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鹏
(西南科技大学文学院 四川绵阳 621010)
纳西东巴文造字与思维
曾小鹏
(西南科技大学文学院四川绵阳621010)
【摘要】纳西东巴文是古老的表意文字,其中的象形符号折射出造字时的认知思维模式。纳西族先民习惯通过形象思维观察身边事物,同时,也具有了一定的抽象思维能力,并且,利用已有知识去了解新事物的概括能力也有所发展。
【关键词】东巴文;造字;思维
作为一种自源的民族文字,纳西族东巴文一直是国内外学者最感兴趣的研究对象。原因有以下几点:首先,纳西族的东巴文是纳西东巴在长期宗教活动中,独立创造的[1],介于图画和象形文字之间的文字。东巴文从字形的表意程度来看,比甲骨文、圣书碑铭体、楔形文字早期图形体等古文字更具图画性,这就好比地下考古发掘出了更早的文物。而且,自源文字的属性拓宽了文字比较研究的领域。其次,东巴文是仍在使用的“活”的文字,东巴主持的仪式要吟诵祖传的古老经书,用自制的纸笔抄写东巴经亦是东巴们平时必须的功课。所以,研究者可以通过东巴的帮助,对文字字源与东巴文献做出比较可信的释读。更为难得的是,在表意文字的基础上,纳西族又创制了自己的表音文字——哥巴文。纳西民族古文字从象形表意,再到音节表音的演变链条,就像一个鲜活的标本,这是目前其他古文字材料所不具备的。纳西东巴象形文字的研究,不仅仅从纵深与宽度两方面拓展了普通文字学的研究领域,而且其1000多个原始象形文字所折射出来的先民的认知思维、社会生活背景,也让其他相关学科的学者十分感兴趣。
原始思维是人类思维发展过程中的低级阶段,是认识现代思维的基础。
表意体系的象形文字,由于通过记事图画来表情达意,往往以观测者的视野,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因此,字形本身就反映了造字者当时对事物的观察,以及大脑对观察对象的抽象思维的结果。可以“从古文字的内容考察原始思维的内容,从古文字的结构和范畴的概括抽象水平来考察原始思维的方式和特点,从古文字的演变考察人类思维的历史进程。从某种意义上说,古文字是对思维进行考古的工具。”[2]
汉字是最有代表性的的表意文字,围绕着汉字所蕴含的丰富思想、历史等文化信息,已经生发出很多新兴的学科,比如汉字文化学、字原学等。纳西东巴文是处在由图画向文字进化的初级阶段,比甲骨文还要“幼小”得多,因此,东巴文字保留了甲骨文已经丢失的、更原始的造字思维、造字结构,以及文字演变的初始面貌。所以,研究东巴文字的造字问题,不仅是探幽纳西古代社会历史的活化石,于汉古文字、乃至普通文字学的理论研究也有不可限量的意义。本文试从东巴文的造字方面,简要探讨先民的思维模式。
一、纳西先民习惯运用形象进行思维
东巴文在纳西语中叫“森究鲁究”,是“见木画木,见石画石”的意思,也即通过对事物形象的描绘来创造的文字。过去,一些汉族知识分子讥讽这种文字为“牛头马面”,却不知道汉字同样走过了这样一个阶段。《易经》这样记载汉字的形成“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视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具体来看,东巴文的形象性体现在以下方面:
(一)图画性
打开一本东巴经书,给人以很强烈的图画印象,很难把这与常见的“书”划等号,但是东巴确实是逐字念出很长的经文。下面仅从5个类别来举例。
(1)自然
(2)植物
(3)人与动物
(4)用具、物品
(5)宗教
上举诸例既有现实中的实物,又根据流传的神画像画出了神灵的形象。东巴文不仅能描写静态事物,也能表达事物发展的动态形象:
上举“站、摔、抖、匍匐、死”等动作是通过改变人的各种形态来表意,虽充分体现了造字者的聪明,但表达的意义十分牵强,显得捉襟见肘。由于动态行为涉及多个维度的关系,单独一个形体很难表达出来,所以表达动态的这类字多是集合多个构件的“合体”字。如:
(二)多样性
东巴文字形的多样性,是造字者形象思维方式的结果。注意到了同一事物的多种表现形态,但未能从中抽取一般性的东西,这正是原始思维的重要特点在东巴文中的反映。
(三)具体性
