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虹霞
摘 要:《华北的小农经济与社会变迁》是黄宗智先生研究关于近代中国小农经济社会变迁以及村庄与国家政权关系的变迁的著作。近代中国的小农经济经历了商品化和阶级分化却没有像西方小农经济那样顺利过渡到资本主义经济,而是贫农依旧在贫困边缘挣扎,富农或农场主也没有过渡到资产阶级,都处于半无产化的小农经济状态。书中通过变迁的研究探讨小农处于一种半无产化的尴尬状态的成因,而这种状态是历史与当时社会状况共同造成的,包含了环境、文化、经济和政治多种因素。
关键词:华北;小农经济;社会变迁
一、引言
西方农业伴随资本主义工业化时,近代中国的小农经济处于高度分化的半无产化的状态。为何中国小农经济落后?黄宗智指出要兼顾人口因素和生产关系,综合形式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探讨其中的原因。
革命前,中国的小农经济具有三种不同的面貌,首先是以自家消费为主的较封闭的生产单位,其次考虑市场因素以追求利益为目标,最后是处于阶级社会和政权体系之下,生产剩余需要供应非农业部门的需要。对小农的这些特性进行研究可分为三个学派:形式主义学派,实体主义学派和马克思主义理论学派。形式主义学派舒尔茨认为小农的经济行为,绝非西方社会一般人心目中那样慵懒、愚昧,或没有理性。事实上,他是一个在传统农业的范畴内,有进取精神并对资源能作最适度运用的人。小农作为“经济人”毫不逊色于任何资本主义企业家。①波普金又进一步阐释了舒尔茨的分析模型,认为小农是一个在权衡长、短期利益之后,为追求最大利益做出合理抉择的人。②还有反对前者以资本主义视角研究小农问题,以苏联学者蔡雅诺夫为代表,提出小农的家庭式农场生产主要是为了满足家庭消费需要,而不是为了追求最大利益。实体主义学派反对用资本主义经济研究小农经济,提倡用“实体经济学”取代“形式经济学”,认为在资本市场出现之前的社会中经济行为植根于社会关系中,这可以解释小农的互惠关系,而非取决于市场和追求至高利益的动机。另一位实体主义学者詹姆斯·斯科特认为小农的集体行动,基本上是防范性和复原性的,是为了对抗威胁生计的外来压力,对抗资本主义市场关系国家政权的入侵。③与形式主义和实体主义相对立的是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认为小农经济是“封建”经济的基础,其中主要特点是一整套的阶级关系,小农处于最底层,他们是租税的缴纳者,受剥削的耕作者。关于中国农村演变形式的问题,西方学者注重人口问题,中国学者强调生产关系问题。形式主义学者特别强调明清时期人口的压力。德怀特·帕金斯对1368至1968年六个世纪的中国农业做了大规模的量性研究,认为是人口增长推动了集约化的发展,传统晚期的中国社会是人口促成的量变而非西方资本主义的质变。之后马克·艾尔温有添加了边际劳动生产率递减的概念,也是吉尔茨所说的经济内卷化。另一方面,中国学者从生产关系角度出发,采用“资本主义萌芽”论的模式,认为帝国主义入侵之前,资本主义已经在中国“萌芽”,资本主义入侵之后,中国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阻碍了资本主义经济在中国的正常发展。他们简单的将商品经济和雇佣劳动关系等同于资本主义萌芽,同时忽略了生产力的因素。实体正义者中蔡雅诺夫认为农场家庭经济的情况,主要随家中消费者与劳动者的比例的周期性变化而升降。
关于中国的小农经济形态和中国近代农村演变形式,上述学者的分析具有很重要的意义,但大多只从一个方面研究,或是脱离了近代中国小农社会的实际情况。本书中作者总结前人经验,主要综合形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综合分析农村演变形式,综合人口因素和生产关系分析小农经济半无产化的原因。
中国人口大国,一直以来农村人口占较大比重,随着现代化的发展,工商业比重逐渐增大,中国是处于商品经济迅速发展的现代化农业大国。中国农业的发展和演变具有漫长的历史,小农经济的发展也是一段艰难的过程。本文主要根据黄宗智先生以华北农村为例对近代中国农村的发展和演变的详细的分析进行探讨。
