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式发展视角的语法化研究

2016-11-06 01:33戚国辉
浙江外国语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构式压制异质

戚国辉

(宁波大学 外语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构式发展视角的语法化研究

戚国辉

(宁波大学 外语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构式扩展和构式组分凝固是构式历时发展的两种常见形式。构式扩展过程中某一组分处于固定和核心位置,当构式扩展达到一定程度时,该核心组分经历语法化。构式组分凝固是指旧构式的多个组分经整合后凝固为一个不可分析的新组分,成为具有情态和语法功能的句法框架结构,是一种语法化现象。构式的发展常伴随着语言参与者对构式的创新使用,由此引起构式的内部错配或构式与外部语境的错配。对这两种错配的压制可以看作是语义演变和语法化的动因。

构式扩展;构式凝固;语法化;错配;压制

一、引言

认知构式语法理论主要从语言的共时层面讨论形式与意义之间的关系,尤其关注语言的边缘和异质现象。近年来,国外语言学界把认知构式语法和语法化理论相结合,从一个新的角度来讨论语法化(或称语法化现象)。Bybeeetal.[1]11从构式的角度讨论语法化,她认为语法化实际上发生在一个完整的构式而非具体的词汇语素或语法语素中。作为2005年第17届历史语言学国际会议的成果之一,《构式与语言演变》(ConstructionsandLanguageChange)从动词构式和语法化、语序变化与论元结构等多个方面讨论了如何从认知构式语法视角进行语法化研究[2]。在该书中,Traugott[3]以 a bite of+NP、a kind of +NP 和 a shred of +NP三个构式的演化为个案,讨论“NP of NP”构式的语法化过程。其中,a bite of+NP最初表示“部分义”(partitive),其内部结构为[NP1[of NP2]]。后来,它演化为表示“程度义”(degree),其内部结构为[[NP1 of]NP2]。她认为虽然由于音系弱化的影响,bite 简化为bit,of也在演化过程中逐渐脱落,但在语法化过程中,“NP1 of NP2”实质上仍作为整体而改变其功能和意义。Traugott还指出构式语法理论有助于人们关注词项在语法化过程中形义和功能之间的相互关系。Fried[4]详细讨论了构式化(constructionalization)现象。她认为构式化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是从原先分散的语言单位中浮现出构式;二是对已有构式进行重新组建,从而引发一个语义更为晦涩(opaque)的构式。近年来,国内一些学者也开始从构式视角来进行语法化研究[5-7]。比如,张建理和徐银[7]通过文献和语料库调查,讨论英语WAY构式的历时演变,认为该构式的历时演变涉及词语、句法结构、题元组配和构式义的变化,局部的句法误配可以依据构式的整体义加以压制。他们认为将构式语法与语法化理论相结合能对构式演变作出更好的描述和解释。

目前国内学界从构式视角对语法化的研究大多专注于讨论构式的形成过程。迄今为止,较少有文章讨论构式形成之后的发展与该构式语法化之间的相互关系,也较少有文章讨论构式组分之间的互动如何推动构式的语法化。本文以几个常见构式的历时发展为个案,通过描写构式发展过程中组分之间的互动和整合关系来展示语法化现象,探讨构式发展和其语法化之间的关系,并尝试从错配和压制的视角来分析语法化的动因。

不同学者对语法化作出过不同的定义。本文以Hopper和Traugott[8]18所提出的语法化定义为基础,把语法化规定为词项和构式在某种特定的语境中获得情态功能和句法结构功能的过程。Goldberg[9-10]提出并修订了她对构式的定义。以Goldberg的观点为基础,本文所讨论的构式是指在语言使用中反复出现而形成的具有能产性的形式与意义相匹配的结合体,主要包括可分析和不可分析的词、词的结合模式和句法结构,不包括词和习语等封闭性实体构式,如 kick the bucket、put on airs和“碰瓷”等。

二、构式发展和构式语法化

构式在其形成之后并非固定不变,仍处于动态发展的过程之中。构式发展的形式纷繁复杂,构式扩展和构式组分凝固是其中的两种常见形式。本文把这两种类型的构式发展所可能引发的语法化称为构式核心组分语法化和构式组分凝固语法化。

(一)构式核心组分语法化

构式扩展是指构式在其形成后的发展过程中,某一组分处于核心地位,新颖异质词项或词项组合不断被允许作为填充组分参与该构式。构式核心组分语法化是指在构式扩展过程中,其核心组分的语义发生变异,并最终经历语法化。

