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精神扶贫”的知行渊源及本质内涵
——以“宁德模式”为例

2016-10-05 00:53赵秀华
闽台关系研究 2016年6期
关键词:宁德贫困地区精神

赵秀华

(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党建教研部,福建福州350001)



论“精神扶贫”的知行渊源及本质内涵
——以“宁德模式”为例

赵秀华

(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党建教研部,福建福州350001)

“精神扶贫”是“宁德模式”的精髓。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是“精神扶贫”的理论基础,中共扶贫发展系列理论是其思想渊源。“精神扶贫”是对国内外扶贫经验的继承和发扬,更是对中国特色扶贫探索及实践的总结与升华。“精神扶贫”以独立自主的自尊心为第一要义;以自信心为核心要义;以智力扶贫为重要支撑;以滴水穿石、久久为功的韧劲为根本保障;以新的发展观念为重要构件。其重要意义在于避免穷与“愚”、穷与“懒”、穷与“落后”三个“恶性循环”。

精准扶贫;精神扶贫;宁德模式

如果从1986年国务院成立贫困地区经济开发领导小组算起,中国特色的扶贫减贫工作整整走过了30个春秋,减贫战役在不断的“攻坚”中取得了诸多成果,扶贫政策也几经调整:从“救济式扶贫”到“开发式扶贫”;从“区域性扶贫”到瞄准贫困县“整村推进”,再到“扶贫入户”;党的十八大以来,又适时地提出“精准扶贫”的概念和策略。目前,我国“精准扶贫”的实践探索成效显著,“宁德模式”就是精准扶贫的典范。2015年12月7日,国务院副总理汪洋出席了在福建宁德召开的东部地区扶贫工作座谈会,并在会后深入福安、福鼎、霞浦等市县的贫困村考察,在此基础上,他充分肯定宁德扶贫工作取得的成效,指出“宁德模式”是精准扶贫、精准脱贫的成功实践,是中国特色扶贫开发道路的典范,值得认真总结学习。“宁德模式”有着丰富的内涵,但精髓在于抓住了扶贫工作的关键——精神扶贫。“一个人不怕被别人打倒,最怕自己被自己打倒”[1]152。许多事实告诉我们,没有良好的精神状态和积极的脱贫意识,根本调动不了脱贫攻坚的主观能动性,“贫困地区贫困的根源之一就是精神贫困,意志薄弱,观念陈旧。”[2]25精神扶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为此,我们有必要对其理论渊源、实践基础、本质内涵等予以探讨。

一、“精神扶贫”的理论基础及思想渊源

“精神扶贫”并非唯意志论,它建立在坚实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础之上,也是对我们党多年来扶贫减贫工作经验的总结与升华,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

(一)“精神扶贫”的唯物主义理论基础

唯物主义始终是我们党领导脱贫工作的行动指南,也是精神扶贫的坚实理论支撑。胡锦涛曾在纪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30周年的讲话中,把我们党多年来摆脱贫困取得的成绩归功于唯物主义,他说:“30多年来,我们在一个拥有十几亿人口的发展中的社会主义大国里取得的摆脱贫困、加快现代化进程、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的宝贵经验,闪耀着马克思主义的真理光芒,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胜利。”[3]习近平也尤为重视唯物主义在脱贫工作中的重要作用,他指出:“我们正在从事的经济建设工作,必然会面临各种错综复杂的局面,是迎难而上,还是畏难而逃,这就看我们有没有一股唯物主义者的勇气了。”[1]58事实上,精神扶贫成功的秘诀就在于,它建立在坚实的马克思主义唯物论基础之上,对此,我们可以从以下两个视角来理解。

