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场域的权力合谋与失衡: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的双重境遇分析

2016-11-14 09:47玉苗
社会工作 2016年4期
关键词:场域逻辑权力

玉苗

教育场域的权力合谋与失衡: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的双重境遇分析

玉苗

当前,高校社会工作专业发展存在冷热双重境遇,不利于社会工作专业人才培养。本文以布迪厄的场域理论为指导,认为场域内权力的合谋和失衡是造成社会工作专业发展双重境遇的根源,提出政府为场域内弱势行动者增权,促进场域权力平衡,推动社会工作专业良性发展的政策建议。

社会工作专业教育场域双重境遇权力合谋权力失衡

玉苗,桂林理工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讲师,社会学博士(桂林541004)。

2000年以后,中国高校社会工作教育进入一个快速发展时期。但在快速发展的背后面临第一志愿率低、学生对专业认同不高、人才流失严重、学科边缘化等诸多突出的困境,存在重设立轻发展、速度快质量低的冷热双重境遇(董志峰,2015)。对此,学界主要从高校社会工作人才培养模式、师资队伍、课程设计、培养质量、就业情况等方面进行探讨,得出许多有益的启示,但这些思路往往“就事论事”,仅从教育本身谈教育,缺乏关系性思维,未能从教育场域中各种关系以及权力运作来深入分析。实际上,高等教育的发展是高校、市场和政府之间的权力博弈过程。高等场域中错综复杂的权力关系造就了各种教育现象和教育问题。“资本—权力分析的引入有助于对有关教育现象和教育问题作更深刻、更具说服力的描述、分析和解释。”(刘生全,2006)因此,本文以布迪厄的场域理论为指导,以社会工作教育场域中的权力运作来剖析造成高校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的热冷双重境遇的根源,提出政府加强支持高校社会工作专业良性发展的政策建议,以促进社会工作人才队伍建设。

一、场域和教育场域

“场域”是布迪厄实践社会学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他认为:“在高度分化的社会里,社会世界是由具有相对自主性的社会小世界构成的,这些社会小世界就是具有自身逻辑和必然性的客观关系的空间,而这些小世界自身特有的逻辑和必然性也不可化约成支配其他场域运作的那些逻辑和必然性。”(皮埃尔.布迪厄、华康德,2004)场域的基本特征是斗争性、历史性、不确定性(文军,2006)。场域是一个充满争斗的空间,场域内存在力量和竞争,而决定竞争的逻辑就是资本的逻辑。布迪厄认为存在经济资本、社会资本和文化资本三种资本形式,三者之间可以相互转化。

“场域”与“教育”结合而生成“教育场域”。“教育场域系指在教育者、受教育者及其他教育参与者相互之间所形成的一种以知识的生产、传承、传播和消费为依托,以人的发展、形成和提升为旨归的客观关系网络。”(刘生全,2006)教育场域是一个关系性范畴:一方面,教育场域范畴本身具有客观现实基础,教育者、受教育者、管理者这些实体性教育要素并非以互不相干的零散状态存在,而是在彼此间结成的客观关系网络中得以互相确证;教育场域内客观存在的不仅仅是上述实体性要素,更有由这些实体之间生成的关系性要素。教育场域内的媒介资本主要是文化资本。在理想中,教育场域之中的权力中轴主要是文化权力。但在布迪厄的场域视野中,教育不再是真理的殿堂和纯净的象牙塔,而是一个很功利、很世俗的资本运作领域,“场域中的每一个社会行动者都是资本的承载者,他们基于自身拥有的资本和在场域中的位置,养成一种积极行事的倾向,竭力维护或者颠覆现有的资本分配格局”(皮埃尔.布迪厄、华康德,2004)。

在我国,由于长期实行高度集权的管理体制,政治权力处于支配地位,高等教育场域和西方有很大的不同,呈现出基于政治资本与文化资本的,行政人员与学术人员的权力之争,并出现学术权力被行政权力挤压和排斥,行政权力不断强化成为显性权力,而学术权力则日渐旁落的普遍现象(刘晶月,2012),学科建设、专业设置、招生考试、教师聘任、学位授予等本属学术管理的事务,却多由行政管理人员一手操办。

