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 碰瓷

张 军

话剧 碰瓷

张 军

人 物：

马辛勤 男，55岁，职业碰瓷人。

马小东 男，28岁，老马的儿子，法学院毕业，当地人民检察院检察官。

方美美 女，22岁，电视台实习记者，马小东的女朋友。

张警官 男，35岁，负责处理交通事故的警察 。

赵老太 女，75岁。

周腊梅 女，45岁，赵老太媳妇，自私，刻薄。

宋队副 男，52岁,打击盗窃诈骗犯罪办公室主任，是周腊梅以前乡邻，还有点说不清楚的关系。

李 冒 男，30岁，一个被老马碰瓷伤害过的广告公司小职员。

发票哥 男，40来岁，一个专门倒卖发票的、喋喋不休的人。

乞丐哥 男，50来岁，一个在街头以乞讨为生的人 。

法官、医生一名、群众演员若干……

第一幕

时 间：某天上午

地 点：和平北路万千百货门口

［幕起。繁华的闹市口，户外的LED屏上播放着新闻节目。马辛勤偎依在一辆破电动车上看着报纸。

［幕后是汽车声音,舞台上电动车,行人鱼贯而过。有行色匆匆的商务人士，有时尚潮流很嗨嗨的小青年，有可爱的学生，有卖发票的，有讨饭的乞丐……

［老马经常混在一起的乞丐哥和发票哥过来。

乞丐哥 行行好，老马，听说你要回老家啦？

马辛勤 怎么讨到我头上了。

乞丐哥 你回家了那些不用的东西都给我吧，别扔了。

发票哥 （左右张望）老马，你就这么收山啦？

马辛勤 （收起报纸）对，收山，不干了。

发票哥 （小声地）以后谁养你？

马辛勤 儿子。

乞丐哥 （惊讶）你有儿子？行行好，你以前说你不是一个人么？

发票哥 老马你还有私生子啊？

马辛勤 去，去，去，没好话。我这么多年辛苦总算熬出头了（神秘地）告诉你们啊，我儿子大学毕业考进检察院工作。

乞丐哥 怪不得你要收山，原来你儿子当干部啦？！

发票哥 现在当干部的都有钱，老马的苦日子也算到头了。

乞丐哥 他们不贪污哪来的钱？

发票哥 不过老马你调教出来的儿子，嘿嘿！（两人对视一笑）

马辛勤 去，去，没好话，我儿子不知道我干这行，我一直跟他说我在城里打零工。（长叹一口气）不能再干了。我死去的老太婆托梦给我，让我收手不能干了，小心报应。

乞丐哥 老马，你找的都是那些开好车的，有钱人，他们有钱没德， 你这是劫富济贫。

发票哥 对，我们都是劫富济贫。你看，我今天又卖出去十本发票，干部来买的最多，他们回去报销骗国家的，我们骗他们的。 对了，你儿子以后要发票找我，我不收你钱。

马辛勤 我儿子和我不一样，他是正派人。

乞丐哥 老马是有福气了，我可不一样，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要养，还有四个老娘，四个老爹。

发票哥 你怎么那么多爹娘啊？

乞丐哥 我娘的娘还活着，我媳妇的娘的娘也活着……

发票哥 长命啊长命。

乞丐哥 可要了我的命啊。现在要点钱都难了，没人愿意给了，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失业了。

发票哥 那你换个法子啊。

乞丐哥 行行好，都没用了。上上上个月我装残疾，趴在地上一个月，被路过的人叫救护车送去医院十八回。上上个月，我说我从外乡来这打工被骗，求好心人施舍回家路费，被警察问了十八回。上个月，我拿了一把二胡在对面音响店门口拉二胡，被店主举报城管来赶了十八回，说我扰民。哎，生意难做了，你们两个行行好，给点我。（拿盆晃了晃）

马辛勤 你怎么连我们都不放过。

乞丐哥 现在的人太绝情了，我今天还没开张呢。

发票哥 你生意难做，干脆以后接老马的班吧。

马辛勤 收手吧，都别做了，缺德！你看看报纸上，药家金这个孩子，撞了人，下来把人捅了好几刀，捅死了，说害怕别人害他。我可一直干这事，我要是以后也碰到药家金这样的人，我命就没了。

乞丐哥 药家鑫，什么药家金！没文化。老马这行，我干不了。那是武行，经常受伤。我是斯文人。你让我写几个字啊，拉个二胡啊，我行；武的，我不行。（拿出粉笔）最近有个同行在路上写写粉笔字的，挣大钱了，其实这事我也行，你们看看。

发票哥 你就别写了。早三十年你这么用功，就不用混到这个地步了。你别不服气，我这行，你也干不了。看到人来抓要跑得快。我跑一百米只要十三秒。

乞丐哥 幸亏你没干体育，不然刘翔要下岗了。

发票哥 幸亏你没去演戏，不然演员都没饭吃了。

乞丐哥 演戏我不如老马，他才是演技派。每次我看到他撞到车上露出的那个神色，天衣无缝啊，把那些开车的都吓死了，赶紧掏钱走人。

发票哥 老马，你挣了不少吧？

马辛勤 我这么多年存了些钱，一共20万。

乞丐哥 这么多钱！老马，你够黑的。行行好，马老板，看着给点吧。

发票哥 老马的客户多高端啊，开车的。你那都是坐公车的，没法比。

乞丐哥 可这钱你养老也不够啊，能吃几年啊。

马辛勤 我把这钱都给我儿子了。我儿子刚谈了个女朋友，准备买房，最近房价涨的不是太厉害，都给他当个首付，等过两年他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就给他们抱孩子了。发票哥 老马你撞了有200多回了吧。你说电影里专门做特技的人也没你这么勤快的，200多回啊，没撞死，以后你可以跟你孙子吹吹你的英雄经历了。

马辛勤 不，我决不会让家里人知道我干这行，从今往后，别跟我提这个事情，我要重新做人。

乞丐哥 金盆洗手。老马，我这破碗，给你盛碗水去，你洗洗吧，咱都是在江湖上混的，得按规矩来。

发票哥 对，然后你请我们去小饭店吃一顿，算是给你饯行了。

马辛勤 （发烟给两位）抽完这根烟，我们就散了，以后我们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乞丐哥 有空你就回来看看我们，看见我，别忘了给几个，好心人。

发票哥 就是，你收手也别收得这么绝情。以后你儿子的朋友需要假发票找我。你儿子不要，不代表他们不要，政府机关的干部是我的大客户啊。

马辛勤 说不提，就不提。你们再提，别怪老马我翻脸。

乞丐哥 老马，你这办的有点绝情。

发票哥 老马，其实我是舍不得你。

马辛勤 都是出来讨口饭吃的，大家都不容易，不瞒你们说，最近我老做恶梦，梦见自己被撞死。

乞丐哥 呸呸，不吉利。

发票哥 老马，梦是反的。

乞丐哥 那也不对，这么说是老马去撞死别人。

发票哥 呸呸，不吉利。

马辛勤 我老婆说，不能再干了，得给子孙积点德。

发票哥 那是你心里想老婆了。

乞丐哥 对，心里有鬼。

马辛勤 你心里有鬼！

乞丐哥 你老婆死那么多年，不是鬼啊？我回家一觉睡到大天亮，啥梦都不做！

马辛勤 碰瓷这行，不管怎么说都是缺德的事情，是断子绝孙的事情。不管穷人富人，讹谁都不行。就像你，你说你天天在那趴着，经常上班的都认出你了，谁还给你钱？

乞丐哥 怪不得，这就是树挪死，人挪活，我得挪挪地方。

马辛勤 （掐灭烟）从今天起，我要做个好人。

乞丐哥 老马，你在我们心里一直就是好人。

发票哥 对，每次赚了钱你总给我们买个盒饭庆祝庆祝，你就是好人。

马辛勤 各自保重，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乞丐哥和发票哥抓着老马的手。《十八里相送》的音乐起，两个人都眼泪汪汪的。

