩年、石年、树年、森林年、泥年、居于水中或河流中的年,湖年、火年、居于云中或风中的年,彩虹年、天年,居于太阳、月亮、星辰、曜中的“年”有一些在世界四方中占有固定的位置:北方——风年(rlung-gnyan)、西方——水年(chu-gnyan)、南方——火年(me-gnyan)、东方——木年(shing-gnyan)、太阳年(nyi-gnyan)、月亮年(zla-gnyan)和曜年(gzav-gnyan)[13]。

gnyan在东巴教及其经典中通常如骆克处理一样,在具体分类中都并入署神系列中,还称之为ȵi33sɿ31即把gnyan与klu(Nāga)合称。东巴经典将ȵi33sɿ31分为:

东方涅署之王——赤涅托巴肯索,白色(白海螺色);

南方涅署之王——普涅督塞兹,绿色(绿松石色);

西方涅署之王——斯端索智,黑色(墨玉色);

北方涅署之王——吉多索智,黄色(金色)

天地中央涅署之王——罗依吉布(公),罗依吉姆,杂花色[14]。

其实,也可按sɿ31的居住空间和尊卑次第分为如下几种:

ȵi33do33kə55dzɿ33ʂu31phər31kv̩33dzɿ31西方的ȵi33sɿ31神类王者,其头上生有白铁,相传系中一只黑卵中化生,其后有360个骑有石嘴的黑马随从者。

ȵi33ɡə33sɿ33phe33,指居住在树上的神类中的王者。字符中“鱼”字符头上的树树标读sɿ33phe31王者,酋长的音值。而“署”神字符之下的“树”字符,喻指此神居于树上。此外这一名称还可写成如下三种写法(参见图版4)。

sɿ33phe33ȵi33dʐʅ33uɑ55,陆栖ȵi33神类王者。

ȵi33mɯ33ɣua33tv̩31ȵi33ɡə33sɿ33phe33,2万5千个ȵi33神类王者。非确指,系夸张之说。

dy31ɡə33ȵi33dʐʅ33ȵi33ŋv̩31pɑ33nɑ31pv̩55,陆栖ȵi33神类署名称。

dy31ɡə33ȵi33ze31ɕo33lo31,陆栖ȵi33神名称。

ȵi33dv̩31nɑ31pv̩55,ȵi33神类署中的黑鬼怪。

ȵi33ɡə33lɯ33mu31ko31ɣuɑ55,居住在dʑy31nɑ31ʐər55lo31神山山顶的ȵi33神名称。

sɿ31me33na31pv̩55s31ne31ȵi33a31me33me33署类神和ȵi33类神的母称sɿ31me33na31pv̩55之名称。此神其实是一雄性神祇,其妻称为sɿ31me33na31mu33。但东巴经常中通常将他视为su31神和ȵi33神的母亲,其头饰也被绘成女性模样。

从ȵi33(gnyan)的形象上看与署(Nāga/klu)的形象差别较小。因此,将ȵi33神在神鬼谱系分类中并入“署”神类神祇中讨论自在情理中。而且ȵi33神在东巴教中的职能与署族十分相近,纳西人认为“署”神、sɑ31dɑ55神、ȵi33神都有天居、陆栖、水栖、树栖之分,每个族类内部天细分为五个方位的神祇。如署有五方之署,ȵi33神有五方ȵi33神。此外,都相信这些神,虽从不同质地、颜色的卵中化生,但无一例外都遵循卵生说,这与印藏文化间的关联是十分明显的。诚如R.A.石泰安所言:“这种宇宙起源(非生物〉生物〉卵〉由其名部分组成的世界)早在印度的某些古老文献(婆罗门教经文和奥义书)中就已经出现了[15]。

相比较而言,纳西族对藏族苯教中gnyan神的吸收是十分有限的,但从神祇形象,来源、名称及职能特征分类等角度的比较而言,纳西族的ȵi33神源自藏族的gnyan神是可以肯定的。藏族的gnyan神在具体的流传中,从事不同经济文化类型的藏民对gnyan神的理解也是有区别的。在农业区,藏族人民形容这些年神一般是骑着马;牵着狗,还穿着战斗用的盔甲、拿着刀、矛等,更重要的是它们一般都有定居的房屋,充分反映了农业文化的特点,在牧业区创造的年神主要是保护牲畜的安全,保佑部落战争的胜利[16]。

据《十万白klu经》载:“年神占居空中光明处,但其神通显示在人间的四面八方,到处引起瘟疫之灾。”因此藏族民间才有“年病”(gnyan-nad)之说,许多瘟疫的名称很自然地与gnyan相关联,因此,正如上文所述,藏语中许多瘟疫的名称与gnyan字紧紧联系在一起。

在纳西祭署经典中主恶的ȵi33神,通常视为“胜利神”的敌手,故东巴经典中有ȵi33ɣuə33dy31tshe55之说(字符参见图版4),意为攻取或捣毁ȵi33神的居住地,ȵi33神作为“胜利”神的敌手,时常与“胜利”神争夺居所,因“胜利”神居于房顶,故东巴经中时常提及捣毁ȵi33神的居所的叙述,表示对敌手的征服。因此,为护送署神回归居所举行的祭署仪式,su31tshu33tɕhi33中,东巴要祈愿所有的署神回到美利达吉海(Manasarowar)去,而署类中的ȵi33神则被祈请他们回到神山(Mountkailas)之顶。

ȵi33神除与“胜利”神争抢居所而外,在纳西族创世神话中,他们还有偷窃人类灵魂的法力。如人类男性始祖宗仁利思在树下躲着休息时,他的灵魂却不小心被ȵi33神之一的恶神ȵi33v̩31na31pv̩55所窃取,人们为了赎回人祖的灵魂不得已向ȵi33神贡献许多精美牺牲品来使ȵi33神满足,并专门举行tʂhə55nɑ31ɡv̩31仪式,消灾洗涤罪孽。在东巴经典《多萨欧吐传》中,ȵi33神ɕo33lo31也曾变为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趁多萨欧吐外出之机去见他的妻子,诱惑她与自己发生性关系。因此,ȵi33神也常被人视为骗子的角色。

总之,藏族苯教的gnyan神现与纳西族“署”神(sɿ31)崇拜交汇中,gnyan的许多功能、形象、特征未被纳西族所涵化,对gnyan的吸收尚处于一个初步认知阶段。从上文的分析中,不难知道藏族的gnyan神系统是一个十分庞大的神系,且各种gnyan神的分类也非常之细密,甚至同一gnyan神在不同的经济文化类型地带的具体形象,gnyan神处于不同情绪中的形象都十分迥异,这些在纳西族的ȵi33神身上远未能建构完成,自然也未能形成庞大细密的结构、特征、分类系统。ȵi33神与其他署族神祇一样都是sɿ31me33nɑ31pv55之子女。因此,ȵi33神只是庞大的署族klu中的一个小类而已。

二、东巴教的sɑ31dɑ55神与藏族苯教sabdag神之关系

笔者曾讨论过纳西族署神的分类与职能,[17]纳西族东巴教祭署经典中出现的s□31族类中的sɑ31dɑ55的理解却仍有很多偏差,以往的学者的界定和解释也莫衷一是。Saq ddal萨达,龙王一种,山神萨达声。Saq ddal see peidiuq nee zzeeq坐平坝之萨达龙王官主,从山神坐地,萨声[18]。

李《典》[19]第1972号字符,[sɑ31dɑ55]龙王名,以二字注其名之二音,[sɑ31dɑ55ʂv31],或如此读。

第1979号字符[ʂʌ55tɑ55dʑʌ33o11]龙王名,东方之龙王也。以二字注其名之第二第三音。

第1985号字符[sɑ11dɑ55tso33kv55]龙王名,东方之龙王也。以四字注其名。

第1986号字符[sɑ11dɑ55ha33t□□i33]龙王名。南方之龙王也。以四字注其名,综合李霖灿,骆克、和志武等的材料东巴教祭署经典中提及的sɑ31dɑ55/ sa-bdag神主要有如下几个:

(1)sɑ31dɑ55ko33mbv̩31dʑi33bu33,署王之一(Nāga king)。

(2)sɑ31dɑ55dʑi33bu33,陆栖署王。系藏语借词sa-bdag-rgyal-po的译音

(3)sɑ31dɑ55o33mbu33dʑi33bu33。居住在居那什罗(Mt.Sumeru须弥山)山腰的署王。dʑi33bu33=rgyalpo王。

(4)sɑ31dɑ55sɿ33phe33,陆栖署王,居于泥土中。

(5)sɑ31dɑ55sɿ33phe33nɑ31tʂʅ55,署王之一。

(6)sɑ31dɑ55si33phe33lɑ31dzo55,陆栖署王之一。

(7)lɯ31ni33sɑ31dɑ55,署神之一。

(8)ȵi33me33ɡv̩31sɑ31dɑ55lɑ31ko33,西方陆栖署神。

(9)sɑ31dɑ55bɯ33na31,南方署神。

(10)sɑ31dɑ55bɯ33nɑ31dzɿ31,生有狐狸尾巴的sa31da35署神。

(11)sɑ31dɑ55tso33kv̩55东方署神,(同李《典》第1985号字符,)

(12)sɑ31dɑ55xɑ33xɑ33tɕhi33mbu55,北方署神(同李《典》第1986号字)

(13)sɑ31dɑ55lɑ31pɑ33mbu55居住在居那什罗山脚的署神。tʂhʅ33mbu33=藏文chen-po,大者。

(14)sɑ31dɑ55lɑ31ko33,西方署神之一。

(15)sɑ31dɑ55ndzɿ55ʂʅ33dɯ31me55,陆栖sɑ31dɑ55署神,他被赐给thi33tshɑ55药。

(16)sɑ31dɑ55ŋɡv̩55tshər31ŋɡv̩33ndzɿ33,sɑ31dɑ35头领神99个。

(17)sɑ31dɑ55o33mbu33mbu33dʑy33ʐʅ31陆栖署神之一。

(18)ʑi33tʂhʅ33mɯ31sɑ31dɑ55bɯ33nɑ31南方陆栖署神ʑi33tʂhʅ33mɯ31意为南方。

(19)sɑ31dɑ55dʑi33mu33署神,女(王),系sɑ31dɑ55dʑi33bu33之妻,dʑi33bu33=rgyal po王之妻dʑi33mu33=rgyalmo王妃、王后。

(20)李《典》第1988号字符[sɑ31dɑ55lɑ31pɑ55]龙王(署王)名。北方之龙王也,旁四字注其名。

(21)李《典》第1987号字符[sɑ11dɑ55lɑ11pɑ55]龙王名,西方之龙王也,旁四字注其名。

可见,以往的研究只对署族中的sɑ31dɑ55的名称和所属方位作了记录,并未推考sɑ31dɑ55一词的真正语源和本义,故未能为sɑ31dɑ55的源流作出合理的解释。骆克曾指出,在纳西人关于纳伽的经书中,提到五种纳伽族群,首先总是提到1Ssu,继而是2Nyi、2Dtü1Ssaw-3ndaw、1lü,……1Ssaw3ndaw是典型的大地主人,相当于藏人的sa-bdag。纳西语3ndaw意为大地,在用象形文写“大地”一词时,用土地的字符,但不读出其发音31dü,而是用一个标音字符标3ndaw之音。[20]骆克已经注意到sɑ31dɑ55与藏族sa bdag之间的关系,但他对东巴文中sɑ31dɑ55的字符的理解是有偏误的。第一个音节sɑ31=藏语的“地”sa,第二音节dɑ55系藏语bdag的译音,bdag在藏语中的原义为(代词)我,自己。故东巴文sɑ31dɑ55一词的字符中的各个组成部分的解释理当为:用“大地”的字符旨在标示sɑ31dɑ55神是管辖土地之神因。此处的大地一词无须读出,dɑ55字的读音与“大地”字符无涉。由于骆克对sɑ31dɑ55词义理解的偏差,同样导致了他对sɑ31dɑ55和ʂʅ55ʐʅ31的区分和理解的偏狭。

为了加深对sɑ31dɑ55一词的理解,我们不妨从藏文化的视角中来看sɑ31dɑ55的具体内涵。骆克对ʂʅ55ʐʅ31神的注解曰:一种山神或精灵,藏族的sabdag纳西族地区人们相信,山岭,山峰,山崖都有一当地神灵居于此间。[21]

sɑ31dɑ55与ʂʅ55ʐʅ31有区别。形象不同,所辖范围不同,具体推考见本文第四节。sɑ31dɑ55指土地之神,所辖范围很宽泛,而ʂʅ55ʐʅ31作为某一座山峰,山的支脉的独有神祇,所指涉的山名与之一一对应,所辖范围仅限于山本身。

《藏汉大辞典》:“Sa-bdag(1)土司,酋长,邦君。(2)地主。(3)地祇,土地神。

Sa-bdag klu地龙神。”[22]

藏族苯教中sa bdag土地神,又称土主,所谓土地神就是居住在地上的神,是土地的主人。它管理着土地上生长的一切植物,包括花朵、草、果树等,所以又称“登玛”(bstan-ma),即土神之义。据《十万白klu经》称:土主登玛住在须弥山顶的五宝莲花垫上。当苯教祖师敦巴贤若(ston-pa gshen-rabs)来到须弥山顶之时,土主登玛向他磕头,并献出装满人间土地上各种宝物的金瓶,并自称是大地之主,管理着大地上生长的万物,保管着大地下的一切宝藏,包括金、银、铁、铜等各种金属和石头、森林等。土主在苯教经典上又称klu族(kluvi-rigs)。所以很难把klu神和土主神分清楚[23],藏族的土地神sabdag,与地方保护神(yul-lha)不同:地方保护神是一个区域内所有神魔的主宰,主要由山神担任;而土地神只是一类精怪的统称,掌管地方本身[24]。

据藏文本《土地神册》(sa-bdag-bshagsvbums-bzhugs-so)载:

东方的土地神是白虎;

南方的土地神是绿色玉klu;

西方的土地神是红色鸟;

北方的土地神是大龟;

中央的土地神是黄色金猴。

又据《鬼神遗教》记载:

东方的土地神是七只白虎。

南方的土地神是蓝色天klu王;

西方的土地神是黑乌龟;

西南方的土地神是长臂天klu王。

而在《天地八相》(gnam-sa-snang-brgyadbzhugs-so)中记载:

东方是白虎;

南方是蓝色天龙;

西方是红鸟;

北方是黄色乌龟。

谢继胜的研究表明,在四方土地神信仰中,藏族将汉族“东方青龙”换成“东方白虎”;将“南方朱雀”换成“西方朱雀”。这种置换是藏族神话观念作用的结果。按照藏族的信仰,白色是神的色彩,东方在藏族观念中正是白方,与汉族西方为白方大相径庭。“白虎”称明白色,故只能居于东方,西方在藏族观念中是“赞”神、火神居住的一方,“朱雀”色红,理应住在西方。南方在藏族观念中为林地,阴冷寒,故为蓝色一方,青龙住在南方,而不居东方。关于北方的观念,藏汉两族由于其中心地带与北方相对一致。而大致相同,汉族以北方为黑,有北方玄冥之地的说法;藏族亦然,认为北方是妖魔的居之地,称北方魔国,北方为龟蛇之地信仰在民间较为普遍[25]。

