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慧芳
[摘 要]
20世纪90年代以来,文化全球化在理论和实践上都已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存在。全球化时代创造了一个差异文化相遇的场域,文化身份问题在不同的主体与他者的相遇中逐渐凸显,成为学术界日益关注的问题。根据异质文化影响程度的不同,文化身份在当代社会有着不同的表现方式。构建正确的文化身份观,既需要主体意识的觉醒和对差异语境的自觉体认,又需要坚持传统文化,保持自己的文化特色,并在此基础上扩大其包容性。
[关键词]
文化身份;文化全球化;时空压缩;非领土扩张化;传统文化
中图分类号:G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10X(2016)01005207
文化身份问题的凸显源于全球化过程中文化的流动传播与现代社会生活的流变性,而确认文化身份的目的却是要寻求生活方式的稳定性和连续性。稳定的同质化的社会更多的是无意识地接受既有的文化,而社会流动性的增强则促使人们不断思考自己的文化归宿及价值观选择。所以,反过来讲,若想保持社会文化生活的连续性与稳定性,研究文化身份问题是最好的切入点。随着资讯传播速度的加快、交通的日益便捷,文化全球化已成为我们研究身份问题的当然语境。在不断的“他者”文化冲击与碰撞中,通过对各种文化差异与特性的自觉体认,个人或群体要么给自己一个或数个明确的文化身份,要么就会处在不知所属的文化焦虑之中。因此,对文化身份问题的研究也就具有了越来越重要的意义。
一、文化身份的概念与争议
在汉语中,“文化身份”与“文化认同”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可它们却对应英语中的同一个词语,
即“Cultural Identity”。外在形式的相同,说明了两者在用法与意义上存在无法避免的联系。
(一)文化身份概念辨析
从词源上看,英语的Identity源于晚期拉丁语的Identitas和古法语的Identite,其含义受到晚期拉丁词语Essentitas(即Essence,本质、实体)的影响。因此其基本含义应当是指:物质、实体在存在上的同一性质或状态[1]。在当下的文化研究中,Identity这个词语具有两种基本含义:一是指某个个体或群体用以确定在特定社会中自身之为自身的某些独有的特征、标志或品质,即我们常说的“身份”;二是指个体或群体对前种“身份”的追寻与确证的行为或过程,即“认同”。一般来说,文化认同是确认文化身份的前提,追求文化认同的过程也就是确认文化身份的过程;而确定的文化身份中必定包含着某种文化认同。所以在实际的使用中,“文化身份”与“文化认同”会出现很多重合,无法做到准确区分。
此外,文化身份与社会身份关系密切,却又不尽相同。虽然两者都是对“我是谁”这个问题的回答,但相对来说,社会身份“务实”,主要是指个人由社会分工带来的不同角色,所属的某个阶层、民族,在社会、团体、家庭中充当的某个角色,比如,官员、商人、歌手、农民、工人等社会分工所带来的不同角色,又比如,在家庭里担任父亲、儿子、女婿等不同的角色等。这些被社会的法律规则、风俗所公认的一个或多个具体的明确的角色,即是社会身份。文化身份则相对“务虚”,主要指与人所属文化的信念、信仰相关的身份问题。它也可以通过外貌、服饰衣着、饮食、作息等生活方式体现并得到强化。每个人因为他生活于其中的社会文化环境的不同而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个性与文化身份,比如东方人与西方人,中国人与美国人,犹太人与穆斯林人等,他们之间的区别绝不仅仅是所属地域、肤色毛发或经济发展状况的不同,更重要的是对所属国家和民族的文化传统、信念信仰等自我叙述与建构的不同。
依笔者来看,社会身份会对人的文化身份产生重要的影响,两者却绝不完全等同。文化身份是“身份”问题在文化视域中的延伸,是在这个多元文化冲突并存的世界上对“我是谁”这个哲学问题在文化领域不断追问的结果。这个结果要既能体现自己的归属感又能体现自己的存在感。所谓归属感,就是指个人明确自己从属于某种文化;而存在感则是可以在与其他文化的对比中以某种方式凸显自己的不同。也就是,对于个人而言,既不能感到孤苦伶仃、无所归依,又不能泯然于众人,无法展现自己的特殊与不同。所以,从外延上来说,文化身份包括个人身份、民族身份和国家身份三个层次;而从内涵上来看,文化身份实际上是一种文化视野中的坐标,是一个国家、民族或个人对自己文化历史渊源与发展向度的心理定位,它彰显了“主体”对文化归属感与存在感的寻求与表征。
(二)文化身份理解的相关争议
学者们对于文化身份的理解总是存在着不同的争议。文化身份是固定不变的还是正在形成的,对于主体而言文化身份是一还是多呢?