二、社会工作的高等教育场域:结构和逻辑

社会工作的高等教育场域既有高等教育场域的共性,同时也因为社会工作专业的特殊性而显示出了特殊的逻辑和结构。

(一)社会工作高等教育场域的行动主体及结构

构成社会工作高等教育场域的行动主体包括高等教育行政管理部门、高校行政部门、社会工作专业教师、社会工作专业学生及家长、社会工作用人单位等。其中,高等教育行政管理部门负责为教育场域提供制度和政策产品,从宏观上指导和规范教育场域中其他主体的行为,以维持教育场域的存在和再生产。高校行政管理部门是教育政策的具体执行者,也是教育服务的直接管理者,随着高等教育产业化,高校自主办学政策的推行,加之中国高等教育的行政主导的传统,高校行政部门在教育场域中占据主导地位,决定了场域中资源的分配,并拥有为自己的利益和获得资源而与其他主体相互斗争的动机。社会工作专业教师作为具体教育服务的提供者,直接与学生发生联系,是社会工作高等教育场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由于“学校教育行政权力大于教师权力和教学权力,作为学校教育的主体力量——教师队伍处于各层行政权力的监控、处置、摆布和“领导”之下。”(金生鈜,2008)社会工作专业学生及其家长是教育服务的接受者和购买者,在高等教育市场化背景下,学生既是学校办学资源的重要来源,同时也是学校创造资本的重要依托,因而在教育场域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学生家长作为教育服务的购买者,通过经济控制、价值观输出和情感影响学生,进而在教育场域中也占据一席之地。社会工作专业用人单位是教育产品的最终使用者,是检验高校教学育人效果的直接评价者。大学具有社会服务的职能,大学培养的人才最终要走向社会,适应社会需求,这就决定了市场可以通过对人才的需求影响高校内部的专业设置和发展(汤建,2015)。在教育管理部门和社会各界都非常重视毕业生的就业率和就业质量的环境下,用人单位在高校教育场域中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社会工作专业高等教育场域的结构如下图所示。其中我们看到作为政府部门的高等教育行政部门对整个教育场域实行宏观管理和规范,却并不直接干预高校场域内的具体专业和学科发展问题,而高校行政管理部门在场域中处于中心主导地位,高校教育场域通过行政部门与政府的教育管理部门发生联系,在场域内与专业教师、学生及家长、用人单位发生直接联系,从而在很大程度上控制和决定了场域的走向。

社会工作专业高等教育场域的结构图

(二)社会工作高等教育场域的资本和逻辑

社会工作高等教育场域中的不同行动主体拥有不同的资本和行动逻辑,其中,处于主导地位的高校行政部门的逻辑决定了整个场域的逻辑。

11..高等教育行政管理部门:失衡的资本,双重的逻辑

1999年初,国务院转发了教育部的《面向21世纪中国教育振兴行动计划》,决定实施素质教育,开放办学自主权,扩大高等教育规模,实行学生收费制度,这被称为教育的产业化。在高等教育产业化实施之后,高等教育管理部门为高校提供的主要是政治资本和政策资源,其在高等教育场域中的角色从教育资源的投入者和管理者逐渐转变教育政策的供给者和宏观管理者,在高等教育场域的位置逐渐从中心向外围移动。高等教育管理部门的行动逻辑主要有政治逻辑和市场逻辑。政治逻辑就是高等教育行政管理部门行动的目标是对政府的责任,即为配合政府的社会发展政策而制定相应的教育政策;市场逻辑就是将高等教育视为经济领域,由市场机制来决定其运作,尤其是对于具体学科和专业的发展,被认为完全是高校内部的事情,政府应采取“不干涉”的态度。