二、压力与分化
“你耕田来,我织布”这样的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是传统中国小农的生活,除去自然灾害的影响,在正常的情况下,虽然无法达到富裕的程度,但这种封闭的小农经济是可以面对人口压力的问题的。人口压力是给农业造成困境的问题,但另一方面,小农经济时代,没有发达的机械设备,农业生产全部依靠人力畜力,劳动力就成为了一种重要的资源,人口成了既需要又造成农业困境的重要因素。对小农生产的研究要区分家庭式农场和经营式的农场,他们对于人口压力的反应是不同的。经营式农场可以通过雇佣或解雇工人来使土地和人力达到合理的配置,但家庭式农场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只有在土地上投入更多的劳动力以争取更高的土地收益。
这之中不只是人口压力的问题,已经涉及到商品化与阶层分化的问题。清代前期,清政府为控制小农税收,实施扶持小农经济,抑制大庄园扩张的政策。随着富农与经营式农场的发展出现了新的雇佣关系,同时法律上规定雇主与雇工身份平等。大庄园、家庭式农场、经营式农场、贫农等这几类对土地的占有可以看出清代前期土地的分配已经高度分化了,同时也体现了社会阶层的分层明显的状态。随着商品化的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的推动,小农逐渐两极分化,有能力合理投资的小农不断扩展自己的土地,增加雇工,从而赚取更多的利益;而拥有少量土地的小农,人口压力更加沉重,这里涉及到农业内卷化的问题,劳动力数量增加而边际效益递减。因为在固定的土地上即使投入更多的劳动力也再无法提高已到饱和状态的土地的收入,除去需要缴纳的部分剩余下来的土地收益难以维持家庭生计,小农逐渐发展成必须依靠去做佣工才能维持家庭生计,小农的分化程度逐渐加剧。
商品化不仅促进了小农阶层的分化,也导致了生产关系的转变,生产关系逐渐商品化。生产关系商品化是指“从一种在相识的人之间、面对面的长期关系变为脱离人身的、短期性的市场关系。”④ 二十世纪后租佃和雇佣劳动小农经济长期的生产关系形式,生产关系商品化使得佃农与地主、雇农与雇主之间的人情和依附性减弱,更看重的是实在的经济关系。生产关系随着商品化的发展独立性增强,更加注重实际化。小农向无产化转变,却又更加依赖土地,形成了矛盾的半无产化状态。
三、村庄与国家
商品化的加速促使村庄增加了与外界的往来,同时也给国家将政权深入村庄的机会,国家通过控制村庄的阶级上层的人物加强对村庄的控制力,借以合并税务用的里甲、治安用的保甲和宣传用的乡约制度控制村庄政权。小农、地主阶层与国家是相互依赖的,只有当这一体制的三个组成部分同时经历基本的变化时,整个结构才会分解。国家借助地方政权控制村庄,征收税务,维持国家系统。国家对地方机构管理松弛,在这个过程中也给一些地方的土豪、恶霸滥用权力、蹂躏村庄的机会。底层农民阶层不断遭受压迫,更何谈享受权利,导致底层的农民长期承受各种压力的情况下挣扎在贫穷边缘无力脱离穷困处境。杜赞奇在其著作《文化、权利与国家:1900-1942年的华北农村》中将农村基层政权的低效率状态视为国家政权的扩张与内卷化。⑤国家对农村的控制能力是有限的,但是实事证明,贪污腐败的地方政权机构却能滥用职权随意搜刮农民的收益,榨取能力超出国家的控制能力,可见政权的扩张与控制是相互矛盾的,但是当时的清政府却无力或无意改变贪腐的地方权力机构,导致像农业一样的内卷化。政权的内卷化是导致小农高度分化、底层农民挣扎于贫困边缘的一个重要原因。
注解:
① 舒尔茨,《传统农业的改造》,1964
② 波普金,《理性的小农》,1979
③ 詹姆斯·斯科特,《小农的道义经济:东南亚的叛乱和生计维持》,1976
④ 黄宗智,《华北的小农经济与社会变迁》,
⑤ 杜赞奇,《文化、权利与国家:1900-1942年的华北农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