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网络视角下广场舞群体的养老支持研究
——来自成都市调查数据

2016-09-27 10:35袁亚运
社会保障研究 2016年2期
关键词:异质性广场养老

阳 杨  袁亚运

(西南财经大学人口研究所,四川成都,611130)



社会网络视角下广场舞群体的养老支持研究

——来自成都市调查数据

阳杨袁亚运

(西南财经大学人口研究所,四川成都,611130)

近年来,广场舞风靡全国,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参与到广场舞活动中。基于社会网络理论,通过对成都市温江区广场舞群体的调查,本文分析了广场舞群体的养老支持功能问题。研究发现,广场舞群体能够为参与广场舞老年人提供较多养老支持。其中,信息支持最多,其次是情感支持和生活照料支持,经济支持最少。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比参与社区外广场舞老年人获得更多的养老支持,自身条件较差的老年人在广场舞老年人网络中获得的养老支持更多。此外,网络因素对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影响并不一致。网络规模对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无显著影响;关系强度、网络密度、网络类型和网络异质性对其有显著正向影响;网络位置对其呈显著负向影响。在我国老龄化日趋严重的情况下,充分发挥广场舞群体的养老支持功能,可以科学完善我国现有养老支持体系,有效缓解当前我国养老资源短缺问题。

老年人群体;社会网络;养老支持;广场舞

一、理论背景与问题的提出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医疗卫生保健事业巨大改善,人均预期寿命大幅度提升,老年人口增长迅速,老龄化问题日渐严峻。[1]根据2010年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60岁及以上人口上已达到1.78亿,占总人口的13.26%,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占8.87%。[2]面对如此大规模老年人群体,我国养老保障问题亟待解决。当前我国养老保障和医疗保险制度已基本覆盖全体老年人,能够保障老年人基本养老生活。但是,我国目前养老保障水平较低,仅能够保障老年人基本生存需要的物质支持,难以有效提供满足老年人精神需求等非物质支持。在此背景下,探讨广场舞群体的养老支持作用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养老支持就是提供针对老年人的资源来满足老年人养老需求,保障老年人日常生活,主要包括经济支持、情感支持、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3]养老支持有正式养老支持和非正式养老支持之分。[4]正式养老支持是指由国家提供的社会保障。非正式支持是指由亲属、邻居、朋友等构成的初级群体对老年人提供的经济、劳务、精神等方面的支持。

国外学者已经注意到老年人群体对老年人情感与信息支持的作用。现有文献表明,退出劳动力市场的老年人并不总是被动地获得外界援助,他们可以通过参与自愿性的老年集体活动,获得情感、经济、陪伴、信息与服务的支持,通过参与老年人群体活动,也能增加老年人的归属感、安全感,提高生活满意度,获得积极健康的生活态度与社会认可。[5]与朋友的互动交往也提升了老年人自我实现能力,[6]在与朋友间相互提供社会支持的同时也提高了老年人主观幸福感。[7]此外,老年人依靠同伴获得很多情感与生活信息,有利于缓解老年人的孤独感并使老年人获得被需要感,从而降低老年人对家庭成员的养老依赖。[8]

我国现有老年人养老支持研究大多集中在正式养老支持和家庭提供的非正式养老支持上,较少关注老年人群体提供的非正式养老支持。事实上,随着我国居民生活日益改善,老年人身体健康水平提高,老年人生活不再局限于家庭之内,更多的老年人参加形式多样的老年人群体和组织来丰富自己的老年生活。特别是对城市老年人来说,养老所需的物质支持能够得到满足,但对精神支持以及信息支持的需求日益增加。非亲属性的社会网络具有提供劳务帮助与物质援助、情感交流以及满足心理安全需要的功能,能够提供家庭成员难以提供的养老支持类型,从而提高老年人的生活满意度与生活质量,促进老年人身心健康。[9]因此,老年人群体提供的养老社会支持不可小视。

