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资本异质性能够提高中国经济增长效率吗?
——来自30个省区面板数据的理论与实证研究

2016-06-03 07:38李娟伟任保平刚翠翠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文化资本异质性

李娟伟 任保平 刚翠翠

(1.陕西师范大学 国际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2.西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文化资本异质性能够提高中国经济增长效率吗?
——来自30个省区面板数据的理论与实证研究

李娟伟1任保平2刚翠翠2

(1.陕西师范大学 国际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2.西北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7)

摘要:从文化资本异质性视角来看,中国儒教伦理文化资本、商业精神文化资本以及两者之间的非协同效应对中国经济增长效率有重要影响。本文利用中国1997~2012年省级面板数据,在随机前沿模型(SFA)基础上进行经验研究,结论表明:儒教伦理文化资本和商业精神文化资本可以通过人力资本、组织效率以及市场效率等途径,成为促进中国经济增长效率提高的有利因素,但因异质性形成的非协同效应降低了市场交易效率,限制了经济增长效率的提高。因此,提高中国经济增长效率,不仅需要提高文化资本水平,还需要促进不同文化理念之间的融合,充分发挥儒教伦理与商业精神的协同效应。

关键词:文化资本;异质性;经济增长效率;儒教伦理文化资本;商业精神文化资本

一、引言

自2014年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以来,如何提高经济增长效率、保持经济平稳增长成为政府和学界讨论的热点和难点问题之一。关于经济增长效率影响因素的研究,有学者指出人力资本积累对经济增长效率有促进作用[1],也有学者认为环境成本提高会“倒逼”经济主体提高增长效率[2],另有结论表明市场化、金融深化以及经济开放也是提高增长效率的重要因素[3],当然,经济增长效率的提高更离不开产权制度的支持[4]。可是从中国经济发展历史进程来看,政府在人力资本、市场化以及环境规制等方面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却未能有效促进经济增长效率的快速提高,人力资本和技术创新等因素对经济增长效率的贡献仍然很低。到底还有哪些因素制约中国经济增长效率的提高?答案或许在于经济主体的文化资本积累。

关于文化资本与经济增长效率的研究主要源于学者对文化与增长关系的讨论。Guiso等学者认为,文化通过影响经济主体行为进而对经济增长效率产生积极影响[5],尤其是有些文化观念能够激励经济主体参与技术创新,提高人力资本水平,从而为经济增长效率的提高创造条件[6]。可是随着研究逐步深入,如何在准确界定文化观念基础上寻找代理变量或指标对其进行度量,以及如何利用不同指标区分文化异质性等问题,严重制约着学者对文化与经济增长效率之间逻辑关系的探讨。针对这些问题,学者Bourdieu与 Throsby分别借鉴自然资本、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的研究成果,提出了“文化资本”的概念,这为界定和度量文化因素提供了条件[7](P241— 258)[8]。以此为基础,Cochrane进一步探讨了文化资本的度量问题[9],Bucci和Segre分析了文化资本对经济增长的动态影响[10]。国内学者王云等、李萍和田坤明也分别强调了文化资本积累对中国经济增长以及城镇化的积极意义[11][12]。

可是学者们在分析文化资本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时,主要把竞争与创新的思想观念作为文化资本的集中体现,虽然有研究已经关注到不同观念对经济发展的影响[13][14],可是他们并没有分析因观念差异形成的异质文化资本对经济增长效率的影响。尤其是在探究中国经济增长影响因素过程中,既有学者如李宏彬等认为,以竞争和创新为特征的商业理念对中国地区经济增长有积极意义[15],又有贾俊雪等强调传统儒教伦理对中国经济增长有积极影响[16],阮荣平等还从信仰角度对比分析了传统儒教文化与国外社会观念差异对中国微观主体行为的影响[17],甚至李娟伟和任保平还讨论了中国不同文化资本影响经济增长的机理,并对文化资本异质性进行了区分[18],可是鲜有文献从异质性角度研究不同文化资本影响经济增长效率的逻辑机理,特别是分析文化资本异质性在积累演化过程中是否发挥协同效应从而提高增长效率,以及如何对它们之间的协同效应进行甄别。