22..高校行政部门:强大的政治资本,强烈的经济逻辑

随着教育体制的改革,高校自主办学使成本、效益等观念引入到大学教育领域,各高校用市场机制来经营大学,认为大学应依据市场需求的变化重新思考并调整自身办学目的、发展方向、办学形式、专业和课程设置、教学与科研以及管理等,以满足社会及市场的需要(韩延伦,2002)。“把市场机制引入高等教育中,使高等教育运营至少具有如下一个显著的市场特征:竞争、选择、价格、分散决策、金钱刺激等。它排除绝对的传统公有化和绝对的私有化。”(马光莲,2000)在高校自主办学的政策环境下,高校行政部门追求的是效率目标,奉行的是市场逻辑。高校行政部门在社会工作高等教育场域中处于优势的主导地位,其奉行的市场逻辑成为整个场域的主导逻辑,学科和专业的建制与发展由高校行政部门遵照市场逻辑,考核专业发展的成本和经济效益,通过竞争机制实行资源配置和“优胜劣汰”。

33..社会工作专业教师:薄弱的文化资本,边缘的非经济逻辑

专业教师主要拥有的是文化资本,行使的是文化权力(或称学术权力)。文化资本可以有三种存在形式,分别称作文化能力、文化产品和体制化状态的文化(郭凯,2005)。当前,我国高校社会工作专业教师队伍文化资本累积不足,质量不高。具体表现为:一是文化能力不强,社会工作专业主要依托法学、哲学、民族学、公共管理学等学科基础建立起来,具有相关专业背景的较少,大多是半路出家;在教学方面,社会工作专业发展比较晚,专业师资匮乏,特别是既重理论研究又有丰富实务经验的老师非常缺乏。二是文化产品少、质量不高,社会工作专业教师科研基础薄弱,缺乏高水平的科研成果。以广西为例,近五年来全区8所高校社会工作专任教师承担的国家社科基金和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的项目不足10项;在国内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只有百余篇,且较少和社会工作直接相关(闭伟宁等,2013)。三是缺乏体制化的文化资本。社会工作专业教师学历层次偏低,博士学历少,硕士及以下学历居多;职称结构不合理,高级职称稀缺;社会工作学科地位不独立,多附属于社会学、哲学或公共管理等相关院系,成为边缘化的社会科学专业(李迎生、韩文瑞、黄建忠,2011)。

社会工作专业教师主要奉行非市场化的逻辑。社会工作以社会弱势群体为主要服务对象,倡导人文关怀、社会公正、利他主义、具有促进精神文化建设,净化社会风气,提升社会道德水平的功能,与经济效益明显的专业具有本质区别。社会工作专业教师强调社会工作专业的独特价值,在教学育人及生活中也奉行社会工作非市场化的理念和逻辑,注重培育学生社会工作的专业价值观,努力增加文化资本以维护社会工作专业的生存和发展。然而,由于缺乏外部支持,社会工作专业教师的努力显得势单力薄,在教育场域中处于孤立无援的边缘位置,其所遵从的非市场化逻辑在场域中被强大的经济逻辑所淹没。

44..社会工作专业学生及其家长:薄弱的经济资本,强烈的经济逻辑

从家庭背景来看,社会工作专业学生大多来自社会中下层的家庭,家庭经济困难比例远高于其他专业,其家庭所拥有的经济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都较为贫乏。由于社会中下阶层最易于获得的是文化技术资源,改变自身命运的一个有效途径是享受中高层次的教育(杨剑平、叶苗苗,2009)。因此,以薄弱的经济资本换取向上流动的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是学生接受高等教育的主要目标。在教育市场化背景下,学生及家长遵从的是市场逻辑,将接受高等教育视为一种投资行为,进行成本收益的权衡,注重的是投资的回报,毕业后找到一份挣钱而体面的工作,实现社会地位的提升是最大的诉求。