据藏族天阳地阴的观念,原始土地神肯定是女神。《土地神册》记“地之女神是丹玛”(savi-lhamo-bstan-ma)丹玛共有十二位,称为“十二丹玛”女神(bstan-ma-bcu-gnyis)。据藏文《欢娱众神焚香书》(thun-mong-rted-vbrel-sgrig-byad-pavi-lharnams-mnyes byad-bsangs-yig-bzhugs)记载,二十女神的形貌:

在金刚红岩地方,有十二姊妹之一的白雪无肉女神为土地神,称康嘎嗄梅玛(gangs-dkar shamed-ma)骑一匹三条腿的骡子,要供奉美食和红色朵玛(gtor-ma)。

在玛卿伯姆热地方,有十二姊妹之一的卡热鹰后(kha-rag-khyung-btsun-ma),骑一条白色的绫带(ling-kha-dkar),要供奉美食。

在卫如卡蔡(dbu-ru-ka-tshal)地方,有十二姊妹之一的多吉玉查玛(rdo-rje-g·yu-sgron-ma)骑蓝色水马(chu-rta-sngo-po),供奉美食。

在玛哈代旺(maha-de-va)即梵文(Māha deva)地方,有十二姊妹之一的多吉贡查玛(rdo-rje-kungrags-ma)骑蓝色水牛,供奉美食。

在南方之地中央,有十二姊妹之一的(skyimthing-g·ya-ma-skyong)骑一头金色雌鹿,供奉美食。

在阿几代冲(snga-phyi-de-grong)有十二姊妹之一的乌却牙玛色(ug-chos-g·yav-mo-bsil)。骑九头乌担忧,供奉美食。

在尼泊尔金洞地方,有十二姊妹之一的辫女,骑蓝色天龙,供奉美食。

在那兰辛兰(na-len-shing-len)地方(的土地神)是赞拉若贝勉几玛(bstsan-la-rol-pavi-smangcig-ma),骑一匹三腿骡,供奉美食。

在贡域贡布(kong-yul-kong-phug)地方,有雪山大明妃玉朋玛(gangs-kyi-yum-che-gyu-bunma),骑花纹虎,供奉美食。

在玛域玛丁(mang-yul-mang-ting)地方,有地协宗吉沃羌玛(che-zhes-gtsug-gi-vod-vchangma)骑一头壮犛牛,供奉美食。

在卫茹中心地方,有北方的玛丁丁姆宗,(byang-gi-ma-ding-ding-mo-btsun),骑一头大野嫠牛,供奉美食。

在珠域卡蔡(sgrub-yul-ka-tshal)之地的箭地(mdav),有赞姆突巴朵(btsan-mo-gdug-pa-vdul)骑一头白斑熊,供奉美食[26]。

苯教中的土地神只是某一地域内的土地神,并不含有方位概念,土地神都是女神,每位神灵都有伴生神话,形体也具有原始神灵的特征。这与纳西族的土地神、山神观念是有区别的。

关于不同的方位与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动物相配对的做法,在汉族,纳西族,藏族等许多民族中都十分盛行。但由于各自文化传统迥异,对这些象征要素的功能的理解各有特征。如在汉族历史文献中的相关记载,如:

《淮南子》卷三天文训载:“东方木也。……其兽苍龙。南方火也。……其兽朱鸟。中央土也…其兽黄龙。西方金也。…其兽白虎。北方水也。…其兽玄武。”

《后汉书》卷二十八下·冯衍传载:“究明阳之变化合,昭五德之精光,跃青龙于沧海兮,豢白虎于金。…神雀翔于鸿崖兮,玄武潜于婴冥。”

《曹集铨评》卷三神龟赋:“嘉四灵之建德,各潜位手一方。苍龙虬于东岳,白虎啸于西风,玄武集于寒门,朱雀栖于南乡。”

《论衡·物势篇》:“东方木也,其星苍龙也。西方金也,其星白虎也。南方火也,其星朱鸟也。北方水也,其星玄武也。”

《后汉书》卷二十八下冯衍传:“天有二十八宿,成龙虎龟凤之形。在地为四灵,东方为青龙,西方为白虎,南方为朱雀,北方为龟蛇。”

《论衡·龙虚篇》曰:“天有青龙、白虎、朱鸟、玄武之象也,地有龙、虎、鸟、龟、之物。四星之精,降生四兽。”

纳西族署族中的sɑ31dɑ55族类中除居中央的居那什罗神山(Mt.Sumeru)中的sɑ31dɑ55外,陆栖的sɑ31dɑ55神分为东、西、南、北、中五方sɑ31dɑ55,虽然没有明确指定五方sɑ31dɑ55的颜色和方隅的颜色,但我们依旧可以根据东巴经典中对四方八隅的切分、定位和相应的颜色配对中找到若干对应。在《白蝙蝠取经记》中,吞食占卜经典的金色大龟(蛙)被射杀而死时,“其毛来变化,在太阳出的东方出现了甲乙木的方位;其血来变化,在鸭赤蒙的南方出现了丙丁火的方位;其骨来变化,在太阳落的西方出现了庚辛金的方位;其胆来变化,在伙古罗(北方)出现了壬癸水的方位;其肉来变化,在天地中央出现了土的戊己土方位。[27]”这一叙述中明显吸收了汉族十天干内容,形成东方属木,南方属火,西方属金、北方属水。并未吸收汉族的北方玄武,东方青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的观念。纳西人采用了十二兽与四方八隅配对的做法,据东巴经典《十二属相的来历》载:“虎、兔住东方;蛇、马住南方;鸡、猴住西方,猪、鼠住北方;狗、龙住天门口(西北角与东南角),牛、羊住地门口(东北角与西南角),从此它们住在四方八门里”。[28]

正如在藏族的观念中很难把土地神和klu神分清楚相类似。纳西族的观念中sa-bdag即sɑ31dɑ55只不过是署族类中的一个分支,这不是一个独立支持的系统。因此,虽然从藏族苯教中引入了sabdag这一土地神的观念,但将它们并入更为庞大的署族系统中来处理,与此相应在吸收汉族的五行观念,八卦观念、十天干、十二地支、十二生肖等内容时,却对龙、虎、朱雀、玄武(龟)与四方配对的做法未作吸收。这又不能不说是纳西人的观念传统有别于汉族所致。

三、纳西东巴教祭署经典中的曜神与印-藏曜神之关系

星汉灿烂,斗转星移,在“坐地日行八万里”的征程中,纳西人自远古时期始注意到日月星体的出没隐现关乎人间的节候和冷暖。对星体、星相的关注自在情理中,尤其是月亮的圆缺,太阳的阴晴,彗星、流星的出没与人世间的灾患祸乱间似有隐隐约约的关联,因此出现了对天体的敬畏崇拜现象。对星空的切分认识,促成了古天文学的发轫期的肇始。作为历史的旧迹,纳西东巴经典中有一系列与星体相关的经典,如:《给星宿敬香经》、《请星宿》、《给星献牺牲》、《请星宿吃饭》、《送星》、《星轮》、《抬星》等。对具体的星体、星座名称的确认也已十分清晰,故在东巴文中有十分系统的星象名称,典型的如纳西二十八宿的记录,对其他重要星体的特征,也不乏记载。许多东巴经典的开篇首页叙述远古时代的场景时,都要述及以下的内容:“上古的时候,天和地还没有开辟的时代,太阳和月亮还没有出现的时代,众星和zɑ31(通常译为彗星)还没出现的时代。”“开天辟地的年代,日出月升的年代,星闪辰耀的年代。”在纳西族自身的天文知识不断积累深化过程中,混杂有部分迷信的内容,但更多的是特定历史时期,纳西先民对星体认识的真实记录。同样地,纳西族天文知识的体系化过程中古印度、西藏、汉地的天文知识也不断为纳西人所吸收,纳西东巴经典中曜神zɑ31的出现当为典型的例子。

