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彩娣
宜兴紫砂壶的造型与装饰可以包容天下万物,从世间的某一场景,或读一首诗,或赏一幅画,或阅读前人的艺术摘记,有感于心,就都可以与紫砂壶的设计创作紧密联系起来。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唐人刘禹锡有诗描述秋景:“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诗人豪兴勃发,感染了读者,这就是艺术的魅力。同是写秋天的景象,宋代著名词人辛弃疾《西江月·夜行黄河道中》:“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辛弃疾的词声情并茂,对秋景的描述也更贴近生活,“稻花香里说丰年”是词中的点晴之笔,描述风调雨顺、天遂人愿、稻谷丰收的年景:丰收后人们争相奔告、喜笑颜开、共庆丰年。读古人的诗词,内心必然受到艺术的感染,很自然就想用紫砂艺术来表现秋天的丰收景象。
“丰收壶”(见图1)是为了表达秋天的丰收景象而设计创作的。壶的造型借鉴了清代“匋斋”款“传炉壶”。“匋斋”为清代显宦端方的号。清代末期任两江总督时,曾至宜兴订烧紫砂茗壶,以作自用及馈赠亲友。从此壶的制作风格看,当为制壶名家俞国良的作品,为俞的代表作。此“传炉壶”四方造型,方中寓圆,棱角浑朴有致,整件器型比例合度、浑朴端庄、神完气足,具君子风范。从“传炉壶”的形态想到了过去农村脱粒时使用的“掼桶”。 “掼桶”为木制,四方形,敝口收足,形如量米用的“木斗”。
把“掼桶”形稍作调整,把敞开的口内收,与底部相对称,改四角的直线为弧线,使壶腹相应鼓起,改变后的形态与“传炉壶”十分相似,“丰收壶”就采用了这一造型。
“丰收壶”的壶体与“匋斋”款“传炉壶”的壶体既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传炉壶”的壶体似方似圆、方中带圆,四方是浑圆的。“丰收壶”的壶体用泥片镶接法成型,四周棱角分明,只是对棱角线作了“去方就圆”的处理,使轮廓线既清晰又柔和。在壶体上方的壶颈处,饰一条较宽的玉带线,壶盖宽出口沿约3mm,盖口的四条边线也不是直线,而是向外微曲的弧线,与口线、肩部玉带线的线型弧度相一致,有一种向外的张力,线型既美观又耐看。盖面下部饰一盖线,与颈线相呼应。在隆起的盖面上,用小竹刀修饰成四条角线,其下部与壶体的角线相呼应,其上部与壶盖的坡面相融合,若现若隐、耐人寻味。桥形钮宽如玉带,拱桥形孔高、宽适中。四方三弯嘴线型优雅,四方把姿态开张,气度不凡。
“丰收壶”的精心之作还在于它的装饰,装饰简而形神出。装饰的部位限于钮、盖颈,手法有贴塑及陶刻。在壶钮及壶面上以一束稻禾从盖面向钮的上方伸展,并穿过钮孔作捆扎结。稻禾的下部另出一稻杆,以优雅的孤度向盖面横出,前端及两旁各饰一稻谷粒,以画龙点晴的手法凸显丰收的主题。钮上稻捆结形象生动,细部处理得清晰明快。在壶颈处用陶刻手法表现出由稻谷形组成的装饰图案,有如民间的刻纸,图形排列有序、首尾相接,转折过渡自然,布局满而不塞、密中见疏。“丰收壶”的装饰以“少而精、少而传神”的手法描绘了金秋的丰收景象。清人李方膺《梅花》诗中有“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这“两三枝”乃是艺术 的提炼,是诗人心中的图景。“丰收壶”的稻禾虽也只有“两三杆”,但其中蕴含了作者的丰收情怀。
“丰收壶”采用精选优质红泥辅以金黄色段泥为砂调砂精制而成,颗粒粗细相间。调砂泥制壶对明针工夫的要求较高,工夫不负有心人,烧成后金黄色的颗粒遍布在橙红色的包浆下,熠熠闪光,入眼一片金黄,使人联想起铺满稻谷的晒谷场,这种意境也是对“丰收壶”主题的进一步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