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传统合院民居大门类型考证

白艳玲（天津科技大学 法政学院，天津 300222）

天津传统合院民居大门类型考证

白艳玲
（天津科技大学 法政学院，天津 300222）

天津传统合院式民居大门类型丰富多样，具有实用、自由、时尚及南北交汇、中西融合的特点，呈现出较为鲜明的津派特性。在这里，即可以看到源于北京四合院屋宇式、墙垣式宅门的基本形制，又可窥见中国南方及欧美建筑大门的构造及元素。

合院民居；大门；津派特性

中国人看重门，尤其是大门。大门又称“宅门”、院门或“门楼”等，是院落的主要出口，建筑物的脸面；既是宅院庐室的一部分，也是独立建筑。门，繁体字形为“門”，《说文解字》释义：“二户相对，象形”。户者，护也，门户最初、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保护、御寒。有门的家代表着安全与温暖，唐诗云“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风雪交加的寒夜，久行终归的游子远远望到自家的大门，那疲惫的身心必将得到极大安慰，陡增气力，加快回家的步伐。这是门的本质功能。然而，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前进，建筑自身的发展，各种思想观念的渗透，作为建筑物重要构件之一的门，不仅形式、种类愈加繁复；且其地位、作用也逐渐被加强。院落大门在实际功用的基础上，更增添了展示屋主的身份地位及审美品味等效用。清代学者张潮言“观门径，可以知品。”［1］品，既是品级，也是品味。

在民间观念中，大门不仅是住宅质量高低、财产多少和势力强弱的象征，甚至是家庭道德品质、社会信誉和“家风”、“门风”的标志。中国传统庭院宅门形制繁简悬殊，不仅承载着人们的情感诉求和文化意蕴，也彰显地域特点。天津传统合院式民居大门即呈现出较鲜明的津派特性。

一、天津合院民居大门的基本类型

中国传统院落宅门中常见的两大类形式是屋宇式大门和墙垣门。屋宇式顾名思义，其大门形式与房屋相类，上承屋顶梁架，下有立柱、空间，是一座独立的单体建筑。墙垣门随墙安门，也称随墙门；通常形式简单，没有梁柱也无空间。

屋宇式大门，天津人称之为过道式门楼，按形制大小和等级高低通常分为王府大门、广亮大门、金柱大门、蛮子门、如意门。

（一）广亮大门

广亮门是仅次于王府大门（由于本文研究范围是民居，王府大门不属于研究范畴，在此省略。）的一种高等宅门形式，在过去只有具有相当品级的官员才可以修建。广亮大门为面阔一间的房屋，两扇门板，门框安放在中柱位置，门前门后各有半间房的空间。大门规模宽大，装饰亦讲究，门簪、门墩、精致的门楣砖雕、门前数级台阶一样都不能少。有的门楼两侧还要砌八字粉墙，门外有上马石、拴马桩或拴马石等。天津民居中广亮大门不多见，一方面大概是限于官阶品级，另外也与天津人低调保守、不事张扬的性格有关。天津原老城里仓廒街 58号大军需商徐鹤桥的宅第徐家大院临街为坐北朝南的广亮大门，原址现已拆除异地重建，原有宅门并未保留。

（二）金柱大门

金柱门等级仅次于广亮门，形制也极为相似，最大区别在于门板安放的位置。广亮门的门板安在支撑屋脊的中柱上，金柱门的门板则安在檐柱与中柱之间的金柱上（屋宇大门最外侧的柱子是檐柱，支持屋脊的叫中柱，檐柱和中柱之间的是金柱）。因此，金柱大门门前的进深要小于门后的进深，大约比例为：门前三分之一，门后三分之二；而广亮门则差不多各占一半。其他装饰方面二者差不多。总体来说金柱门没有广亮门那么显赫豪华，却也不失庄严气派，因此成为低调的天津豪绅的首选宅门。天津现存的较大规模宅院大都为金柱大门（见图1）。

图1 静海东贾口民宅金柱大门

图2 杨柳青准提庵蛮子门

（三）蛮子门

蛮子门比金柱门又低一等级。与金柱大门相比，蛮子门最大的变化是门框和门扇的位置又向外推了一些，安装在前檐柱的位置上，门前无廊。这样的门从外表来看气势显然要比前两者略逊一筹。蛮子门的门扇、槛框仍采取广亮门的样式，但门上没有任何装饰，也不能设雀替，等级自然低落。不过，蛮子门是一种很实用的门楼。它门后过道内的空间很大，与一个房间相等，不仅可以遮阳避雨，还能盛放许多东西。北京的商贾之家限于等级森严，又因其实用，多喜设蛮子门。这些商贾多来自南方，过去北京人将南方人称作“蛮子”，故称这种门叫蛮子门。天津杨柳青镇准提庵庙门就是蛮子门（位于十三街利民大街准提庵胡同西侧）（见图 2）。准提庵原为杨柳青“八大家”之一的董氏住宅，后让出做庙，逐渐形成规模。