近年来,广场舞风靡全国,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参与到广场舞活动中。众多老年人在广场舞活动中相识成为朋友并相互交换生活信息,形成广场舞群体。尽管广场舞已经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媒体中也频频出现关于广场舞的报道,但当前还没有从养老支持角度进行的研究。基于此,利用一项成都市实地调研数据,运用社会网络理论,本文将科学分析广场舞群体对老年人养老支持的影响效果及其内在机制。在我国老年人口规模空前庞大、养老资源缺口较大的背景下,探讨广场舞群体等非正式养老主体对老年人养老支持的有效性问题,有助于完善我国现有养老支持体系、缓解当前养老资源短缺问题。

二、研究假设

本文实地调研认为,简单地用广场舞的健身娱乐功能难以有效解释广场舞群体对老年人的吸引力。但是,本研究组在调研中发现,老年人在参与广场舞活动中形成广场舞群体,形成一个个关系网络,网络中蕴含的大量资源很可能是其真正吸引力所在。因此,本文将运用社会网络理论的相关概念探讨广场舞群体的养老支持及其作用机制。在网络分析中,研究者一般用网络规模、关系强度、网络密度、网络异质性、网络位置、网络类型等指标来描述网络的特征。[7]

在网络分析中,研究者首先关注网络规模。网络规模,指的是个体所属网络的大小,即网络中个体的数量。社会网络理论认为,网络规模的大小意味着从网络中可获取资源和支持的多寡;规模较大的网络中蕴藏的资源较多,网络中个体能够获得的物质支持、精神支持和信息资源支持更多。现有实证研究主要关注网络规模与身心健康的关系。研究发现,拥有较大规模网络的老年人的身心健康程度较高,生活满意度更高。[10]在广场舞群体中,更大的网络规模表明网络中的人数越多,蕴含的资源可能就越多,提供给老年人的资源和支持可能就越多。基于此,本文研究假设1如下:

假设1:参与广场舞老年人的网络规模越大,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越多。

格兰诺维特在把网络中个体关系强度分为弱关系和强关系的基础上指出,强关系多的网络中信息的重复性很高,弱关系多的网络中信息的异质性很高;弱关系往往是传递信息的有效桥梁。[11]林南的研究表明,在社会中同一等级的个体间的关系是强关系,不同等级之间的个体间的关系是弱关系;社会不同等级之间个体的资源交换往往由弱关系来实现。[12]边燕杰相关实证研究证实在伦理本位的中国信息和资源的传递主要依靠强关系来实现。网络密度是指网络个体之间相互联系的紧密程度。[13]社会网络理论认为,网络密度的大小意味着网络中个体间紧密程度的大小。个体间关系越紧密,个体间的信任度越高,网络中资源相互流动的几率越大,提供老年人养老支持的可能性越高。身心健康方面的实证研究发现,网络密度对网络中个体的身体和精神健康有显著正向作用。[10]据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2:参与广场舞老年人的关系强度越强,网络密度越大,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越多。

网络异质性指的是网络中个体之间在社会特征和人口统计学特征方面的差异程度。社会网络理论认为,网络中个体间的差异越大,网络中蕴藏的资源越多。相关实证研究表明,网络异质性对我国城乡居民的身体和精神健康均呈显著正向作用。[10]贺寨平研究天津城市贫困人口发现,网络异质性对个体的心理健康有显著影响。[14]在广场舞群体中,老年人的社会经济地位差距越大,网络中蕴含的资源种类可能就越多,越有可能提供老年人晚年生活所需资源,满足老年人不同养老需求。因此,本文提出假设3:

假设3:参与广场舞老年人的网络异质性越大,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越多。

博特“结构洞”理论认为,如果个体在网络中占据优势位置,那么个体获得的资源较多。希曼身体健康方面研究表明,网络中相对位置较好的个体身体健康也较好。[15]本文实地调查发现,广场舞群体并非是自由散漫的,而是由多名组织者和众多参与者组成。组织者负责组织与维持广场舞活动,在广场舞活动的运作中发挥积极作用。相比参与者,组织者投入了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在广场舞活动中,与广场舞其他参与者的互动次数与互动的范围增加,由此可能形成更优质的养老支持网络。