首先,人民群众是历史发展的主体,摆脱贫困要充分调动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性。人民群众的主体作用,体现于发展主体和价值主体的统一。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开篇就明确提出了人民群众是价值主体的思想,他说,“劳动是一切财富和一切文化的源泉,而因为有益的劳动只有在社会中和通过社会才是可能的,所以劳动所得应当不折不扣和按照平等的权利属于社会一切成员。”[4]这是对人民群众共同享有社会发展成果的肯定和强调,但在这之前,马克思首先强调的是,人民群众是社会发展成果的创造主体,他们不但创造物质财富,还是精神财富的创造者。马克思主义被引入中国以来,人民主体论的思想在中国得到了继承和发扬,毛泽东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5];邓小平告诫全党,“马克思主义向来认为,归根结底地说来,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6];江泽民认为,“人民群众是改革发展的主体和动力,也是稳定的力量源泉和深厚基础”[7];胡锦涛进一步具体指出,“中国最广大人民群众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主体”[8];习近平也尤为重视人民群众的力量,他说,“历史反复证明,人民群众是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的主体力量”[9]。人民群众这一主体地位,落实到摆脱贫困这一历史任务上,首先就是要调动人民群众摆脱贫困的激情与活力,正如习近平所强调的那样,因为经济发展落后、资源相对落后,脱贫致富充满艰辛和困难,才更需要我们“更好地调动广大干部群众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去战胜艰辛和困难”[1]149。毛泽东曾经说“一切事情是要人做的”,摆脱贫困也一样,需要有人来落实。抓住人民群众的主体作用,事实上也就抓住了扶贫脱贫的关键。只有真正调动广大人民群众脱贫攻坚的热情与勇气,才能完成从“输血”扶贫到“造血”脱贫的模式转化,也才算真正找到摆脱贫困的力量源泉。

其次,物质和意识的辩证关系原理告诉我们,扶贫要先扶志、治穷须先治愚。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马克思早在1858年写作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过程中就指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10]列宁在继承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物质决定论及辩证法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人的意识不仅反映客观世界,并且创造客观世界。”[11]对此,毛泽东的解释更具体,他说:“我们承认总的历史发展中是物质的东西决定精神的东西,是社会的存在决定社会的意识;但是同时又承认而且必须承认精神的东西的反作用,社会意识对于社会存在的反作用,上层建筑对于经济基础的反作用。”[12]基于上述经典理论,习近平在指导闽东地区脱贫致富的过程中,尤为重视意识的反作用。他不但从哲学的高度指出:“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生产力是一切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决定于生产力并必须与生产力的状况相适应,但是,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对生产力又有反作用。”[1]149他还尤为重视把闽东人民的意识引导到有益于减贫脱贫的境界中来,多次强调要看到闽东的优势和长处、要树立发展的自信心、要有不等救济的自尊心、要先办好教育富脑袋等。概括起来,也就是《摆脱贫困》一书中所强调的“意识脱贫”“思路脱贫”等精神扶贫思想。

(二)“精神扶贫”的思想渊源

精神扶贫,是习近平为政闽东时期探索精准扶贫之“宁德模式”的经验总结,是对新时期扶贫工作的开拓性发展,也是对建国以来中共推进扶贫工作的继承、创新与发展,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

毛泽东对一穷二白新中国建设的探索,为精神扶贫奠定了原始理论基础。精神扶贫,其实质就是坚持扶贫工作必须走群众路线。这个思想可以追溯到毛泽东对社会主义建设的探索,他认为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根本方法是实事求是、走群众路线,调动人民群众的积极性。毛泽东把广大人民脱贫致富作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点和长处予以强调。他说:“极端贫苦农民广大阶层梦想平等、自由,摆脱贫困,丰衣足食”[13],而“全国大多数农民,为了摆脱贫困,改善生活,为了抵御灾荒,只有联合起来,向社会主义大道前进,才能达到目的。”[14]在我国已经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的基础上,鉴于当时苏联经济建设中出现的片面性问题,毛泽东提出“以苏为鉴”,充分调动广大人民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力,探索适合中国自己的发展道路。后来,毛泽东回忆新中国对社会主义建设和摆脱贫困的探索时说:“前八年照抄外国的经验。但从一九五六年提出十大关系起,开始找到自己的一条适合中国的路线。”[15]事实上,这条特色道路是对如何建设一穷二白的新中国提出了独立自主、充分发挥人民群众主观能动性的要求,对我们今天的精准扶贫和精神扶贫具有很好的指导意义,为精神扶贫奠定原始理论基础。