55..社会工作专业用人单位:薄弱的资本,非经济的逻辑

在英美、港台等社会工作发达的国家和地区,社会工作专业人才一般在政府福利保障部门和第三部门(主要是专业社会工作机构)就业,其中以在第三部门就业为主。而中国大陆存在传统的行政性、非专业的社会工作(主要是民政工作)与专业社会工作两种模式并存的现象(王思斌,1995),社会工作专业人才缺乏进入体制内的渠道,主要由民办社会工作服务机构等非营利组织吸收。非营利组织是不以营利为目的的第三部门,其组织宗旨、运作机制遵从非市场化的逻辑。然而,我国民办社会工作服务机构发展起步晚、数量少,截止2015年底全国民办社会工作机构总数4686家(董志峰,2015),且大多规模小,相比较每年3万人的高校社会工作专业人才培养规模,就业空间依然有限。其次,民办社会工作服务机构发展仍面临生存压力,工资待遇低,社会认可度不高,导致社会工作人才在毕业选择时望而却步,对口就业率不到10%,人才流失率非常高。由于社会工作用人单位资本薄弱,在教育场域中无法为社会工作专业发展提供有力的支持。

三、场域权力运作与社会工作专业发展境遇

高等教育场域中的权力运作决定了社会工作专业发展中的各种问题。其中场域权力的合谋使高校重视开设社会工作专业,社会工作专业的数量迅速增加,势头很“热”;而场域内权力失衡,又造成社会工作专业重开设轻建设,发展质量差,发展遇冷。

(一)场域权力合谋带来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热”潮

从2000年起,我国每年新开设社会工作专业的院校数量以20-30所的速度快速增长,至2015年底,总数从1999年以前的28所增加到三百九十多所①刘生全.论教育场域[J]北京大学教育评论.2006(1)。横向看社会工作专业布点成星火燎原之势,纵向看已形成了大专、本科和研究生等阶梯式办学层次。单从开设社会工作专业的学校数量看,中国社会工作专业教育的发展速度极快,短短二三十年已超过美国一百多年发展所达到的水平(郑蓉,2010)。从场域理论的视角来看,高校社会工作专业出现兴办高潮是场域中各行动主体因共同的利益而出现的权力合谋现象,即高等教育行政部门、高校行政部门和高校教师合谋的产物,符合高等教育场域中各方的利益诉求。

对于高等教育行政部门来说,其行动的规则首先是对政府的责任,即为配合政府的社会发展政策而制定相应的教育政策。支持高校开设社会工作专业与政府近来所倡导加强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建设、发展专业社会工作、促进社会治理创新等政策方针精神一致,符合政府的利益需求。第二,新设专业有利于高校寻求新的增长点,从而有利于实现高校的资源自主化,推进高等教育产业化改革,符合当时的教育改革方针政策。第三,高等教育行政部门对高校开设社会工作专业态度较为支持,因为高等教育行政部门主要发展审批和备案,此外不需要投入,对政府部门没有直接的不利影响。因此,政府部门倾向支持高校开设社会工作专业。

对高校行政部门而言,在教育产业化、自主办学的政策背景下,学校要获得生存和发展需要更多的资源,需要寻求新的增长点,提升学校的综合实力。“很多高校兴办社会工作专业的目的五花八门,有的是为了应对全国高等院校普遍扩大招生的诉求和压力;有的是为了顺应高校体制改革的需要,寻找新的专业发展方向;还有的是为求生存和发展,寻找替代性的专业的。”(史柏年,2009)比如一些理工科院校或医学科背景的大学纷纷开设社会工作专业是为了完善学科门类,为向综合性大学转型增加筹码;农业、师范类及文科为主的高校开办社会工作专业主要是为了为传统学科注入新活力,寻找新的增长点。很多高校认为,社会工作是一个新兴的专业,进入的门槛比较低,投入又比较小,发展社会工作专业有利可图。

对于高校中社会工作专业最早依托的思政教育、民族学、哲学、伦理学、人类学、历史学、政治学等传统文科专业的教师,开设社会工作专业符合其利益需求,是应对高等教育产业化改革所带来的传统文科专业发展压力和职业生涯瓶颈的有效策略。高等教育产业化改革、高校自主办学给传统文科专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发展路径变窄、前途堪忧;相比较而言,社会工作作为新兴应用型专业则具有的广阔前景,这使得这些相近专业的教师投入到新兴专业的建设中,开拓职业生涯新途径和新阶段以适应高等教育改革的挑战。