网络研究中还注重网络类型的研究。社会网络理论认为,不同的社会网络,网络中的个体之间差异很大,蕴含的资源差异明显,提供的支持差别也很大。我国网络分析现有实证研究主要关注城乡差异下的社会网络差异。[10]实地调研发现,广场舞群体并非均是在社区内,而是有社区内广场舞群体与社区外广场舞群体的区别。广场舞活动地点为较宽敞的公共空间,如居住小区附近空地、休闲广场等。居住小区内部开阔空间也成为小区老年人跳广场舞的地点。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由于地缘上的便利,网络成员间的熟识程度、交流频度明显高于参与社区外广场舞老年人。在此情况下,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可能多于社区外。据此,本文的研究假设4如下:

假设4a:广场舞老年人群体中组织者获得的养老支持多于参与者。

假设4b: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多于参与社区外广场舞老年人。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2015年5-6月在成都市温江主城区的调查。该调查共选取了12个广场舞群体进行问卷调查,其中社区内广场舞群体7个,社区外广场舞群体8个。本调查采用面访形式,共计发放问卷520份,回收完整有效问卷503份,有效问卷回收率为96.73%。问卷包括三个部分:广场舞老年人的基本情况、参与广场舞情况以及广场舞关系网络、通过广场舞获得的养老支持。其中,广场舞老年人基本情况包括基本人口信息、(退休前)职业类别、收入状况、居住状况、与子女关系、健康状况。

(二)变量说明

本文因变量是参与广场舞老年人从广场舞群体中获得的养老支持。本文养老支持分别从总养老支持和前文养老支持四个维度来考察。总养老支持为养老支持各纬度之和。经济支持从经济帮助、生活日用品和帮助及时有效性三个方面测量;情感支持从四个方面测量,分别是倾诉心事、出谋划策、调解矛盾和节日祝福;生活照料支持从生病照顾、需帮手时愿意找广场舞同伴、广场舞同伴愿意帮助我、逛街买菜购物四个方面测量;信息支持从获得生活信息、国家养老政策、医疗服务和社区福利信息进行测量。以上各个维度均采用李克特式五级量表,1-5表示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受访者根据自己认可情况选择相关选项。本文对养老支持及其各个维度均采用以下处理方式:各项加总并标准化处理后以0.4和0.7为临界值把其分为三个等级,依次用1-3表示,代表老年人获得相应支持度的大小,1表示获得的支持最少,3表示获得的支持最多。

本文自变量为参与广场舞老年人的网络因素,包括网络规模、关系强度、网络密度、网络异质性、网络位置和网络类型。网络规模方面,研究问卷设问为“广场舞同伴中您认识多少人”。以10人为临界点,10以下规模网络为小网络,反之即为大网络。关系强度方面,问卷从交往频度、信任度、合作度和归属感几个维度加以测量,选项为五级变量。以上各项维度数值加总并标准化处理后以0.5为临界值,0.5以上的为强关系,反之为弱关系。网络密度测量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网络中实际存在的关系与所有可能发生的关系的比率[16];二是网络中亲属、朋友等强关系的数量与网络规模的比值。[17]本文研究采用第二种测量方法网络密度,用广场舞老年人网络中亲朋好友的数量与网络规模的比值代表,0.5以上的为大密度网络,反之为小密度网络。网络异质性方面,本文选用网络个体的职业差异来反映,网络中不同职业类型的数量越多,网络异质性越大。问卷设问为“广场舞好友中有无从事下列工作”,选项为“农民、售货员、制造业与运输业工人、服务业人员、办公室工作人员、行政与管理人员、专业技术人员”。以4种不同职业为临界值,低于4种职业的为低异质性网络,反之为高异质性网络。网络位置方面,根据受访者自我认知来确定,设问为“您在广场舞中扮演什么角色?”。网络类型依据广场舞发生地划分,广场舞发生在居住社区内部的为社区内网络,反之为社区外网络。

除网络因素外,本文还引入一些可能影响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变量作为控制变量,主要包括老年人基本情况因素和广场舞参与因素。