（四）如意门

比蛮子门再低一等的是如意门。它是在蛮子门的基础上，将门口两侧与山墙腿子之间砌砖墙，只留出两扇大门。如意门属于宽门楼窄门扇，门板要比蛮子门小得多。如意门虽然门板窄小，不够气派，但家道殷实之家自可以在门楣上尽力雕饰，屋顶出挑，山墙镂花。所以有些如意门新巧别致，精致程度不输其它屋宇式宅门，其中蕴藏着房主一种低调奢华的心理。现位于海河东路与滨海路交口西侧河北区粮店街 62号重建的李叔同故居其宅门即为如意门形制。该门楼戗檐与墀头处均有雕花，门楣处挂着“进士第”的牌匾，上槛安有两个门簪，门前有一对抱鼓形门枕石。津南葛沽镇张家瓦房也有一座做工精致的如意门楼（见图3）。门楣、戗檐与墀头处砖雕戗檐雕得美轮美奂，门前的抱鼓石做工精细。可惜失于保护，现唯余墀头处砖雕，门楣与戗檐处砖雕及抱鼓石均已先后丢失。

图3 葛沽张家瓦房如意门

（五）小门楼

合院民居并非都是高门大户，更多的是规模很小的一进四合院、三合院或二合院等平民宅院，相应的这些院落的宅门也多为简单的墙垣式门。

图4 蓟县张家大院小门楼

小门楼是墙垣门中最常见的一种。其在风格上仍追求屋宇的效果，但不像屋宇式大门那样有类似房屋的过道。它直接把门开在院墙上，“门洞两边砌砖墩，上置横梁，梁上有两面坡的屋顶，砖墩檐下还用一些砖雕做装饰，所以门的形象也比较突出，被称之为‘小门楼'。”［2］小门楼虽然简单，但也可以做出精心的装饰，除了门楣上与檐下墙柱上的砖雕，门楼屋顶正脊两端高高翘起的“蝎子尾”，也颇引人注目。当然，还有些更简单的随墙门，门框上梁不设坡屋顶，门楼“由墙身和门楣构成，经济适用，只是在门的形状方面做成券形门、半圆拱形门等一些细微变化。”［3］目前，天津村镇中还保存着少量传统式样的墙垣门，多为小门楼形式。如位于蓟县出头岭镇官场村正街北侧的张家大院。这一处建筑群建于清代中晚期，距今已有近200年的历史，共由四套三合院落组成，每套院落前后均有做工精巧的墙垣式小门楼（见图4），大部分保存完好，有些门板上的木刻对联字迹仍非常清晰。

二、天津合院民居大门的特殊类型

（一）虎坐门楼

天津传统宅门中的“虎坐门楼”极有名。整个门楼中间略高，两侧低，俗谓“一高两低”；四柱落地，方正端庄，厚重威严；门外设高台阶。远远看去，好似一只猛虎高高立坐，而门前的两个门墩恰如一对虎爪，所谓的虎座门楼也是由此得名。清代咸丰时学人周楚良诗中描绘：“茶末金缸荷盖香，红榴四桶列厅房，瓦房三进新营建，虎座门楼一字墙。”虎坐门楼实际是屋宇式门楼的一种发展形式，其格局又类似北京四合院中的二门（垂花门）：前檐柱间安普通双扇门板，上悬额匾；后檐柱间为四扇屏门，平日紧闭，重要节庆才开启；平时入户走左右两面侧门。杨柳青石家大院的中轴线箭道前端有一座虎坐门楼（见图5），似一只猛虎立坐在院落中，形象古朴典雅，门楣、门垛等部位都装饰了精美、生动的砖雕。

图5 石家大院箭道的虎坐门楼

图6 杨柳青曹家胡同五号院仿石库门

（二）窄大门

窄大门是屋宇式大门的一种平民化形式。顾名思义，其门洞狭窄，只占半个开间的宽度，开间小于进深。门楼屋顶和左右两侧的房顶一样高，并不突出，门前的石墩通常为方形石。窄大门虽没有什么气势可言，但讲究的人家亦可以在门楣、戗檐等处进行精雕细刻。使用窄大门的多为小康人家。古镇杨柳青现存的老街巷中尚保留有几处窄大门院落，保存情况较好的是吉祥胡同4号院。