(二)场域权力失衡与社会工作专业发展之“冷”

社会工作专业教育在快速发展过程中的“冷遇”主要表现为:第一,招生遇冷。社会工作专业招生的第一志愿录取率低,绝大多数都是第二至第五志愿或服从专业调剂的考生。第二,专业认同遇冷。学生对专业认同度较低,转专业率高,如广西某大学近三年来,每年约有20%的学生提出转专业的要求。留在本专业的学生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专业学习的主动性、积极性不高,更多的学生把精力都转移辅修第二专业、考证、学车等方面。第三,就业遇冷。高校社会工作专业对口就业率低,一般仅在10%左右,待遇差等导致人才流失严重。如四川每年毕业学生超过500人,但选择从事社会工作的毕业生只有10~20%(韦克难,2015)。第四,学科建设和发展遇冷。在许多高校,社会工作专业的设置只是一种陪衬或点缀,普遍处于独立性不足的弱势地位,没有得到所在高校领导的足够重视,在各种资源的配置上处于劣势,这不仅阻碍了专业发展所需的各类资源,也限制了社会工作专业的发展和完善(苏明、李昌阳,2010)。近年来常见社会工作专业被停招、被亮红牌等新闻报道,折射出全国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的困境。

从场域的理论视角来看,社会工作专业发展遇冷是场域各行动主体权力失衡的结果。具体而言,就是社会工作教育场域中,高校行政部门权力过大,其所奉行的经济逻辑和社会工作学生及家长的逻辑暗合成为场域中的主导,而资本薄弱的社会工作专业教师缺乏话语权,其遵从的非市场逻辑被边缘化,同样薄弱的社会工作就业单位无力支持,政府高等行政部门“袖手旁观”,最终导致了场域权力失衡,经济逻辑完全战胜了社会工作专业的非营利、非市场化逻辑,造成了社会工作的发展遭遇寒流。

社会工作高等教育场域中存在高校行政部门和社会工作学生及家长合谋的现象,即场域中两个重要的行动主体都奉行的是经济逻辑,只是行动的层面不同,学生和家长的经济逻辑作用在个人行动的微观层面,高校行政部门的经济逻辑作用在组织行为的中观层面。学生及家长遵从的是经济逻辑,认为“不能挣钱的专业不是好专业,不值得投资”,在高等教育场域入场—在场—离场等各个环节都呈现功利化的一面:入场时,经济逻辑将非营利的社会工作专业排除在第一志愿之外,而一旦学生所持有的文化资本(即高考成绩)不能帮助其在第一志愿的竞争中获胜,其家庭所拥有的经济资本和社会资本又不能支持其重新选择时,接受调剂,选择并不认同的社会工作专业作为获取向上流动的文化资本成为学生及其家庭“曲线救国”的权宜之计,造成社会工作专业学生普遍呈现是“骑驴找马”、“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在场状态,对专业学习心不在焉,对专业投入不足的现象;当社会工作学生终于毕业要离场时,大部分学生或是出于对个人未来前途的考虑,或是迫于现实和家庭的压力而放弃了社会工作行业,造成较高的人才流失率和较低的专业对口就业率。

高校行政部门主要以是否产生经济效益为标准来评判专业的优与劣,并决定资源的分配和投放。它们看来,没有经济效益的专业不是好专业,不值得投入。在高校自主办学的政策环境下,高校的生存和发展所需要的资源主要依靠向学生收取学费、科研经费、社会服务、副业创收等方式获取,高等教育的投入包括师资成本、场地、教育资源等;高等教育的收益除了经济收益外,还包括为社会输出人才、学术地位、社会声望等。由于社会工作的非市场化特征以及社会工作处于发展初期,社会工作在招生、就业、科研等方面都较为弱势,与那些热门、成熟、学科积累深厚的专业相比,社会工作专业所能给学校带来的收益相对较少。实际上,任何专业从无到有,从弱到强都需要有一个积累发展的过程,当前社会工作专业的学科基础薄弱,处于劣势地位实际上和学科发展处于起步阶段密切相关。但高校行政部门只以现实的成本—收益的市场标准对所有的专业一刀切,将经济效益较低的专业视为要甩掉的包袱,在学科建设、师资引入等投入较少,使原本处于弱势初长阶段的社会工作专业更难发展,导致专业地位的进一步边缘化,造成了恶性循环。