马辛勤 好自为之，我走了。

［老马正好转身，忽然，舞台身后行人中有个老太太被车撞了摔倒在地上。背景声音中呈现出撞人的刹车声和停顿几秒以后迅速的加油门声，车直接开走了。

发票哥 你看看那开车人的素质，撞了人直接跑了！亏的老马收山，不然让他放点血。

马辛勤 没看清楚他的车牌号。

发票哥 没，直接飙走了，好像撞伤了，老马，你要庆幸今天你收山了，要不没准躺的是你。

乞丐哥 看看撞的怎么样了？

［老太太倒地，无人上前撵扶。行人只顾行走，旁观者只顾看着，大家都不动。

发票哥 没人扶？老马，这街上不是没人给钱了，现在连人撞了都没人敢扶了。

马辛勤 我去。

发票哥 （一把拉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乞丐哥 就是，当心你被人讹了，说你撞的。

马辛勤 从来只有我讹人，还没有谁讹我呢？再说了，从现在起，我金盆洗手，洗心革面做人。这就当是我重新做人的开始吧。

发票哥 老马，你可不能坏了你自己的规矩，以前是你跟我说的， 就是人死在地上也别去搭理，那就是麻烦。

乞丐哥 你怎么坏了自己的规矩？

马辛勤 我不是已经不在这个道上混了么！

［发票哥和乞丐哥互相对望了一眼。

二 人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向老马作揖）好自为之。

［老马上前吃力的扶起昏迷不动的老太太，并招呼别人帮忙。乞丐哥、发票哥没有理睬，趁着人多开始讨钱和兜售发票。

马辛勤 大家过来帮帮忙，帮忙把老太太送医院吧。（恳求）老太太看来伤的不轻！

老太太 （迷糊）好心人，谢谢你。（昏迷）

［正当人群中有人上前准备援手的时候。

路人甲 小心被讹诈啊！

路人乙 这条路上碰瓷的事情经常发生。

马辛勤 大家帮个忙，我一个人扶不动，老太太昏迷了，要赶紧送医院。大家帮帮忙。

［在老马的哀求下，有人开始准备帮忙。忽然，有个人说话。

李 冒 不要碰他。

马辛勤 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吧？

李 冒 他是职业碰瓷的！

马辛勤 不会的，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不会碰瓷的。

李 冒 我不是说老太太，我说的是你！

马辛勤 （一身冷汗）不是。我，是帮忙的……

李 冒 老头，你忘了我了啦？前年，一个开车去接女朋友下班的，还记得我吗？对，就是我！忘了吗？你讹了我3万块，你不会这么快就失忆吧？

马辛勤 是、是你！

李 冒 想起来没？老骗子！大家都别上当，说不定这是新的碰瓷的手段，小心被讹上。

［人群迅速散去。只剩下马辛勤和李冒。

马辛勤 年轻人，我这真是救人！

李 冒 别演戏了！老骗子，你嘴里有真话吗？

马辛勤 你肯定认错人了，我就是一路过的。

李 冒 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

马辛勤 你真的认错人了！

李 冒 你姓马，在这一带很有名的，不是吗？

马辛勤 我不姓马，你真的认错了。

李 冒 你就继续编吧，老骗子。早晚有一天警察把你抓进去。

［方美美和摄像记者上。

方美美 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马辛勤 姑娘，刚刚这位老太太被汽车撞倒了。帮个忙扶一下，把她送医院。

李 冒 姑娘，我劝你别扶。这老头是个职业碰瓷的老骗子，你小心被他讹上。

方美美 （疑惑）啊？可这老太太？

［老太太发出微弱的声音，叫救命。

马辛勤 人命关天，先救了人再说。

李 冒 别救，他们就是个骗子。他们在演戏。苦肉计，你看过没，真人版的。

方美美 可人命关天哪。（上去扶）

李 冒 真是个好心的姑娘。这样吧，摄像大哥，你把这个拍下来做个证据，以免这个姑娘吃亏上当。还有我把我的名片给你，如果你被他讹诈了，我会来给你作证的。

方美美 你也一起搭把手，把老太太送医院吧。我先打个电话给 120。（打电话）120吗？对，发生交通事故，在和平北路万千百货门口。对。

李 冒 好人没好报，我可不想当傻冒。老骗子，你就等着警察来吧。

［李冒下。

［警笛响。马辛勤本能的紧张，想走又不敢。

张警官 什么情况？

马辛勤 刚、刚、刚刚有辆车把老太太刮了下，老太太摔地上了。

张警官 你是肇事的车主吗？

马辛勤 我、我、我不是，肇事的那个跑了！

张警官 记住车牌号没？

马辛勤 没、没看见，一溜烟就开走了。

方美美 警官，刚刚这位老奶奶跌倒在地上，是这位好心的大叔扶起了她。

张警官 你是谁？

方美美 我是电视台的实习记者，叫方美美。

张警官 你也没看到肇事的人吗？

方美美 没，我们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位大叔扶着老奶奶。

张警官 看看老太太的兜里有没有家属的联系方式。（方美美摸到一个写有电话号码的小纸片，交给警察）好了，先把老人送去医院，你跟我回交警大队做个笔录。

马辛勤 警官，我、我、我家里有事情，我能不能先走？

张警官 肇事车主还没找到，你们又都在现场，当然要做笔录，这条街的碰瓷现象特别多，我们正在组织专项的打击碰瓷诈骗行动。你们就配合一点吧。

马辛勤 （紧张）我、我、我家里有事情，我要先回去。

方美美 大叔，这是例行程序，您就配合下吧。

［马辛勤准备撤。

张警官 （拉住）老师傅，你不能走。

［马辛勤腿一软。

马辛勤 警察同志，人真的不是我撞的，求求你，放我走吧。

张警官 （扶起）没说你撞的。只是了解情况，你是第一现场目击者。

方美美 大叔，你是见义勇为的好人。

马辛勤 （苦笑）我算什么好人。

张警官 你怎么不是好人？不是你们撞的，你们留下来照顾老人，这就是好人好事。这个月，我们在街上发生了5起老人摔倒事件，没有一个敢上去扶起来的。你们电视台记者应该宣传下，现在这样的人太少了。

方美美 对啊，我准备把刚刚的拍摄临时做个专题，宣传下大叔的好人好事。

马辛勤 千万别宣传！我，我家里真的有急事。

［方美美电话铃响。

方美美 喂，你到了吗？那好，我马上过来。（挂完电话）警官， 我有急事，要先走，回头我会去你们警队做笔录的。

张警官 好的，你先去吧。

［方美美下。

马辛勤 警察同志，她走了那我也先走吧。

张警官 那不行，你是第一现场的人，到了医院等家属来了再说吧。

马辛勤 （紧张）完了完了。

张警官 人不是你撞的，你害怕什么？

马辛勤 我没害怕（脚不停地抖）

张警官 不怕，你抖什么？

马辛勤 我是老年帕金森的前兆，还有点血压高。

张警官 那去医院一起检查检查吧。

马辛勤 （无奈地）哎！

［120的救护车声。

［切光。

第二幕

时 间：当天下午

地 点：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的急救室门口。医生们鱼贯而入。

［张警官和马辛勤在门口守着。周腊梅上场。马的电话 响。

马辛勤 喂，小东啊，我在第一人民医院呢，对，有点事情，我没病啊，钱在我身上，要不你打车过来拿下，我这一时走不开，对，拿了钱先把合同签了，谁知道政策调控什么时候松啊，要是又涨了呢？好，好，我在这里等你。

周腊梅 （佯哭）妈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你要有什么事情我们可怎么活啊！警察同志，你可要为我们作主啊，我妈一把年纪，怎么遭这么大的不幸啊。