邓小平对摆脱贫困的探索,构成精神扶贫的宏观理论指导。邓小平继承了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思想,明确指出:“要进一步建设对资本主义具有优越性的社会主义,首先必须建设能够摆脱贫困的社会主义”[16],并强调中国“要靠自己来摆脱贫困,靠自己发展起来。”[17]282为此,邓小平认为必须抓好几个主要方面的工作:第一,扶贫要先扶智。邓小平非常重视科学,把科学技术作为第一生产力予以强调。他说:“实现人类的希望离不开科学,第三世界摆脱贫困离不开科学,维护世界和平也离不开科学。”[17]183中国正是因为科学技术落后,加上人口特别多,摆脱贫困的困难尤其多,短期内欲摆脱贫困状态相当不容易。[17]224所以,当他看到落后地区的人民群众开始意识到科学技术重要性的时候,欣慰地说:“我很高兴,现在连山沟里的农民都知道科学技术是生产力。他们未必读过我的讲话。他们从亲身的实践中,懂得了科学技术能够使生产发展起来,使生活富裕起来。农民把科技人员看成是帮助自己摆脱贫困的亲兄弟,称他们是‘财神爷’。”[17]107第二,扶贫发展要以独立自主为前提。邓小平从国家发展和脱贫的视角指出:“要摆脱贫困,在经济政策和对外政策上都要立足于自己的实际,不要给自己设置障碍,不要孤立于世界之外。”[17]202内因外因之间的辩证关系告诉我们,独立自主谋发展是永恒不变的真理,这对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一个人都同样有效。第三,要发展就要敢于转变观念。邓小平在继承毛泽东实事求是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解放思想”。他说:“我是主张改革的,不改革就没有出路,旧的那一套经过几十年的实践证明是不成功的。过去我们搬用别国的模式,结果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在思想上导致僵化,妨碍人民和基层积极性的发挥。”[17]237解放思想必然要求转变观念,体现在扶贫上就是观念脱贫、意识脱贫,这事实上就是精神扶贫的重要内涵。

江泽民对扶贫工作的探索构成了精神扶贫的直接理论基础。江泽民曾在贵州视察时,亲眼目睹贵州一些地方的落后状况并指出:“扶贫先扶志,要树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要变苦熬为苦干,绝不能因循守旧,封闭保守,望贫兴叹,坐等救济,年复一年,面貌依旧”。[18]为此,他强调扶贫主要依靠贫困地区干部群众的自我努力。他说,要坚持开发式扶贫的方针,增强贫困地区自我发展能力,逐渐实现“由救济式扶贫转向开发式扶贫,是扶贫工作的重大改革,也是扶贫工作的一个基本方针。多年的实践证明,贯彻这个方针,把贫困地区干部群众的自身努力同国家的扶持结合起来,开发当地资源,发展商品生产,改善生产条件,增强自我积累、自我发展的能力,这是摆脱贫困的根本出路。”[19]552江泽民认为,扶贫开发工作最终还要靠群众,“没有广大农民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的充分发挥,要在短短20多年的时间内使两亿多农民摆脱贫困,走上致富奔小康的道路,是不可能的。”[20]250江泽民尤为重视发挥人民群众在发展和脱贫工作中的积极作用,他多次强调,扶贫工作要取得成绩,需要党政部门的政策支持,更需要人民群众积极性的发挥,“党和国家对扶贫工作高度重视,采取了一系列政策措施。贫困地区干部群众对摆脱贫困有着强烈的愿望。把党和政府的政策措施与群众的积极性结合起来,就会产生巨大力量。”[19]551江泽民还在总结扶贫开发经验时强调贫困群众不自卑、不放弃的重要性,“通过扶贫开发,我们积累了使贫困地区群众摆脱贫困的重要经验。主要是:……自强不息和艰苦创业。”[20]248这些都成为精神扶贫的直接理论基础。

胡锦涛把摆脱贫困纳入我国经济社会科学发展的大布局,其思想构成精神扶贫的现实理论基础。在他看来,国家政治独立的前提是摆脱贫困,摆脱贫困则必须充分发挥人的作用,这就必须把人自身的发展纳入社会经济发展的整体布局。他说:“经济发展、政治发展、文化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21]而“激发人的创造力、促进人的全面发展是社会充满发展活力的重要前提。”[22]他认为,经济发展只是手段,人的发展才是目的,没有人的全面发展之不断推进,经济发展最终是没有后劲的,必然难以持续。为此,胡锦涛突出强调提高扶贫工作的开发水平,把人的和谐发展纳入社会发展的整体布局,为摆脱贫困、促进发展提供坚实的力量支撑。这种把人作为社会发展最终目的的思想,为精神扶贫提供最客观、最充足的现实因由,是过程和目的的统一,也是手段与价值的统一,是精神扶贫最坚实的现实理论支撑。