在社会工作高等教育场域中,学校行政部门和学生、家长拥有一致的逻辑和利益,他们的逻辑加剧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的“冷遇”。而社会工作专业教师与社会工作就业单位分享同样的“非经济逻辑”,具有同样的利益诉求。但社会工作专业教师和社会工作就业单位在场域中都处于资本匮乏的边缘地位,其所奉行的非经济逻辑也难以与强势的经济逻辑相抗衡。面对那些因为要选择“挣钱的专业和职业”来回报家庭而选择逃离的学生;面对学校行政部门“社会工作专业招生难,转专业多,就业对口率低,就业质量差”的质疑,专业教师只能无语沉默;面对“社会工作机构待遇差,工资低,发展空间小”的抱怨,社会工作用人单位也无力改变。在这种情况下,作为高等教育宏观规范者的高等教育行政部门对弱势行动一方的支援尤显得关键和珍贵。但事与愿违,自高等教育产业化之后,高等教育行政部门形成了一种惯习,即培养人才,发展专业是高校自己的事,政府部门不应插手。相比在社会工作务实领域的积极作为,政府对于高校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的重视和推动显得非常不足,有限的支持只是停留在倡导和呼吁方面,缺乏实际的政策措施和行动。政府对高校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缺乏有力支持,最终导致场域中权力严重失衡,强势的经济逻辑让非市场化的社会工作专业发展频遭寒流。

四、增权促平衡,推动社会工作专业良性发展

从本质上说,人才培养具有长期性,而市场需求是即时性的,反应的只是一时一刻的现状。高校专业发展和人才培养需要面向市场,适应市场需求,但不仅仅是面对当下的市场需求,更应该考虑市场的前景。因此,面向市场,但又具有一定的前瞻性,才是高校专业发展和人才培养的基本原则。这就需要经济逻辑与非经济逻辑的平衡,也就是场域内各行动主体权力的平衡。由于社会工作教育场域内各行动主体所拥有的资本和权力悬殊,难以在短期内通过场域斗争实现自我平衡,因此,作为拥有雄厚资本和强大权力的政府部门应担负起为弱势行动者增权、实现教育场域的权力平衡、推动社会工作专业良性发展的责任。

(一)实行“订单式培养”,为社会工作专业学生及家长增权

借鉴免费师范生等教育政策,精选一批办学质量优良的高校实行“免费社工生计划”,由政府财政承担社会工作专业学生学习的成本,包括免学费、免住宿费和生活费补贴,并签订合约保证享受计划的社会工作专业学生毕业后在社会工作岗位服务一定的年限。此政策主要目标是:通过政府支持社会工作专业的发展,引导优秀的高中毕业生学习社会工作专业,提高社会工作专业第一志愿录取率;增强学生学习社会工作的信心,减少贫困家庭学生的经济压力;减少社会工作专业毕业生的流失率。

(二)扶持专业学科建设,为社会工作教师增权

社会工作专业学科建设是高校社会工作人才培养的核心保障。没有专业学科的发展,高校社会工作人才培育就没有了阵地,就不会持久,培养质量也会大打折扣。高等教育行政管理部门除了对高校新开社会工作专业的条件严格把关,加强对社会工作专业教育的管理和规范以外,还要切实加强投入,扶持专业学科建设。具体包括:切实加大对高校社会工作教育的投入,改善社会工作学科建设的条件;加强对社会工作学科的规划管理,推动社会工作学科独立发展;扶持师资队伍建设,一方面要加强对现有教师的业务培训,鼓励青年教师攻读社会学和社会工作学科的博士研究生,进入博士后流动站或到境外留学深造;另一方面要出台一些必要的优惠政策,吸引国内外高层次社会工作人才到高校工作。