正是基于上述问题,本文试图在探寻中国经济增长效率影响因素的过程中,为新常态经济增长动力的搜寻与甄别提供新的研究方向,也为经济发展过程中的文化转型提供参考依据。本文主要是在儒教伦理文化资本与商业精神文化资本影响经济增长效率的逻辑机制基础上,利用随机前沿函数模型对异质性文化资本影响经济增长效率的理论框架进行检验,本文的研究贡献体现在:第一,归纳出儒教文化资本和商业文化资本影响中国经济增长效率的逻辑框架,尤其强调了文化资本异质性可能存在的协同效应与非协同效应对增长效率的影响;第二,选取城乡居民家庭与产业等方面的统计指标,对中国省域儒教文化资本和商业文化资本进行估计,并利用SFA分析方法对文化资本异质性及其协同与非协同效应影响增长效率的逻辑进行检验;第三,在稳健性检验过程中考虑了经济主体对文化资本的“记忆衰退”效应,以及因SFA模型生产函数差异对计量结果的影响。

二、理论分析框架

文化资本是承载文化观念的资产存量,分为有形文化资本和无形文化资本。有形文化资本包括书籍、历史遗迹、艺术品等,无形文化资本主要指约束群体行为的价值观念、习俗等[8]。从对文化资本的界定可知,文化资本会因其承载文化观念的不同而存在显著的异质性。中国价值观念体系受改革开放政策影响,原有儒教伦理体系在市场经济思潮冲击下发生了巨大变化,以竞争与创新观念为特征的商业精神伴随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在市场主体之间得到了快速传播和继承。正是在这种文化理念体系转型背景下,中国文化资本的构成出现了明显的异质性,即形成儒教伦理文化资本与商业精神文化资本并存的状态。而这两种文化资本与经济增长效率的关系,也必然随其寄宿文化观念不同存在明显差异:

首先,受传统儒教观念约束,儒教伦理文化资本主要是通过强化人力资本影响经济增长效率。“仁”是儒教观念体系的集中体现[19],“仁”的思想在家庭中表现为长辈对晚辈的“仁爱”,而“仁爱”的理念使得长辈往往对子女给予厚望,期望子女能够“光耀门楣”。正是受儒教文化资本的影响,家庭长辈均希望将更多的资源用于子女,于是激励了家长“重积累、轻消费”行为的形成,成为中国高额储蓄的重要来源[20][21]。而且由于家庭长辈对子女给予厚望,致使他们将家庭储蓄倾向于转化为对子女教育和技能的投资,为子女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提供物质基础[16]。随着家庭人力资本积累水平的提高,其作为技术创新的基础因素之一[22],为企业生产技术的革新、个人生产绩效水平的提高创造了条件,最终构成了提升经济增长效率的基础。从长期来看,儒教文化资本主要是沿着“儒教伦理文化资本→人力资本积累→主体生产效率→经济增长效率”这一路径对经济增长效率产生积极影响。

其次,商业精神文化资本主要通过激励经济主体参与竞争和创新活动来影响经济增长效率。商业文化资本的核心是竞争与创新理念,这也是市场经济的核心内容。在微观层面上,商业文化资本一方面激励企业经营与管理人员,积极参与竞争和创新,搜寻改变生产和组织模式的方法,优化企业内部组织结构和资源配置,提高企业的生产效率,尤其对于跨国企业而言,商业精神文化资本是提高企业绩效的重要因素[23]。另一方面,商业文化资本也激励员工参与竞争,扩大劳动力供给,主动学习、参与培训、创新工作思路和方式等,主动提高个人生产绩效[24][25]。同时,受商业文化资本影响,企业和个人主动参与市场竞争,实现了企业的优胜劣汰、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有利于通过改善市场配置效率提高经济增长效率。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实践证明,商业文化资本为东部地区市场机制作用的发挥起到了重要作用,推动了东部地区经济增长效率的快速增长[26]。可见,商业文化资本主要通过“商业精神文化资本→生产效率和市场配置效率→经济增长效率”这一机理影响经济增长效率。