习近平对中共扶贫思想予以总结概括,并进行了继承、创新和发展。首先,“中国特色减贫道路”是习近平对中共30年扶贫工作的理论总结。习近平说,这条道路是中国人民积极探索、顽强奋斗的结果。这条扶贫道路,既包括针对特定人群的大规模专项扶贫行动,也包括以发展作为解决贫困的开发式扶贫方针;在动员全社会参与减贫工作的基础上,构建起政府、社会、市场协同推进的扶贫大格局,形成了跨地区、跨部门、跨单位的多元主体的社会扶贫体系。习近平认为,选准道路才是我们改革开放30多年来取得成就的关键所在。其次,提出“精准扶贫”是中国扶贫攻坚的重要举措。习近平曾在2015减贫与发展高层论坛作主旨演讲时,回顾了他推进扶贫工作的历程,“40多年来,我先后在中国县、市、省、中央工作,扶贫始终是我工作的一个重要内容,我花的精力最多。”[23]几十年的扶贫工作留给习近平最大的体会是,扶贫工作必须有针对性,必须首先了解人民群众的真正需要,清楚贫困的真正“病根”,省市县乡村五级联动一起抓扶贫,注重抓住“六个精准”,才能做到真扶贫、扶真贫,把减贫工作落实到位。第三,习近平突出强调“精神扶贫”。习近平说,减贫还要靠群众,这就需要 “既扶贫又扶志”,调动扶贫对象的积极性,发挥其主体作用;还有,“扶贫必扶智”,重视贫困地区的教育问题,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让贫困人口真正掌握脱贫的知识和技能。习近平扶贫减贫思想构成我们进一步推进社会进步的直接理论指导。

二、“精神扶贫”的实践探索及创新发展

回到实践层面,“精神扶贫”理念及这一理念指导下的实践由来已久,它是对国内外相关扶贫经验的总结与发展。

精神扶贫是全世界扶贫的大趋势。随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西方发达国家反贫政策已经从反物质贫困发展到反精神贫困。比如,2008年世界消除贫困日的主题就是“贫困人群的人权和尊严”,是名符其实的反精神贫困。正如有学者所指出的那样,当今发达国家反贫困的内容已不仅仅局限于救助生活的反物质贫困,更注重贫困人口心理层面的问题,将其从“自甘堕落”的贫困文化泥沼中拯救出来,使其养成摆脱贫困的习惯。精神脱贫本身也是社会发展的需要,万里曾经指出:“在一些商品经济发展较快的地区,农民解决了温饱问题并摆脱贫困之后,正在进一步向愚昧、落后宣战,向现代化的新生活迈进。”[24]当然,精神扶贫之所以受重视,最重要的是其在实践中收到了成效。比如,早在1987年,辛秋水就向中共安徽省委提出“以文扶贫,综合治理——对一个贫困山乡的扶贫改革方案”[25]。通过为期一年的蹲点实验,方案取得了明显成效。1992年,中共安徽省委决定,在全省六个地市选点扩大试验,1995年又在全省普遍推广。这是对“精神扶贫”的早期探索。随后,精神扶贫越来越受到政界、学界的高度关注,1996年,有学者在总结我国扶贫工作的实践和经验时指出:“从我国扶贫工作实践中总结出的一条重要新思路:扶贫先扶智,治穷先治愚。智力开发往往与‘志气’的梳理紧密相联,因此,智力扶贫也就是从精神上和智能上帮助贫困农民树立起自我脱贫的坚强意志,真正启动其内部活力。”[26]精神扶贫的效用在很多地方的实践中都得到了验证,比如,1995年,盘锦市在全市农村实施以“增智开愚、劝勤改懒、祛邪引正、送技扶能”为主要内容的“精神扶贫”工程,几年后,该市广大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7]这些脱贫减贫的有益探索,都为精神扶贫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奠定了坚实的实践支撑。

