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镜铮
摘 要:我国学校体育发展百余年来,分别在军国民体育思想、自然主义体育思想、民族主义体育思想、主智主义体育思想、体质教育思想、快乐体育思想、终身体育思想、“健康第一”思想的主导下,向世人全面展示了学校体育的功能和价值。本文通过对我国学校体育工作的回顾和对相关文献的梳理,深刻描述了8种学校体育思想的内容与特征。
关键词:学校体育;体育思想;体育形态
我国学校体育发展近110余年以来,在不同阶段学校体育思想的指引下,学校体育工作有声有色地开展着。本文通过对我国学校体育工作的回顾和对相关文献的梳理,阐述了军国民体育思想、自然主义体育思想、民族主义体育思想、主智主义体育思想、体质教育思想、快乐体育思想、终身体育思想、“健康第一”思想等学校体育思想在不同阶段发挥的相应作用,向世人全面展示了学校体育的功能和价值。
一、军国民体育思想(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20年代)
清王朝末年,伴随着鸦片战争的隆隆炮声,一些有志之士意识到中国面临“数千年来未有之变局”,纷纷开眼看世界,并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清朝末年的学校体育也开始引进、学习、借鉴国外学校体育教学模式。19世纪后半叶,外国传教士在我国开办教会学校,如上海的圣约翰书院等,其中广州的玛利逊学校开始设置游戏一科,开展足球、棒球、网球等球类运动;洋务派新式军事学堂,如天津北洋水师学堂、天津武备学堂、福建船政学堂等学校开设体育科目,重点设置了兵式体操。一些学校先前开设的“游戏”或“体操”科目,开启了学习国外学校体育发展经验的帷幕,为学校体育思想的产生奠定了实践基础。
1894年清王朝在甲午战争中惨败,开始思考用改良主义思想推动小学教育的变革发展,更加注重学习西方教育思想,尤其是学习日本教育方式。1902年留洋日本的蔡锷以“奋翮生”笔名最先在《新民从报》上发表《军国民篇》,倡导国民应具备“军人之智识、军人之精神、军人之本领”。随后,蒋百里、梁启超等人大力支持和倡导该思想。尤其是清政府于1904 年颁布的《奏定学堂章程》中,要求小学、中学及高等学堂都开设体操科,让学生不间断接受军事训练,学习军事知识[1]。这一行为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以政府名义规定体操科在学校教育中的地位,从而使“军国民主义”教育思想在学校体育中得到具体体现。
军国民体育以兵式体操为主要内容,其折射出来的军国民学校体育思想是存在于日本战备状态的一种武士思想形式,日本政府妄图通过该思想向国人灌输军国主义思想,磨炼国人军国主义精神,培养更多勇武的“忠良臣民”。该思想引入我国,丰富了清末民初学校体育的内涵和形式,初步表达了我国学校体育与世界接轨的意愿,体现了自觉学习国外学校体育理念的态度,打开了中国近代学校体育发展的新局面。但军国民体育思想指导下的学校体育,其课程内容以兵式体操为主,教学形式机械呆板,体育课堂毫无生气,不仅抹杀了学生的学习热情,也不利于学生的健康成长[2]。
二、自然主义体育思想(1915—1949年)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伍德、赫塞灵顿、威廉姆斯等人在1901年从顺应儿童天性和自然发展角度提出了自然体育。自然体育以儿童的兴趣为中心,以运动教育为手段,其运动教育的内容以符合儿童本性的游戏、舞蹈、球类、田径、攀爬、举重、搬运等运动内容为主。
自然主义体育思想从生理学、心理学、社会学、伦理学等多维视角透析学校体育的价值与功能,将学校体育的重心放在学生的自然发展方面,强调学校体育与社会生活的联系,扩大了体育的生活教育意义,在当时的西方国家引起不同凡响。
辛亥革命后,西方启蒙思想在我国进一步传播,民主共和的思想更加深入人心,全面反封建的新文化运动爆发,西方国家一些新理论、新思想在新文化运动中被介绍到我国来。自然教育的倡导者、美国著名学者杜威于五四运动前后两次来华讲学,大力宣传自然主义教育理论,主张教育应当从儿童的本能、需要和兴趣出发,强调个性自由,呼唤个性解放,受到当时一些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者的欢迎。
在我国开办的教会学校和基督教青年会对传播自然主义体育思想起了重要作用。美国基督教青年会派来中国的体育干事麦克乐曾担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体育专修科主任10多年,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自然主义体育思想的倡导者,他不仅较系统地把自然主义体育思想介绍到中国并加以推广,而且通过校内和校际之间的体育竞赛传播自然主义体育思想。
自然主义体育思想在我国最主要的传播者是留美归国的袁敦礼和吴蕴瑞。两人留美期间师从自然体育的倡导者威廉姆斯,继承了导师的自然主义体育思想。他们两人于1927年回国,凭借留美掌握的自然体育知识与理论,以及对当时我国学校体育现状的深入了解,他们在多所高等师范学校体育系任教,大量培养体育师资,编写教材,著书立说,极力传播自然主义体育思想。他们合著的代表作《体育原理》是受自然主义体育思想影响的产物,其内容和书的结构参考了其导师威廉姆斯的同名作[3]。