（三）八字门

八字门的最大特点在于门两侧墙壁呈八字形。“八字门楼”常见于徽派建筑及江苏一带民居中。“该类型门楼早期一般应用于官宦富商门第。其特点是门前留有一定空间的门庑，拥墙或两侧的廊心墙向外开张与倒座屋檐墙相连，形如八字，故称‘八'字形门楼。其中横向面阔、角度、纵向深浅程度不尽相同。”［4］八字门可以在不占用多余空间的同时使自家门前显得更加开阔，是一种颇具智慧的节省空间的造型。在天津，此类门楼见于古镇杨柳青。杨柳青为京杭大运河的重要码头之一，是南北经济文化交流的枢纽，在建筑风格方面也颇受到南方建筑的影响。在考察对比后，我们发现杨柳青的八字门形制大体源于扬州民居。门楼为屋宇式，门扇体量不大，与北京四合院如意门相类，门楼屋顶与倒座屋面齐平，门框上方额枋普遍有方形及条状磨砖贴饰。杨柳青十街大号胡同14号院、药王庙东大街11号院等皆为此类样式。石家大院、安家大院正门门楼及整体为金柱大门式样，但两侧拥墙亦为八字形式，体现出南北交融的建筑风格。

（四）仿石库门

石库门以条石做门框，乌漆实心厚木做门扇，下安石门槛，故名“石库门”。石库门是上海民居的典型特色，苏州、安徽南部等地民居也可看到，北方少见。原杨柳青石家大院后面的曹家胡同东侧的五号院院门（见图6），虽然不是条石所箍，但外形一看便知是仿石库门风格所建，可惜此门连同院落已全部拆除。

图7 杨柳青石家大院西洋门

（五）西洋门

天津作为最早开埠的城市之一，在建筑方面也较多受到西方建筑风格的影响。中式建筑的宅门时见西洋元素，更有中西合璧的西洋门出现。如原天津老城里东门内文学东箭道的一个宅院，大门为颇具欧洲建筑特色拱券式大门。门券上又采用大量中国传统砖雕装饰，堪称中西合璧的杰作，惜已拆除。现存的杨柳青石家大院甬道的第三道门是一座典型的西洋门（见图7），同样是欧洲柱式拱券与中式砖雕的结合体，正面为青砖砌就的西洋券门，圆券门上方图案为链锁如意，门楼顶端为花瓣式弧形圆顶。

天津传统合院式民居大门类型丰富多样，这与天津城市的多元化特点有关。“从整体上看，天津地区传统合院民居由于处于南北交汇的地理位置及‘五方杂处'的人口构成特性，使得其建筑形制、风格受到多方面影响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5］我们将这种独特风格称为“津派特性”。“所谓‘津派'，就是天津传统移民城市所具有的包容性、融合性和作为平民城市所具有的自由性、随意性，以及开埠以来开放城市的时尚性及革命性。”［6］就天津传统合院民居大门而言，一方面具有南北交汇、中西融合的特点：在这里，即可以看到源于北京四合院屋宇式、墙垣式宅门的基本形制，又可窥见中国南方及欧美建筑大门的构造及元素；另一方面呈现出实用、自由、时尚的特征：与北京四合院相比，天津民居大门的构造及装饰在等级、仪轨约束方面显得不那么突出，而更多的来自于房主人的需求、财力及审美情趣。

［1］ 张潮. 幽梦影［M］. 郑州: 中州古籍出版社， 2006: 251.

［2］ 楼庆西. 千门之美［M］. 北京: 清华大学出版社， 2011: 179.

［3］ 解玉保. 大同古城民居建筑的门窗类型考证［J］. 文物世界，2010（2）: 43-45.

［4］ 刘晓宏. 扬州古民居门楼建筑装饰艺术［J］. 创意与设计，2011（2）: 88-90.

［5］ 白艳玲. 天津近代传统合院式民居遗存现状调查及保护对策［J］. 现代城市研究， 2016（2）: 124-125.

［6］ 刘鸿尧. 天津建筑文化特色初探［J］. 城市， 2008（1）: 77-79.

（责任编校：彭 萍）

Textual Research on Gate Types of Traditional Courtyard Houses in Tianjin

BAI Yanling
（College of Law and Politics， Tianjin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 Tianjin 300222， China）

The gate types of Tianjin traditional courtyard houses are in rich and varied， with practical， free， fashion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integration of the north and the south， the integration of Chinese tradition and western modersn type，showing a more distinctive Tianjin style. Here， we can see basic shapes of Beijing courtyard， but also a glimpse of structure and elements of China's southern and Western architectural gate.

courtyard house； gate； Tianjin style

TU 228

A

10.3969/j. issn. 2096-059X.2016.02.019

2096-059X（2016）02-0081-04

2015-12-12

天津市艺术科学研究规划课题（C12036）

白艳玲（1976-），女，内蒙古呼伦贝尔市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民俗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