汉语“(N)+吃+X”构式的发展是构式扩展和构式核心组分语法化的典型例子。根据本文的语料①显示,参与该构式的组分最初为食物类受事论元,它们与“吃”构成“吃+X”的本原构式。自唐五代开始,当“棒”和“苦”等非食物类受事论元作为异质组分参与“吃+X”构式时,异质组分和核心组分“吃”之间的互动使得“吃”的语义由原先的主动义变异为表示被动意义的“遭受”,如例(1)和(2):

(1)解事速说情由,不说眼看吃杖。(《敦煌变文选》唐五代)

(2)陵母遂乃吃苦不禁,扑却枪枷如倒。(《敦煌变文选》唐五代)

“吃+X”由本原构式变异为遭受义构式,两种构式可以看作是“吃+X”的同形异义构式。当某个语义的变异被绝大部分语言使用者接受时,语义变异就规约化为语义演变。“吃”作为遭受义的用法在宋朝时期已比较普遍,但由于组分X一直为名词,构式内组分之间的互动并不剧烈,因此“吃”在此阶段仍为实义动词,尚未经历语法化。从元明时期开始,主谓结构(SV)作为事件组分参与“吃+X”构式,如例(3)和(4):

(3)只那般去了,路上必定吃别人笑话。(《朴通事》元末明初)

(4)李逵吃宋江逼住了,只得撇了双斧,拜了朱仝……(《水浒传》明朝)

在例(3)和(4)中,动作V的发出者是S而非整个“吃+X”构式的主语N,并且SV组分参与此构式的例子并不少见②。由此,“吃”的功能在当时固定为表示被动意义的被动标志词,“吃”经历语法化,“吃+X”经历构式语法化。从“(N)+吃+X”构式的发展可以看出,核心组分“吃”的语法化与该构式的主语(或逻辑主语)N的题元结构密切相关。如果主语N的题元结构发生变化,由施事变异为受事,那么新的题元配置引发新的形义配对框架,使得“吃”由本义变异为引申义。

“吃+X”构式发展的路径之一是“吃”从本义变异到遭受义,再语法化为被动标志词(见图1中的路径1)。该构式发展的另外一条路径是“吃”的论元范围由“食物”扩大到“处所、生活依赖对象和工具”(见图1中的路径2)。当这些异质组分参与“吃+X”构式时,“吃”的语义因构式的组分互动而发生变异。比如,在“吃利息”中,“吃”的语义为“靠(利息)而谋生”。根据陶红印[11]的研究发现,在《朴通事》和《红楼梦》中已开始出现“处所或生活依赖对象”参与该构式的个别例子,见例(5)和(6):

(5)常言道:“ 管山吃山,管水吃水。”(《朴通事》元末明初)

(6)原来这倪二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红楼梦》清朝)

在民国时期,此类异质组分的参与现象有所增加。根据陶红印的统计,《四世同堂》约有850个“吃”的例子,其中异质组分的用法有11个,如例(7)和(8):

(7)冠先生决定了请客,他就也决定了吃什么与吃哪个饭馆。

(8)买下它那么两三所小房,吃房租,房租越来越高呀!

(以上两例选自《四世同堂》民国时期)

在现代汉语中,“处所、生活依赖对象和工具”作为异质组分参与“吃+X”构式的现象已相当普遍。除上述异质组分之外,其他异质组分也被允准参与“吃+X”构式,“吃”的其他语义也随相应的组分互动而产生。比如,在“吃透他的心思”中,“吃”的语义变异为“理解、领会”。本文在图1中用路径n来表示该构式其他路径的发展。

图1 “吃+X”的构式扩展

在图1中,“吃”在“吃+X”的本原构式中为最初义。语义1为“遭受”,语义2为“以……为生活来源”,语义n表示“吃”在构式发展中衍生出的其他新颖语义。在路径2和路径n中,构式主语N的题元结构未发生变化,因此“吃”仍为实义动词,未经历语法化。

在“吃+X”的构式扩展中,核心组分“吃”为单一词项。事实上,构式扩展中的核心组分也有可能是词串(word sequence),并且还可能伴有形态变化。以“a bite of X”构式为例,Traugott[3]发现参与该构式的最初组分为可啃咬的食物类论元,如a bite of an apple。后来,受音系省力作用的影响,bite 简化为bit。并且,letters、an artist等非食物类论元也被允准参与此构式,核心组分a bit of 的语义由“一口(食物)”逐渐演化为“一块(碎片)”或“一些(属性)”。比如,a bit of an artist 意为“艺术家的一些(属性)”或“类似于艺术家”。大约在18世纪,参与该构式的组分扩展到形容词,如例(9):