张警官 你稍微冷静一点。

周腊梅 我妈要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张警官 等医生做了进一步检查再说。

周腊梅 肇事的人呢？（看到马辛勤）是不是你？

张警官 这位马师傅是刚才在路上搀扶你妈的那位好心的人，如果不是他，你妈摔在路上都没人管。

马辛勤 没事，一点小事。

周腊梅 谢谢马师傅啊(暴怨)可你应该帮我看住那个肇事的人呢？

马辛勤 那个开车的一溜烟就跑了。

周腊梅 看到长什么样没？

马辛勤 没看清。

周腊梅 杀千刀的畜生啊，他怎么不开车撞墙上撞死啊，我妈一把年纪……我苦命的妈呀

张警官 你先稳定下情绪，看下医生怎么说。

［医生出来。

医 生 谁是家属？

周腊梅 我是。

医 生 病人有颅脑损伤，又有慢性病，引发了血压血糖的上升，目前有生命危险，需要进ICU病房。你先去把钱交了吧。

周腊梅 啊？（撒泼）我的妈呀，我哪有钱啊，这可怎么办啊？

医 生 你先别哭，先想办法凑钱吧。要不行的话，老太太随时有生命危险的。

张警官 要交多少钱？

医 生 5万。

周腊梅 5万？我苦命的妈妈呀，我到哪去弄5万块啊！你的命真苦啊，一天福气都没享到，就被车撞了呀！撞么直接撞死也就算啦，你也就没什么知觉，没什么痛苦啦。现在还要你吃这样的苦，妈呀，你真苦啊！

张警官 别哭了，先抢救吧。

周腊梅 我哪来的钱啊！

马辛勤 我这有。先借给你（从包里拿出5万）

周腊梅 我该怎么感谢你啊！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你就是我妈的恩人。我妈要是没有你，早归西了。马师傅，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好人有好报啊。

马辛勤 别说了，先去交医药费再说吧。

［周腊梅拿钱和医生一起下。

张警官 这次真的多亏您了。

马辛勤 应该的应该的，希望早日找到真凶。

张警官 你把详细的过程再说说。

马辛勤 事情是这样的，我和两个伙计在一起聊天，忽然就听见背后一阵刹车声音，回头一看，一个老太太就躺在地上了，然后四周没有人去扶起来，都站着不动，我就过去扶起来了。

张警官 我们必须要找到事发当初的第一批目击者，没准可以找到肇事者的线索。

［周腊梅、医生一起上。

医 生 刚刚我都跟你说了，这个是最佳结果，最差的结果就是可能会变成植物人，那就麻烦了。

周腊梅 要花多少钱？

医 生 没有十几万打不下来，所以，你们赶紧要找到肇事车主，这笔医疗费不是小数目。

周腊梅 我苦命的妈妈呀，我哪去弄那十几万块啊，你的命真苦啊！一天福都没享到，就被车撞了呀，撞么直接撞死也就算啦，你也就没什么知觉，没什么痛苦啦，现在还要你吃这样的苦，妈呀，你真苦啊！

马辛勤 怎么了？

周腊梅 老太太被撞得太重了，搞不好要成植物人，我可怎么办啊，那个天杀的肇事的。

张警官 我们一定会抓到他的。

周腊梅 （有些责怪地）马师傅，你当时要一把帮我抓住那个肇事的人多好！现在你把老太太救来了，可医药费没人管了呀，这么大年纪，要花这么多钱！

马辛勤 我都没看清楚。

周腊梅 那还有目击者呢？你留他们的联系方式没？

马辛勤 其它人都走了。

周腊梅 都走啦？走的时候为什么你不帮我留个联系方式呢，这样我也好找他们问问车牌。

张警官 现在的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马辛勤 是啊，是啊。

周腊梅 都走了？就您留下来了！

张警官 马师傅这样见义勇为的人不多了。

马辛勤 哪里哪里，我应该的。

周腊梅 （质疑）马师傅，我就要问问你了，为什么就你留下来了？

马辛勤 我看着老太太躺在地上挺可怜的。

周腊梅 你说，为什么别人都走了，你就留下来，而且你也没留别人的联系方式？

马辛勤 我当时心里只想着老太太的安危，没顾的上那么多。

周腊梅 （自言自语）你说，要是跟你没关系的，你留下来做什么？除非，要不，就是……

马辛勤 你这样推理就不对啦，这样搞的是我撞了人了。

周腊梅 推理？我是在跟你分析这个道理。你说啊，为什么别人都走了，你留下来，而且没有一个证人。我有理由怀疑是你撞的我们家老太太。

张警官 大姐，你这个分析不准确。

马辛勤 我好心扶她起来，难道是我错啦？这不就有警察么。

周腊梅 警察也不是第一个在现场的啊？

张警官 还有一个女记者。电视台的。

马辛勤 对，她还专门录了像。不然你打电话问她就明白了。

周腊梅 （口气缓和）哦，马师傅，你别见怪。我也就是说说，希望你理解，我心里难受啊。老太太这一躺下来，那就是钱啊，我们家里哪有钱啊。张警官 放心，大姐，我们会帮你找到肇事的人的。

［马小东和方美美上。

马小东 爸爸，你怎么在这？

方美美 （惊讶）大叔？！

马辛勤 你们怎么在一起？

马小东 爸爸，这就是我女朋友，方美美，电视台实习记者。

方美美 我跟大叔认识。

马小东 你们怎么认识？你刚才说的在路上，扶一个老太太的，就是……

张警官 对，就是马师傅。还有你女朋友。

马辛勤 你来的真是时候，现在找不到肇事车主，我有口难辩了。

周腊梅 方记者，你到现场的时候就看见马师傅在扶老太太是吧？

方美美 对。

周腊梅 那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人吗？

方美美 不是。怎么了？

周腊梅 哎呀，我的妈呀，这个事情就蹊跷了呀，警察同志，你们都不是第一时间到现场的，在现场的第一个人只有马师傅。

马辛勤 大姐，我可是好心救人的啊！

周腊梅 但现在现场就你一个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张警官 大姐，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不要这么激动！

周腊梅 我能不激动吗？十几万的钱，我上哪去找那么多钱啊！

马辛勤 大姐，我骑的是电动车，老太太是被汽车刮到的，这怎么一样呢？警察同志，这怎么一样呢？

周腊梅 谁看见汽车撞了，没准是电动车撞的呢，谁能证明？

方美美 我能证明，大姐，我是电视台的记者，你总应该相信我。

张警官 对啊，你要相信记者的话。

周腊梅 相信你？你和这个师傅什么关系？

［众愕然。

马小东 他是我女朋友。

周腊梅 你看看，都是一家人，你们还证明什么？明摆着就是一家人，串通一气的。

马辛勤 这位大姐，你不要胡说八道，刚才在街上，我都不认识她。

方美美 是，我们都不认识。

周腊梅 编，编吧，自己未来的儿媳妇还说不认识。

马小东 他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马辛勤 本来今天我拿了钱准备给他们去买房子。

马小东 现在为了救你们家的老太太，我房子也没买成。

马辛勤 还有，我刚刚给你的5万块就是给我儿子买房的钱，你不能冤枉我。

周腊梅 但现在你的嫌疑最大，我刚就在想，你把人送来，还立马掏5万块钱，你这好人做的也太彻底了。

方美美 大姐，今天晚上我们会播出录像，顺便我让编辑打一个寻找目击证人的信息，应该会有人看到的。

周腊梅 那好，我等着。

马辛勤 （大吃一惊）姑娘，你说你要播出节目？

方美美 是啊，大叔（看一眼周腊梅）咱不能做了好事被人陷害啊，你这样的见义勇为的事情就应该让大家知道知道。

马辛勤 （拉过方美美）别播，千万别……

方美美 为什么不啊，不播怎么能证明咱们的清白啊！

周腊梅 是不是就是你撞的，所以害怕了？

马小东 爸爸，播出了让目击证人给你洗刷清白，省的别人说闲话。

马辛勤 我说别播就别播！

方美美 为什么不播？

马辛勤 一个小事情闹那么大动静，让人看笑话。

张警官 马师傅，是非总有公论，您别放在心上。能找到目击证人，对你对大家都是好事。

周腊梅 现在老太太在重症监护病房，每天花的都是钱，我哪来那么多的钱啊。

张警官 大姐，你也别哭了，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回头我们去看看那附近的监控。明天都来做笔录吧。