1.本质论与历史论
乔治·拉伦说,在西方思想史上对于文化身份的理解,至少有两种可能的方式:“一种是本质论的,狭隘、闭塞;另一种是历史的,包容、开放。”[2](P215)而这也许是有关文化身份争议最多的问题。
具体来说,本质主义就是将文化身份视为已经完成的事实,构造好了的本质。文化身份就是“某种集合性的‘真正自我’,隐藏在许多其他更表层的或人为的‘自我’之内,有着共同历史和家世的人有着相同的‘真正自我’。……这样的本质可以被丢弃或遗失,却肯定能被恢复,而且在本质上不会改变。”[2](P215)按照这一定义,在人的较表层的差异和历史变化背后,存在着能够提供一套稳定的意义、符号和指示框架等更深层的本质。而这种本质,可以被发现,就像被从特殊的储存容器中发掘出来。
但是,乔治·拉伦更倾向于历史主义的文化身份观,即文化身份是总在某种形成之中、从未完全定型的存在。斯图亚特·霍尔对这个意义上的文化身份做过描述:“文化身份……不是某个已经存在的,超越地域、时间、历史和文化的东西。文化身份来自某个地区,有自己的历史。不过像一切历史性事物一样,它们经历着不断的变化。远非永远固定于某个本质化了的过去,它们服从于历史、文化和权力的不断‘游戏’。”[2](P220)所以,文化身份并不是居住在某一地区、文化背景相同的人天生就具有的明显特征。即使有些符号和观念一再被用来定义文化身份,也并不表明它们的含义始终如一、没有变化。
很明显,在这个全球化的现代世界上,历史主义的文化身份观更接近实际,也更容易被人接受。但是,我们也不能忽略本质主义的文化身份观的合理之处。比如,一个社会的精神气质、宗教信仰往往对其社会成员的影响是深远的,有时甚至经历了某种程度的文化断裂以后,这种影响还能穿越时空,在一定条件下重新勃发起来。
2.“一”与“多”
对于不同的主体而言,文化身份是一还是多,一个主体是拥有一个确定、连续的文化身份还是拥有多个不同的文化身份呢?
我们谈论的身份概念似乎总与稳定、连贯和认可相联系,总是暗含着某种整体的统一与自我意识的持续性。因此,身份似乎应该是单一的、确定的;但当自身所处的文化面临他者文化的挑战时,原有的文化身份就会成为问题。
保罗·利科认为:“认同基本上有两种类型,一是固定认同,是自我在某一特定的传统与地理环境下,被赋予认定之身份,是一种固定不变的身份和属性。另一种是叙述认同,是通过文化建构、叙事和时间的积累而形成的认同,它必须经常通过主体的叙述再现自我,处于不断流动的建构与调解过程中。”[3]由此可见,利科的观点恰好是对文化身份“一与多”问题的一个回应:一个主体的文化身份总是相对于“他者”而言的,在单一的“他者”面前,是确定的,是“一”;但是,在这个众声喧哗的世界上,任何主体都不可能只面对一个“他者”,因而主体的文化身份也必然处于不断建构之中,是多样的。
二、文化身份问题产生的理论根源与现实依据
文化身份问题始终存在,但有时会沉睡于无意识之下而被遮蔽,有时则会因为社会的发展变迁与文化的交流碰撞凸显。所以,关于它的产生原因,我们可以从理论与现实两个方面来寻求。
(一)文化身份问题产生的理论根源
从理论上来讲,“他者”(异质文化)的出现是文化身份主体意识觉醒的根本原因。一种文化在没有遇到外来文化的刺激与交流时,由于缺乏“他者”的关照而往往缺乏明确的自我个性意识。在与外来文化发生碰撞之时,那种沉睡于无意识之下的“身份”意识才被唤醒[4]。确定文化身份的目的就是寻求生存方式的同一性,但其过程是在发现差异时开始的。个体只有意识到自己与他者的不同之处,才会思考自己是谁;一个群体与其他群体相遇,才会把自己的群体想象为共同体;一个民族也只有遇到另外不同的民族时,才会自觉到自己的族群特征。
拉康曾经指出,孩童在照镜子认出镜中自己时才产生了作为主体存在的“我”,并从此开始了自我认同的过程。而这里的 “镜像”并不仅指镜中之像,而是一种外在于主体却能给予主体定位的象征物。因此,个体自我意识的形成实际上是一个他我相融的过程,意识不到“他者”的存在,“我”的主体意识就不会产生。民族、国家文化身份意识的形成亦是如此,只有在他者文化的冲击下,一个民族、国家的共同体的文化的主体性才会产生,才能形成文化身份意识。乔治·拉伦也认为,文化身份问题的产生以“他者”的出现为前提, “无论侵略、殖民还是其他派生的交往形式,只要不同文化的碰撞中存在着冲突和不对称,文化身份的问题就会出现”[2](P194)。
(二)文化身份问题产生的现实依据
全球化到来之前,文化总是具有明显的地域性特征,某国某民族某地区都有着各自鲜明的特色,所以人们的身份是确定的,没有任何的模糊之处。但是,20世纪以来,时空压缩进程与非领土扩张化现象的加剧造成了时空关系的变化,也造就了一个差异相遇的文化场域,不同的文化在其中互为“他者”。在此过程中,主体的文化身份意识被改变或强化。