(9)I would not be a bit wiser,a bit richer,a bit taller,a bit shorter,than I am at this instant. (TheConsciousLovers,1723)

此时,核心组分“a bit of”中的of 脱落,a bit of 演变为 a bit,并被语法化为表示程度义的副词短语。

从“吃+X”和“a bite of +X”的构式发展可以看出:在构式扩展过程中,新颖异质组分和核心组分之间的互动引发核心组分发生语义演变,但不一定导致语法化。构式扩展的概念外延大于构式核心组分语法化。再者,有些构式扩展是单一的线性(linear)发展,其最高阶段是核心组分的语法化,比如“a bite of X”构式。但是,有些构式扩展呈现出多头并进的态势。并且,当构式因组分互动而经历语法化之后,构式的扩展仍有可能继续,比如“吃+X”构式。

(二)构式组分凝固语法化

构式发展的另一种基本形式是构式组分凝固。构式扩展以构式中一个特定的核心组分为基础,而构式组分凝固是指旧构式的多个组分经整合后凝固为一个新的组分。新组分的意义不再是原来分散组分的简单相加。在组分凝固过程中,原构式浮现出新构式。本文把因构式组分凝固而引发的语法化称为构式组分凝固语法化。凝固组分具有以下特点:

1.不可替换性

汉语“不要太X”是构式组分凝固语法化的一个典型例子。该构式原为劝诫义构式,表示禁止或劝阻等祈使意义,本文用“不要太X1”表示,如例(10):

(10)北京医生为此特别要求她稳住心情,不要太兴奋。

在劝诫义构式“不要太X1”中,“不要”和“太”为两个可分析的独立组分。“不要”表示劝诫义,可以被“别”或“不能”替换。“太”表示程度义,可以用“过分”替换。例(10)的变体例(10a)在日常交流中仍可接受。

(10a)北京医生为此特别要求她稳住心情,不能过分兴奋。

后来,“不要太X1”构式浮现出强调义构式“不要太X2”③。“不要”和“太”由原先的两个组分凝固为一个新组分,如例(11)的广告用语:

(11)杉杉西服,不要太潇洒。

例(11)中的“不要太X”并非是对杉杉西服具备“潇洒”这一属性的禁止或劝阻,而是对杉杉西服“潇洒”这一特性的肯定和强调。此处,“不要”和“太”凝固为一个整体,其意义不再是原先构式中“不要”和“太”两个分散组分的简单相加,它们不能像在例(10a)中那样被“不能”或“过分”等近义词替换,见例(11a):

(11a)杉杉西服,不能太潇洒。(?)

杉杉西服,不要过分潇洒。(?)

2.不可添加性

不可添加性是指凝固后的新组分不能添加其他修饰成分。我们以汉语的“都是X”构式为例来讨论,见例(12)和(13):

(12)他们夫妇都是搞医的,青海呆了八年。

(13)我没赶上飞机,都是那该死的破闹钟。

在例(12)中,“都是X”为“总括判断义”构式,“都”和“是”是两个独立的组分。其中,“都”为副词,表示总括义;“是”为动词,表示判断义[12]。例(12)如果添加副词“全部”或“也许”,其语义仍可接受,如例(12a):

(12a)他们夫妇全部(也许)都是搞医的,青海呆了八年。(√)

但是,当“都”和“是”凝固为一个组分,“都是X”浮现为归咎义构式时,其前面就无法添加副词“全部”或“也许”,如例(13a):

(13a)我没赶上飞机,全部(也许)都是那该死的破闹钟。(?)

再以“不要太X”为例,当它为劝诫义构式时,若在其前面加上副词“千万”或“最好”,其语义仍可接受,见例(10b)。但是,当“不要”和“太”凝固为一个组分时,其前面就无法添加副词“千万”或“最好”,见例(11b):

(10b)北京医生为此特别要求她稳住心情,千万(最好)不要太兴奋。(√)

(11b)杉杉西服,千万(最好)不要太潇洒。(?)