自然主义体育思想将体育与生活联系起来,扩大了学校体育的生活意义,其教育思想、组织形式、内容、手段、方法,都比军国民体育思想更加灵活和具有可操作性。伴随着自然主义体育思想的推广,军国民主义体育思想开始走向没落,机械、呆板的兵式体操逐渐被学校废止,尤其是当时的教育部门模仿美国学制,于1922年颁布“壬戌学制”,标志着自然体育思想占据了中国学校体育的主导地位,又于1923年把“体操”一律改为“体育”,突出了自然主义体育思想的权威地位。
三、民族主义体育思想(1904—1949年)
军国民体育思想在我国学校广泛传播的时期,有人开始思考“国粹体育”(即武术、养生)是否优于西方体育这一问题。新文化运动爆发后,打着“科学”“民主”两面大旗的新文化运动,以全面反对封建主义为目标,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民族传统体育的地位和社会价值,从而加深了“国粹体育”的生存危机感。不少人感到,学习、引入西方体育的过程中,民族传统体育正遭受国外体育的侵扰,生存空间遭受挤压,其民族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有必要重新评估民族传统体育的价值,强化对传统文化的再认识。
20年代末30年代初,在国内终于爆发了一场关于中国体育发展方向的大讨论——“土洋体育”之争。所谓“土洋体育”( 亦称新旧体育或中西体育)之争,是指近代西方体育传入中国的过程中,与以崇尚中国武术为特征的民族传统体育思潮相碰撞而引发的争论。争论的焦点是在当时的中国发展体育,是提倡西方形式的“洋体育”,还是提倡以武术为主要形式的“土体育”[4]。
“土洋体育”之争实质上是国外体育传入我国过程中始终并存并且时而激烈紧张的东西方体育文化优越性的大论战。“土洋体育”在学校教育中分别对应着民族主义体育思想和国外体育思想(军国民体育思想和自然主义体育思想)。民族主义体育思想主张建设民族本位体育,提倡弘扬国粹,以国术为手段却病延年,锻炼筋骨,达到“卫国治产”的目的。
在西方学校体育强势传入我国的过程中,民族主义体育思想长期与之并存,这对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与发展起到相当程度的保护作用。但民族主义体育思想固执地保持“土体育”而疏忽它的时间性,与现代教育体制发生着冲突,在学校体育发展过程中一直处于岌岌可危的地位。
四、主智主义体育思想(1949—1966年)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人民选择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提出“以俄为师”的口号,全面学习苏联人民的建国经验。一些源自西方国家的思想理论遭受严格的批判,美国自然主义体育思想及其体育教学理论和方法体系遭到全盘否定,学校体育工作开始大规模推广苏联的体育教育理论和经验,引进原苏联学校体育思想。
20世纪50年代初,教育界全面掀起学习苏联主智主义教育的浪潮。学校体育领域除了组织团队赴苏联大规模考察学习,还引进并组织学习了凯洛夫著的《教育学》等大批教育理论书籍和大量的学校体育教育教材,苏联的学校体育教育思想很快成为我国学校体育工作的指导理论。这一理论以马克思列宁主义哲学思想为基础,以巴甫洛夫高级神经学说为自然科学基础,依据凯洛夫的教育学原理来处理学校体育教育中的共性问题。它的核心包括:强调体育教育的阶级性、工具性、统一性;重视知识传授,运动技术、技巧的形成;强调共产主义思想品德教育;主张学校体育面向全体学生,提倡体操教学[5]。该体育思想在理论上以“劳动卫国”为目的,以促进学生生长发育,增强体质,学习体育的基本知识、技术、技能及对学生进行思想品德教育为基本任务,教材内容多以竞技运动技术为主[6]。
主智主义体育理论从理论深度来看,比较深刻、透彻地论述了体育的社会职能,解决了新中国学校体育发展的方向问题[7],规范了新中国学校体育的发展秩序。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的17年内,它主导着我国学校体育的发展方向,充实了新生社会主义国家学校体育的内容。但主智主义体育理论过于强调学校体育的阶级性、工具性,功利主义色彩浓厚,极容易忽视学生的个体需要,压抑学生的个性发展。
五、体质教育思想(1977—1999年)
体质教育思想发端于毛泽东同志在新中国成立初期提出的“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的体育方针。“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教育部、国家体委、卫生部等部门于1979年5月在扬州召开学校体育卫生工作经验交流会,当时以北京体育学院副院长徐英超教授为代表的学校体育工作者,深入分析学生体质调查测试的数据,总结学校体育工作改革实验情况,提出了适合我国学校体育实际的体质教育观点。