“宁德模式”作为精准扶贫的典范,更是精神扶贫的典型代表。纵观闽东地区30年来的扶贫发展史,成绩显著,涌现出了一批精准扶贫的典范,如溪尾镇溪邳村连家渔民整体上岸定居工程、美丽乡村下党、中国扶贫第一村赤溪等。以赤溪村为例,该村从30年前人均年收入不足200元,到2014年人均年收入跃至11 674元;从30多年前“家家住木房、顿顿难揭锅”的穷山僻壤,发展到今天“家住小洋楼、环村是公园”的山中明珠。赤溪村的华丽转身,是“宁德模式”的生动缩影,从始而终,折射出的是“滴水穿石”的闽东精神和“弱鸟先飞”的进取意识。概括讲,赤溪扶贫,扶在精神脱贫、扶在思想观念的转变与更新。回顾起赤溪村曾经的落后与穷困,宁德市委书记廖小军认为,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重要的因素还是村民观念守旧,“等靠要”思想严重。由于交通滞后,历史上的赤溪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信息闭塞”的状态,村民视野狭窄,总以为山外的人都跟赤溪一样过着年复一年的穷苦日子,更甭提什么求创业谋发展的意识。再加上村民文化水平低,迷信盛行,赌博等劣习成风,在这种条件下,村民们守旧的观念成为赤溪发展的真正拦路虎。为此,赤溪村委首先做了两项工作:第一,组织村民代表外出参观学习,帮助村民开阔眼界。村民的观念新了,主动谋发展的干劲足了,从以前的“要钱要物”到现在的抢着“要项目要发展”,从以前的“要我脱贫”发展到后来的“我要脱贫”。第二,兴文化、树新风、育精神。村委会依托人民会场、农家书屋、农民健身工程等文化设施,把崇尚新风、创业致富等内容写入村规民约,强化村民的文化认同感和归属感,逐步形成“自强不息、锲而不舍、村荣我荣、不断超越”的赤溪脱贫精神。村民的文化程度也不断提高,目前初中以上文化的村民占总人口的52%以上,比1984年增长了6倍。转变精神面貌、文化脱贫等都是赤溪村在脱贫致富道路上成功的核心因素。当然,赤溪村走“精神扶贫”道路的成功,还得益于党和政府的关心和支持,尤其是习近平总书记,对赤溪给予了殷切关怀和支持,惦念贫困人口始终是习近平为政期间须臾不离的主题。早在1999年,习近平就曾在《一切为了畲族的发展——〈畲族社区研究〉序言》中深情地说,他和畲族是有缘分的,他始终牵挂着畲族人民。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2015年1月29日,习近平在国家民委《民族工作简报》第6期上对赤溪村作批示指出,30年来,宁德赤溪畲族村干部群众依靠滴水穿石、久久为功的韧劲,通过艰苦奋斗和顽强拼搏,把一个远近闻名的“贫困村”建成成了“小康村”。2016年2月19日上午,习近平在人民网视频直播间同赤溪村人民进行视频连线。当听说赤溪村的贫困率从20世纪80年代的92%下降到现在的1%时,习近平尤为高兴,他指出:“中国扶贫第一村”摆脱贫困的实践,是中国扶贫历程的缩影,印证了我们党精准扶贫的扶贫方针。事实上,习近平的话道出了赤溪村脱贫的关键,以精神扶贫为主线,模式上从“输血扶贫”到“换血扶贫”再到“造血脱贫”的逐次升级,成为精神扶贫的成功案例。整个过程,赤溪村村民把党和国家的关心支持转化为巨大的精神动力,从而勇敢地前行、探索,克服摆脱贫困过程中的一个个障碍和困难,其成功脱贫的事实也是对“精神扶贫”效用的最有说服力的诠释。

三、“精神扶贫”的本质内涵及现实意义

针对闽东地区“老、少、边、岛、贫”的落后事实,习近平在宁德工作期间就强调:“地方贫困,观念不能‘贫困’”,要大讲“弱鸟先飞”意识,先从思想上淡化“贫困意识”,培养不甘落后的闽东风格。他说:“我主张敢为天下先,敢于冒一定的风险,不吃别人嚼过的馍,树立起‘不耻落后,意气风发,放胆开拓,争先创优’的闽东风格。”[1]78这正是习近平带领闽东人民脱贫致富的真实写照,也是宁德地区摆脱贫困的成功模式留给我们的宝贵财富——精神扶贫。从“宁德模式”的生动实践及其理论总结《摆脱贫困》一书,可以透视“精神扶贫”的本质内涵和重要意义。