1.时空压缩进程的加快
时空压缩理论是后现代地理学家戴维·哈维(David Harvey)提出的,这一理论对全球化语境下的后现代文化的社会和空间层面做了深入的阐发。所谓时空压缩,就是描述资本流动积累加速过程中空间阻隔被层层打破,世界仿佛朝向我们崩塌下来的那种感受,是指“绝对空间和场所的确定性让位于一种变化着的相对空间的不稳定性,在这种空间中的一个场所发生的事件,可能立刻和成网状地影响到另外一些场所”[5](P326)。全球性的空间与有着地域特色的文化之间的关系日益复杂,空间的阻碍在时间的飞速流动面前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了。随着交通工具的不断提速,全球的时间空间体验都在发生变化。
哈维强调,我们一直在经历一个时空压缩的紧张阶段,它对包括文化在内的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已经产生了一种使人迷惑的和破坏性的影响。时间空间化,世界共时化,空间障碍消除化,现代科技的发展不可避免地带来文化的交流与碰撞,异质文化跨时空出现且影响日益加大。全球化不会摧毁地方文化,但它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摧毁或威胁到了世界上所有的文化自信。此类种种现象把我们已经受到动摇的身份置于一个变化的世界之中,这使得主体处于敏感与焦虑之中,也使得追寻新的身份成为必须。
2.非领土扩张化现象的出现
非领土扩张化是汤姆林森在1999年提出的重要观点,是他对全球化文化状况中文化的全球性与地方性的关系做出的定位和描述。所谓非领土扩张化是指“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们世俗的文化体验和我们的定位之间的联系都发生了转型。”[6](P159)他强调,全球化时代的文化体验已经超越了地方性,随着全球化复杂联结的增强,“全球性”已经变成了一种惯常性的思维方式。文化全球性与地方性紧密交织,削弱或消解了传统的文化体验与领土定位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刺激了文化身份意识的觉醒。世界的全球化程度越高,人们对认同的向往就越强烈,就越依赖于他们所处的位置,越要强调他们的差异性。
在非领土扩张化的进程中,所有世俗的体验都成了文化体验的转型。生活方式上出现的一系列偏差逐渐被当成了由来已久或理当如此。但是这种非领土扩张化的世俗体验是不均衡的。社会中的有些人(如社会中的上层、“雅皮士”)视这种生活方式的改变为自然而然,但也有很多人对之不知所措。非领土扩张化带来的对地方文化的冲击或削弱,势必会导致一些人产生文化身份的焦虑。
三、文化身份的分类
根据外来文化对本土文化影响程度的不同,大致可以把文化身份分为三类。
(一)完全独立的文化身份
所谓完全独立的文化身份,是说某个国家或某个民族的文化从来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几乎完全没有受到外来文化的侵袭与渗透,居于其中的人们基本保持自己原有的信念、信仰与生活方式,因此与外界有着鲜明的区别。
在当今世界全球化的境遇下,这种完全独立的文化身份是非常少见的,它最可能出现在一个经济、政治、文化相对较为封闭的区域或国家,最具代表性的应该就是今天的朝鲜了。新华社记者姚大伟2010年曾对之做如此描述:“朝鲜是个神秘的国度,既熟悉又陌生。站在平壤街头,恍惚间,仿佛穿越一般,感觉时光倒流……有人说,金正日是个谜一样的人,掌控着谜一般的国家。他特立独行,怀揣强国之梦,在世界大国的夹缝间游走。对国外,他就要让朝鲜好像在雾中一样。”[7]
在外国游客“朝鲜旅行全知道”的提示中则有如下表述:“朝鲜国情特殊、风俗独特,人民十分敬仰领袖,民族自尊心极强。”[8]所以,在世界其他国家看来朝鲜是个神秘的国度,而朝鲜人与一线之隔的韩国人在世人眼中也是完全不同的身份与形象。
问题在于,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速,一个国家或地区既想得到经济上的快速发展,又想屏蔽外来文化的渗透、保持本土文化的保守与闭塞,这个鱼与熊掌的矛盾现状又能维持多久,这种固守本土文化、完全排斥外来文化的文化部落主义到底该不该坚守呢?