在东巴经典中,被赋予最神秘莫测色彩的星是zɑ31星。有人将它解释为彗星,有人干脆称它为煞星。究竟它是什么星呢?星占的东巴古籍用较长的篇幅讲到了这种星,现摘引几句如下(在译文中,将zɑ31kɯ31暂译“饶星”):

饶星和太阳相逢,建房砌灶好。建仓房好。去做客会吃到精美的食物,但组织起人马去打仇家不好。

饶星和月亮相逢,砍大粮架好。建房好。开沟理水好。人病了吃药好。

饶星与落下的太阳相逢,会有人来杀害父亲,使父不能长寿,凶。

饶星与落下的月亮相逢,骑马给牛套轭不好,凶。

初一,饶星从西方向东方上射。

初二,饶星从东方向西方上射。

……

初七,天蒙蒙亮,能看见脚步之时,饶星由北方向南方上射。

初八,安锡煮晚饭的时候,饶星由龙宫的拘宫方向上射。

初九,太阳在天中间之时,饶星由北方向南方上射。[29]

初十,太阳升起,放射出光芒之时,饶星从南方的北方上射。

上述三家对zɑ31的界定和解释,当以骆克的解释最为精深全面。对zɑ31的运行规律,李例芬认为:1、饶星是每晚都可看到的天体。2、把它的运行比着箭,说明它的运行很有特殊性。在星空忽隐忽现、忽快忽慢地穿行。据这些情况,可以肯定地说,饶星不是彗星。事实上先民也未将饶星视为彗星。在东巴古籍中,彗星另有名称,叫作“kɯ31tɕhər33。它的图画字写法也与饶星不同。……东巴古籍中,有饶星吞食日月之说,东巴古籍对日食月食的解释也取其说[31]。

zɑ31鬼,也即曜神,东巴经典中通常与署五类并列提及,被称为zɑ31sɿ33phe33,义为zɑ31的首领头目。其名为zɑ31lər31ŋɡv̩33ŋɡv̩33。zɑ31等同于藏文中的gzav。纳西人认为促成日食和月食的原因是zɑ31作怪的结果。也即zɑ31吞食月亮和太阳。关于zɑ31的来历,见载于大祭风(xər33la33lɯ31kɯ55)仪式的专用经典zɑ31tsho55中。经典中记载称zɑ31的父亲居住在天上,其名称作:su31bu33ɑ31ɡu33,其形象在东巴文中写成有山羊头的神灵鸣叫状,但此处的“鸣叫”状的字符并非表义,而是用以表示该名称中的第3个音节bɑ31,读音近于“叫”mbɑ31字,故用作假借。其头顶上的“天”字字符用以指示此神居于天上。zɑ31的母亲是署王的女儿,即所谓署(龙)女(Nāgī),她居住在神海中,其名为mi33mɑ31kho33mi55mɑ31,其形象(参见图版4)中的“蛙”头状,实际上是喻示她是“署”类的族属,因署族的头部特征大都拥有近似蛙头的标识。其身体下方的“水”“海”字符则暗示她的居住地为“美利达吉”神海。

东巴经典中记述称:zɑ31之父su31bu33sɑ55gu33打算下凡到人间地上,但未能如愿,于是就居于dʑy31nɑ55zər55lo31神山之上;而zɑ31之母mi33mɑ31kho31mi55mɑ31准备升飞到天上,却也未能如愿地与其夫相聚,遂居于“美利达吉”神海中。Zɑ31之父从山上往神海中吐口水,zɑ31之母在神海中用手接住并吞咽入肚。9月零13夜之后的一晚生下了zɑ31lɑ31pɑ55,[32]相当于藏文中的gzav-lhag-pa,梵文Bubhah也即Mercury。

zɑ31lɑ31pɑ55化育(作-魔法)而生出zɑ31ȵi33me33me33或称为太阳之zɑ31,相当于藏文中的gzav-nyima,这一术语在藏语中也用代指代星期天,因纳西族的纪日单位中没有“一周”或“星期”的概念,因此,在东巴经没有这项义项。

由zɑ31xe33me33作一魔法(化育)而生出zɑ31ndɑ33wuɑ33即月亮之zɑ31,梵文称作somah相当于藏文中的gzav-zla-ba,即月亮,gzav-da-wa在藏语中也用以代表星期一。

zɑ31ndɑ33wuɑ33作一魔法(化育)而生出zɑ31ndɑ33wuɑ33即月亮之zɑ31,梵文称作somah相当于藏文中的gzav-zla-ba,即月亮,gzav-da-wa在藏语中也用以代表星期一。

zɑ31ndɑ33wuɑ33作一魔法之后生出zɑ31phy33by33,属木,梵文称作Brihaspatih,phy33by33是藏文中的phur-bu,也即木曜(Jupiter),五行算中所说的星期四的值日神。同义也指宗教仪式中使用的降魔橛,金刚橛[33]。

zɑ31phy31by33在南方方位作了一个魔法后生出属火的mi33mɑ31zɑ31,相当于藏文中的gzav-migdmar即红眼,或指火星(Mars),在藏语中也用来指代星期二即火曜日。火星,火曜,荧惑星(即火星)。鲜红色,外行星之一,公转周期为687日(太阳日),这地点在星宿30度。mi33mɑ31zɑ31作了一个魔法在西方生出属金的pɑ33zo33zɑ31,梵文称作Cukrah相当于藏文中的gzav-pa-sangs即金星(venus),太白星也用以指代金曜日,星期五。

pɑ33zo33zɑ31做了一个魔法生在北方出属水的lɑ31pɑ55zɑ31,梵文称作Budhah相当于藏文中的gzav-lhag-pa(Mercury)水星,水曜,辰星。黄白色,内行星之一,公转周期为87.97个太阳日,这地点在氐宿30度[34]。这一术语在藏语中用来指代水曜日,星期三。

lɑ31pɑ55zɑ31做了一个魔法天地生出之间属土的py33mbɑ31zɑ31,相当于藏文中的gzav-spen-pa,土星(sotturn),土曜,镇星。暗白色,外行星之一,远地点在尾宿0度,公转周期为10766太阳日,是诸曜中最长的一个,移动最慢,须在其距太阳远时仔细观察才能认定[35]。这一术语也用来指称土曜日,星期六。

关于与纳西东巴经典中的zɑ31gv33相关的记载详见于藏族天文学经典著作《白琉璃》(vaiduryadkar-po)中。该著中有专门章节记述不同曜神的职能,特征等方面的内容,并提及一个专门的神祇,它属于sa-bdag神系列中的首位神祇,称为gnamgyi-gzav-chen lha-vgod。

骆克认为此神祇与纳西东巴经中提及的zɑ31ɡv̩33相同,这种见解是非常有见地的[36],正如《白琉璃》中所描绘的形象一样,东巴经典中称zɑ31ɡv̩33形象为:有九个头,在九个头之顶有一个乌鸦头,可视为该神祇的第十个头。这与《白琉璃》的记载一致。

藏文文献《莲花生祖师传》载:“一个身子长着九个脑袋。它代表了九种鬼神的化身。九个脑袋上边,又长了一个乌鸦头,象征着一切寒病或曜病(即中风)的根源。据称人们中风是因曜神的活动所致。藏族中非常流行”gzav-phogs这个词,是专用来骂人的词。其义为“中曜”。曜神的上半身被围在火中,像爆发的火山烟雾。这表示其父亲是金曜(gzav-pa-sangs)的标志。下半身被长蛇盘绕表明其母族为龙族。右手持“然亚”(rar-ya)弓箭显示它随时可以向人类射来疾病的毒箭。左手执蛇绳索显示它可以捆绑一切不听使唤的患梅毒病者。身上到处是光明眼孔,表示它可以监视所有的人在今世之功德与罪孽的大小。乌黑的体色是因为被太阳的光辉所晒焦,脸上出现雷与雹说明它经常行进在寒暑不同的天气之中[37]。