表1给出了本文样本描述性统计结果。表1显示,参与广场舞老年人以女性居多,占78.93%,平均年龄64.62岁。69.38%的老年人参与广场舞时间超过12个月,绝大多数老年人(75.75%)能够每天坚持参加广场舞。老年人通过广场舞形成的网络平均规模为10.171人,小网络规模(68.99%)、低密度网络(60.83%)和异质性大网络(51.29%)占主要部分。在广场舞网络中,弱关系和强关系约各占一半。在调查的12个广场舞群体中,组织者人数有117人,占样本23.26%。研究涉及的参与社区内广场舞人数为236人,占总调查人数46.92%;参与社区外广场舞人数267人,占总调查人数53.08%。

表1 样本基本情况

(三)研究模型

绝大部分养老支持文献采用一般线性模型进行分析,但本文收集数据变异性较大,不适用线性模型进行分析。因而,本文采用次序Logistic回归模型来分析。次序Logistic回归模型是Logistic回归模型的扩展。次序Logistic回归模型中的因变量不仅仅是分类变量,还存在着一定的先后顺序。例如,本文中的养老支持有三个等级,不同等级代表着获得养老支持的程度不同。本文次序Logistic回归模型为:

式中,Xi代表自变量,n为自变量的个数,本文n=17;m代表因变量Y的赋值(1-3分别代表“支持少”、“支持一般”、“ 支持多”),ε为残差。β0为常数项,βi是各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影响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方向和程度。

四、研究结果与发现

(一)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程度

本文核心之一是考察广场舞群体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的养老支持程度。根据计算,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程度如表2所示。可以看出,参与广场舞老年人从广场舞群体中获得的养老支持度较高,均值达到0.507。养老支持各个维度方面,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支持差异明显,其中信息支持程度最高,均值达到0.630,经济支持程度最低,均值只为0.333,生活照料支持和情感支持均在0.5左右。从网络类型来看,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明显多于参与社区外广场舞老年人。在养老支持上,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平均获得的养老支持为0.576,远远高于参与社区外广场舞老年人的0.445,也高于样本养老支持水平。这种差异不仅仅体现在养老支持上,还体现在养老支持各个纬度上。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平均获得的经济支持为0.378,高于社区外的0.293。同样,情感支持、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方面,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分别比参与社区外广场舞老年人高出0.177、0.134和0.118。从网络位置来看,组织者获得的养老支持比参与者多,高出参与者0.120。经济支持、情感支持、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方面,组织者同样比参与者获得的支持多,分别比参与者高0.090、0.168、0.125和0.088。综上可知,仅从描述性结果来看,不同网络类型、不同网络位置从广场舞群体中获得的养老支持度明显不同,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多于参与社区外广场舞老年人,组织者获得的养老支持多于参与者。

表2 参与广场舞老年人的养老支持程度

注:表中数字为均值,括号中为标准差。

(二)养老支持与广场舞群体的卡方分析

为探讨参与广场舞老年人网络因素对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影响,本文计算了养老支持和网络因素的Cramer’sV值,结果如表3所示。Cramer’sV值介于0和1之间,反映的是同为分类变量的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之间的相关程度,越接近于1,表明被解释变量和解释变量的相关性越高。表中显示,所有网络因素均在1‰统计水平上与养老支持、经济支持、情感支持、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呈显著正相关关系。从Cramer’sV值的大小可以看出,除关系强度与养老支持及其维度呈现较强的正相关性外,其他因素与被解释变量Cramer’sV值主要分布在[0.2 0.5]区间内,呈现较弱的正相关性。以上分析表明,广场舞群体因素对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有一定影响。参与广场舞老年人的网络规模越大,关系强度越强,网络密度越大,网络异质性越高,网络位置更优,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越多。

表3 养老支持与网络因素的卡方分析

注:表中数字为Cramer’sV值,其卡方值均在1‰统计水平上显著。

(三)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次序Logistic回归分析

上述卡方分析只是检验了单个自变量与因变量之间的相关关系、作用方向以及显著性水平。由于参与广场舞老年人在广场舞群体中获得的养老支持受到控制因素和网络因素的共同作用,同时各个因素之间可能存在着相互作用,因此有必要建立回归模型来进一步估计各个因素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影响程度。根据前文研究假设,本文建立了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次序Logistic回归模型,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表中,模型一、模型三、模型五、模型七和模型九是只有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其余模型则是加入网络因素的回归结果。