(二)以一种文化身份为核心,兼容其他文化要素
随着世界各国政治经济一体化程度的逐渐加强,民族文化的闭关自守越来越成为不可能。以一种文化身份为核心,兼容其他文化要素已成为世界多数国家的文化发展现状,其中以中国、美国、日本等国最为典型。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传承久远。 “礼运大同篇、易经的时中观、大中以正的思想,先秦儒家的仁道、忠恕、博厚的思想,道家的博大……墨家的刻苦耐劳、实践笃行等,都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历史文化明珠,也是构成我中华民族精神的要素。”[9]这更是每个中国人血脉相传、无法更改的“文化基因”。同时,中华文化一直具有开放性、包容性的特征。在中国几千年的发展史上,中华各民族之间的互鉴融合使中华文化在与不同文化的碰撞中不断发展壮大。同样,今日的中国虽然在生活方式的很多方面受到了西方外来文化的浸淫,但这并没有改变中华文化的根本特质。
实际上,没有哪一种文化可以说自己从未受过外来文化的影响或熏陶。只不过,无论新的文化以怎样的方式介入另一种文化之中,它大多只能改变这个文化的某些外在表现形式,而很难对这一文化的深层本质带来彻底影响。就像亨廷顿指出的,在中东的某个地方,几名年轻人完全可以穿着牛仔裤,喝着可乐,听着摇滚乐,但他们却可能在向麦加顶礼膜拜的间隙,造好一枚炸弹去炸毁一架美国飞机。同样,“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期间,美国人消费了成百万的日本轿车、电视机、照相机和小电器,却没有变得‘日本化’,相反却变得与日本更加敌对”[10](P37)。
同样需要注意的是,在外来文化不断的浸染之下,如何保持并进一步发展民族传统文化的问题变得日益重要。文化没有优劣之分,却实际存在着强弱之别。若是本民族文化不能扬长弃短,不断发展,而是被异质文化全方位侵吞替代,人们就会陷入格格不入的身份焦虑之中。
(三)“混杂性”文化身份
后殖民理论关于文化身份“混杂性”的揭示,为考察今天的多民族国家中的少数民族、移民国家的移民及其后代、后殖民主义国家的土著民族的文化身份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萨义德认为,在后殖民时代,“所有的文化都交织在一起,没有一种是单一的,单纯的。所有的都是混合的,多样的,极端不相同的”[11](P22)。霍米·巴巴也认为,在后殖民时代并不存在那种基于东西方二元对立话语之下的“单纯主体”。东方人对西方人是一种既反抗又依赖的关系,因为东方人的无意识领域已被西方文化深深浸染,连反抗西方文化的话语都已西化。这种反抗话语的混杂性与文化的杂糅性,使反抗者不断陷于“我是谁”和“我究竟代表谁说话”的身份焦虑。
在《黑皮肤,白面具》中,法农就用当时黑人的真实处境描写了这种混杂文化境遇中,黑人由于自己及自己文化的被排斥而产生的巨大的身份焦虑。为了获得认可,当黑人和白人接触时,黑人就会下意识地视“他者”(白人)为行动的榜样,而他自己的传统习俗以及这种习俗的本源,却都被抹掉了。
今天生活在法国的穆斯林女性也遇到了类似的文化身份困境。穆斯林女性戴头巾的传统源于伊斯兰原则,是伊斯兰的文化特征。但是,随着近年来中东暴恐事件的增加和法籍穆斯林参加伊斯兰运动的人数不断增加,在法国戴头巾和面纱的现象也日益严重。为了将外来移民及其后代转变为遵守共和理念和法国民俗的合格公民,法国分别于 2004年和2010年颁布了针对穆斯林女性在公开场合的“头巾禁令”和“蒙面罩袍禁令”。在此情境下,融入公众生活还是从形式上坚持自己的伊斯兰信仰,就是法国穆斯林女性所必须面对的非此即彼的选择。
回到中国当前的社会现实中来,混杂性身份现象及其带来的社会问题也并不鲜见。一些国内知名的影视明星、商界人士虽然早已加入了外籍,但演艺商务活动的主要时间、地点仍在国内。这些人在各种身份中的自由转换,反倒让辛苦打拼的国内普通大众经常有种被剥夺被贬抑的困惑和焦虑。而有一些出生、生活在国外的外籍“华二代”、“华三代”们,虽自认为自己是地道的外籍人士,却因为肤色不同而在一些场合或一些事务上被土著的当地人排挤。就如“华二代”女作家伍绮诗在《无声告白》中披露的那样,这些“中国人”或跨国婚姻家庭成员面临的困惑或许就是混杂性身份带来的问题。
四、文化身份建构的途径
本文以中国为例,就如何建构自己的文化身份提出三个方面的路径要求。
(一)树立正确的文化身份观需要主体意识的觉醒和对差异语境的自觉体认
在全球化时代,世界经济、政治、文化的联系日益紧密,文化是一种精神现象,更是一种经济、政治实力的综合表现。西方发达国家正是凭借自己强大的经济、政治和科技实力才使得其文化价值、生活方式成为其他国家学习的样板。中国文化的发展亦离不开国家综合实力的增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逐步崛起为中国文化主体意识的觉醒提供了现实的依据。