在《白琉璃》中它的躯体下部被巨蛇(serpent)所缠绕,但没有提及它的下半身是巨蛇尾组成,而且蛇尾上有许多眼睛的形象。而在纳西东巴经典中它有一凶猛且有眼睛的尾巴。《白璃璃》中称他右手中执有一摩羯旗帜(Makara banner);左手中执有弓和箭,这些内容则在东巴经典中没有提到。东巴经典中所绘的zɑ31ŋɡv33的形象(见图版)。

又据一些藏文资料介绍,曜神共有十二个,即八个有毒之公曜和四个有毒之母曜。有些又说三个男性曜,三个女性曜,一个中性曜,共七个。后一种说法较普遍。即金、木、水、火、土星。外加太阳和月亮共计七曜。曜对人类危害最大的是两个:日食和月食。其原因据一些苯教喇嘛解释:曜神每年都在等着吃太阳和月亮,但太阳和月亮平时离曜很远,唯有每年两次与曜神最近,也是曜神吃太阳和月亮的时候,即日食和月食的出现时间。不过曜吃太阳和月亮是采取吞并的办法,而曜神的全身都是眼孔。所以太阳和月亮被曜吞并后,又慢慢地可以从曜身上的眼孔中冒出来,继续照亮人间[38]。这也就可以解释纳西东巴经中曜神下半身躯体上有许多眼睛的原因。故东巴文中有ȵi33me33zɑ31nɯ33ndzɿ33的字符组,即zɑ31神吃太阳,意为日食。相应地也有表示日食的字符;月食的字符和zɑ31吃日月的字符组、、,意为日、月被zɑ31星。其实藏族的gzav和纳西族的zɑ31的源头与古印度文化中的曜神相关,尤其与罗睺更为密切(见图版1)。

罗睺是一位被西藏万神殿接纳的印度神灵。据说他统治着大小曜神。大仙人魔曜罗睺呈怒相,生有九个头,最顶上的头是秃鹫头,身上分布有一千只眼,龇着牙齿,嘴里喷出毒雾。右手持魔羯(Makara)头旗帜,左手持弓箭,箭正要射向背叛教义的人的心脏。罗睺罗身体的下半部是蜷蛐的蛇尾,他指派龙魔作他的使者。据说罗睺中央的主面孔是魔曜形,其他的八副面孔分别是鬼神八部的形貌。罗睺用他的秃鹫(渡鸦)头护卫教法,用一千只眼观察发生在三界的事。有一则流行的传说讲道,罗睺罗的秃鹫头有剧毒,任何一个人只要处于这个脑袋投下的阴影之中就会中风。根据另一份文献,罗睺最下面的三个头都是阎罗黑绿色的面孔,三副面孔上的九只怒眼向下斜视。中间的一排三个头生有蓝红色的魔面孔,九只喷血的眼睛注视着天地之间的中空。最上面的三个头生有神的面孔:一张绿色,另一张红色,第三张白色。九只平和的眼睛仰视天空。后面的一份文献列出下列神灵作为罗睺的伴神:右边的是耶吉夜叉匝拉,一身黑色,生有九头,两手,两脚。标志是单杖和血湖。左边的雍吉鲁姆洛穷玛,生有九只青蛙头,眼睛血红,身体的下半部是蛇蜷蛐的尾巴,双手持龙本和血湖。[39]

关于罗睺的来历,印度古代史诗《摩诃婆罗多》中有十分精彩的描写,从神话和史诗的角度为我们认识印藏文化与纳西文化间的交汇提供了十分有趣的材料。

1、英勇非凡的天神毗湿奴,

以幻术收回了那些甘露,

他神通广大偕同着那罗,

从檀奴之子群夺路而出。

尔后所有的天神之群,

当时都把那甘露啜饮;

他们在毗湿奴面前分得,

2、都急不可耐乱乱纷纷。

焦思渴想得来的甘露,

诸神正在啜饮的时分,

有檀奴之子名唤罗睺,

变成天神也得饮入唇,

正当那甘露刚刚流入,

檀奴之子的喉颈之处,

一心为了修罗的利益,

月神和日神将其揭露。

世尊毗湿奴于一瞬间,

祭起了他的法宝神盘,

当檀奴之子正饮甘露,

矫饰的头颅即被砍除,

檀奴之子的那个头颅,

硕大无朋,山岳一般,

它被神盘砍掉之后,

砰然坠落在大地地面。

3、从此他和月神太阳神,

永远结下不解的仇恨,

罗睺用他那一张嘴巴,

直到今天还吞食他们。[40]

梵文Rāhu即大曜之一,藏文称之为sgra-(g)can,汉译为罗睺,一般认为是促成日月食的鬼怪。在藏文图像学著作《宝生佛》(rin-vbyung)中对Rāhu有如下的描述:“在东方,从字母sha生出子星(son-planet),优雅宏大的Rāhu,他的躯体洁白似白海螺,躯体上部是一罗刹(Rak’sasa),躯体下部盘曲成一条巨蛇状(即蛇尾),其九个头颅之顶有一个乌鸦头,其尾部和躯体上部满眼睛,他的右手中执有一摩羯(Makara)旗帜,左手中执有一条蛇。”[41]

曜神罗睺罗因此被视为众曜之主。因此,纳西祭署经典中的zɑ31ŋɡv̩33这一术语的本义可作如下的解释:第一音节为zɑ31神;即藏文gzav一词的译音,指曜神;第二音节 与梵文中的Rāhu的第一音节相关,即九曜神之一;第三、四音节义为“九个”,喻指“罗睺”Rāhu有九个头,综合四个音节,zɑ31ɡv̩33意为“有九个头的罗睺曜神。由此可知纳西族曜神崇拜的源头与古印度的九曜和藏族的曜神崇拜有直接的源流关系。

纳西东巴经典中除去对罗睺曜神的记述外,还又另外七个曜有明确的记载,称为zɑ31zo33即zɑ31之子,通常称为nɑ31lɑ33me33ɡv̩33意为有拇指大小的黑zɑ31据说他们骑着有长耳朵的黑老鼠,对他们的来历叙述未明。

纳西东巴经典中的九个曜神如下:

(1)zɑ31ko31thu33(6)zɑ31bu33dɯ31

(2)zɑ31lɑ33wuɑ33(7)zɑ31tɯ33ndzɿ31

(3)zɑ31phy33by31(8)zɑ31xɑ33

(4)zɑ31li55li55(9)thi33zɑ31

(5)thi33lɯ33nɑ31khɑ33zɑ31

纳西人认为这九个曜神的他们会遣送他们的狗和马施放疾病,故在纳西东巴经典中认为,当这些zɑ31神升天时会杀戮数以千计的有翼生灵;而当他们下凡时会杀害数以千计的有爪的生灵,他们从东方移动到西方时他们会杀害数以千计有蹄野生动物,而当他们从西方移动到东方时,他们会杀害数以千计的家中畜禽,当他们从北方移动到南方时,他们会杀害生有脚掌的生灵;当他们从西方移动到东方,再从南方移动到北方时,他们会让无以计数的人类得病。[42]人类也因此对曜神产生了十分敬畏的心理,经上述分析,不难推知纳西族曜神的源头乃是印藏文化交流的产物。

