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川
(山东大学 文艺美学研究中心,山东 济南 250100)
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视野下的少数民族创世史诗
——以阿昌族创世史诗《遮帕嘛与遮咪嘛》为例
孙晓川
(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中心,山东济南250100)
阿昌族是云南省特有民族,生活在地理位置相对封闭的西南边境区域,其民族传统文化得到了较完整的保存。创世史诗《遮帕嘛与遮咪嘛》是阿昌族具有代表性的宝贵遗产之一,内涵丰富,结构宏大,具有规范性、经典性的特点,内含着向上、进步的人生观、道德观和审美观,与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人本主义思想、文化价值理论和美学追求相契合,对当下社会发生着积极影响。
阿昌族;创世史诗;文化内涵;价值取向
中华民族是由56个民族组成的大家庭,其中汉族人数众多,拥有天然的政治、文化优势,被视为中华民族的主体和代表,称之为主体民族,其他55个民族被称为少数民族。然而,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认为,作为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质特征,人类文化具有自觉性和创造性特征,“在文化和经济的关系中,文化不仅仅是‘第二性’的,它除了在经济的作用力下必然产生‘反作用’之外,它还在经济社会中发挥着积极的主导性的决定作用,成为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1](P78),各少数民族兄弟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创造了大量的、高品质的文化遗产,是中华民族乃至全人类宝贵的精神财富。今天,以少数民族文学艺术为代表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体现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丰富多彩,凸显民族审美、价值取向和艺术价值,凝聚民族向心力,建立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云南是少数民族最多的省份,而阿昌族是云南特有民族,分布在云南省西部地区,聚居在滇西高黎贡山余脉的丘陵山地和峡谷平坝中。我国境内的阿昌族现有4万余人(2010年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绝大多数居住在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的陇川、梁河、芒市等县、市内,其余则分散居住在保山地区的腾冲、龙陵和大理白族自治州的云龙等县,是我国的少小民族之一。阿昌族源于北方古代游牧民族氐羌族群,秦汉时期,为了躲避部落征战,逐渐南迁,其中有一支来到滇西北的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流域一带。后来,一部分迁至怒江西岸,即古代的“寻传”地区,史籍称为“寻传蛮”。13世纪左右,这部分先民南迁定居于今陇川县户撒,另一部分沿大理云龙、保山腾冲一带迁徙,最后定居于梁河地区。在漫长的迁徙和农耕生产过程中,阿昌族先民产生了原始的宇宙观和哲学观,通过对人与人、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形成了万物有灵的意识观念,并在此基础上创作了阿昌族早期神话,内容包括反映人类起源的化生神话、反映人类文明进程的盐婆神话等,经过不断地增益、衍化和创造,最终形成了阿昌族宏伟著作——创世史诗《遮帕嘛与遮咪嘛》。[2](P156)
(一)《遮帕嘛与遮咪嘛》与阿昌族原始宗教和祖先崇拜紧密相连,具有规范性特点,因此史诗的核心内容得到了较好的保留