从表4中可以看出,各个加入网络因素模型对数似然估计的卡方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均显著,表明模型拟合度较好;伪判定系数均大于0.1,表明各个模型均较为理想。此外,加入网络因素的模型均极大改进了模型拟合度,显著提高了模型解释力度。可见,广场舞群体网络因素对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显著影响。由于本文所用模型为次序Logistic回归模型,因此运用该模型时,首先应进行平行性检验。运行结果显示,总和因子在养老支持及其四个维度上的卡方值所对应的显著性系数均小于0.001,通过平行性检验。

表4 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次序Logistic回归结果

说明:(1)表中数字为非标准化系数;括号中为参照组;(2)显著性表示:*p<0.10、**p<0.05、***p<0.01。

1.网络因素的作用

首先,网络规模方面,从表中可知网络规模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并不显著。仅从回归系数来看,网络规模对养老支持有正向作用。养老支持各维度方面,网络规模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经济支持、情感支持、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同样没有显著影响。这表明,参与广场舞老年人的网络规模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影响不大。该结果没有证实本文研究假设1。按照马斯洛需求理论,人的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爱和归属感、尊重和自我实现五类,依次由较低层次到较高层次排列。退出劳动力市场后,老年人在日常生活中不被关注,被排斥于社会生活之外。除了政府和家庭能够提供部分物质方面支持和少量精神支持外,老年人难以得到社会认可,社会归宿感难以满足。老年人参与广场舞健身消遣,在广场舞群体中重新找到自我与社会之间的联系,强烈的社会归属感得到满足。也就是说,对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发挥作用的仅仅是广场舞群体,而与广场舞群体的大小无关。因此,老年人参与到广场舞群体中,网络规模的大小并不能显著影响归属感的满足。

其次,关系强度方面,数据显示关系强度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有显著影响,拥有强关系网络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明显比弱关系网络的老年人多。养老支持各维度方面,以上特征依然存在。在对强关系网络中的老年人获得的经济支持、情感支持、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多于弱关系网络的老年人。这表明,强关系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有非常显著正向作用。网络密度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影响同样显著。相较于拥有密度小网络,拥有密度大网络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明显提高。网络密度同样对老年人获得经济支持、情感支持、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有显著正向作用。可见,网络密度能够显著提高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基于以上分析,研究假设2基本得到支持。该研究结果与社会网络理论相一致。在广场舞老年人网络中,紧密的、关系较强的人际关系让网络成员直接的信任度更高,降低了资源提供和交换的成本,加速了资源的流通速度,为老年人提供了更多更优质的养老资源和支持。

再次,网络异质性方面,回归结果显示网络异质性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更多养老支持概率方面有显著正向作用,不仅仅体现在总养老支持上,还体现在养老支持的各个维度上。拥有大异质性网络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明显多于小异质性网络老年人。该结论证实了本文研究假设3。主要原因是,虽然参与广场舞老年人在广场舞群体中的交流非常有限,交流深度不够,但是相同的业余文化活动聚集了来自社会各个阶层、各行各业的老年人,网络中蕴藏着大量资源,几句简单的交流,相互寒暄问候,给老年人日常生活带来的不仅仅是情感上的慰藉和支持,还有信息的交流、生活上的照料支持,甚至是经济支持。因此,即使在老年人群体交流不充分的情况下,异质性网络中所蕴藏的大量有效资源和支持也能对广场舞老年人养老支持发挥正向作用。

然后,网络位置方面,网络位置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具有显著负向影响。这表明,广场舞群体中的组织者获得的养老支持不及参与者。养老支持各维度方面,除经济支持外,组织者在情感支持、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上均为负数。这一结果显示,广场舞中的组织者获得的情感支持、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不及参与者。这一结论不仅没有证实本文假设4a,还与社会网络理论相矛盾。然而,这一结论与社会网络理论不相符并不意味着本研究有误,而是另有原因。本研究调查发现,正如前文描述性统计所示,组织者在教育水平、职业状况、收入水平和健康程度等维度上均优于参与者。在我国现有养老支持制度下,正式制度保障为教育水平高、职业状况好、收入水平高的个体提供的养老支持明显多于教育水平低、职业状况差、收入水平低的个体。在没有参与广场舞群体之前,原本自身条件较好的组织者已经获得较多养老支持,满足了相当一部分养老需求。根据边际效用递减规律,组织者从广场舞群体中获得养老支持对满足其养老需求效果有限。因此,在广场舞群体中,组织者获得养老支持不如参与者多。