3.情态功能

当分散的组分凝固为一个新组分时,浮现构式植入了言者的主观情感和态度。以“不要太X2”为例,其语用功能为判断和强调的叠加,相当于“实在是”或“确实是”,常伴有感慨和褒扬的口吻。本文借用张建理[13]的分析思路,探讨“不要太X”从最初的劝诫义浮现出强调义的认知运作过程。以例(11)为例,该句在某些特定的语境中也可以看作劝诫义。例(11c)具有其可以看作劝诫义的具体语用环境。

(11c)杉杉西服,不要太潇洒,因为有人已经对你非常羡慕和嫉妒了。

并且,例(11c)也可以看作是“不要太X”从劝诫义变异为强调义的过渡环节。在语言实际使用中,出于语言经济原则,人们省略了例(11c)的划线部分,用调侃和诙谐的语气,通过表面上的否定来达到肯定和褒扬的目的。由此,把强调和褒扬的主观情态植入凝固后的构式。

再以“都是X”为例,当该构式表示归咎义时,前半句通常为言者不愿意看到的某种负向性结果,后半句为原因。因此,例(13)可以改写为:

(13b)我没赶上飞机,都是因为那该死的破闹钟。

事实上,例(13b)中的“都是”还暗指“破闹钟是导致言者没有赶上飞机的唯一原因”。由此,言者的抱怨语气得以加强。同理,出于语言经济原则,言者省略了例(13b)的划线部分,通过把原先两个分散的组分“都”和“是”凝固为一个不可拆分的组分,植入了抱怨和归咎的主观情态。“都是X”由此演变为归咎义句法框架构式。由此可见,言者以特定的语用环境为基础,通过组分凝固的手段,把某种主观情感和态度植入了凝固后的新组分。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经组分凝固后,原构式中分散和独立的多个组分凝固为不可拆分且不可分析的一个新组分。组分凝固的最大特点是新组分在语用因素的推动下获得了责怪、归咎或强调等情态功能。并且,旧构式浮现出表示上述情态功能的句法框架结构。因此,组分凝固可以看作是一种语法化。

三、从错配到压制:语法化动因的新思考

传统的语法化理论认为隐喻和转喻是语义演变和语法化在认知层面上的主要动因[8,14]。构式语法的兴起为我们考察语义演变和语法化的动因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Traugott[15]提出关于语法化动因的新假设,她认为就语言变化的具体细节而言,语法化开始于形式和语义之间的错配。Traugott在此处所说的形义错配主要是指语言实体在进入句法环境后表现出的形式与功能的错配。我们认为如果扩大错配的范围,把构式内部组分之间的异质搭配也纳入“错配”的范围④,那么“错配→压制”模型可以对语法化的动因具有更大的解释力。和前文所提的两种组分互动现象相对应,我们把压制分为构式内部压制和构式外部压制。

(一)构式内部压制

构式内部压制是指当构式内部存在组分异质搭配时,构式通过组分之间的互动对其中的某个组分进行重新解释。通过这种压制所引发的语法化主要是上文中的构式核心组分语法化。

Bybee[16]把词项的语义演变和语法化归因于该词项的高频使用。但是,我们认为单纯的高频使用并非是引起语义演变的主要原因。在“吃+X”构式的演化发展过程中,如果参与该构式的“X”始终是食物类受事论元等常规组分,那么即使核心组分“吃”高频使用,也难以引发其语义变异和语法化。只有当“棒”和“房租”等新颖异质的组分参与“吃+X”构式时,它们和“吃”的本义才会产生语义冲突。为消解冲突,语言参与者通过隐喻或转喻的认知手段,压制了“吃”的本义,保留并凸显与新颖异质组分相匹配的引申义。由此,“吃”的语义发生演变,直至最终经历语法化。和“吃+X”构式的发展相类似,在其他构式的发展过程中,当异质组分参与构式而造成组分冲突时,为了使交际得以继续,构式组分之间也会经历“语义冲突→组分互动→核心组分语义变异”⑤。如果核心组分的语法功能也发生变化,它就会经历语法化。

(二)构式外部压制

如前文所述,构式组分凝固过程中植入了言者的主观情态。因为情态的获得往往起因于语用目的的改变,而语用目的常和外部语境相关。由此,我们认为构式组分凝固主要起因于构式与外部语境的互动,互动的结果表现为外部语境对构式整体施加压制作用,而压制的实现形式是分散的组分凝固为一个新的组分,并使得凝固组分的语义和语法功能发生变异。以“不要太X”构式为例,其劝诫义构式与日常普通事件相关,通常采用客观性语气。“不要”和“太”发生组分凝固的前提是外部语境的改变:言者欲用调侃的语气强调某一事物的某一特性。可见,构式组分凝固起因于外部语境的异常。这种异常的语境导致了外部语境对构式整体的压制。

