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雅玲 马伏秋
周连宽与中国档案学
文/李雅玲 马伏秋
20世纪30年代南京国民政府的“行政效率运动”催生了中国档案学。周连宽作为中国档案学诞生时期的学者,他的档案学思想受到时代的影响,具有鲜明的时代烙印。周连宽档案学思想行政色彩浓厚,明确了档案与文书的关系,紧密结合实际,受图书馆学思想和外来思想影响显著。时至今日,其档案学思想仍具有重要的价值:思想来源实践并能够直接指导实践,思想可以推进档案利用客体问题的解决,思想综合国内外多学科精髓,为我所用。
周连宽;行政效率运动;中国档案学
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内外交困的南京国民政府进行了一场旨在通过各项业务改革,强化国家机器,增进行政效能的“行政效率运动”。这场行政效率运动,对南京政府行政效率的提升并没有产生大的影响,但却催生了中国档案学。作为“文书档案连锁办法”的实际实施者,周连宽的行动和相关著述在中国档案学形成之初,对中国档案学产生着不可估量的影响。本文将结合中国档案学的形成与发展,阐述周连宽作为中国档案学的先驱为中国档案学做出的贡献,研究周连宽档案学思想的特色和其现实价值。
20世纪30年代,南京国民政府欲提高行政效率,但又不愿“即由此而发生政潮”,故而在对“人”改革和对“物”的改革上,选定各级政府人员感觉最敏而人人有关的文书档案改革入手。[1](p93-94)这样,文书档案改革便成了“行政效率运动”的突破口和切入点。此次改革先在内政部试行,由内政部次长甘乃光主持。由于周连宽“曾受图书馆学的专门训练,并服务图书馆界多年”,[2](p775)所以,时任内政部图书馆主任的周连宽便成为了“文书档案连锁法”的实际实施者。
1928年9月-1930年6月间,周连宽在文华大学图书科学习,传袭的是当时最先进的图书馆学理论。[3]作为一名图书馆学的高材生,周连宽必然会把图书馆学思想运用到当时的文书档案工作中。对于当时被“卷阀”垄断和仅凭人工记忆管理的文书档案工作来说,把图书馆学先进思想注入到文书档案工作中去,实在是大有裨益。“文书档案连锁法”的内容可以概括为“三个统一”,即统一分类、统一编号和统一登记。实际上,这只是“文书档案连锁法”的一个实现手段,该法最终目标是实现收发文附送有关系的档案,主动提供档案利用服务,即“档案随文附送”。[1](p96由此可见,中国档案学形成之初即有档案服务思想,这个思想即便是放到现代,也极具意义。
当然,“文书档案连锁法”的内容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经过学术争鸣和实践经验累积逐步发展完善的。在这个学术争鸣的过程中,周连宽可以说是担当了行政部门的发言人,与社会各界有识之士在《行政效率》杂志上进行了几番学术研讨,把“文书档案连锁法”向更深更科学处推进,同时,也扩大了此法在社会上的影响力。
周连宽档案学著述统计表
其中,对邱祖铭信函中认为的“填注案号之工作,不必由收发处办理。可由他处归案后,通知收发处补填”[4]的观点,周连宽表示:由他处归案后,通知收发处补填案号,此种办法使来往通知及翻检补填等手续非常繁复,且案件既不存置收发处,则此手续已非必要。同时,针对邱祖铭对“文书档案连锁法”试行过程中没有达到其最终目标的质疑,周连宽坦言:档案随文附送,本为连锁办法之一重要目的,然在收发处与档案处未能合室办公之前,此种目的实不易达到,因案件仍存档案处,则收发处亦无由索即得也。[4]而若要收发处与档案处合事办公,必会牵扯到此项运动所不愿牵扯的“人”的问题,由此,这也从一个侧面预示了“文书档案连锁法”必不会完全实现其目标,整个文书档案改革也只能在很有限的范围内进行,但“文书档案连锁法”中所闪现的档案学思想,并不会因行政运动的失败而消弭其价值。此外,周连宽还对吴子坚、龙兆佛对文书档案管理问题的观点做出回应,回应是周连宽文书档案工作的经验总结。由于“文书档案连锁法”在内政部试行成效甚可观,“江西省政府即派员来部练习,广西省政府亦派员调查,其余京内外机关来研究者甚多。”[1](p94)
1935年2月,周连宽跟随甘乃光来到武昌,在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武昌行营第五处负责文书档案整理工作,历时七个月。[3]是年,周连宽总结了他在武昌县整理文书档案的工作经验,以行营第五处名义出版了影响巨大的两部学术著作:《县政府文书处理法》和《县政府档案处理法》。这两部著作分送给各机关以供参考,在参考这两部著作的过程中,各机关也创作了很多“新方法,……不能详举。”[1](p94)可见,其对于当时行政工作也是有一定影响的。