(一)“精神扶贫”的本质内涵

以独立自主的自尊心为第一要义。这用习近平的话说,就是“要把事事求诸于人转为事事先求诸于己”。针对当时闽东地区把脱贫希望寄托于国家多拨资金、多给关照的客观现象,习近平指出:“我们有必要摆正一个位置:把解决原材料、资金短缺的关键,放到我们自己身上来,这个位置的转变,是‘先飞’意识的第一要义。我们要把事事求诸人转为事事先求诸己。”[1]2退一步讲,即使是有外力的扶持和帮助,最终起决定作用的还是闽东地区的自身发展能力,因为,外力帮助无非是增强贫困地区脱贫发展的“造血能力”,而贫困地区只有在增强自身生产能力的基础上,才能增强对外部支援的吸引能力和消化能力。相反,一味靠外援,终究是不行的。因而,习近平突出强调“我们要立足于自力更生,也就是说工业发展与自我平衡能力相适应。”[1]129在习近平为班长的宁德地委班子带领下,闽东人民以解决交通闭塞为突破口,不等不靠,不怕工具落后,挖山不止,筑路不休。据统计,“至2014年,宁德农村公路从1998年的1 700公里增加至9 500公里,9县‘县县通高速’,124个乡镇、2 135个建制村,全部完成公路路面硬化”[28],为经济发展奠定了极为便利的基本条件。

以充足饱满的自信心为核心要义。“只要有信心,黄土变成金。”[29]习近平突出强调闽东人民要树立自信心,他认为,闽东人民不但要对发展不足有清醒的认识,还要历史地、辩证地准确把握自身的闪光点,因为“有的人由于不熟悉、不了解、不知家乡可爱之历史,或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从而只知道艳慕人家,从而失去信心。”而只有“认识到自身的光彩,才有自信心、自尊心,才有蓬勃奋进的动力。”[1]22为此,习近平专门针对闽东地区6个贫困县的客观情况强调说,要正确对待贫困这一客观问题,但不能妄自菲薄,人穷不能志短。不能因为被定为贫困县、贫困地区,就自甘堕落、坐等救济,更不能因此而提不起精神、抬不起头。在习近平看来,自信永远是成功的第一步,这是扬长避短、充分利用已有条件进行发展的基础和前提,也是精神扶贫的原始内核。

以智力扶贫为重要支撑。知识是第一生产力,教育是获得知识的最佳途径,因而,把办好教育作为扶贫工作的一部分,始终是习近平高度重视并反复强调的问题。早在1990年,习近平就把宁德地区的教育同发展联系起来。他说,我们必须树立新的教育观,这种教育观“不再是过去那种就教育论教育,而是把教育问题同经济、社会的发展联系起来,看这个地方的教育是不是适应并且促进了本地区经济、社会的发展。”[1]172他在对宁德地区的实地调查中发现,广大农民有着脱贫致富的强烈愿望,却苦于缺乏文化知识和科学技术。为此,他还特别针对闽东地区财政紧张的客观现实告诫大家,一定要避免陷入那种越穷越不办教育的从“因穷而愚”到“由愚更穷”的恶性循环,因为“教育发达——科技进步——经济振兴是一个相辅相成、循序递进的统一过程,其基础在于教育。”[1]173也正因如此,扶贫先扶智,增强贫困地区的自我发展能力,始终是习近平强调的重点。2014年6月,习近平在全国职业教育工作会议上再次强调贫困地区教育的重要性。他指出:“要加大对农村地区、民族地区、贫困地区职业教育支持力度,努力让每个人都有人生出彩的机会。”“要富口袋,先富脑袋”的智力扶贫思想构成了“精神扶贫”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关键支撑因素。

以滴水穿石、久久为功的韧劲为根本保障。习近平的思想充满辩证思维,他一边鼓励闽东人民要积极求发展,同时不忘告诫人们欲速则不达。他说:“闽东的落后状况是历史形成的,改变闽东的落后面貌不能靠一朝一夕之功,而需要有一股韧劲。没有锲而不舍的毅力,不愿付出艰辛于他人数倍的努力,不靠一点一滴量的积累,涓滴成流,聚沙成塔,是不能做成事业的。”[1]34习近平认为,落后地区的发展,“总要受历史条件、自然环境、地理因素等诸方面的制约,没有什么捷径可走,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发生巨变,只能是渐进的,由量变到质变的,滴水穿石般的变化。”[1]58在这种条件下,如果没有做好打持久扶贫战的思想准备,只有信心勇气没有耐力,急于求成,必然会遭遇挫折。滴水穿石、久久为功,注重扶贫减贫由量变到质变的积累,这种毅力和坚强是精神扶贫能够见成效的根本保障。