第三,文化资本异质性通过协同效应或非协同效应影响经济增长效率。在家庭层面,由于儒教文化资本能够激励家庭主体形成较高的人力资本,若与商业文化资本发挥协同效应,则能够吸引更多人力资本参与市场竞争与创新,既优化了人力资本的配置,又使人力资本的作用在生产和创新环节得以充分发挥,为提高经济增长效率创造条件。而在企业层面,以“仁”为特征的儒教文化资本,提高了企业员工的组织认同度,为降低企业生产成本提供保障[27],若与商业文化资本发挥协同效应,不仅节约企业监督管理成本,也能够激励企业员工提高个人绩效,达到优化企业组织结构、提高生产效率的目的。相反,在非协同效应影响下,伴随异质性文化资本的积累,文化观念之间的冲突加剧,导致企业决策的不确定性加大[28]。而且从市场发育角度来看,非协同效应引起部分地区儒教观念体系瓦解[29],市场主体在交易过程中出现了不“仁”的违规行为,包括食品安全、环境问题等等,加剧了市场管理成本,降低了经济增长效率。所以,儒教伦理文化资本与商业精神文化资本沿着“协同效应(非协同效应)→改善(降低)市场效率→提高(降低)经济增长效率”的逻辑影响经济增长效率的变化。

归纳来看,儒教伦理文化资本和商业精神文化资本影响中国经济增长效率的逻辑框架可以通过图1表示。

图1 异质性文化资本影响中国经济增长效率的逻辑机理

三、研究模型与数据说明

(一)研究模型

基于上述理论框架,考虑在测度效率的计量模型基础上分析文化资本异质性对中国经济增长效率的影响。由于现有文献在测度增长效率的过程中,通常选择数据包络分析(DEA)和随机前沿分析(SFA),与DEA相比,SFA因考虑随机因素和不确定性对生产过程的影响,测度结果更能符合中国经济发展的实际状况[30],基于此,本文沿用SFA分析方法,在超越对数生产函数基础上构建检验模型:

(1)

式(1)中投入要素为劳动Lit和资本Kit,时间因素为t,无效率uit的影响因素主要有:

(2)

式(2)中,核心变量lnCM,it和lnCC,it分别表示商业文化资本存量和儒教文化资本存量,参数δ1若为负且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样本区间内商业精神文化资本对经济增长效率有显著促进作用。lnCM,it与lnCC,it交互项表示异质性文化资本相互作用对增长效率的影响,δ2若为负且显著,则表明中国异质性文化资本能够发挥协同效应提高经济增长效率,相反则存在非协同效应限制经济增长效率的提高。lnCC,it与lnhit交互项表示儒教文化资本是否通过人力资本积累对经济增长效率产生间接影响,若参数δ3为负且显著,则表明儒教文化资本通过强化人力资本积累提高了经济增长效率。controll,it表示一组控制变量,主要包含人力资本lnhit、外商投资FDIit等(见表1)。

(二)数据说明与处理

为估算文化资本,Throsby认为应该借鉴固定资本存量的估算方法对文化资本存量进行估算[8]。而对文化资本度量指标的选取,Gaddis从家庭个人层面进行讨论[31],周云波等从产业和企业文化投资方面进行研究[32],但仅从家庭或产业层面无法准确估算文化资本积累的状况,虽然李娟伟和任保平结合两方面指标对文化资本异质性状况进行了度量[18],但其对传统文化资本内涵的分析过于宽泛,且选取的市场化指数权重统计区间较短,统计指标连贯性相对不足。所以本文在前者估算基础上,考虑选取非农产业占国民经济的比重作为权重,对省域文化资本异质性进行区分,采用该权重主要基于以下两个事实:第一,从中国区域经济发展来看,东部地区非农产值比重较高,农业生产规模相对较小,企业和居民的经济行为受儒教思想约束较小,且竞争与创新意识较为强烈,商业文化资本快速形成,而中西部地区传统农业产值仍然在地区经济发展中具有重要地位,传统观念较为浓厚,儒教伦理文化资本对人们生产方式的影响较大;第二,从国别经济发展事实的比较结果来看,非农产值较高的欧美国家,企业和居民深受竞争与创新意识观念影响,商业精神文化资本积累水平较高,而在东南亚等发展中国家,农业产值占国民经济的比例相对较高,传统价值观念仍占据重要地位,本土价值观形成的文化资本也明显异于商业精神文化资本。