由于形象思维强调事物的个性特征,未能发现其普遍的规律,所以,有些文字所表达的是具体的事物。比如“缝”有两种名称,kh33是指贯穿性、已经完全裂开的,e33(其他方言i33)指未断开的裂纹。分别用两个字形来记录这两个词,白地吴树湾是作:kh33-i33,俄亚作kh33-e33。同样是“奔跑”,野兽作mb21,人作nda21;gi21指“弯得很厉害”,而gv21指“有点弯”;“惊怕”义在丽江只有一个音dr21,但是却有两个字形:从虫①从的dr21和从人从的dr21;tho21靠,像靠着一面墙,又作,像靠着一堆石头,等等。文字是记录语言的,语言中词义的具体性是文字字形具体性的根源。纳西语很多词的意义就是说的具体的事物,比如:kha3321xe33x33,汉译作“健康”,纳西语是“耳充目明”之义。
经书的起始首句常读作“a21i33la21ʂt33i33”,一般东巴只知道其大意是“很久很久的时候”,却不能解释每个音节的意思。白地和志本东巴自己对这一句的解释是“(当人类连)‘啊’还不会说的时候”,意即很久远之前。笔者于08年参加在昆明举行的“国际人类学与民族学联合会第十六届大会”期间,专门去拜访过和即仁老先生,他谈到纳西东巴经典中的这句话时,认为一般大家的翻译其实是靠不住的,“a33la33”是一位远祖的名字,全句的意思是“(当)‘a33la33’还没(mu21)去世(ʂt33)的时候”。无论上述说法谁对谁错,可以肯定的是,这句话都是用一件具体的事情作为参照,说明时间的久远。
二、具有一定的抽象思维能力
抽象思维是人类区别于一般动物的显著特征。上文形象思维的论述中,无不折射出抽象思维的影子。例如表“时间”的“”尽管是具体的“岩上滴水状”,但是前提是造字者已经从日月轮回中形成了抽象的“时间”概念。
但是,笔者相信东巴文中纯粹的数的概念应该是文字出现之后才形成的。因为东巴经中还保留了数量与实物不分离的状态。如俄亚《崇搬图》:“(1)利恩五兄弟出生了,(2)吉蜜六姐妹出生了”(下图第一行一、二节)
具体来看,东巴文反映的抽象思维能力体现在以下4个方面:
(一)状态
事物可以呈现出不同的状态,而不是一成不变,能够从现象中感知不同的阶段。
事物都有多方面的属性。东巴文来源于图画,字形以象形为主,但是,为节省笔墨,很多字却不把要表达事物的整体描写出来,而是选取最能代表该物的特点部分。
东巴文反映出纳西词汇系统中已形成初级的分类,但是进一步来看,并没有完全形成更高一级的类属,比如“兽”这一层类属在纳西语词汇中就还没有形成。
2.单词很重要。单词是英语的基础,不认识单词,或者词汇量达不到要求,每次拿到文章、习题根本无法顺利看懂,理解。更不要谈完成配套习题等。所以家长务必督促孩子每天背单词,每天才能积累词汇量。家长不需要会英语,只需要读出汉语,让孩子写英语即可。记单词,死记硬背是低效率的识记办法。但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种方法。
“蓝”字东巴文没有专字,这与蓝色义形成较晚有关系。有学者经过心理实验认为纳西族在“蓝”和“绿”上的认知存在混同。[6]东巴经里没有蓝这个字,纳西语丽江方言“蓝”色发pi33,但是俄亚方言所保留的纳西古语为y33x21(绿),说明纳西人眼中的蓝色其实是绿色中的一种,pi33应该是后来才创造的词。
上述这6个颜色词中,绿、黄、红、黑字形还保留了属性的原型,白色已没有原型,但有固定的假借字,这5个字记录的是纳西族的基本颜色词。蓝色长期混同于绿色之中,后来才在丽江等地区进一步抽象出来,而且语音形式上也脱离了与绿色的关系,并借音近的“海贝”字而成蓝字。
美国学者伯林、凯通过对近百种语言的比较研究提出了一项被广为引用的经典性假说②:尽管各种语言颜色词数量不一,对光谱切分的粗细和位置不同,但任何语言的基本颜色词都超不出以下11个词的范围,并且形成如下层级序列:
第一级:黑、白
第二级:红
第三级:绿、黄
第四级:蓝
第五级:棕(褐)
第六级:紫、粉、红、橙、灰
伯林、凯认为,每种语言在拥有基本颜色词方面存在从上到下的优先序列,有下必有上,有上不一定有下。伯林、凯的假说同样适合对纳西族颜色认知的判断。
(三)具体事物被抽象符号替换
当字形中表达实物的部分被抽象之后,文字使用者就会忽略这部分的表形功能,而用一个更简单抽象的符号(构件)来替换它。因此,考察文字演变中的抽象符号替换实体构件的现象,就是观察思维的演变。
(四)字义的不断抽象
字义就是文字所记录的词的概念。字义是人类抽象思维的结果,其表现形式就是一个字的概念外延持续扩散。字义的抽象化过程不是一蹴而就,更不是到了一个地方就停止不前,语言的词义是一个连续不断的过程,这一进程在文字的发展过程中贯穿始终。
三、利用已有认识去了解新事物的概括能力也有发展