同时,我们应该认识到,人类历史上曾经拥有和现在依然拥有的文化并不是从来如此的。从纵向上说,社会主义先进文化需要与中国传统文化对话;从横向上说,中国文化需要同各种冲击我们生活的外来文化遭遇。无论现代社会时空压缩和非领土扩张化的现象多么明显,传统文化都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在场者”。但任何传统文化都不是一个固定的、一成不变的存在,它的发展本就是一个连续与断裂交织的过程。这种发展中的“断裂”,往往来自于外来文化的冲击与震荡。因此,确立文化身份需要主体意识的觉醒及主体对传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自觉体认,在对话中继承传统文化,借鉴外来文化,并在一次次的对话中,明确我们前进的方向。
(二)所有文化身份的确立,都要坚持传统文化,保持自己的文化特色
习近平指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9]费孝通也说过,任何文化都有自己的基因,文化自觉是建立文化自主性的前提。对于今天的中国来说,不管外来文化的势头多么强劲,几千年来的传统文化积淀与传承是溶于血脉、不可抹杀的。因此,作为中国人,我们首先要对自身文化有足够了解,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的发展趋势。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尊重并坚持自己的文化传统,“加强对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取得决定适应新环境、新时代时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12](P195)。我们既要反对文化上的“全盘西化”,也要反对文化上的历史虚无主义,要保持中华民族的文化特色,坚持传统却又不保守僵化、故步自封。
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国与西方进行平等对话的重要文化理论资源,它已经并还将继续影响中国文化身份的建构。世界各种文化的发展道路将是和而不同,只有以民族传统文化为正题,外来文化为反题,才能创造出世界文化园林中的不同“合题”之花。各种文化只有坚持自己的传统,保持自己的特色,才能凸显自己的不同。任何国家民族与个人也只有在此基础上才能不断建构并确立自己的文化身份。
(三)所有文化身份的确立,都要在坚持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具有包容性
文化是各民族对所处环境带来的挑战的回应,本就各有不同。 然而,“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因此,有容乃大的中华文化虽然屡次遭遇各种异质文化的侵袭,却不仅没有消亡,反而一次次凤凰涅槃,创造出一个个灿烂的中华文明历史新阶段。新时期的中国文化更是要以“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博大胸怀对待世界上的其他文化,进而从容地应对外来文化的挑战,既能取其精粹、丰富自己,又能保持自身文化的相对独立性并不断地发展壮大。
文化的包容性往往体现在不同种类不同层次的文化对话之中。而文化对话与文化身份是辩证的关系。一方面,文化身份是对话的前提。因为如果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谁,就根本无法知道我们应该和谁对话,应该如何对话。若此,我们就会患上文化失语症,从而失去了认识对方的文化并博采众长发展自己文化的机会。但另一方面,文化身份又是在对话中得以进一步的确认和形成。因为文化身份向来就不是一个静止不变的事实存在,而是处于动态的形成过程中。不同文化之间的对话和交流亦是文化身份形成与变化的途径之一。在文化的交流与对话中,我们可以把一切文化资源平等化,按照我们已经拥有什么、“什么能够成为我们的”和“什么最有利于我们的存在”[13](P67)的原则,去确定或构建我们的文化和文化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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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新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