在确定权重基础上,为估计省域儒教伦理文化资本和商业精神文化资本存量,首先选取各省当期城镇和农村居民家庭文化领域的支出①、政府在文化领域的财政支出以及文化产业部门的投资,将三者之和作为全社会文化资本投资指标,然后利用资产价格指数将历年文化资本投资折算为1997年不变价格水平,再将农业产值比重作为权重与全社会文化资本投资额相乘,视两者之积为儒教文化资本投资。同理,将非农业产值比重与全社会文化资本投资之积作为商业文化资本投资,最后再以两种文化资本年度投资为基础,利用永续盘存法对不同省域异质性文化资本的演变情况进行估算②。

本文选取的其他变量包括:经济产出Yit,以各省区历年生产总值(GDP)表示,并根据不变价格指数转化为1997年基期实际价格水平;劳动力要素投入Lit,以历年各省区年末就业人数表示,对于个别省区缺失数据采用移动平均予以估计;固定资本存量Kit,利用公式Kit=Iit+(1-δ)Kit-1对资本存量进行估计,δ表示固定资产折旧率,取值为δ=0.05,各省基期固定资本存量K1997计算公式为K1997=I1997/(gi+δ),式中gi表示各省固定资产投资实际年均增长率,同时利用各省固定资产价格指数将历年固定资本投资额Iit转化为以1997年为基期的实际值。

控制变量包括:(1)人力资本hit,利用教育年限法进行估计,估算过程中对于省区个别年份缺失的人口数据通过移动平均予以估算;(2)政府财政研发支出RDit,主要选取各省区财政分项统计中的科学技术支出指标;(3)外商直接投资FDIit,用历年实际外商直接投资额,并以年均汇率转化为本币;(4)经济开放度openit,用各地区进出口贸易总额与同期地区生产总值之比表示。

本文样本区间为1997~2012年,省级面板数据主要来自《中国统计年鉴》和《新中国60年统计资料汇编》,为降低数据变差对分析结果的影响,除经济开放度openit外,其余所有变量均取自然对数,表1给出了本文所选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表1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四、经济增长效率影响因素分析

考虑经济增长效率影响因素可能具有滞后效应,在利用Frontier4.1软件对式(1)和(2)进行估计的过程中,将核心变量和控制变量指标滞后1阶进行估算③,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表中LAG(0)和LAG(1)分别表示没有考虑滞后效应和滞后1阶情况下的估计结果。

从表2估计结果来看,模型检验统计量γ随着效率方程影响因素滞后阶数的延长,不仅通过显著性检验,而且统计值和显著性水平均有所增加,即表明随机误差项与技术效率有关,效率影响因素滞后效应显著。LR检验结果显示样本区间内生产过程没有处在产出前沿面上,存在显著的技术无效率,包含无效率影响因素的随机前沿估计结果是有效的。

从表2对式(1)超越对数生产函数的估计结果来看,随着效率影响因素滞后阶数的延长,固定资本要素投入(lnKit)的估计参数的显著性在逐渐增加,而劳动力要素投入(lnLit)的估计参数的显著性在下降。分别计算资本和劳动的边际产出弹性,结果显示资本产出弹性在逐渐增加,而劳动力产出弹性在逐渐下降,说明在样本区间内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动力仍是以资本要素投入为主。另外,两种投入要素的交互项为正,且在1%显著性水平上通过检验,意味着资本与劳动力之间存在较强的互补效应,资本投入在拉动经济增长的过程中也促进了就业水平的提高。