马小东 （兴奋）对，一看监控就全清楚了。

周腊梅 我倒要看看是谁撞的。

马小东 爸爸，明天我们一起去。

马辛勤 （坚决阻拦）不用你们去。

马小东 公检法的流程我熟悉，我怕您觉得受委屈。

马辛勤 说了不用就不用。

马小东 那你一个人当心。

马辛勤 （发怒）好人没好报，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周腊梅狠狠地瞪了一眼老马。

［马小东和方美美不再言语。

［切光。

第三幕

时 间：第二天

地 点：交警大队办公室

［宋副大队长的办公室，旁边是一排文件柜，码着各种卷宗，他正在和张警官详细交换情况。

［墙上是一张本市的大大的交通路网图。

张警官 宋队，情况就是这样。

宋队副 现在监控调查下来是什么结果？

张警官 那边正好监控盲区，所以，现在除了目击证人的证词，没有其它的证据。

宋队副 那么你判断这个姓马的肇事的可能性大么？

张警官 现在不好说，因为没有其它证据，而且也没有证人，唯一个电视台的记者可以作证，但这个记者是他儿子的女朋友。

宋队副 那这个证人的证词不可信。现在咱们局里正在组织打击碰瓷诈骗专项行动，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但绝能放过一个坏人。小张，这次这个案子一定要做一个典型，不管是诈骗还是逃逸，还是碰瓷，一定要抓出个典型来。现在我们要树立典型，社会道德退化的很厉害，你想想，一个老人躺在地上，没人扶，没人敢扶，这说明什么？说明什么?那些该死的碰瓷的，那些该死的诈骗的，那些闯了祸不敢承认逃跑的抵赖的，把社会风气给搞脏了，把人心都搞乱了，把人民的感情给伤透了，所以，这个案件我们要深入到底，查出真凶，查出黑手，坚决打击，绳之以法。你年轻，更需要抓一些典型案件，以后就是你升迁的资本啊。

张警官 是。宋队，对了，被撞的家属周腊梅说要见你。

宋队副 谁？

张警官 周腊梅，就是那个老太太的儿媳妇。

宋队副 叫她进来。

［周腊梅上。

张警官 大姐，这是我们交警大队的副大队长，宋大队长。

周腊梅 （哭着就喊上来了）老宋啊，你要为我作主啊！

宋队副 你是……？

周腊梅 （停止哭声）你不认识我了？以前咱们是一个村的呀！你忘了……

宋队副 腊梅？是不是河对岸周裁缝家的大闺女。

周腊梅 哎呀，你总算记起来了。就是我啊，早就知道你做了官，一直没有来看看你，这次出了这么大个事情，我就想到了你。

宋队副 被撞的是你婆婆？

周腊梅 是啊，那个老不死的（忙改口）我们家那个老太婆，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太好了，昨天说出去买药，结果一买就没回来，后来说被撞了，这下可好了。这一躺下来就是钱，十几万哪，我哪来这么多钱给她看病啊！

宋队副 人家救了你婆婆，你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啊！

周腊梅 我没冤枉他，他的嫌疑最大！

张警官 他是留下来救人的。

周腊梅 这都是他一个人说的，你们都没看见，监控里看到了吗？

张警官 很不巧，那一带是监控的盲区。

宋队副 但你也不能随便诬陷别人么？

周腊梅 我今天是来给你们提供线索的。

张警官 找到证人了？

周腊梅 我去附近打听过了，那个姓马的是那一带很有名的碰瓷的，经常诈骗别人的钱。

宋队副 （问张警官）那个姓马的是不是叫马辛勤？

张警官 对，是叫马辛勤。宋队，怎么了？

宋队副 是他？你刚来，不了解情况，这个人是个老骗子，碰瓷的，在咱们这是常客了。

张警官 （吃惊）啊？真的吗？

宋队副 你去我橱柜里把案宗三，诈骗卷拿出来。第一个就是他。

［张警官按照宋队的指点找出了案卷。翻开一看。

张警官 对，就是这个人！原来真是个惯犯。

宋队副 这个人做这行有十来年了，这次居然又是他，看来他就是我们要抓的典型了。

周腊梅 老宋啊，你一定要为我作主啊。

张警官 宋队，我不了解情况，所以没想到这些。

宋队副 不要紧，如果是这个情况的话，我们更要深入调查下。保不准是他这次撞的人耍赖。做贼的都有贼性！

周腊梅 就是，我昨天去附近打听了下，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肯定是他啊，平时害人害惯了。

张警官 他今天要来做笔录的，等下来了我们详细问问。

［张警官电话铃响。

张警官 喂，您好！方记者，对。什么，有目击证人？那最好。不过，方记者，我想跟您说个事情，你们这位马师傅好像有前科，而且是碰瓷的老惯犯了。对，我没有诬陷他，我们这里都有案宗的。我没有造谣，你可以来看下。对，所以对他的口供我们表示怀疑。所以，你刚说的有目击证人最好。

宋队副 谁打来的？

张警官 那个记者。说他们节目播出来了，有目击者来我们这里反映情况。

周腊梅 不会又是他们一伙的吧？那个记者的话也不能信，她和姓马的是一家的。老宋，你可要为我作主啊。（拿出两条烟）老宋，这个是我给你的一点意思，你收下。

宋队副 哎呀，你这是干吗？

周腊梅 现在托人办事总要意思意思的。

宋队副 我们警察有纪律。再说了，他要真撞了你婆婆，我不收你的烟也要抓他，他要是没撞你婆婆，你给了我烟我也办不了他。对不对？

周腊梅 拿着拿着（硬塞）

宋队副 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要再这样，我可要请你出去了。

周腊梅 那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现在好像不送礼都不办事情的。

［马辛勤略带恐惧走上。

宋队副 老马，你来了，坐吧。

马辛勤 宋队！（老马本能地站得笔直）

宋队副 老马，我们可是老熟人了，我从一个小小的交警升到现在的副大队长，老马功不可没啊！

马辛勤 宋队，我冤枉。我这次是救人的。

周腊梅 谁能证明？

马辛勤 我没说假话！

宋队副 （拍了拍案卷）你从来没说假话？

马辛勤 那是以前，我改了。宋队，真的，我决定重新做人了。

周腊梅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张警官 鉴于你以往的问题，我们要对你昨天说的情况重新分析。

马辛勤 我真的是救人的，记者可以证明。

宋队副 那个记者不能证明，因为她跟你有关系。

周腊梅 对，都是一家人。

马辛勤 宋队，我想求你个事情，我家里人不知道我干这行，求你们别告诉他们。

周腊梅 哦哟，也知道丢人的啊。你也觉得没脸跟家里说是吧，那我婆婆是不是你撞的？

马辛勤 我真没撞她，我是救他的。

宋队副 老马，你是不是撞了人怕担责任，怕赔钱，所以想赖？

马辛勤 宋队，天地良心，我要是赖我出门被车撞死。

宋队副 毒誓你就别发了，每次你都发这个毒誓。

马辛勤 习惯了，习惯了。真不是我。

［李冒上场。

张警官 您是？

李 冒 我是昨天的目击证人。（马辛勤看到李冒来，很惊喜，但又很忐忑）

马辛勤 他是在现场的。

李 冒 我昨天看了电视，觉得太好笑了。正好电视台的记者打电话跟我说让我来作证，我怀疑那个电视台的记者被这个老骗子给骗了。

［马辛勤一听心凉了。

张警官 你是不是看到他撞人了？

李 冒 这个人我太熟悉了。他就是专门在和平北路上碰瓷的。我跟你们讲一个事情，你们就知道这个老头有多坏了。前年，我开车去接女朋友下班，当时天有点暗了，我因为着急去见女朋友，车开的有点快，就在和平北路上，撞上了他。