四、藏族苯教的Klu与纳西东巴教的sɿ31神与ʂʅ55ʐʅ31神的关系

在《藏汉大辞典》龙(klu)条目说:klu名词。龙。梵音译作纳伽。佛教典籍中所说八部众中一类水栖的人首蛇身的畜生。龙部。藏历十一作用神中,四固定作用神之一。龙王有无边、安止、力游、具种、广财、护贝、莲花、大莲等八,故表数字8[43]。苯教有《十万黑白klu经》(klu-vbum-dkarnag)《十万花klu经》(klu-vbum-kra-bo)《十万玄青klu经》(klu-vbum-nag-po)等济龙三经经典。藏族最初的“klu”崇拜只是水栖动物鱼、蛙之崇拜。在宗教的发展过程中,印度的龙(纳伽)和汉族龙信仰进入原始苯教的“klu”信仰之中。正因为如此,人们怀疑藏语的klu是汉语“龙”的音译借词,但是,藏龙与汉龙不完全相同,汉族的龙是上天入地的飞龙、蛟龙;藏龙王住在下界,雷神为vbrug,是“天龙”。[44]据苯教《十万klu经》载曰:“klu居于大海、大河、沼泽、瀑布、水池、山岩,土地等下界的所有地方。这与纳西族的“署”的特征十分相似,且藏族龙的人首蛇身的特征也与纳西的署共通,同样与印度的Nāga相同表明三者间有源流关系,关于纳西署的源流的考溯已在此前的文章中讨论过,兹不作赘述。

虽然汉族龙,印度纳伽,藏族的klu和纳西族的su31署名有特征和具体的形象,但汉译时大都以“蛇”或“龙”来对译,而且更多的时候用“龙”的居多,故许多人都以“龙”来指称这些属于不同族群观念世界中的神灵,人为抹杀了这些神灵间的差别,纳西族的“署”被译成“龙王”、“山神龙王”等而与汉族中借入的“龙”相混(见图版2),因此,在具体的比较研究中理当区别对待,分清“龙”和“署”的形象和指称这两种神祇的东巴文字符的差异(见图版3)东巴文字符对“署”和“龙”的区分也十分清晰,有明确的专用字符“龙”写如;而“署”(nāga;klu)字符则写如,显然不可以把这两者混而为一,经典亦有明确的区分。[45]

关于藏族苯教中的klu的研究,希夫耐尔,(Schiefner),罗弗(B.Laufer)、拉露(la lou)、杜齐(G. Tucci)、霍夫曼(H.Hoffmann)、骆克(J.F.Rock)都曾从不同角度收集资料,[46]通常汉译为“龙”。内贝斯基(Nebesky)指出,西藏的佛教徒将klu龙这种水精视作印度的纳伽(nāgas)。因而在今天的klu族中包含很多的著名的纳伽和纳伽女(nāgī)。根据《十万klu经》(gtsang-ma klu-vbum)所记,各种部类的klu最初是从创世金龟生出的六只蛋中诞生的。他们的名字是王族(刹帝利)klu(klu-rgyal-rigs)、“民”族(吠舍族)klu(klu-dmangs-rigs)、贵族(婆罗门族)klu(klu-bram-zevi-rigs),最下种姓(首陀罗,屠夫族)klu(klu-gdol-pavi-rigs)“白”族klu(klu-dkar-rigs)和躲避族龙(klu-byol-song-gi-rigs)。然而在同一著作的另外几处例子中又谈到了五种不同种族的klu:白马头王族klu、黄鹅头刹帝利族klu、蓝色黑公牛吠舍族klu、红色鼠头婆罗门族klu和蓝色蜥蜴头首陀罗klu。klu族之王(kluvi-rgyal-po)在大圆满派的著作中被描绘成与其他版本的《十万klu经》描绘的普通klu王(Nāgarājas)的形貌有些不同的形貌。这位王族klu王的居处是一座巨大的蓝色龙宫。klu宫的基础由玛瑙砌成,护墙由金砌成,屋顶用青金石砌成,四个角楼用银铃装饰。居于klu宫的这位大klu王一身蓝色,生有一头两手,骑蓝色的“klu马”,右手持闪光的珍宝,左手持盛满珠宝的小口袋。身穿绿松石铠甲护持,头戴绿松石头盔。伴神是一万名klu勉(klu-sman)。[47]

骆克在区分sɑ31dɑ55即藏族的土地神和山神时,有时混为同一,有时却又指出两者有区别,如他在《纳西纳伽崇拜及相关仪式》第163页中又指出纳西族的3shi-1zhi与藏族的gzhi-bdag相同,系署族中的山的精灵,即山神。通常被译为山神,故骆克英译为Mountain Gods,一山之神或精灵,藏文写为sa-bdag,每一座山、峰、岸及山的支脉都有各自的神。纳西族地区人们相信山神居住在每一座山中。

关于ʂʅ55ʐʅ31的具体外化形象在纳西人的观念世界中远未有“署”和“龙”般清晰,鲜有专门的形象和神轴画主题神像。我们只能依据东巴文中ʂʅ55ʐʅ31这两个音节的书写符号作一番推测。第一个音节为“肉”的象形字假借用作标读ʂʅ55音;第二个音节为ʐʅ31=蛇,所绘的字形为“蛇”。由此我们可以推想纳西人观念中的“山神”的形象均略类似于“蛇”的神灵形象,却又没有“署”和“龙”一样的具体造型特征。骆克将ʂʅ55ʐʅ31与藏族的土地神sa-bdag等同视之是有问题的,因“署”类sa-bdag和ā关于东巴祭署经典中的署类神祇sa31da55与藏族sa-bdag土地神之间的区别和联系前文的分析,作为纳西族的山神,东巴教中有专门的“ʂʅ55ʐʅ31”(祭山神)仪式,属较小的仪式之一,一般与祭祀本民族保护神“三多神”一起举行祭祀仪式。和志武对丽江地区的祭山神仪式的记述称:祭山神,纳西语又称“什日本”,大年初一在天井院落朝北祭祀,在一张四方桌上,用口枝白栗树(bbeeqiq)插在有草泥块上,代表口尊山神(七月又祭一次则用白杨树枝),同样用斗米盐举糖姜,点灯燃香,酒与茶水,在12个碟子里放入少许祭米,熟祭时放米饭,用鸡牲之鸡毛鸡血点在白栗树上。开始祭时照样先除移,然后生献、熟献。生献时要点名山大川之名,如东巴经中的居那什罗山,美丽达金海、赠则含兽石、杭英巴达树,玉龙山和金沙江,拉萨奔来堆、大理想鲁堆,盐源牦牛山,永宁狮子山,白地星雪山等等。在告子术(祭山神)时,也提“玉皇”、“城隍”之名,但不设专门祭堂。祭山神的目的是祈求风调雨顺,子女繁衍,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少许祭品丢屋上,乌鸦吃后为吉利。[48]四川木里俄区地方纳西族的祭山神仪式也在每年春节期间(正月初一和十五日)举行祭山活动,供上祭品,由东巴由近及远念各山的名字,请诸山神来享受人间的祭献。由东巴口述的山神有八十多位。其中俄亚纳西族最崇拜的山神有五个:史里去山神、赞别亚吉山神、舍拉特吉山神,拉枯速促吉山神、乍斜乍阿吉山神。永宁地区纳西族纳日人(摩梭人)最敬畏的诸神,除天神以外还有山神。祭山是他们重要的宗教活动形式。对于世居高原的摩梭人来说,山对于他们的生活关系最密切。山曾经使摩梭人蕃衍生存至今;能够使牲畜和庄稼丰歉,可以使人们受到保护或遭不幸。因此,他们认为山有“灵”,而且力量神奇,必须感激它、屈从它、祭礼它。但是他们虽然都生活在高原上,由于历史上各氏族和各部落的居住环境有差异,山也有大小、秀丽和险恶之分,所以各地的摩梭人崇拜的山神也有所不同。例如,泸沽湖周围的摩梭人崇拜祭礼的是“则支”山神和“纳哈”山神;永宁摩松人崇拜祭祀的是“纳喇”山神和“乌角”山神。在这些历史上被各地氏族和部落认定的众多的小山神(村寨附近的小丘陵)。这些村落山神中,既有血缘村落的山神,也有地缘村落的山神[49]。祭祀山神的仪式有大有小,大的祭山仪式由全村共同举行,由达巴主持,日期选在正月初五或七月十五日,届日,全村人汇集在该村落的神山上,宰数只羊和鸡祭祀牺牲,供数百具神鬼面偶,焚七堆松毛香,达巴念《瓦戛拉》(祭山神)经,……祈山神保佑全村人畜兴旺、谷物丰收,风调雨顺,水草丰茂。最后,达巴在神树上缠绕麻线、彩色布条,代表人们奉献给山神的衣服。有的患者则把自己的衣、裙、腰带、帽子、手镯、银圆、钱、币等挂在神树上,表示疾病会被山神收回去,患者便会病愈。“……以家庭为单位的祭山神与上述仪式颇相同,每天早晚由家长和老人在自家的“梭塔”里烧松毛香、撒净水和糌粑面,先念当地的大山名称,次及本村落的神山和本氏族、部落的神山,最后接上本家庭的神树,赞颂山神的神力和祈求山神赐给家庭人畜兴旺,五谷丰收,财源茂盛。[50]