注:括号内数值表示估计参数的标准差;***、**、*分别表示1%、5%、10%的显著性水平。下表同。

表2对式(2)的估计结果显示,核心变量商业精神文化资本(lnCM,it)对经济增长效率的提高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而且其滞后效应也非常明显。这一结论和国内部分学者的研究具有相似之处[33],表明商业精神对经济主体行为的影响是存在的,可以激励企业经营管理人员参与市场竞争和创新,通过改善企业与员工的生产效率,促进经济增长效率显著提高。由于变量[lnCM,it]×[lnCC,it]的回归系数为正,说明在文化资本异质性条件下,儒教伦理文化资本和商业精神文化资本之间存在显著的非协同效应,而且随着滞后阶数延长,非协同效应对增长效率的约束有增强趋势。其原因可能在于异质性文化资本的积累,加剧了文化理念之间的冲突,造成市场主体决策和行动成本增加[28],致使市场经济效率下降,抑制了经济增长效率的提高。另外,[lnCC,it]×[lnhit]的估计结果显示儒教伦理文化资本通过人力资本渠道也能够提高经济增长效率,表明儒教文化理念能够有效激励家庭成员强化人力资本积累。这与贾俊雪等学者所得结论相似[16],而较高水平的人力资本又为技术创新以及个体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提供支持,为进一步促进中国经济增长创造了微观基础。

在选取的控制变量中,政府研发支出(lnRDit)的估计系数为负,说明过去政府财政在科研方面的支出有其重要意义,进一步提高政府研发支出比例,增强政府在研发过程中的支持力度,仍是未来提高经济增长效率的重要途径。外商直接投资(lnFDIit)也是提高经济增长效率的有利因素,因为FDI产生的技术外溢和扩散效应,带来了技术效率的提高,而且从滞后模型来看,外商投资的技术溢出效应具有长期性。但是经济开放度(openit)与经济增长效率的关系并不显著,其原因可能在于样本区间内各省区在推动贸易发展过程中,过多地关注了贸易总量的增长,而忽视了贸易部门的技术外溢效应,需要政府在引导贸易发展过程中,加快转变贸易增长方式,注重对产业链高端技术的引进与吸收,提高贸易部门的技术溢出和扩散速度,逐步使对外贸易成为提高经济增长效率的有利因素。

五、稳健性检验

(一)稳健性检验Ⅰ:文化资本的记忆“衰退效应”

前述实证分析过程中主要考虑经济主体对文化观念存在较小的记忆“衰退效应”,即经济主体一旦接受了某种特定的文化理念,不会随着时间延长而对文化理念快速遗忘,其经济行为将会持续受到该理念的影响。例如在折旧率为5%的情况下,经济主体的文化资本降至期初水平的1/2,即文化理念对经济主体行为的约束力下降一半需要大约13年,而文化资本下降至期初的1/10水平则需要40余年,此时市场主体的经济行为几乎不再受之前接受的文化理念的约束。然而,在当前人口流动以及信息技术快速发展的背景下,国内外地区和区域之间文化交流日益频繁,市场主体受到多元文化价值体系冲击的可能性在逐渐增加,要使居民和企业经济行为仅受到儒教文化观念或者商业精神理念的激励与约束,其难度将进一步加大。因此,为了检验前述结论的稳健性,我们将文化资本折旧率调至20%,此时文化资本对经济主体行为的约束力下降一半仅需要3年,文化资本积累下降至期初1/10水平不足10年,超过10年经济主体的文化理念将发生较大转变。以此来反映文化理念的快速变迁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基本上也适应当前中国代际之间文化观念的差异性转变情况④。沿用前述文化资本的估计方法,对各省区文化资本存量重新进行估计,并利用Frontier4.1软件对式(1)和式(2)重新进行估计,为简化分析,表3只报告了不包含影响因素滞后效应的估计结果⑤。

表3估计结果显示,文化资本折旧率δ=20%时,估计量γ和2仍然显著,表明调整文化资本折旧率之后,随机前沿分析结果仍然有效。核心变量儒教伦理文化资本和商业精神文化资本仍是提高经济增长效率的主要因素,而文化资本异质性对经济增长效率的非协同效应仍然存在,反映出多元文化理念之间是否有效融合和协同,与市场主体对文化理念的记忆“衰退效应”没有显著关系。同时控制变量组中,政府研发支出、FDI、对外开放水平等变量对增长效率的影响,也未因文化资本记忆衰退效应的变化而改变,与表2分析结果基本一致。

(二)稳健性检验Ⅱ:随机生产函数调整

考虑到式(1)生产函数差异可能会影响到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本文在传统C-D生产函数基础上,利用随机前沿分析方法对前述结论再进行检验。表3中分别给出了相应变量对应参数的估计结果,核心变量、控制变量与经济增长效率的相互关系仍与前述计量分析结果基本一致,在此不再赘述,进一步说明本文所得结论是稳健的。