马辛勤 小伙子，你怎么翻老账啊，那是以前的事情。

李 冒 后来，医药费什么的一共赔了3万块。我本来打算跟我女朋友买房结婚的，可就是因为那次事情，什么事情都耽搁了，房子后来我也买不上了，女朋友也因为这个事情跟我吹了。所以我恨死了这个老骗子。

宋队副 小伙子，我们是了解昨天的现场的情况。

李 冒 我说这些就是想证明，这个老骗子肯定是撞了人抵赖。

马辛勤 他说的不是真的，他这是在冤枉我。

周腊梅 他就是撞了人抵赖，还把自己装成好人。

李 冒 他最擅长的就是演戏骗人。昨天电视台还说他是好人好事，我看电视台那帮记者脑子都进水了，不调查就乱评论，不知道在帮谁！

周腊梅 那个电视台记者是他儿子的女朋友。

李 冒 原来如此，一家都在演。

张警官 你看到他撞没？

李 冒 这个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他。

宋队副 我们要找到看到全程的目击者。

李 冒 我要是冤枉他，我出门被车撞死。当时，这个老骗子一直找人帮他，我估计他就是想找替死鬼，所以我劝大家不要上去帮忙，免得被骗。

宋队副 不要乱发毒誓，骗子才乱发毒誓的。

马辛勤 宋队，他在冤枉我。

周腊梅 他装好人扶起我阿婆，然后把她送到医院，还装好心借我医药费，我当时还真被他给骗了，以为他真是好心人。

马辛勤 我有两个证人。

张警官 谁，在哪？

马辛勤 但我答应了不找他们的。

周腊梅 同伙，肯定是同伙。

李 冒 我愿意为我今天说的话负责，我就是来告诉你们，这个老骗子不要轻饶了他。一定要重重的判他。

宋队副 从目前的情况分析，马辛勤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马辛勤 宋队长，这次你真的冤枉我了。

宋队副 老马，你是惯犯，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我们是人民警察，怎么可能冤枉好人呢？不过这次你不走运啊， 像以前，我可以拘留你一星期就放了你，但这次是严打时期，专门打击碰瓷诈骗专项行动，全部立案追究，况且这次你犯的事情也不小，老太太的医药费很大，所以，你不要指望着靠抵赖逃脱了。

［马小东和方美美上场。

马小东 爸爸，出什么事了？

马辛勤 （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

方美美 我刚听了警察说的，觉得特别严重，就打电话给小东，让他来看看。

马小东 刚刚是谁说我爸爸是碰瓷的？

周腊梅 我，我去打听过，你爸爸就是个碰瓷的惯犯。

马小东 你有没有常识，碰瓷是什么样的犯罪行为。

张警官 碰瓷是指一些投机取巧、敲诈勒索的行为。例如故意和机动车辆相撞，骗取赔偿。

马小东 可现在我爸是救助被车撞了的人，照你这样说，我有理由怀疑老太太是不是在碰瓷？

周腊梅 哦哟，还诬陷到我们头上了？老骗子生的小骗子。

马小东 我可以告你诽谤，我是在检察院工作的。

周腊梅 哦哟，怪不得老子出来当骗子横行霸道，原来有个在检察院工作的儿子。宋队，你要给我主持公道啊，我们老百姓斗不过他们当官的，而且还是检察官。

马小东 你大可不必这么说。我是检察官，不是我爸爸的检察官，我从工作起就告诉我要铁面无私，不循私情。所以你大可放心。宋队长，我希望你们调查清楚，我父亲是见义勇为，现在被人讹诈，我女朋友昨天在现场也录了相的，我这里有证据。

宋队副 消消气。至于你们老马的问题，我想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对马）老马，不是我不帮你啊！不过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做了就是做了。

马辛勤 （大叫）宋队，千万不要！

［宋把案卷递给马小东，点了一根烟，马小东当即懵掉。

李 冒 你是他儿子，我告诉你，你爸爸就是职业碰瓷的惯犯，我就是被他讹过的受害者。我被他骗了3万，房子没了，老婆也没了。

马小东 （木然，指着卷宗）爸爸，是真的吗？

［马辛勤沉默。

马小东 爸爸，你不说你一直在城里打零工的么？

马辛勤 我对不起你，我混蛋（开始扇自己耳光，方美美连忙拦住）

宋队副 现在事实基本清楚了，你们积极赔偿受害者家属吧，争取宽大处理。

马辛勤 宋队，我冤枉啊。

李 冒 连你都喊冤，那那些被你讹诈过的人去哪里申冤啊？

马辛勤 小东，我是被冤枉的！

马小东 （把案宗一砸，撕心裂肺地喊）爸！你就别叫冤了！我说过了我是铁面无私、不徇私情的。

宋队副 小张,先录了口供拘留起来吧！

［切光。

第四幕

时 间：两天后

地 点：拘留所

［拘留所外，周腊梅送东西给宋副大队长。

周腊梅 老宋，这个是我带给你的（拿出购物卡）上次那烟是我不懂事，后来我也觉得太招摇，还当着你下属的面。这里是一万块钱的购物卡，感谢你这次为我伸张正义啊！

宋队副 你这是干吗？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我们警察有纪律，再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这还要去见嫌犯家属呢。

周腊梅 哎呀，你这次帮了大忙了，这次一定要感谢你的。拿着，放兜里，没事。

宋队副 （迅速收下，放兜里）这样不好，下不为例啊。

周腊梅 （小声地，神秘地）其实我们家老太太的伤情没那么严重，她还有医保，我是让那个医生故意说严重点，这样以后让肇事的赔偿我们也好多赔偿一点。

宋队副 这个应该的，你放心。人抓到了，钱就不要担心了。

周腊梅 所以我真的要谢谢你啊。

宋队副 我也要谢谢你。

周腊梅 谢我？

宋队副 这次打击碰瓷诈骗专项活动我算抓到了典型了，市局对这个高度重视，要我写报告，我只要把这个事情处理好了，退休前我就转正，升任大队长了。要不是你给我这个线索，我怎么抓的到这条大鱼呢，所以我要谢谢你啊，腊梅。

周腊梅 老宋啊，你又要升官了。

宋队副 我是抓他一次升一次，他可真是我命里的贵人。

周腊梅 你说这个事情，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吧。

宋队副 板上钉钉的事情。翻不了天了。

周腊梅 万一他儿子帮他翻案了呢？

宋队副 翻不了，他想翻我也让他翻不了。他要是翻了，我这大队长还怎么当？

周腊梅 对，还有我的赔偿款呢。

宋队副 判了他老马，对你对我都好。

周腊梅 这叫好人有好报。等那老头子判了，我再重重谢你。我爹当年真是没眼睛啊，你看你现在当了多大的官。

宋队副 年轻的时候我家里穷，你爹看不上。要不然，我们说不定成一对了。

周腊梅 瞧你说的。你现在是大干部，我高攀不上！

宋队副 什么大干部，你还不了解我。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找我。

周腊梅 老宋（拉着老宋的手。音乐起，那种一见钟情的抒情音乐，音乐停）那我先走了。

宋队副 以后常联系。（周腊梅下。）人生的机遇很重要。这个马辛勤简直就是我的贵人。我这辈子关键的几次升迁都是因为抓到了他，严打的典型。典型案件，典型破案，哎，真是我的福气。（进拘留所内。马小东和方美美上。）小马，这些案宗和证人口供我就交给你了。本来这个事情是可以私了的，你爸爸赔点钱，我再做做伤者家属的工作，这事情就过去了。不过，你爸爸这次赶得不巧，正好我们在专项严打，所以，一定要法办。我刚跟你们检察院的领导通过电话了，鉴于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公诉的时候可以采取回避原则。