这场“文书档案改革运动”直接催生了中国档案学,它与当时史学界整理明清档案的运动和近代意义上档案教育的创立一起,成为中国档案学诞生的原因。[5](p214)
(一)具有浓重的行政色彩
我国档案学是从研究机关档案室工作中形成起来的,“行政效率运动”中的“文书档案改革”运动催生中国档案学,而“行政效率运动”的发起背景之一就是当时西方行政学在中国的影响渐深,甘乃光本人就翻译过怀特的《行政学总论》。在中国档案学形成之初,“档案学的研究范围只限于机关档案室”。[6](p215)周连宽在当时发表和出版的所有相关著作都是自己从事机关文书档案工作的经验总结和理论升华,其中大多发表和出版于“文书档案改革”运动施行期间,而1945年和1988年的出版著作也是对1935年出版著作的修订改善。
(二)明确文书工作与档案工作之间的关系
周连宽于1935年出版《县政府文书处理法》的同时,又出版了《县政府档案处理法》,这说明,虽然当时试行“文书档案连锁办法”,认为“文书和档案本不能分,档案是归档之文书,文书是即未归档之档案,二者实一也”[7],有混淆档案与文书关系之嫌,但是,这也是由于我国文书工作与档案工作的研究始于机关档案室所致,两本书的出版表明对这两种事物的研究并不是完全没有区分,是相互独立的。
周连宽认为,公文处理的研究包括收文、分配、拟办、呈核、拟稿、呈判、缮写、校对、用印、发文、归档等内容,档案管理的研究包括点收、登记、分类、归卷、编目、装订、排列、典藏、销毁、调卷等内容,这种看法用现代的眼光看,存在局限,但是于当时而言,周连宽对两者既有区别而又密切联系的研究思想是值得肯定的。
(三)理论与实际紧密结合
中国档案学作为一门科学,它的产生不是源于纯理论研究,而是与实践活动紧密联系的。它产生于档案工作实践,上升为档案学理论,又去指导档案工作实践。譬如中国档案学从产生之初,就把“集中制”作为档案管理的根本制度。“集中制”的产生是由中国当时的行政体制决定的,它源于档案管理工作实践的需要,是“就现实的情况而言”的。[7]周连宽在其《县政府档案处理法》一书中,明确批判了“文书档案改革”运动以前一般县政府大多所采取的分科分散管理制。[6](p160)
(四)对图书馆学的借鉴
由于我国档案工作长久以来被禁锢在宫廷和官场中,在我国图书馆学向前并取得可观的成绩时,“档案,则仍停滞于师父传徒弟的旧式管理”[8]。面对当时档案管理方式和观念的落后,把图书馆学的先进思想和管理经验适当地引进并应用于档案工作,是很有必要的。
分类问题的研究是当时档案学研究的核心问题。在中国档案学形成初期,对档案的分类从很大程度上借鉴了图书馆学领域的十进分类法。周连宽主张档案分类系统,应分作“类”、“纲”、“项”、“目”、“子目”五级。此种分类系统,在论理及事实两方面,均能兼顾。若论理与事实不能调和时,则宁迁就事实。[9](p589)类纲目分类法在“原则上仿效美国国会图书馆分类法……与图书馆学结下了不解之缘。”[6](p174-175)当时,改革档案管理制度之各机关,均从事于档案新分类法之建立,其方式:(一)仿美国杜威十进图书分类法;(二)仿美国国会图书馆分类法。[10](p777)由于当时对档案分类“要求统一(全国各机关都可统一使用)、公开(指废除卷阀操纵把持档案及其世袭师承的分类法)、科学(要求调卷迅速,不凭记忆,而靠工具,而且任何人利用这工具,都可找到文件)”,[6](p195)借鉴图书馆学的管理方法对改善档案工作意义重大。虽有缺陷,却也是应运而生。
(五)受外来影响显著
我国档案学产生伊始,就翻译了许多西方著作。其中,“行政效率运动”过程中创办的《行政效率》杂志就刊载了大量介绍国外档案学的论文译作。而且,近代的档案学教育,也走的是中西融合的道路,档案学教育的教材从文华图专开始,就使用英美近10种著作。[11]周连宽的著作带有深刻的时代印记,而产生于当时背景的著作又反过来影响着中国档案学的特色发展,在新时代研究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档案学,就不得不追溯到档案学产生的历史时期。重读经典,才能够“以温情与敬意,接过前贤留下的珍贵学术遗产,领略其中的学识智慧和创新精神,以解决时代发展面临的新的学术问题,建立新的学术典范”。[12](p3)
(一)其思想来源实践并能够直接指导实践
毋庸置疑,如今的中国档案学研究,理论研究与实际工作“脱节”严重,档案学理论有的超前于档案实际工作,有的不符合档案工作实际,甚至出现理论移植,从理论到理论的不良学风。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如今高校教师和科研院所研究人员职称评定的标准远比各类档案实务部门工作人员标准要高,所以,高校教师和研究人员致力于档案学理论研究,但他们多不直接从事实际的档案工作,而档案工作人员又没有研究档案学理论的制度支撑。