四川木里盐源纳日人的祭山神祈祷词曰:最大的俄戛—山神,是远处的“扎尔沙子”雪山,他是一个男神,骑一匹白马,“莫卜莫尼布”男山,骑一条额上有白龙的牦牛,所有的布兰山,是骑青蛙、穿黑衣,戴黑帽的男山,海独布女山,砸长按男山(打儿窝的岩子)。拉知几男山,骑老虎的,土司衙门后面的山,以及格莫窝山等,这里请你们了,请你们都来享用祭品。[51]

骆克也曾对纳西族的祭山神仪式作过描述:这个仪式用以安抚山之神灵“1Dto”和“1wu”,他们司掌着财富,子孙等。如果家中有人生病,请东巴举行这个仪式,用一块肉和饭当供品,在山坡上放生一只鸡。在一块草坯上插一根梨树枝,旁边放一块“董”鲁(阳神之象征石)。在同名的经典中很多的“1Dto”和“1wu”产生之地,如丽江的玉龙雪山。“1Dto”和“1wu”司掌着人间的财富、子孙,司掌勇敢的后裔通过和平和战斗的方式战胜仇敌。他们也司掌男人的精液,怀孕等,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与“伙”精灵与“白”精灵有联系的原因。属于“放替生”仪式的第1190号写本标题是《祭祀“1Dto”和“1wu”》,讲述他们的来历,“1Dto”和“1wu”这两种神灵的数量很多,而且产于不同的地方,如“美本故哈科”、“堆本西拉美”、“换推换瓦山”。他们来自神山dʑy31nɑ55ʐər55lo33山的山顶,山腰和山脚,来自“刷本高子山”、“伙本高迅科”,在题为“祭礼”吴的第1918号写本中提到他们产生的另一些地名,如麻米巴洛山,“多止挨尼山”,从上面提到的这些地名山名中看,可能“1Dto”和“1wu”都是这些山的山神或精灵。“1Dto”和“1wu”身穿金甲,骑白狮、龙大鹏鸟、豹和虎。他们捣毁了90或99座仇敌的房屋和仇敌设在悬岸上的700处居住地。“夺”与“吴”不劳得食,不放牧牲畜,但有奶,不设陷阱但能获得野兽。天赋予“吴”与“夺”三种威力,即:能干,敏捷灵活,常胜,同时还有漂亮,有本事,智慧。[52]

当谈到山神玛卿伯姆热的崇拜时曾经提到,玛卿山神被认为是所有居住在“玛”地的土地神的首领。与这种情况类似,另外还有一些山神也被认为是土地神的统治者,这些被统辖的土地神的活动区域也都是统辖他们的山神的寓所。例如,康娃桑布山神据说统领着后藏地区的所有土地神;雅拉香波山神统辖雅隆山谷的所有土地神;唐拉耶秀山神(即念青唐古拉山神)是居住在“卫”(中藏)地区的土地神的首领;沃德巩甲是娘布(myang-po)地区土地神的首领;贡布班日山神(sgom-po-dpal-ri)是达布(davgs-po)土地神的首领;贡宗岱姆(kung-btsun-de-mo)女神是贡布(kong-po)地方土地神的首领;卡夏努日山神(kha-zha-snyu-ri)女神是门域土神的首领,绒拉坚参(rol-lha-rgyal-mtshan)是绒地(rol)土地神的首领;穷脱日山神(khyang-dpondgra-vduldbang-phyug)是包沃(spo-bo)地方土地神首领;玛奔查兑(旺秋)(dmag-dpon-dgra-vduldbang)是擦瓦康(tsha-ba-sgang)地方土地神首领;米孔嘎保(mim-gon-dkar-po)是玛尔康(markhams)地方土地神的首领;居住在五台山(ri-bortse-lnga)的山神是汉地所有的土地神的首领;焦拉蔡载(cog-la-tshal-rtse)是蒙古地方土地神的首领;姜日姆保山神(vjang-ri-smag-po)是(南诏,按:此处译为丽江更确切)地土地神的首领。[53]根据骆克所说,纳西族人也崇拜姜日木保山神。骆克还列出了一些有关西藏东部其他几个山神崇拜的有趣的资料。此如提到的三赕(sa-tam)王,他是格萨尔大王众魔敌之一,但是三赕却被那些部落的人们所崇拜,叫他“北石三多”(2Boa-1shi-2ssan-2ddo),是丽江雪山(即玉龙雪山的守护神)[54]。另据藏族苯族文献《神烟》中记载有地神一类的地方保护神。这些神都占据一块地方或一定的区域。苯教徒认为这些神灵都是山的人形化身。其中的地名涉及印度、和阗、尼泊尔、象雄、汉地、大食、卫藏、姜域等31个地方的地名和地神名。如:姜域(vjang-yul)的姜日姆保(ltsang-ra-smug-po)、玉日翁保(g·yu-risdon-po)也即丽江纳西族地区的重要山岳:文笔山和玉龙大雪山。

从藏文文献中记载的纳西族地方的山脉及山峰的山神名称和山的本名看,藏族和纳西族的宗教文化交流由来已远,互渗交流突出,同样地在东巴经典中亦记载有关阿尼玛卿山山神的名称,纳西族对它的称呼,纳西人朝拜该山的传统等。可知纳西和藏之间的文化交流是双向的,而不是一时的单方面吸收,从纳西族的山神系统的名称和所指范围看,纳西族的山神系统大抵以丽江为中心的周边区域为主。

因此,我们可以推定纳西族的山神信仰体系的完全成型阶段,当在纳西族先民主体迁徙出现今区域才得以确立的,但在此过程中亦与藏族山神崇拜间有过十分密切的交汇影响关系,因此,在纳西人的记忆中,以及藏族的历史记忆中两个民族的山神有许多共同之处,这从一个侧面显示了纳藏两个民族文化交流的穿透力之强悍,交流之全面深入。