马小东 谢谢，我跟领导说了我不回避。

宋队副 回避是避免伤害你们父子情。这是领导出于关心你的考虑。

马小东 我是个秉公执法的人。

宋队副 那我就不多说了。这些我就移交给你。（下）

［马辛勤被看守警察带到会客室。沉默着。

方美美 叔叔，这是我给你买的水果。

马辛勤 我不想吃。

［沉默，父子的沉默。

马辛勤 我真后悔没听他们的话，去救那个老太太。

马小东 什么都别说了，法院会讲公正的。我是公诉机关的代表来了解情况的。

马辛勤 什么公正，哪有什么公正？他们了解什么了，我是救人的！把我关在这里，这是公正吗？（情绪激动起来）狗屁公正，诬陷诬陷！

马小东 （很严厉地，把案宗摔在地上）这也是诬陷？（马辛勤蔫了）干了多少年了？

方美美 你怎么能这样跟你爸爸说话！

马小东 闭嘴！

方美美 现在不还没证据证明你爸爸是肇事者吗？

马小东 还用得着证明吗？（拍案宗）光这些案宗，就够判他三年五载的了！我现在问他话呢，你别插嘴！

马辛勤 十五六年了。

马小东 真是惯犯。

马辛勤 （心酸）是！

马小东 一早怎么没把你关起来。

马辛勤 （酸酸地说）小东。

马小东 别叫我名字。我现在是检察院的检察官，你是疑犯，我是来了解情况的！

方美美 你干吗！

马辛勤 我,我会老实交代的。

马小东 这么多年一共诈骗多少起？

马辛勤 200多起。

马小东 用的什么方式？

马辛勤 （支吾）

马小东 记不起来了是么？撒谎太多，自己都不记得了是吗？

马辛勤 有，有的是故意骑自行车撞上别人的汽车，有，有的是走路故意倒在别人的车前，还有……

马小东 你怎么不怕车把你撞死？

方美美 小东……

马辛勤 事先……都算好距离。

马小东 那你真是用了心思了！一共诈骗了多少钱？

马辛勤 不记得了。

马小东 想想。

马辛勤 真不记得了。

马小东 想不起来了？你身上那20万存款是怎么回事？

马辛勤 这些钱是我积攒下来的。

马小东 怎么积攒的，什么收入来源。

马辛勤 碰……瓷，敲诈来的。

马小东 这钱用来干吗的？

马辛勤 打算，打算给儿子买房用的。

马小东 赃款，这都是赃款！

马辛勤 不，这不是赃款，这是我的存款。

马小东 存款，你这些存款都是被害人的血汗钱！亏得我没拿你的钱去买房子。我要买了房子以后我还有什么脸活着？

马辛勤 （委屈，连忙解释）小东，我没有那个意思。

马小东 我说了别叫我名字，你不用解释。

马辛勤 这些钱都是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存下来的。这些钱都是，都是我拿，拿命换来的。

马小东 你拿这些钱，怎么能心安？

［乞丐哥和发票哥上

乞丐哥 虽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可老马眼下你无路可走，我们来看你了，希望能给你找条出路。

发票哥 都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你看，出事了吧。

马辛勤 是你们？

发票哥 街那边都传开。说上次你扶老太太遭人家讹了！

乞丐哥 好人难做啊。这年头，没心肺的发了财，黑心肺的当大官，无情义的出大名，唯独好人没好报，扶了老太太闪了腰。

发票哥 你刚一做好人，就遭报应了。

马辛勤 是我造的孽。

马小东 你们是谁，谁允许进来的？

乞丐哥 我们是老马的好兄弟？您是警察？

马辛勤 这个是我儿子。不不，是检察院的来了解情况。

乞丐哥 哎呀，老马，你可走运了。老子落难，儿来帮，你有福气啊。

发票哥 是啊，亏得有了当官的儿子，疏通疏通，就出来了。小马，以后要发票找我，我是你爸爸好朋友，做发票生意的。

马小东 （发怒）你们两个给我出去。

乞丐哥 怎么了，我和你爸爸是一起工作的同事。

发票哥 对啊，和你爸爸同甘共苦，共患难的。

马小东 都是在路边碰瓷的？

乞丐哥 不，我是在路边乞讨的。

发票哥 我是专门卖发票的。

马小东 就知道都不是正经人。

乞丐哥 小马是公家人，说话也这么幽默。

马小东 谁跟你们开玩笑。我是检察院来了解情况的，你们有什么事情吗，没事赶紧走。

［乞丐哥和发票哥对视：来者不善哪！

乞丐哥 我们是来探望老马的。

发票哥 顺便帮老马做个证人！

马辛勤 你们别趟我这个浑水了，小心把你们两个搭进去。

乞丐哥 老马，不是老弟我说你。那天你说金盆洗手，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咱们都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你被警察抓过，我被城管管过，这个卖发票的也进过局子，我们都是上山下乡的好兄弟，你有困难，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发票哥 老马，兄弟们不能见死不救，我们今天就是来救你的。 那天，咱们都在现场，看到那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咱们得给你做回证人。

马辛勤 别连累了你们。

乞丐哥 不怕，我四个老娘和四个老爹都不嫌他们连累，还怕你。

发票哥 说连累那就见外了。

方美美 你们两位当时在第一现场？

乞丐哥 （得意）没有比我们更早到现场的了，我们直接看到的。

发票哥 （应和）我们看到那个汽车撞了老太太然后逃跑的。

马辛勤 对，他们是和我一起看到的。

乞丐哥 老马，有我们在，你就清白了。

乞丐哥 老马，我们作证，你就申冤了。

马小东 （冷酷地）你们都是一伙的，说的话，谁信？

乞丐哥 （愤怒）我们要是有半句假话，我出门给车撞。

发票哥 （发火）我们要是有半句假话，我出门给警察抓。

方美美 （惊喜）小东，他们的证言很重要。

马小东 （绝情地）证言？乞丐、倒卖发票的，这种人能做证人吗？自己身上都不干净，还来当证人，谁信？

乞丐哥 老马，这是你儿子还是你仇人啊？

发票哥 老马，他是准备救你还是准备害你啊？

乞丐哥 现在关的是你爸爸。

发票哥 不是你仇人！

马小东 职业碰瓷的老骗子。我告诉你们，别说是老子，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网开一面，我是检察官，铁面无私、不循私情是我的原则。

乞丐哥 说的什么话？

发票哥 听起来不像人话！

马小东 天天靠坑蒙拐骗来生活的一群人，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乞丐哥 你说我们不要紧。可你要这样说你爹，你就是忤逆不孝了啊！

发票哥 你爹冒那么大险，拿命挣钱不就是为了你吗？

［方美美早已经在旁边泣不成声。

方美美 小东，你不能这样说你爸爸。

马小东 我说错了吗？

方美美 你爸爸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你以前常说，你爸爸很苦， 一个人在城市里做零工，供你上学，很辛苦；你说你工作了以后不想爸爸再这样辛苦，要买个房子，让爸爸在家里安享晚年，这都是谁说的？

马小东 可他碰瓷啊，当骗子，讹诈别人啊？

方美美 不管他讹诈谁，但他从来没讹诈你！

马小东 他为什么要当骗子？

马辛勤 我有错。可是，小东，这次真不是我撞的人。

乞丐哥 是他救的老太太。

发票哥 没他老太太早死了。

马小东 谁会相信你？

马辛勤 别人不信，你总不能不信吧？

马小东 我怎么相信你？

方美美 （发怒）够了，马小东，你总该相信我吧。

马小东 你？

方美美 我的话都不能信吗？

马小东 你跟疑犯有直接关系，你的证言不可信。

方美美 你连我也不信？

马小东 （发怒）不是我不信，是法庭上没人信！

方美美 那是不是只要我跟你没有关系，我的证言就能采信？

马小东 你想做什么？

方美美 我们分手吧！

马小东 （质疑）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美美 为了帮大叔证明他是清白的，我要和你分手！分手！