宗教作为一种世界性的文化现象,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发挥着社会整合、社会交往以及传统继承等重要作用。由于创世史诗《遮帕嘛与遮咪嘛》不仅被视作本民族“根谱”似的历史记录,而且还被纳入了宗教领域,因此它在该民族中得以世代相传,在该民族成员心目中拥有崇高、神圣的地位,具有经典性。也正因如此,它一旦定型后就不会轻易更改,主要情节和核心内容变异较少,具有规范性,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神话的完整保存。法国著名社会学家爱弥尔·涂尔干认为在原始社会中,“宗教通过建立共同的行为规范、信仰、价值观念、道德标准乃至情感反应方式,形成一种强烈的集体意识,进而将同质性的个体结合在一起”。[3]在宗教发展史中,创世史诗一直是宗教仪式中的重要内容。正如《遮帕嘛与遮咪嘛》,它本身就是阿昌族人们举行宗教仪式的祭祀用诵词,而且仅限于祭祀祖先和丧葬仪礼时由最高祭祀 “活袍” 吟诵。阿昌族创世史诗传承方式虽为口头传承,但传承的形式是师徒相授,人人传播,另外传承人的选择也较为苛刻,需要懂古阿昌语、记忆力好、口才出众、善于模仿,传承人被称为“活袍”,同时也是阿昌族原始宗教的最高祭司,每当族内举行祭祖、祭神重大祭祀活动和丧葬活动时,“活袍”就为族人唱诵创世史诗《遮帕嘛与遮咪嘛》,因此,阿昌族创世史诗由于其使用场合庄严、肃穆和正式,作为社会地位比较高的“活袍”不会随意更改史诗的核心内容,虽然是口头传播,但也保存着创世史诗原初内容和原始观念,为后人研究阿昌族历史、文化提供了第一手资料。
(二)《遮帕嘛与遮咪嘛》是阿昌族民间文学集大成者,内容上融合了本民族的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内涵丰富,结构宏大,具有经典性
少数民族文学中,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在数量和影响上都占重要地位。阿昌族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包括人物传说、历史传说和节日传说,如盐婆神话、会街节的传说等,在内容上主要是讲述人类起源过程,对宇宙和自然现象的认知,英雄人物带领本族人民反抗丑恶势力,追求真善美的故事。这些承载着阿昌族文化凝聚力和集体意识的神话传说,经过一个扬弃、融合、增益和系统化的过程,最后融入阿昌族创世史诗《遮帕嘛与遮咪嘛》之中,并随其传承而得以保存。《遮帕嘛与遮咪嘛》是一部经过历史沉淀而形成的完整的阿昌族创世史诗,传递阿昌族先民对自身、自然、宇宙的认识与观念和生产生活常识;用禁忌和规则调节族中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支配阿昌族人的社会行为,它不仅是阿昌族历史的折射和灌注,也是对阿昌族民族精神渴求的反映和关怀,蕴含着强大的民族凝聚力量。
(三)《遮帕嘛与遮咪嘛》通过宗教性节日等群体活动得到传承并对当下产生着影响
阿露窝罗节是阿昌族最隆重的传统节日,是祭祀阿昌族两位始祖天公“遮帕嘛”和地母“遮咪嘛”的宗教仪式,过去没有固定日期,每当一年的初春和“桑建”花开的时候,阿昌人都耍舞狮、舞象、舞双龙,蹬着“窝罗”举行祭祀活动,感谢遮帕麻和遮咪麻的创世之恩,补天缝地、降魔降妖,多次挽救人类的大恩大德。后由官方将窝罗节与会街节统一为阿露窝罗节,于每年公历三月二十日举行,时间为两天。节日期间,在宽阔的舞场中间是祭坛,祭坛上竖立起两根粗大的绕龙图腾,顶部架着一张满弓,箭直指苍天,箭头镶着太阳,象征着遮帕麻射落魔王腊訇制造的假太阳,战胜旱灾的英雄事迹,下面还有两头代表吉祥如意的白象,扬鼻欢迎前来欢庆阿露窝罗节的八方来客。过节的第一件事,即由祭祀“活袍”在祭坛前焚香念诵古老的祭词——创世史诗《遮帕嘛与遮咪嘛》,摆满供品用以祭祀遮帕麻和遮咪麻。每到阿露窝罗节,阿昌儿女从四面八方聚在阿昌族图腾前,聆听“活袍”唱诵《遮帕嘛与遮咪嘛》,宗教意识被唤醒和加强,体会穿越时空的教诲,对本民族文化和信仰加深了感受和理解,实现代代传承,创世史诗在约束群体成员的社会行为,形成鲜明民族性格,维系民族团结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遮帕嘛和遮米嘛》内容宏大,情节曲折,共有两千余行,回答了天地是如何形成的、人类从哪里来以及人类发展的历程等根本问题,对了解阿昌族原始社会的生产生活认知水平、社会发展观念等具有重要价值,是研究阿昌族民族文化的百科全书,因其文学性、规范性和仪式性的特点使其近千年流传不衰,堪称少数民族文学经典作品。
丰富的文化内涵和积极的价值导向是经典作品的基本特征和生命力所在。
(一)《遮帕嘛和遮米嘛》为人们建构了一幅具有农耕文明特征的理想社会图景,基于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人本学根基的分析
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是以人为本的文化理论。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劳动是创造财富的唯一来源,不是自己通过劳动创造财富就是通过别人的劳动创造财富,劳动作为人类改造世界的实践形式,在其过程中人发挥着主体性作用和地位,而文化,马克思认为其本质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即是人类有目的的实践活动,同时,人类活动的终极目的就是实现人类解放,达到全面自由发展,建立和谐的理想社会。