区分构式的内部压制和外部压制并不意味着前者可以完全脱离后者。以“吃+X”构式为例,前文把“吃”获得遭受义归因于“棒、苦”等异质组分的参与。但是,“吃”获得遭受义和构式的外部压制也具有一定的关系。以例(1)“不说眼看吃杖”为例,在汉语中,“不说”表示条件和前提,其后常伴随某种必须接受的结果。由此,外部前提“不说……”对“吃+X”产生压制,使“吃”由本义变异为遭受义。由此可见,内部压制并不能完全脱离构式外部压制,只不过是在构式组分语法化中,构式的内部压制更为直观和明显。

四、结语

构式扩展和构式组分凝固是构式发展的两种常见形式。前者引发构式核心组分的语义演变,但并不一定使其经历语法化。只有当核心组分的语法功能发生改变时,核心组分才经历语法化。后者表现为原构式分散的组分经凝固后浮现出一个新的句法构式。凝固后的新组分不再是原先分散组分的简单相加,它获得了情态和语法功能。因此,构式组分凝固可以看作是一种语法化现象。上述两类语法化起因于对语言的创新和异质使用,其在构式层面表现为构式内部的组分互动以及构式与外部语境的错配和互动。为了保障语言交流的进行,语言参与者利用压制等手段对相关组分进行语义调整。错配是语法化开始初期构式所呈现的外部表征。从构式发展的视角讨论语法化可以清晰地展示构式内部组分之间或构式与外部语境之间的互动关系,从而帮助语言研究者在更大视野中观察语法化发生的语言环境。

本文曾在“2014年第四届全国认知语言学与二语习得学术研讨会”小组会议上交流。在本文的不同写作阶段,张建理和杨成虎两位教授提供了许多宝贵的建议,在此谨致谢忱。作者文责自负。

注释:

①除明示的语例之外,本文所列举的当代语例均来自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CCL语料库,不一一注明出处。

②许仰民(参见:许仰民.《水浒全传》的“吃”字句[J]. 信阳师范学院学报:社科版,1988(8):73-76.)以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第一版的《水浒全传》为蓝本进行过语料统计,发现“吃+主谓结构(SV)”的结构共出现77例。我们经CCL语料库统计后发现,在元末明初时期,“吃”在白话文小说中一度成为较为流行的被动标志词。但是,该词的此类用法后来被“为”和“被”等其他被动标志词替代。

③“不要太X2”来源于“不要太X1”,两者的内在联系可参见张建理[13]。

④ Traugott(参见:Traugott E,Trousdale G. Constructionalization and Constructional Changes[M].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3.)也把构式组分语义和构式整体意义之间的错配纳入“错配”的范围。

⑤ 构式压制不仅可以导致核心组分的语义变异,而且也有可能导致非核心组分的语义变化。比如,当名词参与“很+X”构式时,构式的核心组分“很”并未经历语义变异,但名词X经历语义变异。本文仅讨论构式核心组分的语义变异。

[1]Bybee J,Perkins R,Pagliuca W. The Evolution of Grammar:Tense,Aspect,and Modality in the Languages of the World[M].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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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Traugott E. The grammaticalization of NP of NP patterns[C]//Bergs A,Diewald G (eds.). Constructions and Language Change. Berlin:Mouton de Gruyter,2008:23-46.

[4]Fried M. Principles of constructional change[C]//Trousdale G,Hoffmann T (eds.). The Oxford Handbook of Construction.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3:419-438.

[5]龙国富. 试论汉语“为”字被动式的构式语法化[J]. 古汉语研究,2014(3):9-15.

[6]文旭,杨坤. 构式语法研究的历时取向——历时构式语法论纲[J].中国外语,2015(1):2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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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Bybee J. From usage to grammar:the mind’s response to repetition[J]. Language,2006(4):711-733.

AStudyofGrammaticalizationfromthePerspectiveofConstructionDevelopment

QIGuohui

(FacultyofForeignLanguages,NingboUniversity,Ningbo315211,China)

Construction extension and component fusion are two of the common types of construction development. During construction extension,one component stays at a core and fixed position,and it undergoes grammaticalization when the extension reaches a certain degree. Component fusion is a process where several components are condensed into an unanalyzable component and achieve the status of modal syntactic structure,which is a process of grammaticalization. The development of construction is often accompanied by its creative use,which results in internal mismatches and the mismatches between the construction and its context. The coercion of these mismatches gives a new explanation of the mechanism of semantic evolution and grammaticalization.

construction extension;component fusion;grammaticalization;mismatch;coercion

H0-06

A

2095-2074(2016)02-0019-07

2016-02-26

浙江省教育厅高等学校访问学者教师专业发展项目(FX2012006);浙江省教育厅科研项目(Y201327537)

戚国辉(1971-),男,浙江余姚人,宁波大学外语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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