(三)就业创业扶持计划,为社会工作用人单位增权

就业是社会工作专业人才培养中的薄弱环节,政府需要对社会工作专业毕业生制定专门的就业创业扶持计划,使培养的人才能够真正发挥作用,为社会工作用人单位增权。具体措施包括:(1)在民政、司法、监狱、医院、学校和群团组织等涉及社会治理事务的部门设置社会工作岗位,为社会工作专业就业开辟进入体制内的渠道,从而拓展社工的就业空间。(2)整合并创新各种人才培养计划,引导和鼓励社会工作专业大学生服务新农村建设、服务基层、服务边远贫困地区、边疆民族地区和革命老区,并予以一定的物质和政策支持。(3)创业扶持计划。鼓励社会工作专业的毕业生创办专业社会工作机构,拓宽社会工作专业的就业平台,并给予创业启动基金、贷款、免税、孵化服务等支持。(4)扶持民办社会工作机构,提高社会工作从业人员的待遇。

五、结语

社会工作的社会效益和精神价值是不可估量的,社会发展需要大批高素质的社会工作人才。社会工作的非营利性质使其在高等教育市场化政策环境中具有先天的劣势,加之我国社会工作的外来性和初生性,各种资本积累薄弱,自我发展能力欠缺,地位边缘。因此,社会工作专业人才的培养、社会工作专业发展不仅仅是高校自己的事情,更需要政府、社会和学校三方共同努力。其中政府为其增权,助力其健康发展显得非常必要。

[1][法]皮埃尔.布迪厄、[美]华康德,2004,《实践与反思〈反思社会学导论〉》,李猛、李康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

[2]闭伟宁等,2013,《广西高校社会工作教育发展问题初探——基于广西8所高校的调查》,《社会工作》第3期。

[3]董志峰,2015,《我国社会工作专业发展的热冷境遇及反思》,《社会工作》第3期。

[4]郭凯,2005,《文化资本与教育场域——布迪厄教育思想述评》,《当代教育科学》第16期。

[5]韩延伦,2002,《大学市场化趋势与大学本质特征的探究》,《临沂师范学院学报》第2期。

[6]金生鈜,2008,《中国教育制度变革滞后带来的三个问题》,《中国教育学刊》第12期。

[7]李迎生、韩文瑞、黄建忠,2011,《中国社会工作教育的发展》,《社会科学》第5期。

[8]刘晶月,2012,《我国高等教育场域中学术权力与行政权力的冲突与博弈》,《扬州大学学报(高教研究版)》第1期。

[9]刘生全,2006,《论教育场域》,《北京大学教育评论》第1期。

[10]马光莲,2000,《试论高等教育市场化特征》,《浙江万里学院学报》第4期。

[11]史柏年,2009,《社会工作专业教育发展》,载自《中国社会工作发展报告(1988—2008)》,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12]苏明、李昌阳,2010,《社会工作教育现状及本土化对策的探讨——基于广西的研究》,《社会工作》第4期。

[13]汤建,2015,《基于博弈论的高校场域中的权力博弈研究》,《鄂州大学学报》第9期。

[14]王思斌,1995,《中国社会工作的经验与发展》,《中国社会科学》第3期。

[15]韦克难,2015,《2014年四川社会工作研究报告》,节选自《四川社会发展报告》,北京:科学文献出版社。

[16]文军主编,2006,《西方社会学理论:经典传统与当代转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17]杨剑平、叶苗苗,2009,《浅析教育对社会分层的影响及实现教育公平的建议》,《安徽农学通报》第15期。

[18]郑蓉,2010,《改革三十年中国社会工作专业教育发展浅析》,《辽东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第2期。

编辑/陈建平

广西教育厅广西高校科研项目“社会治理创新背景下西部地区社会工作发展的政校合作机制研究”(项目编号:KY2016YB180)。

C916

A

1672-4828(2016)04-0102-08

10.3969/j.issn.1672-4828.2016.04.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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