以新的发展观念为重要构件。闽东要脱贫与发展,首先必须转变观念,有自己独到的“闽东思考”。对此,习近平解释说:“全书的题目叫‘摆脱贫困’,其意义首先在于摆脱意识和思路的‘贫困’,只有首先‘摆脱’了我们头脑中的‘贫困’,才能使我们所主管的区域‘摆脱贫困’,才能使我们整个国家和民族‘摆脱贫困’,走上繁荣富裕之路。”[1]216习近平强调,“先飞”的可能性源于条件的现实性,也就是说,既要仰望星空,也要脚踏实地。这个“现实性”包括很多内容,其中最重要的是要有与时俱进的崭新观念。事实上,从小农业向大农业的转化本身就涉及到观念的转变,如对当时闽东地区来说的“商品观念、市场观念、竞争观念”等。习近平认为要摆脱贫困首先要转变观念,他以畲族经济为例,指出:“畲族经济的发展,既需要外力的帮助和推动,更需要内在活力的启动。要启动内在活力就要把原始的、自然经济的封闭保守的观念,改变为发展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新思想、新观念。”[1]108因为当时贫困地区面临的一个客观现实是,“在过去长期的自然经济的环境中,在‘一大二公’的农村旧体制下,我们的党员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与上述环境和体制相适应的诸如因循守旧、自给自足、闭关自守、平均主义等旧思想、旧观念——那么,现在这些变革了没有?变革了多少?搞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所需要的新思想、新观念树立了多少?”[1]164这种情况决定了,要发展,必先转变观念,实现思想上的蜕变和发展理念的与时俱进,这是精神扶贫不可忽略的重要内容。

(二)“精神扶贫”的现实意义

避免穷与“愚”的恶性循环。贫困地区的一个显著特点是,精神娱乐方式极度匮乏,这从另一个方面助长了封建迷信活动的盛行,某种程度上说,贫困地区普遍存在专职“神汉”“巫婆”等腐蚀农民的精神“鸦片”。这就造成一个可怕的后果,一部分贫困农民自认为贫穷是命中注定的,自甘贫穷,得过且过,“等靠要”思想普遍存在。某种意义上说,思想保守、观念陈旧、精神萎靡就是最大的“愚”。而造成贫困农民这种不良风气的重要原因就是文化水平低、不懂科技、观念落后,这就间接助长了信神拜教和封建迷信活动的泛滥。贫困地区落后的另一个突出表现是教育落后、劳动者素质普遍比较低,这种落后又反过来直接影响着经济的发展,就如有学者所指出的那样,“贫困村的精神贫困和经济贫困中,精神贫困是贫困的主观因素,是‘穷根子’拔不掉的主要原因之一。”[2]26贫困民众表现出山沟意识、小农经济意识,不愿接受科技兴农等新东西。事实证明,不首先解决好摆脱贫困的思想障碍,就无法真正改变他们的困难处境。穷不思变,则穷变愚,精神扶贫的关键就是努力阻断这种穷与“愚”之间的的恶性循环,割断穷根。

避免穷与“懒”的恶性循环。贫困地区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其人口的精神状态。但事实证明,越是贫困的地方,人们往往越倾向于养成一种消极无为、安贫乐道的劣性心态,这种心态的直接后果就是地穷人懒,人懒心也惰,“等靠要”心理严重,凡事安贫守旧、听天由命、坐等救济。这种“懒汉”思想是极其可怕的,有劳动能力却不愿劳动,一旦形成社会风气,就会导致贫困与懒惰的恶性循环,因懒惰而荒废生产,从而因失去可靠经济来源而陷入更大程度上的贫困;而贫困又反过来使他们对劳动失去兴趣甚至产生厌恶,其结果是继续懒惰下去。精神扶贫的关键就在于转变“等靠要”的懒惰心态,培育“穷则思变”的精神动力,充分调动贫困群体脱贫的积极性,帮助他们树立起自尊心和自信心,使其不但有勇气去探索,也有信心走出自我封闭的小圈子去接受新思想、迎接新机会。