(二)其思想可以推进档案利用客体问题的解决
作为“文书档案连锁法”经验总结,周连宽主张把文书档案管理好,以实现“档案随文附送”。而档案随文附送,即是主动提供利用思想的体现,把文书档案以“三个统一”的方式管理好,以满足当时对文书档案管理的要求。主动提供利用思想可以为当下档案学研究中的“用户心理研究”、“档案服务意识”,甚至是“公共档案馆建设”等热点问题提供直接的理论来源。
(三)其思想综合国内外多学科之精髓
如今,我国的档案学研究与其他学科之间,与别国之间的交流和互动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从研究著述的参考文献中可以发现,档案学研究对本国著述和本专业著述的引用率均占据总引用率的90%以上。[13]周连宽曾于1938年翻译过美国John E. Orchard的作品《日本新工业之发展》(Japan’s EconomicPosition),可见其深厚的学养功底。在其著述中,无不体现档案学、图书馆学、行政学等多学科的相融与中国对欧美学术界思想的借鉴。
作为中国档案学的奠基人之一,周连宽在近代中国档案学诞生之初,“一面研究,一面试验,十年来笔录多得,不觉盈笈……每多一次之试验,即多一次之改良,随编随改……爰尽一年之时同,整理编次”[12](p777)。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周连宽严谨、认真、求实的治学态度,周连宽在耄耋之年,仍对学术研究报以极大的热情,笔耕不辍,其治学品格值得我们乃至一代学人弘扬光大。
(责任编辑:闻 道)
[1] 甘乃光.文书档案改革运动的回顾与展望[J]《.档案学通讯》杂志社.档案学经典著作(第二卷).上海: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
[2] 甘乃光.甘序[J].《档案学通讯》杂志社.档案学经典著作(第一卷).上海: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
[3] 程焕文.周连宽先生生平事迹与学术贡献——《周连宽教授论文集》前言[J].图书情报知识,2008,(1).
[4] 周连宽.周连宽先生对于邱祖铭先生补充办法之意见[J].行政效率,1934,(11).
[5] 冯慧玲,张辑哲.档案学概论[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6] 吴宝康.档案学理论与历史初探[M].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86.
[7] 方鲁."行政效率运动"与中国档案学[J].档案学通讯,2001,(5).
[8] 张会超.档案学形成时期的外来影响探究[J].图书情报知识,2010,(2).
[9] 周连宽.档案管理法[M].《档案学通讯》杂志社.档案学经典著作(第二卷).上海: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
[10] 周连宽.档案管理法[M].《档案学通讯》杂志社.档案学经典著作(第一卷).上海: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
[11] 李财富.借鉴与融合:中国档案学发展的一个重要途径[J].浙江档案,2004,(10).
[12] 冯慧玲.序[J]《档案学通讯》杂志社.档案学经典著作(第一卷).上海: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
[13] 王新才,文振兴,王春晓.国内档案学核心期刊参考文献研究(2004-2013)[J].档案学通讯,2014,(3).
Zhou Lian-kuan and China’s Archival Science
Li Ya-ling Ma Fu-qiu
G270
A
1005-9652(2016)02-0133-04
李雅玲(1971—),女,安徽贵池人,池州学院综合档案室档案馆员。马伏秋(1989—),女,安徽灵璧人,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13级档案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