马辛勤 不能分。孩子，不能分啊！

马小东 你是为了证明他没罪，还是因为房子没买成？现在后悔？！

方美美 你不要借题发挥！

马小东 借题发挥？你要跟我分手，为什么？

方美美 我要证明大叔他是清白的！

马小东 你和我分手，他就清白了吗？

方美美 分手了，我就和大叔没有直接关系了。我就可以当证人了！

马辛勤 你们不要吵了。我认罪，我认罪。

方美美 大叔，你不能认罪！

马辛勤 我不能让你们为了我分手，我认罪。

方美美 大叔，我一定要证明你是清白的。马小东，你不想想，你父亲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他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去撞别人的车，然后问别人拿那么点钱，他为了什么？你说你在学校的时候，从来不缺钱，你说你在学校的时候从来不缺学费，你说你……你那些钱都是你爸爸豁出命去挣的。

马小东 那钱不干净！

方美美 那钱是不干净，可你爸爸对你的心是干净的！

马辛勤 我认罪。

马小东 可现在因为他，我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摔门而去）

乞丐哥 本指望儿子救老子。

发票哥 现在成了儿子告老子。什么世道啊！

［切光。

第五幕

时 间：一周后

地 点：法庭，审判现场

［法庭上，马小东一袭检察官的穿着，控辩双方都已经到场。

［老马显得非常的麻木。

法 官 马辛勤？（马辛勤没反映过来）

马辛勤 在。

法 官 公诉机关起诉你犯诈骗罪，你有什么疑义吗？你认不认罪。

马辛勤 我,我,我……认罪。

法 官 4月12日上午，你在街口骑电瓶车把老太太撞倒后，你假装好心人把老太太送进医院是事实吗？

马辛勤 （沉默）……

周腊梅 就是他撞的，现在想不承认都不行。

法 官 其它人不要喧哗。本庭在问你是不是事实？

马辛勤 （沉默）

法 官 是不是事实？你不承认，就代表默认。现在双方还有什么证人？没有的话休庭，择日宣判。

［方美美站起来。

方美美 法官，刚才说的都不是事实，我有证人。

法 官 你确信？

方美美 是。

法 官 带上来。有请公诉人马小东发问。

［李冒上来，马辛勤感到惊讶。

马小东 证人李冒，你现在作为被诉方的证人，有什么话想要说？

李 冒 法官，检察官，我今天来说想说一个事情，马师傅当天是救人的，他不是肇事者。

［全场惊讶，马辛勤也感到意外。

马小东 证人李冒，可是你在交警大队做的笔录不是这样说的？

李 冒 我想说的是，当天我在交警大队出于气愤，而不是陈述事实。

马小东 气愤什么？

李 冒 因为在几年前，这个人讹诈过我。

马小东 你是碰瓷的受害者。

李 冒 是的。

马小东 那你为什么在公安机关说他是肇事者？

李 冒 报复。我就是为了让他感到被人讹诈、冤枉是什么滋味。

马小东 按照你的逻辑，你已经报仇了。为什么还要来为他作证？

李 冒 我的确是报仇了，但我心里总是高兴不起来。后来，方记者来找我，跟我说了里面的事情，我感到很意外，他想重新做人了，我却没有给他机会。所以，我良心上过 不去。他这次真的是救人，却被人诬陷了。我希望法庭还他一个清白。他以前是骗子，但这次，他是做了好事的。

马辛勤 小伙子，我对不起你（委屈地，心酸地）

李 冒 大叔，以后希望你重新做人。

法 官 肃静，肃静。

李 冒 我的证词说完了。

马小东 你改口供是因为方记者求你吗？

李 冒 她只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马小东 你认为她说的是真相吗？

李 冒 是。

马小东 你知道他和嫌犯的关系吗？

李 冒 什么关系？

方美美 法官，我反对公诉人诋毁他人人格，诱导证人。

马小东 你不要激动，我只是说事实。

李 冒 她的真诚感动了我，所以我相信她。

马小东 她有没有胁迫你，贿赂你？

李 冒 没有。

马小东 你完全是出于真心吗？

李 冒 是的，她和我谈了很多，包括我也知道马检察官。其实你爸爸是被冤枉的。

马小东 希望你不要岔开话题。这里是法庭，没有人情。你知道你翻供的话会对这个案子的判决起到什么样的影响吗？

李 冒 知道。

马小东 你知道你如果做假口供的话会对案件有什么影响吗？

李 冒 我没有做假口供，我说的是我看到的。

马小东 鉴于你的证词前后矛盾，所以我恳请法官大人对李冒的证言不予采纳。

方美美 马小东，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武断！

马小东 对不起，方小姐，你的证人证词前后矛盾，所以，我觉得他作为证人的身份是值得怀疑的。

方美美 我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马小东 你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作为一个检察官，我从工作那天就告诉自己，要铁面无私，不循私情。

方美美 其实你最自私！

马小东 你说什么？

方美美 你为了表现你的无私，把你爸爸的案子当筹码，真恶心！

法 官 肃静肃静！还有证人吗？

方美美 法官先生，我还有两位证人，是第一现场的目击者。

法 官 带证人。

［乞丐哥和发票哥上场。

乞丐哥 各位行行好，有钱的给点，家里有四个老娘四个老爹三个孩子啊，各位好心人。

发票哥 （拉拉乞丐哥）这个地方不合适吧。

乞丐哥 老马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跟你说了，别走，你不听，掉沟里了吧。

发票哥 我们来拉你一把。

马辛勤 你们不该来。

法 官 证人周一发、证人丁大坤，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乞丐哥 我们要说的就是，当天老马是去搀扶那个老太太的。

发票哥 对，我们也看到是一辆汽车撞了老太太。

乞丐哥 所以，我们来给老马作证明，还要跟那个老太太的家属说下。

周腊梅 说什么说，人就是他撞的。

乞丐哥 你小心半夜鬼叫门啊，你做这样的事情缺德不缺德？

发票哥 对，亏心不亏心，是断子绝孙的事情。冤枉好人。

周腊梅 法官，他们都是一伙的。

法 官 肃静，肃静。

发票哥 法官，老马是清白的。

马小东 周一发、丁大坤，你们两个从事什么职业？

乞丐哥 我是在路边乞讨的。

发票哥 我是倒卖发票的。

马小东 周一发，你乞讨的时候是用什么方式？

方美美 反对，这跟本案无关。

马小东 法官，鉴于周一发和丁大坤的职业，会造成对他们证言的可信度的直接影响，所以，请允许我这样问。

法 官 证人必须回答。

乞丐哥 有的时候就直接拿个盆问人家要，有的时候就装个瞎子、瘸子，有的时候也拉二胡卖个艺，不过最近我改了，我以后打算写写粉笔字，我写的粉笔字很好看，你们看……

马小东 那么你的这些行为是不是属于欺骗？

乞丐哥 这是我们吃饭的技术。

马小东 可是你并不是瞎子、瘸子，你是不是在欺骗老百姓，博取他们的同情？

乞丐哥 讨饭么肯定是要博同情，我不可怜我，你会给我钱吗？

马小东 我问你是不是欺骗，你只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乞丐哥 我觉得不算。

马小东 丁大坤，你的职业是？

发票哥 我是倒卖发票的。

马小东 发票只有税务机关有权发放，你怎么能倒卖？

发票哥 我那都是假发票，都是你们这种干部拿回去充账报销的。

马小东 不要扯开话题，你知道倒卖发票是犯法的么？

发票哥 我知道。

马小东 知道你还知法犯法。

发票哥 我就是混口饭吃。

马小东 法官，鉴于这两个证人的身份，我要求公安机关对他们进行调查，涉嫌违法的，要追究法律责任。

乞丐哥 我们是来做证人的。

发票哥 怎么一下子成了犯人了。

马小东 你们都是一伙的，所以你们的证词都不足以采纳。

乞丐哥 我说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发票哥 那个站在被告席上的是你亲爹，不是你仇人！