避免穷与“落后”的恶性循环。如果说上述两个循环针对的是贫困群体中的每个个体的话,那么,穷与“落后”的恶性循环则着眼于贫困地区这一整体。关于贫困与落后之间的恶性循环,有一种理论叫做“孤岛理论”,这种理论“是指某一区域较少或很少与外界进行经济、社会、文化、科技、信息、人员等方面的交流,在自给半自给、封闭半封闭状态下所形成的贫困落后的恶性循环。”[30]所以,习近平任宁德地委书记期间,在带领闽东人民脱贫致富的过程中就突出强调:“我不担心说错什么,只是担心‘意识贫困’,没有更加大胆的改革开放的新意;也不担心做错什么,只是担心‘思路贫困’,没有更有力度的改革开放的举措。”[1]216这就是“精神扶贫”的本质,通过调动贫困地区人民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没有条件创造条件去改变贫困状态,而不是自甘堕落、不敢同外界沟通与交流。这对于一个地区形成改变贫穷落后的氛围至关重要。

综上所述,“宁德模式”的精髓和秘诀就在于“精神扶贫”,这是对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基本原理的灵活运用,是对党的历史上扶贫思想的继承和发扬,是对建国以来中共领导扶贫探索的延续和创新,更是对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扶贫道路的生动诠释及升华,为扶贫攻坚和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提供了最有效的路径选择。

[1] 习近平.摆脱贫困[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4.

[2] 吴沿友.喀斯特地区扶贫开发理论与实践[M].贵州:贵州民族出版社,2002.

[3] 胡锦涛.在纪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3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33.

[4]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428.

[5] 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31.

[6] 邓小平文选: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217.

[7] 江泽民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444.

[8] 胡锦涛.在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1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12.

[9] 习近平.在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18.

[10]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2.

[11]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列宁全集:第3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228.

[12] 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26.

[13]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 1949~1976 :第3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548.

[14] 毛泽东文集:第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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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邓小平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8] 李万禄.跨越群山:新时期贵州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探索[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122.

[19] 江泽民文选: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20] 江泽民文选: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21]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六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851.

[22] 胡锦涛.在中国科学院第十五次院士大会、中国工程院第十次院士大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4.

[23] 习近平.携手消除贫困促进共同发展[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3.

[24] 万里文选[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43.

[25] 辛秋水.文化扶贫之路是怎样开拓出来的[C]//辛秋水.辛秋水文集:上.北京:中国科学社会出版社,2013:418.

[26] 温友祥.扶贫开发的理论与实践[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6:15.

[27] 拨亮心灯照富路——记我市首创的“精神扶贫”工程[C]//中共盘锦市委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在盘锦.沈阳:沈阳出版社,2001:454-456.

[28] 习近平宁德主政2年 汪洋推崇“福建宁德模式”是中国扶贫典范[EB/OL].(2015-12-08)[2016-10-01].http://www.guancha.cn/society/2015_12_08_343895.shtml.

[29] 习近平.习近平谈治国理政[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190.

[30] 李崇科.“三农”问题研究——以玉溪为例[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13:176.

[责任编辑:林丽芳]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Origins and Essential Connotation of “Spiritual Assistance”:Taking “Ningde Model” as an Example

ZHAO Xiu-hua

(Department of Party Building Research, CPC Fujian Provincial Party School, Fuzhou 350001, Fujian,China)

“Spiritual Assistance” is the essence of the“Ningde Model”. Historical materialism is the theoretical foundation of “Spiritual Assistance”, while a serie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s theories on poverty alleviation and development are its ideological origin. “Spiritual Assistance” is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inter-external poverty alleviation experience, and also the sublimation of Chinese exploration and practice of poverty alleviation. “Spiritual Assistance” takes self-esteem of independence as the first meaning, confidence as the core essence, intellectual poverty alleviation as an important support, the spirit of constant dripping’s wearing away a stone as the fundamental guarantee, and the new development concept as an important component. Its importance is to avoid three “vicious circles” of poverty and stupidity, poverty and laziness, and poverty and backwardness.

Targeted Poverty Alleviation; spiritual assistance; Ningde Model

2016-10-08

福建省社科基金项目(FJ2016C001);中共福建省委党校院级青年项目(2015C03)

赵秀华(1985-),女,河南周口人,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党建教研部讲师,博士。

D422.6

A

1674-3199(2016)06-007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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