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语篇和社会变迁：一项基于语料库的《政府工作报告》虚词研究

陈瑞哲

【摘 要】 本文旨在研究过去六十年间中国政治语篇变化。文章首先对自建的1954-2012年中国《政府工作报告》语料库进行主题词检索并得到基本数据，进而通过主题词索引从批评话语分析角度阐释主题词的使用差异，分析其语篇变化及与社会变迁的关系。

【关键词】 政治语篇；社会变迁；《政府工作报告》

一、引言

语言有两大基本功能：支撑社会实践的进行和人类与文化、社群或体制连结。语言提供了社会实践和社群体制相互联系与建构的符号基础，语言符号选择的背后隐含作者的“体制意图”或“意识形态”。语篇研究应该关注“人类在特定语境如何选择语言细节，提取特定的社会实践和社会身份”（Gee 2000）。本文用批评话语方法研究《报告》文本特征，找到政治语篇六十年间的历时变化，阐释政治语篇和社会变迁之间的关系。

二、语料库与《报告》研究

传统批评话语分析通过深入研读揭示语言背后的思想，导致“大多数话语分析局限在小块语料范围内”（Lischinsky2011）。电脑辅助检索大型语料库给研究者提供了集中研究文本的途径，尤其是在词汇和语法层面（Mautner2005）。我们从政府官方网站下载六十年《报告》，使用分词软件ICTCLAS进行分词，获得929，745个词丛。将语料建成四个子语料库：语料库甲包括1954到1975年8份《报告》，201，696个词丛。语料库乙包括1978年到1987年十份《报告》，238，808个词丛。语料库丙从1988-1998共11份《报告》225，675个词丛。语料库丁从1999年到2012年共14份《报告》253，566个词丛。选用AntConc软件检索主题词。

三、《报告》虚词分析

主题词是“那些与参照语料库相比出现频率较高（高频主题词）或较低（低频主题词）的词”（McEnery， Xiao et al.2006），高频主题词相对较高的出现频率集中反映相应的语篇特征。传统语法根据语义内涵将词语分为实词和虚词，主要起句法结构功能的词类统称虚词（齐沪扬、张谊生等2002）。本文把代词归为虚词，结果显示虚词出现次数依次递减。

1、可省略虚词

“的”在语料库甲和语料库乙均为排位第一的主题词。“的”分为两类：SD1和SD2。S代表“的”之前的成分，D代表“的”。D1具有句法功能，会改变S的词性。D2只是SD结构的一部分，可以省略（黄国营1982）。

（1）如果我们不建设起强大的现代化的工业、现代化的农业、现代化的交通运输业和现代化的国防……（语料库甲）

（2）今后政府应当在积极地发展农村互助合作运动和提高农业生产的基础上……（语料库甲）

（3）在一九五三年，社会商品零售总额已经增加到三百二十五万亿元……（语料库甲）

（1）中划线“的”属于SD2用法。如“现代化的工业”在语料库丁选择省略虚词“的”成为“现代化工业”。结构助词“地”也存在类似的省略现象，（2）划线部分SD结构的D在省略为“积极发展”。“在”作介词引导时间状语，《报告》减少（3）中“在”作介词的用法，直接使用名词短语作时间状语，删去可省略虚词使句子更加简洁。

2、口语化虚词

“了”在句尾可以表示语气（张斌2001），（4）中加强了语气，语料库丁完全不存在该用法。“就”可以做语气副词或时间副词表达意愿和态度（张斌2001），（5）加强了语气。“要”也可以做语气副词，（6）表示理应如此的态度。《报告》逐渐减少具有口语化风格的虚词，显示其文体风格趋于正式。

（4） 这就是说，没有转为公私合营的资本主义工业在工业总产值中的比重，将 只占百分之二十九左右了。（语料库甲）

（5）……我们 就 不能摆脱落后和贫困，我们的革命就 不能达到目的。（语料库甲）

（6）我们要坚决反对不讲质量、不讲经济核算的败家子习气……（语料库乙）

（7）帮助少数民族经济和文化的发展，使各民族能够逐步达到实际上的平等，是我们历来所主张和执行的政策。（语料库甲）

“这”和“我们”作为代词，出现在语料库乙的第三位和第四位。指示代词和第一人称代词体现语篇“号召力”，属于非正式文体特征 （Biber 1988）。（4）、（5）、（6）和（7）中均含有代词，语料库丙和语料库丁的对其使用频率减少。“不”作副词或助词表否定含义，它有时具有语义色彩（陈垂民1988）。Biber亦认为“不”具有典型的非正式文体风格，如（5）和（6）（Biber1988）。口语化的词汇把接收者带入语篇交流中，传递隐含的态度和情感，其使用量的减少体现《报告》增强正式性的趋势。

3、“所”字结构

“所”通常作结构助词标识中心词逻辑范围或被动关系（张斌 2001）。“所”在汉语中也可作量词，我们统计了语料库甲和语料库丁“所”作量词和虚词的百分比。“所”在语料库甲用作虚词占96%，在语料库丁中虚词用法只占37%。“所”字使用量的下降体现《报告》减少复杂结构的趋势，使得《报告》逻辑结构更加简洁易懂。

四、政治语篇和社会变迁

《报告》虚词主题词的使用存在差异且使用量趋于减少，反映语篇风格发生改变：删去可省略虚词使语篇风格更加简洁，减少表达感情和态度的口语化虚词实现语篇正式性和权威性，减少“所”字结构，使语篇逻辑更加清晰易懂。语篇风格的转变符合政治注重务实，不断规范化和公开化的趋势。《报告》语篇风格和意识形态的变化与社会变迁的趋势一致，语言作为符号反映社会实践，作为重要的政治文本也通过与社群体制的连结与构建影响社会实践。

【参考文献】

[1] Biber，D.Variation Across Speech and Writing.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8.

[2] Gee，J.P.An Introduction to Discourse Analysis：Theory and Method.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

[3] Lischinsky，A."In times of crisis：a corpus approach to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global financial crisis in annual reports."Critical Discourse Studies. 2011.8（3）153-168.

[4] Mautner，G."Time to get wired：Using web-based corpora in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Discourse & Society 2005.16（6）809-828.

[5] McEnery，T.R.Xiao，et al.Corpus-based Language Studies.Oxon，Routledge，2006.

[6] 陈垂民."说“不”和“没有”及其相关句式."暨南大学学报，1988（1）.

[7] 黄国营."“的”字的句法、语义功能."语言研究，1982（1）.

[8] 齐沪扬，张谊生，et al.现代汉语虚词研究综述.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9] 张斌.现代汉语虚词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