最后,网络类型方面,网络类型对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有显著影响,参与社区内广场舞网络获得的养老支持显著多于社区外广场舞网络。养老支持各维度方面,网络类型对经济支持无显著影响,对情感支持、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有显著影响。相较于社区外广场舞网络,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支持明显较多。这一结果基本证实了研究假设4b。其中原因可能是,绝大多数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由于居住在同一社区内,广场舞群体带来的关系从网络内部延伸至日常生活中,网络成员间交流不再仅仅只局限在广场舞网络之内。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因地缘上的便利,相互熟知、相互了解的概率明显高于参与社区外广场舞老年人。相互熟知的网络有利于网络中资源的流动,有利于为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提供更多支持。

2.其他因素的作用

本文在考察网络因素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影响外,还控制了其他因素对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影响。从运行结果来看,部分控制变量对养老支持及其维度呈现不同程度的显著影响。年龄因素对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呈现显著负向影响。随着年龄增长,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不断减少。婚姻状况对老年人获得情感支持有显著正向作用,在婚内老年人获得的情感支持多于不在婚内老年人。

教育程度虽然在此次样本中没有呈现显著影响,但是从回归系数上看,均呈负数。由于教育程度是反映个体社会经济地位的重要指标,以上结果可能暗示着广场舞老年人群体中社会经济地位较好的老年人在广场舞群体中获得养老支持不及社会经济地位较差的老年人。退休之后,老年人退出生产领域,处于社会边缘,难免在经济、生活、情感、身心健康中处于弱势地位。该研究发现表明,广场舞群体能够成为老年人维持自尊心、获得安全感、重获自信心、增加幸福感的重要载体。处于弱势地位的老年人在广场舞群体中得到的不仅仅是健身所带来的身心愉悦,还是种社会需要的满足。

参与广场舞时长和频度分别对老年人获得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有显著正向作用。参与广场舞时间越长,参与频度越高,老年人获得的生活照料支持和信息支持越多。主要原因是参与时长和频度增进了网络成员的熟识度,提高了网络成员间的关系强度和网络紧密度,从而有利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更多的资源和支持。

五、结论与讨论

通过对成都市温江区参与广场舞老年人的调查,本文探讨了广场舞群体的养老支持功能。研究发现,广场舞群体能够为参与老年人提供各类养老支持,尤其是非经济类的养老支持。广场舞群体能够提供的养老支持中以信息支持最多,其次是情感支持和生活照料支持,最后为经济支持。参与社区内广场舞老年人获得的养老支持远远多于参与社区外广场舞老年人,自身条件较差的老年人在广场舞老年人群体中获得的养老支持更多。值得注意的是,网络因素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的影响并不一致。其中,网络规模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并无显著影响;关系强度、网络密度、网络异质性和网络类型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有显著正向影响;网络位置对参与广场舞老年人获得养老支持呈现显著负向影响。

广场舞群体之所以能够为参与广场舞老年人提供部分养老支持,是因为参加广场舞老年人通过广场舞活动形成了一定的关系网络。在广场舞群体中,老年人通过持续不断的交往,产生了各种关系性社会关系,原本个体单一的养老资源在群体中发挥集聚效应,群体中蕴含的大量养老资源和支持为群体成员提供部分非物质养老支持,满足老年人部分养老需求。此外,老年人的关系网络情况直接影响他们获得广场舞群体内的养老支持的种类与数量。关系的强弱对经济支持、情感支持、生活照料支持的影响最大,关系强度、网络密度、网络异质性都对老年人获得广场舞群体养老支持有积极影响,网络的异质性则影响到老年人在广场舞群体中信息支持的获得。老年人通过广场舞形成的关系网络也会延伸到老年人的日常生活中。参与居住小区内广场舞的老年人由于居住相邻,互动频繁,不仅在广场舞活动中进行互动,也会在其他时间相互交流甚至结伴购物、旅游。参加广场舞,互不相识的老年人成为朋友,之前认识的老年人相互间情感进一步加深。虽然参加社区外广场舞的老年人与同伴间的互动相对较少,但广场舞群体依然为他们提供了一定的养老支持。