遮帕嘛和遮米嘛的创世活动其实就是一场艰辛的劳动,史诗第一部分描写的是天公遮帕嘛带领天兵天将造天,他用金沙造太阳,用银沙造月亮,双乳分别化作太阴山和太阳山;地母遮咪嘛织地,用腮上的毛织成东西南北四方大地,流出的鲜血化成四个海洋。史诗中描绘的“遮帕嘛在手心里捏泥团,用闪闪的银沙造月亮,用灿灿的金沙造太阳”“在桫椤树下忙碌,造出一座星宿山,山上安了一个大轮子,派白鹤推着轮子转”[2](P164)等场景以及地母遮咪嘛如织布般织地的场景,依稀让人看到阿昌族先民男耕女织田园生活的画面。由于阿昌族先民生活在连绵群山中,山高谷深,野兽横行,旱涝无常,流血流汗,先民的生产劳动并不轻松,折射在创世神话中便出现了天公地母用身躯化生万物的情节。阿昌族创世史诗主张万物有灵论,消除主客二元对立,注重众生的平等。史诗里塑造了一群可爱的动物形象,大都是生活中常见的小动物,温顺可爱,皆赋人格化,通晓人类语言,在善恶斗争中站在善的一边,动物们没有被役使甚至在善战胜恶的过程中还扮演着重要的作用。《遮帕嘛与遮咪嘛》还为人们描绘了美丽的自然环境画面。比如第三折《天公地母传人种》中写道:“震动平息过后,山山水水变得无比秀丽。遮帕嘛朝四面看看,美丽的山河多么神奇。山头开满了栀子花,朵朵白花似雪洒,花丛中住着百灵鸟,百灵叫处种山茶。山腰开满攀枝花,枝枝花开像火把;花树上住着白鹇鸟,白鹇欢鸣好安家。 山脚绣泵遍地黄,花中住着金凤凰;绣泵花开等蜂采,凤凰和鸣寻伙伴。”《遮帕嘛和遮咪嘛》通过对山、水、鸟、树和动物等视觉意象的描写与塑造了结合对造天、织地、劳动等动态意象的运用构建了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共同发展的理想社会愿景。同时敬畏自然、崇尚自然的价值理念和民族性格深深植根于阿昌族儿女心中。如现在阿昌族中也还流传着不能用手指彩虹月亮,不能脚跨火塘否则神灵会降祸的风俗禁忌,这些都是对自然敬畏的反映。
(二)仁爱助人,崇尚和谐的道德观和崇尚无私奉献的人生观,基于马克思主义文化价值观角度的分析
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认为,文化的价值体现在对人类进步和社会发展所起的作用和功能,主要体现在文化的教化功能和作为民族发展的核心驱动力两个方面。教化是一种影响,人作为文化创造活动的主体,同时也受到文化的影响和作用,不断修正自己的行为,提升自己的思想水平;文化同时也是人与自然关系的重要媒介,体现着人对自然规律、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和掌握程度,是人类实践能力的重要体现,正如马克思所说,“火药、指南针、印刷术——这是预告资产阶级到来的发明。火药把骑士阶层炸得粉碎,指南针打开了世界市场并建立了殖民地,而印刷术则变成新教工具,总的来说变成科学复兴的手段,变成对精神发展创造必要前提的最强大杠杆”,[4](P602)文化在推动科技革命、技术革命的同时也引发着人类思想领域的革命,进而推动整个民族和人类向前发展。
创世史诗内容丰富,本身蕴含着丰富的历史、社会、生产生活等方面的知识,具有鲜明的寓教于乐,劝善惩恶的道德教育功能。阿昌族创世史诗《遮帕嘛与遮米嘛》中,天公遮帕嘛和地母遮咪嘛开天辟地,创造万物时经历了艰辛的劳动过程,用身躯化生天地万物,“遮帕嘛用右手扯下左乳房,左乳房变成了太阴山;遮帕嘛用左手扯下右乳房,右乳房变成了太阳山。……遮咪嘛的右腮流下了鲜血,淹没了东边的大地;东边出现了一片汪洋化作东海无边无际”。[2](P164)天公地母创世的过程没有那么浪漫轻松,一举一动都是血与汗的付出,阐释着劳动的高尚和奉献的悲壮,教导人们要勤劳不要懒惰,要奉献不要自私;在创世史诗中出现的各种动物都被赋予了人的性格特征,表现出人的性格弱点和发光点,在面对困难时的不同表现,换来了世间不同的生活待遇,克服重重困难成功报信的水獭猫被封为神灵,每次祭祀都要摆上木刻的水獭猫;贪吃的黄牛得到了“瘦时挨鞭抽,胖了用刀杀”的命运安排,反映出阿昌族先民信奉因果报应,教导人们要懂得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提倡团结和睦,善良助人的良好风尚。