五、结 语

新近有学者的研究认为:“云南纳西族东巴文化与西藏苯教文化是同一或同源文化,苯教曾在一定历史时期对东巴教产生过深远影响。”西藏自治区社科院原副院长、藏学家巴桑罗布的这项研究成果,印证了古代西藏与周边地区文化交融的历史。[55]苯教和东巴教除了创立者相同、特征和形式相同、主要法器相同外,有些鬼神崇拜和鬼神名号也相同。巴桑罗布说,苯教和东巴教都信仰和崇敬龙神。苯教的主要经典《黑、白、花十万klu经》把世界分为天、地、水三部分,分别由年神、地神和龙神主宰。东巴教中也有相同的说法和崇拜。东巴教《星根统冒》《什罗忏悔经》等七部经文是直接用藏语念的,这些经书绝不是由象形文字东巴经翻译成藏语的,而应该是原汁原味的苯教经典。“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空间的不同,苯教文化在纳西族地区漫长的传承、发展过程中必然会有所整合、离析和取舍,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不能因此而否定苯教文化与东巴文化的同一性和同源性。”[56]对这些结论,我们以为,许多扎实可信的研究仍处在积累阶段,不应过早先下结论,我们期待纳西研究者和藏学家多做一些令人信服的实证性研究,多出具一些足以支撑同源说抑或接触影响说的观点和证据,而且这些证据和论证必须经得起多学科定性兼定量的考量和验证,唯有如此,方能推进学术进步,实现知识再生产和理论创新,这也是本文的真正落脚点。

[注释及参考文献]

[1]Joseph.F.Rock,The1Na-2Khi-Encyclopedic Dictionary,(Part II)Roma,1972,p.126-127.骆克认为ȵi33单独书写时变读为ȵi24,暂备一说。

[2]和志武主编:《中国原始宗教资料丛编·纳西族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84页。

[3]Joseph.F.Rock,The1Na-2Khi-Encyclopedic Dictionary,(Part II)p.127。

[4]格勒:《论藏族文化的起源形成与周围民族的关系》,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88年,第10页。

[5][宋]欧阳修,宋祁撰:《新唐书·吐蕃传上》卷二百一十六上,列传第一百四十一上,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6072页。又《旧唐书·吐蕃传》卷一百九十六上,列传一百四十六上亦载有“多事羱羝之神,人信巫觋。”(参见[后晋]刘眴撰:《旧唐书·吐蕃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5220页。)

[6]张怡荪主编:《藏汉大词典》,北京:民族出版社,1991年,第975页。

[7]王尧,陈践译注:《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北京:民族出版社,1980年,第102页。

[8]谢继胜:《风马考》,台北:唐山出版社,1996年,第202页。又如敦煌藏文写卷中“山神”通常译为“ri-gnyan-po”。[9]同[4],第195页。

[10]伯姆热·朵玛祈供众护法(手卷)46叶。

[11]Réne De Nebesky-Wojkowitz,Oracles and Demons of Tibet,the Cultand Iconography of the Tibetan Protective Deities,Kathmandu:Tiwari’s Pilgrims Book House 1993,p.207.汉译文参见[奥地利]勒内·德·内贝斯基·沃杰科维茨著、谢继胜译:《西藏的神灵和鬼怪》,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238页。

[12]按:为了统一本文中均汉译为“年”。

[13]同[11],原著p.289,汉译文第346页。

[14]戈阿干:《纳西象形文“龙”》,《民族文艺研究》,1996年第2期。

[15][法]石泰安著,耿昇译,王尧审订:《西藏的文明》,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1999年,第294页。也有的说卵生神话肇始于摩尼教,或诺斯替教派的影响,这是完全可能的。

[16]同[4],第199页。

[17]木仕华:《纳西东巴文署字考源》,《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青年论坛2012年》,北京: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年,第146-153页。

[18]同[2],第385页。

[19]按:本文中“李《典》”为李霖灿著《麽些象形文字字典》(台湾文史哲出版社,1972年)的略称;方《谱》为方国瑜编撰《纳西象形文字谱》(云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的简称;Rock《辞典》指Rock著《纳西-英语百科辞典》(A1Na-2Khi-English Encyclopedic Dictionary,Part IPart II,Serie Orientale Roma XXVIII,Instituto Italiano perilMedio ed Estremo Oriente,Rome1963,1972)的简称,下文同。

[20]同[1],p.134。

[21]同[1],p.135。

[22]同[6],第775页。

[23]同[4],第201页。

[24]同[8],第52页。

[25]同[8],第56页。

[26]《欢娱众神焚香书》藏文木刻本,ka函,21-22。

[27]和正才讲述、李即善、周汝诚译:《碧孢卦松》,丽江县文化馆1964年(石印本)。

[28]和志武:《纳西东巴文化》,吉林:吉林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139页。

[29]《纳西族文化大观》“天文历法篇”(李丽芬执笔),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9年,第298-299页。

[30]同[1],p.134。

[31]《纳西族文化大观》,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9年,第301页。

[32]关于zɑ31的出处和来历的记载,参见东巴教小祭风仪式专用经典《娆鬼的来历·祭祀与吾神》,《纳西东巴古籍译注全集》第16卷,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135-176页。

[33]同[6],第1719页。

[34]同[6],第2490-2491页。

[35]Joseph.F.Rock,The Nakhi Nāga Cult and Related CeremoniesRoma,1952,p.88。

[36]Joseph.F.Rock,The Nakhi Nāga Cult and Related Ceremonies,p.88。

[37]同[4],第203页。

[38]同[4],第204页。

[39]同[11],原著p.259-260,汉译文第249页。

[40]金克木编选、金克木,赵国华,席必庄,郭良鋆译:《摩诃婆罗多插话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第84-85页。因罗睺饮甘露主喉,故头不得死。他吞食月亮、太阳,从口中吞下,又从喉中出来。这是解释日食、月食的神话。罗睺类似中国汉族神话中的天狗。

[41]rin-vbyung,a函,第92页。

[42]同[36],p.89。

[43]同[6],第45页。

[44]谢继胜:《藏族萨满教的三界宇宙结构与灵魂观念的发展》,《中国藏学》,1996年第4期。

[45]纳西祭风仪式专用的东巴经典中有一本写本题名为《将署和龙送回住地》,参见《纳西东巴古籍译注全集》第21卷,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39-62页。

[46]A.Schiefner,Das Nāga-Hunderttausend,Mémories de l’Académie Imp.de St.Peterbourg 1881;B.Laufer,Eine verkürzten Version desWerkes von den hunderttausend Nāga,Mémories de la SociétéFinno-ougrienne,Helsingfors 1898;M. Lalou,Les cent mille nāga,Festschrift Moritz Winternitz,Leipzig 1933;M.Lalou,Le culte des Nāga et la thérapeutique,JA,Paris 1938;G.Tucci,Tibetan Painted Scroll,II,Roma 1949;H.Hoffmann,Quellen zur Geschichte der tibetischen Bon-Religion,Mainz 1950.,Joseph.F.Rock,The NakhiNāga Cultand Related Ceremonies,2vols,Roma,1952。

[47]同[11],原著p.290,汉译文第348页。

[48]同[2],第380页。

[49]杨学政:《宗教调查与研究》,云南省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所,1986年编,第176页。

[50]同[49],第176-177页。

[51]严汝娴、宋兆麟、刘尧汉调查整理:《四川省纳西族社会历史调查》,成都:四川省社会科院出版社,1987年,第234页。

[52]同[35],p.148。

[53]同[11],原著p.290,汉译文第254页。

[54]Joseph.F.Rock,The Nakhi Nāga Cult and Related Ceremonies,Roma,1952,p.155.note181,p.248.note l07。

[55]许万虎,黄兴:《研究发现:云南纳西族东巴文化与西藏苯教文化同源》2014年12月14日10:41:51新华网http:// news.xinhuanet.com/local/2014-12/14/c_1113633607.htm。

[56]同[55]。

附文中图版:

纳西曜神形象(图版1)

纳西龙神形象(图版2)

纳西署神(klu)形象(图版3)

纳西ȵi33神专名的东巴文字符(图版4)

[责任编辑 陈立明]

[校 对 梁成秀]

B91

A

1003-8388(2016)04-0030-15

2016-04-08

木仕华(1972-),男,纳西族,云南丽江人,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西南民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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