当老年人的物质需求已能基本满足,老年人的精神需求、信息需求以及自我价值实现等需求就凸显出来。然而,上述养老需求难以通过传统的养老支持提供主体来满足。广场舞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老年人的上述需求。在广场舞群体中,老年人持续交往产生的各种关系性社会支持资源能够提供部分非物质养老支持,甚至是少量的经济支持,满足了老年人的部分养老需求。当前我国老年人口基数大、增长快,养老负担较重,给我国社会经济发展造成一定的压力。当前政府、社区等正式养老支持主体已经基本保障我国老年人的物质需求,但难以提供老年人精神需求、社会需要需求等非物质需求。此外,由于我国养老产业还不健全,我国政府等正式养老支持主体开展满足老年人非物质需求工作所需成本往往较高,加重本来就已严重的养老负担。因此,有必要重视开发广场舞群体等老年人群体所具有的独特养老支持功能。政府应当把老年人群体纳入我国养老主体中,作为以政府为主导的正式养老支持的有力补充,在政府积极引导下为老年人提供养老支持发挥更大作用。同时,在开发和引导老年人群体时,要注意区分老年人群体类型,结合社区养老的现有模式,科学有效培养社区内老年人群体。

本文对广场舞群体的养老支持研究还只是处于探索性阶段,尚存在诸多不足之处:其一,本文数据为实地调研所得,未严格按照统计抽样开展调查,调查范围较小,且样本数量较少,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本文定量部分研究结果的可信度;其二,本文研究中的变量之间存在一定的交互作用,部分变量与养老支持间的内生性问题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控制。例如,广场舞老年人群体中的强关系来源问题。广场舞老年人的强关系是老年人带入群体中的还是群体带给老年人的?在老年人群体中,强关系意味着更多的信息、更多的资源、更多的支持。如果广场舞群体中的强关系是老年人带入群体中的,那么广场舞群体具有的较高的养老支持值得怀疑。因此,本文所探讨的当前我国广场舞群体的养老支持问题还有很多不完善之处,相关领域的研究还有待进一步探索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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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张友琴:《老年人社会支持网的城乡比较研究——厦门市个案研究》,载《社会学研究》,2001(4)。

(责任编辑:H)

AStudyontheSupportfortheElderlyPeopleProvidedbyPublicSquareDancingUndertheTheoryofSocialNetwork—EvidencefromSamplingSurveyinChengdu

YANGYangYUANYayun

Withthepopularizationofpublicsquaredancing,moreandmoreelderlypeopleparticipateinpublicsquaredancing.AfterinvestigationandanalysisofelderlypeoplenetworkofpublicsquaredancinginChengduCity,underthetheoryofsocialnetwork,thispaperexploresthesupportfromelderlypeoplenetworkofpublicsquaredancing.Thepaperfindsthattheelderlypeoplecangetmuchsupportfromelderlypeoplenetworkofpublicsquaredancing.Inthescopeofsupport,theinformationsupportisthemost,followedbyemotionalsupportandordinarycaresupport,economicsupportatleast.Theelderlyparticipatingincommunitysquaredancinggetmoresupportthancommunityoutside;worseconditionsoftheelderlygetmoresupport.Inthispaper,theinfluenceofnetworkfactorsofsquaredancingonsupportfortheelderlyisnotconsistent.Networksizeoftheelderlyhasnosignificantinfluenceonsupport;relationstrength,networkdensity,networktypesandnetworkheterogeneityhavesignificantpositiveeffect;networklocationhasasignificantnegativeimpact.UndertheseriousconditionofaginginChina,scientificdevelopmentofthesupportforelderlypeopleofthepublicsquaredancingcaneffectivelyimprovethesystemofsupportforelderlypeopleandalleviatetheshortageofpensionresources.

elderlypeople,socialnetwork,supportforelderlypeople,publicsquaredanc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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