徐英超强调,“体育是在学校里设置课程,由教师运用教材和教法对学生进行体质教育,进行体质健康的教育,使学生成为身体和精神都健康的人”[8]。林笑峰先生提出“真义体育”,实质上强调“体育是增强体质的教育,真正的体育必须以增强体质为业”[9],在理论上夯实了体质教育思想的基础。1982年教育部颁发《体育教学大纲》,又明确提出学校体育教学的根本任务是有效地增强学生体质。至此,体质教育思想在学校体育中的主导地位得以确立,为新时期学校体育工作指明了方向。
体质教育思想把增强学生体质作为学校体育的本职工作,希望通过“两操两课两活动”(“两操”:早操和课间操;“两课”:体育课和运动训练课; “两活动”:课外体育活动和运动竞赛活动)承担起“增强学生体质”的根本任务。尤其是通过体育课的形式,向学生传授体育基础知识和基本技术技能;通过体育课堂上进行具有一定运动负荷的身体活动,促进学生身体素质发展[10]。体质教育思想强调对学生体质的教育,发挥着学校体育增强学生体质、促进学生身心健康发展的功能。但国内一些学者认为,体质教育思想把学校体育功能目标建立在生物学科基础上,无法更深刻地反映学校体育的社会属性,最终割裂了体用之间的联系,它在改革开放提倡思想大解放的时期,受到颇多质疑。
六、快乐体育思想(1993—1999年)
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有一些学者对体质教育思想存在的缺陷和问题进行思考和讨论,认为单纯建立在生物学科基础上的体育思想无益于学生身心全面发展,不符合素质教育的理念。部分学者开始引介日本的“快乐体育”理念,认为快乐体育的优点在于从学生的兴趣出发,调动学生体育学习的积极性,“充分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培养独立精神、创造精神和发展运动、自我表现等能力”[11]。
快乐体育思想被认为是一种以人本主义教育观为理论基础的体育教学指导思想,它把学校体育的目标任务建立在心理学科基础上,从充分发挥学生的主体性、激发学生的兴趣出发,让学生在快乐中学习、锻炼和体验,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应试教育状态下出现的“学生负担过重,个性发展受到束缚,创造力培养被扼杀”等问题。
快乐体育思想引入后,虽然迎合了主体性教育的理念,受到师生的欢迎,但它也存在很大的问题。如在体育教学中一味强调快乐,学生喜欢学趣味性和娱乐性强的体育教材内容,对那些体能要求高和耐力性强的教材,如田经和器械体操教材内容不愿意学习[12],在相当程度上弱化了学校体育的“育体”功能,成为导致我国学生体质健康水平下降的“元凶”之一。
七、终身体育思想(1995—)
20世纪70~80年代,各个国家体育活动交流频繁,在国际化视野下,各学校体育思想保持着密切的交流。由1968年法国著名成人教育专家朗格朗提出“终身教育”的提案后,各国学校体育工作者们开始深层次思考体育的终身化问题。美国在20世纪70年代初期就提出要培养学生终身进行体育活动的兴趣和能力;日本在1986年公布了《关于改革教育课程标准的基本方向》,“为终身体育打基础”成为日本80年代后学校体育的第一位目标。20世纪90年代初,我国学者王则珊引介了“终身体育”思想,之后,我国不少普通高校把“终身体育”写进了体育目标,在学校体育改革实践中反映了终身体育思想。1995年推出的《全民健身计划纲要》也把培养人们终身体育的兴趣、习惯及能力作为推动全民健身向深层次发展的重要内容[13]。由此看来,对终身体育思想已引起各国的高度重视,并且把终身体育思想看作国际化的、跨世纪的学校体育思想。
终身体育思想将培养学生持久的体育锻炼行为作为目标,注重培养学生的体育兴趣、意识、习惯和能力,引导学生在校期间掌握体育基本技能和基本技术,为学生走向社会后终身参加体育活动打下良好的基础。
八、“健康第一”思想(1999—)
20世纪末,随着素质教育的深入推进,一些学者认识到学校体育工作应该与素质教育同步,学校体育思想应该从过于强调体质教育向促进学生身心全面发展、促进学生形成良好的素质结构转变。
199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深化教育改革 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决定》,强调“学校教育要树立健康第一的指导思想,切实加强体育工作,使学生掌握基本的运动技能,养成坚持锻炼身体的良好习惯”,确立了“健康第一”思想在学校体育工作中的指导地位。
“健康第一”指导思想以满足学生主体需要,促进学生全面发展为目标,从生理、心理、社会等多维度诠释了学校体育的价值,以“健康第一”思想作为学校体育改革与发展的主导思想,这是学校体育观念演变的必然,也是推进学校体育改革和提高全民健康素质的现实需要。“健康第一”指导思想占据主导地位,结束了改革开放后我国学校体育思想混乱的局面,形成了“健康第一”思想指导下的多元体育思想并存的结构体系。尤其是在十八大“立德树人”教育目标指引下,“健康第一”思想内涵更加丰富,助推学校体育工作迈向新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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