遮帕嘛与遮咪嘛结合繁育后代的故事以及盐神桑姑尼与天公遮帕嘛的感情故事折射出阿昌族先民保守的性和婚姻伦理观念以及重视社会责任的家庭道德观念。史诗中遮帕嘛对遮咪嘛说:“你能织地,我会造天,让我们结合在一起来创造人类吧。”[2](P164)但是即使他们是神,也要和人间一样履行说媒定亲的伦理道德程序。没有爹娘?那只好借助“天意”来决定是否结合,于是就有了隔山生烟烟交合,两边滚磨磨契合的情节;二人结合之后生育也是借助“葫芦”的意象来表现,而不是直接说生下了孩子,葫芦凹凸的造型犹如怀有身孕的女性,而葫芦内含大量的葫芦籽,正是人丁兴旺最好的隐喻。阿昌族先民用“葫芦”意象隐喻人类生殖行为,不仅是保守性观念使然,也是民族智慧的体现。关于家庭观念,在《盐婆的传说》中有精彩的描写,桑姑尼是一个集美貌与贤惠于一身的女性形象,她与遮帕嘛是美人与英雄的理想搭配,值得注意的是,《盐婆的传说》中遮帕嘛与桑姑尼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了一起,后来遮咪嘛提出要求,出于伦理道德的要求,遮帕嘛回归到遮咪嘛身边。但创世史诗《遮帕嘛与遮咪嘛》中,遮帕嘛回家的原因变为回家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这样就赋予遮帕嘛这个人物形象更多的社会性和功利性,宣扬的是一种为家为国可以舍弃儿女情长的伦理道德观念。创世史诗中的腊訇,它创造了一个不落的太阳,造成了旱灾,最关键的是他“颠倒了阴阳,整个世界一片混乱;山族动物被赶下水,水族动物被赶上山”,[2](P165)破坏了原有的社会秩序,被作为“恶”的象征。遮帕嘛除“恶”的方式并不是发动战争,而是先斗“法”而后斗“梦”,最后巧妙地利用腊訇自身贪食的弱点用毒蘑菇诱杀了他,全篇没有战争,没有生灵涂炭的惨烈场面,反映着阿昌族崇尚教化和仁义来维护正常的社会秩序的价值导向,同时也是阿昌族乐善好施、以和为贵民族性格形成的精神基础。
人生观是人们在实践中形成的对于人生目的和意义的根本看法,解决的是“人为什么活着”的根本问题,人的人生观一旦确定,将决定着人们行为选择的价值取向和对待生活的态度。所谓实践具体表现为自我、他人、民族、国家以及自然之间的实践关系,因此受到时代背景、社会背景和阶级状况、社会地位的影响,“特定人生观是人类关于个体和人类、个体自由和人类进步、人生价值与社会发展关系问题的具体解答,它构成了人们克服困难、追求自我实现、创造人生价值的根本精神支柱和精神动力”。[5](P99)
《遮帕嘛与遮咪嘛》“造天织地”一节中,遮帕嘛与遮咪嘛用自己的血与肉为人类创造生存的环境,在他们身上不仅具有无私奉献的高尚品格而且还具有无人能比的力量和威力,集合了“数学的崇高”和“力学的崇高”。 “社会生活本质上是实践的,是人们改造现实的斗争过程。那些体现着推动历史前进的斗争要求的进步力量及其代表人物,正是社会崇高的本原”。[6](P169)从美学角度来看,征服巨大的对象,解除对人类的威胁,这是产生崇高美感的基础。《遮帕嘛与遮咪嘛》中“妖魔乱世”部分塑造了一个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恶魔腊訇形象,他制造了一个永不落山的太阳,使世界陷入干旱饥荒,还掌握着一套让生灵消亡的咒语,严重地扰乱了原有的世界秩序。面对强敌,遮帕嘛和遮咪嘛没有放弃,没有退缩,遮咪嘛找到机智的水獭猫(水獭)去给遮帕嘛报信,遮帕嘛为了大家放弃小家,毅然决然回到满目疮痍的家乡,迎战强敌。在铲除恶魔腊訇的过程中,遮帕嘛和遮咪嘛考虑到战争对无辜生灵的涂炭,并没有莽撞的动用武力去发动战争,而是首先采用“攻心”战术,通过比智斗法的途径希望能在精神上战胜对方,进而取得对方的信任,最后用毒蘑菇毒死了恶魔腊訇,整个除魔过程虽惊心动魄但却没费一兵一卒,没有对自然环境造成任何伤害。
干旱、洪水等自然现象对人类世界具有强大的破坏作用,人们的社会实践的过程就是一个认识自然、征服自然的过程,人们对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神话人物顶礼膜拜,英雄们超强的力量和无畏的壮举让人叹服,在心理上产生喜悦奋进的美感享受,同时,为他人、为集体无私奉献则让人感受到正义、和谐、伟大的崇高之美。史诗中也处处赞扬和倡导乐观坚定的态度,勤勤恳恳劳动和创造,为他人和集体无私奉献,主张将个人与社会紧紧联系在一起才能获得幸福、实现人生意义的价值观,强烈地反映出创世史诗崇高的价值导向。
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对理性科学的追求主要表现在文化与经济基础、社会发展的关系上,文化作为意识形态的一种,与经济基础是决定与被决定的关系,但文化具有能动性,对经济基础和社会发展具有反作用,理应发挥对社会、经济、政治发展的指导作用。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指出。“文化上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7](P120)自由,人类的全面自由发展是人类内在美与外在美、社会美与自然美的完美结合,也是马克思主义的终极追求。
规模宏大、内涵丰富的创世史诗蕴藏着未被开掘的丰富的美学思想。
封孝伦在《人类生命系统中的美学》认为:“人是生命的个体,人具有生物生命、精神生命和社会生命,人是三重生命的统一体。”后来在《审美的根底在人的生命》一文中补充认为,人有三重生命,因而人的审美也具有上述三个维度,客观世界的美也就具有了三重品格。就人的生物生命而言,审美首先有生物生命的维度,首先是表现在满足人们对生物生命品格的凸显性特征的审美,比如喜欢多彩的颜色,个体美的描写和标准,注重感官感受就属于这个维度。