法 官 肃静、肃静。

乞丐哥 你亲爹不想干这买卖也是因为你，怕给你丢人，然后准备金盆洗手了。

发票哥 现在他有难处，你怎么还往火坑里推啊？

乞丐哥 我们那天六只眼睛看着的，是汽车撞的老太太。

发票哥 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扶。

乞丐哥 老马说他要重新做人，所以他才去扶的老太太。

发票哥 他当时要听我的劝，就不会落到这下场。

乞丐哥 你不帮你爹也就算了。

发票哥 你还代表政府起诉他。

乞丐哥 你知道他怎么供你读的书？

发票哥 你知道他怎么让你上的学？

乞丐哥 你知道他骑着车往汽车上撞多危险？

发票哥 很多次都摔得脱臼骨折！

乞丐哥 你去看看你亲爹身上有多少伤！

发票哥 你去看看你亲爹身上有多少疤！

乞丐哥 那都是拿命换来的钱！

发票哥 那都是给你留的钱！

乞丐哥 我们是下层人。

发票哥 没有你们高贵。

乞丐哥 没有你们有身份。

发票哥 可我们也是人啊！

乞丐哥 我们也有良心啊！

发票哥 就因为我们的职业，你就说我们做伪证。

乞丐哥 我们句句说的都是真心话。

发票哥 我们在这句句说的话，对得起天地良心。

乞丐哥 你这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发票哥：你亲爹站在里面受审判，你良心过的去吗？

法 官：肃静，肃静，法警把他们带下去。

［乞丐哥和发票哥被带下，现场一片沉默。

马辛勤 （忽然大吼一声）法官，我认罪！

法 官 当事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辛勤 （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们受连累了。我他妈的没什么好说的，我干了一辈子碰瓷，就是报应，报应来了。这报应来得太突然，我都没准备好，我他妈的是打算重新做人了。我是怎么干上这碰瓷的活的呢？很多年前， 我一个人到市里来打零工，被一辆车给撞了，他撞了我没赔礼道歉，下来还把我打了一顿，我一把揪住他，不放，我盯死了他，他给了我五百块钱。后来，我就想，这些开车的，都不是好东西。我就干上这碰瓷的活了……这几年，我老了，儿子也工作了，我琢磨着我不能再这么干下去了，半夜里，死去的老太婆夜里给我托梦，让我别做这缺德的断子绝孙的事情，所以，我想改过自新，我想做回好人了。那天，那汽车撞了老太太停都不带停的开走了，老太太躺那，没人敢扶。我就上前搀扶这个老太太，可我真没想到的是，我救了老太太，我反而被冤枉成了肇事者。我更没想到的是，我以前犯的那些案宗，都成了指控我的罪证。让我最想不到的是，儿子，我的儿子，成了指控我的公诉人，我现在想这他妈的就是报应，除了报应还有什么？这是我造的孽，这是我的报应，我认了。

法 官 马辛勤，你认罪了。

马辛勤 我认罪。

方美美 不，叔叔，你不能认罪！你没有罪。

马辛勤 叔叔，明白你的心意，我有错，我是个罪人。我不想连累你们了。小东，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丢人了。你是公家人，你做的对，就要铁面无私，不循私情。

法 警 报告，有证人要进场。

法 官 怎么还有证人，被告已经陈述完毕。

［张警官、陌生人推着老太太闯进场。

法 官 你是？

许成林 报告法官，我是那天的汽车司机，我叫许成林，老太太是我撞的。

［全场哗然。

许成林 因为害怕被讹诈，所以当天肇事以后我选择了逃逸，但是，这几天看到报纸以后我一直心不安，我不能让一个好人来替我背黑锅，所以我选择来自首。

张警官 法官，我在医院里去询问老太太的时候发现了很多秘密，今天老太太特地要我把她带到现场来。

老太太 法官，那个人是救我的人，你们千万不能冤枉了好人。

周腊梅 死老太婆，你脑筋不好了。你胡说什么？

老太太 我不能昧着良心帮你干这个事情。我有医保，我的伤也没那么重，你和医生串通一气害人，我不能帮你害人。

周腊梅 她有老年痴呆。法官，你们千万不能相信她说的话。

老太太 你找你的邻村的那个警察领导，送人家礼要人家帮你定好心人的罪，你干的都是昧良心的事情！

周腊梅 你以后还要不要我们养了？

老太太 我以后不要你养。你也不要拿养老来吓唬我！你们也没待我好过，我打算出院了去敬老院，我不受你的气了。

周腊梅 发痴了发痴了，说的都是痴话。老宋，你要帮帮我忙啊。

宋队副 这是法庭，什么我帮你忙，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腊梅 老宋啊，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宋队副 什么我翻脸，我一直秉公执法，你诬陷好人影响我们破案！

张警官 法官大人，我这里有一些材料，是老太太举报周腊梅向宋副大队长行贿的。您看下。

［法官查看材料。

宋队副 小张你什么意思？我交给你来办典型案件是准备提拔你呀。

张警官 宋队，我觉得作为一个警察，有一颗正义的心才是第一位的。如果为了做官，连公德都不要，那我还来当警察做什么呢？我从警的志愿，就是打黑除恶。

宋队副 你个小赤佬，算我看走眼了，看

上你这么个东西！

［宋队想离开，被法警拦住。

宋队副 你们做什么？

法 警 市反贪局的同志在外面等您，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宋队被带下。

［全场静默

法 官 公诉人，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马小东 没有。

法 官 鉴于有新的证人出现，本庭认为新证人对检察机关起诉理由具有反驳作用，故驳回检察机关关于马辛勤肇事诈骗的起诉。因此，本庭宣布马辛勤无罪释放。肇事人许成林由公安立案审理后择日开庭审判。退庭。

［切光。

第六幕

时 间：几天后

地 点：和平北路万千百货门口

［幕起的时候，马小东拿着一叠钱还给李冒。

李 冒 我不能要你的钱，我不是为了钱才帮你作证的，我只是为了良心。

马小东 钱你收下。这里是20万，是我爸爸准备给我买房子结婚的钱。我爸爸那时候讹了你3万块，那是你买房子的首付，这个就当是还你的那些钱。

李 冒 那怎么可以？

马小东 我是代表我爸爸来还给你的，你要是不收，我爸爸会内疚一辈子。去买个房子吧，争取早点找个女朋友，也算是弥补当年我爸爸的罪过。

［马小东把钱塞在李冒的怀里。马小东送李冒下，方美美上。

马小东 我买不起房子了。

方美美 以后再说吧，现在房价这么高。

马小东 没有房子你会跟我吗？

方美美 你说呢？

马小东 你不是说想和我分手的吗？

方美美 你又来。（想走，被马小东拉住）

马小东 我错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爸爸。谢谢你为我爸做了这么多。

方美美 知道就好。其实还不是为了你。

马小东 那走吧。

方美美 去哪？

马小东 给我爸爸买件衣服，天冷了。

方美美 爸爸呢？（音乐起）

马小东 张警官所在的交警大队正在各个小区开展碰瓷诈骗安全教育，我爸爸被他们请去当义务讲解员了。

方美美 你爸爸原谅你了吗？

马小东 我爸爸说，如果我娶不到你，他就到死也不原谅我。

方美美 去你的！

［两人下。

［舞台后区。天幕上有一横幅“凤凰社区关于碰瓷诈骗防范知识教育课”马辛勤在给社区的老年人做报告。

马辛勤 碰瓷啊，它是这么个事，你要怎么去辨别呢，我来告诉大家几种方法……

［剧终。

张 军 ：江苏省常州市文化艺术研究所

责任编辑：范干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