表3  稳健性检验结果表

六、主要结论与启示

在投资驱动模式不可持续、增长潜力下滑的“新常态”背景下,需要把经济增长的动力转移到提升经济增长效率层面上来,而中国儒教伦理文化资本和商业精神文化资本是影响经济增长效率的重要因素。本文从文化资本异质性视角,实证分析了儒教伦理文化资本和商业精神文化资本与中国经济增长效率之间的关系,得出以下结论:第一,两种文化资本都是提高经济增长效率的有利因素,以儒教理念为特征的文化资本,通过激励经济主体提高人力资本水平从而提高经济增长效率,而以竞争和创新为理念的商业精神文化资本,通过激励市场主体参与竞争和创新,提高企业组织效率和市场效率,进而影响经济增长效率;第二,由于文化资本异质性客观存在,致使儒教伦理文化资本和商业精神文化资本之间形成的非协同效应增加了经济增长的管理运营成本,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中国经济增长效率的提高。

依据上述结论可知,在投资规模、政府研发以及FDI等外部因素相同的条件下,儒教观念和商业文化理念的差异将是理解中国地区间经济增长效率差异的重要因素,而且在异质性条件下两种文化资本之间能否有效形成协同效应,对于地区增长效率也具有重要意义。这也意味着为了提高经济增长效率,各地区文化政策选取的方向应该是:首先,积极宣传传统优秀文化思想,加强传统儒教文化资本的积累,强化中华优秀文化对经济主体的激励作用,提升其对人力资本积累、技术创新等方面的积极作用;其次,需要政府和微观主体组织积极倡导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竞争、创新理念,强化商业精神价值理念对经济主体行为的影响;再者,各地区政府要注意处理不同文化资本之间的非协同效应,深入挖掘不同文化理念中有利于经济增长的成分,规避其中的不利因素,提高多元文化观念、文化体系之间的协同性,降低多元文化理念之间的冲突,有效节约经济增长成本,提高经济增长的效率;最后,各级政府应加大对科研方面的支持力度,提高外商投资质量,改变贸易发展方式,把外资、外贸的技术溢出效应作为衡量对外开放政策的重要指标,最终为“新常态”经济增长提供长期动力保障。

注释:

①考虑学界普遍将教育支出视为衡量人力资本的主要指标,因此在估算过程中未包含家庭教育支出。

②此处在估算过程中将文化资本折旧率设定为5%,针对折旧率的设定问题将在本文稳健性检验部分详细讨论。

③更长滞后阶数的回归结果并没有出现显著的差异,故未在此处列出。

④从学界对“80后”、“90后”、“00后”等文化属性的分析来看,10年几乎是中国文化代际差异的分界线。

⑤稳健性检验结果显示,在文化资本折旧率为20%的条件下,效率影响因素滞后阶数变化并没有显著地改变各变量与技术效率之间的基本关系,故未列出更高阶数的估计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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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胡浩志)

中图分类号:F1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230(2016)03-0024-08

作者简介:李娟伟(1985— ),男,陕西咸阳人,陕西师范大学国际商学院讲师,博士;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新常态地方经济增长质量与效益的检测预警系统和政策体系构建研究”(15ZDA012);陕西省社科界重大项目“文化资本视域下陕西经济发展方式转型的路径与政策体系研究”(2015Z050);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经费一般项目“新常态广义资本积累与中国经济增长动力研究”(15SZYB17)

收稿日期:2015-11-04

任保平(1968— ),男,陕西宝鸡人,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

刚翠翠(1987— ),女,陕西西安人,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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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F-FDG PET/CT代谢参数及代谢异质性与胃癌临床病理特征的相关性
城市规模与主观幸福感——基于认知主体异质性的视角
基于可持续发展的异质性债务治理与制度完善
淮北市大气污染物异质性分析及其健康风险评价
本体支持的生物医学领域元数据异质性与可兼容性研究
理性浸染:农村教育方向的回归
民族旅游村寨语言景观调查研究
“Economy”汉译名变迁的文化资本解读
文化资本视阈下英国绅士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