认知心理学认为,人类总是通过形象思维能力观察身边事物,运用抽象思维能力寻找共性,从而加深对事物的认识,给事物做出分类并形成初步的概念。重要的是,当遇到新的不认识的事物时,常采取隐喻的方式,会优先从已有的概念中挑选类似的事物去作比较,以达到新的更高的认识。这种从具体上升到一般,从有限认识到无限的过程,发挥的是人脑的概括能力。
从东巴文中亦能反映先民的宇宙观,这种原始朴素的哲学观即来自现实生活的“转喻”。
东巴文的“天”字与帐篷状房屋字的屋顶部分有关:
从东巴文的演进中,可以看到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相互促进和影响,使人的思维能力不断朝着更高的阶段发展,继而扩大并加深了对世界的认识。
注释
②见(英)莱昂斯《Language and Linguistics An Introducti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1,314-315页。
③纳西语古今语音在声母上有舌尖音与舌面音对应的关系。参见拙著语音部分。
参考文献
[1]王元鹿.纳西东巴文字与汉字不同源流说[J].云南民族学院学报,1987.
[2]朱长超.从古文字看原始思维及其发展[J].上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 ,1985(4).
[3]白庚胜.色彩与纳西族民俗[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4]张凤.东巴文基本颜色词之认知探究[J].淄博师专学报,2013(1).
[5]王元鹿.汉古文字与纳西东巴文字比较研究[M].华东师大出版社,1988.
[6]张积家,等.纳西语颜色认知关系研究[J].民族语文,2008(2).
[7]邓章应.纳西东巴文语境异体字及其演变[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2009(4).
[8]鲍江.象征的来历[M].,民族出版社,2008:183.
Naxi Dongba Script’s Pattern And Thinking
ZENG Xiao-peng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ianyang 621010, Sichuang, China)
Abstract:Naxi dongba script is the old ideogram, Pictographic symbols reflects the mode of cognitive thinking. The naxi ancestors used to observe things by image thinking, at the same time, also have a certain abstract thinking ability, and the generalization ability of using existing knowledge to learn new things.
Key words:Dongba script; Word-formation; Thinking
收稿日期:2015-12-18
作者简介:曾小鹏(1970-),男,湖南湘潭人,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汉古文字、民族语言文字。
基金项目: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重庆市博士后特助(2012M511887、XM20120025);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SC13B005);四川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基地、四川省哲学社科重点基地西华大学地方文化资源保护与开发研究中心(12DFWH007-2)资助。
【中图分类号】h15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4860(2016)04-005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