《遮帕嘛与遮咪嘛》中虽然塑造的人物不多,却很典型,对人物形体美的描写不多,但很精彩。史诗塑造的人物主要有天公遮帕嘛、天母遮咪嘛和盐神桑姑尼,文中对盐神桑姑尼的形体美进行了具体的描写,先人的审美观念和标准尺度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在《水獭猫送信》一折中,水獭猫第一次见到桑姑尼, “寨门‘吱呀’响,走进一个挑水的女人:上坡好像柳迎风,下坡好像风送云。她的头发比燕子毛还黑,她的脸比鹭鸶毛还白,她的牙齿比石榴籽还密,这个美人就是桑姑尼。”[8](P7)通过这段描写,表现出阿昌先民心目中女性美需具备身段苗条,行动敏捷、秀发乌黑、脸庞白净、牙齿整齐等标准,体现出对健康美的审美追求。
美、审美情趣产生于人类追求美好生活的过程中,也鲜活地反映在本民族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实践过程中,阿昌族人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活动中,形成了以健康为美,以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为美的标准和内容,追求真善美相统一的审美情趣和价值导向。
少数民族劳动人民在与社会环境的艰苦斗争中,形成了自强不息、乐观向上、追求真善美的优秀传统,这与中华民族其他优秀文化传统互相影响、互相融合,共同构成了中华民族优秀文化宝库,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宝贵资源,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着种种契合。为此,应该积极发扬包括阿昌族在内的少数民族优秀文化精神和价值导向。首先,要发扬群体为本的道德观念。如何解决市场经济体系下的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少数民族文化精神中的族群认同、重义轻利、注重和谐的质朴、自然的价值取向无疑是可以借鉴的。其次,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可贵思想。少数民族在长期的自然相处中,积累了大量的朴素的生态维护经验和智慧,实践着保护生态环境和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朴素的观念意识和行为法则。这对现代社会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具有深刻的批判作用。
对于少数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应结合社会发展特点,做好收集、改造、提炼和开发工作,弃其糟粕,取其精华,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中发挥更好的作用。
加强少数民族创世史诗和神话作品的体系研究和建设。生活在我国南方省份的有30多个少数民族,这些少数民族无论人数多少都产生并流传着自己的创世史诗。各族的创世史诗大都是以神话为基础,同时又突破神话的限制,形成了熔神话、传说、记事于一炉的丰富内容和以人类为描写中心的倾向。因此,在内容上,创世史诗中就囊括了多种类型的神话内容。各民族的人类起源神话、自然神话、洪水神话、文化发明神话、风俗神话,甚至英雄神话的部分内容,都在这些创世史诗中得到了反映。创世史诗中纳入了多种神话,并将这些零散的神话串联起来,形成一个相对稳定的完整体系,利于传承。
重视和引导节庆文化对少数民族优秀文化传承的作用。少数民族的节庆活动是少数民族精神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积极进步的节庆活动内容可以推动民族地区社会各项事业的发展,反之,则会有损民族形象甚至是国家形象。原初的节庆活动具有宗教仪式特征,目的在于娱神,即通过祭祀取悦神,获得神的庇佑,随着社会的发展,节庆活动的娱乐性、商业化特征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在发展市场经济的时代大背景下,少数民族节庆活动的“官办”背景越来越普遍,“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观念更是得到肯定和张扬,和原初的节庆活动是人类通过娱神实现对物、对事的掌控的性质一样,当下的官办节庆活动则是通过庆祝的形式实现经济利益和政绩的结果。在娱乐精神、商业化和消费主义的张扬下,有些主办方甚至以“猎奇”为噱头,将表达美好祝愿的泼水节、“摸你黑”办成了泼水狂欢节、摸奶节,“少女”“湿身”等具有很大想象空间的字眼不断出现在官方宣传报道中,这些是对少数民族社会美德的歪曲和亵渎,纠正这种错误观念和趋势刻不容缓。少数民族节庆活动的意义在于彰显和体现少数民族的社会美德,反映各民族的灿烂历史和丰富的文化艺术,增加民族认同感,巩固中华民族大家庭。扬弃民族节庆文化,发挥节庆活动的传承作用,首先要消除节庆活动中愚昧、无知、迷信的观念,提高少数民族的文化知识水平,发展民族经济;其次就是举办民族节庆活动应严格遵守体现民族平等,增进民族团结,推动经济发展,正当的娱乐原则。
如果我们能将少数民族优秀文化中质朴的甚至是原始的文化精神与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内涵相结合,使它散发出摩挲后新的光芒,则定能实现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统和传承少数民族优秀文化的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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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黎玫〕
The Analysis of Minority Nationality Creation Epic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rxist Cultural Theory——Taking Achang Nationality’s Creation Epic “ZhepamaandZhemima” as an Example
SUN Xiao-chuan
(Aesthetics of Literature and Art Research Center,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250100, Shandong, China)
The Achang nationality,an ethnic group specific to Yunnan Province, lives in the southwest border areas. Just because of its relatively closed geographical position, its traditional culture can be preserved integrally. The creation epic “ZhepamaandZhemima” is one of its valuable national heritage representatives, and has rich connotation, grand structure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standardization and classic. The upward and active outlook on life, moral and aesthetic values the poetry contains align with the humanistic thought, cultural value and aesthetic pursuit of Marxist cultural theory, and thus have exerted a positive influence on the present society. Therefore, the excellent culture and tradition of ethnic minorities need to be discarded and inherited.
Achang nationality; creation epic; cultural connotation; value orientation
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2014C151Y)
孙晓川(1978— ),男,山东枣庄人,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云南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党委宣传部讲师,主要从事文学与艺术传播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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