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坤
摘要:《喜福会》是美国新生代华裔小说家谭恩美的经典之作,后被华裔导演改编为电影,其影响经久不衰。本文试图从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视角出发,通过描写作品中四对母女在两个世界、两种文化之间的融合和碰撞,探讨被“边缘化”的美国华裔女性在美国主流社会遭受到的压迫和歧视,揭示出她们通过自身的努力最终从沉默的“他者”到找寻回自己话语权的艰辛之路,以此探寻华裔女性实现自我身份构建的有效途径和方式。
关键词:《喜福会》;谭恩美;“他者”;“自我身份构建”
中图分类号:1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580(2016)05-0147-03
一、谭恩美及其作品《喜福会》
在美国华裔作家的舞台上,女作家无疑是一支引人注目的队伍,她们的作品以其独特的叙述视角和手法、丰富的文化形象震撼了美国文坛,引起了西方主流社会读者和评论界的广泛关注。作为种族和性别双重边缘的女性,她们在作品中竭力再现被遗忘和忽略的华裔移民的历史,并以真实的笔触揭示华裔女性作为“边缘人”在美国主流社会所遭遇的不公正的待遇以及面临的种种矛盾和困惑,对华裔女性文化身份自我构建做出了重要贡献。在众多的华裔女作家中,谭恩美是一位杰出的代表人物,是继汤亭亭之后美国华裔女性文学界又一位颇具影响力的后起之秀,在美国华裔文学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1989年,谭恩美发表了她的处女作《喜福会》,之后又接连出版了《灶神之妻》、《一百种神秘的感觉》、《接骨师之女》和《拯救溺水鱼》等四部小说。谭恩美的五部小说中,影响最大的当属她的第一部作品《喜福会》,此书一经发表就引起了巨大轰动,蝉联《纽约时报》畅销书榜达40周之久,销量高达500万册,受到了主流评论界的广泛关注和高度赞誉,谭恩美因为此书被誉为当代能触及人们心灵的讲故事的高手,其作品被认为开创了美国小说的一种新体式。后来,小说《喜福会》又被好莱坞改编成了电影,创下了极高的票房佳绩。小说由十六个故事串连而成,谭恩美用七位叙述者的声音,以四对母女的故事为线索,生动描述了1949年以前移民美国的中国母亲和她们在美国土生土长的女儿两代人之间的生活经历、矛盾冲突和心路历程。
本文力图探讨在文化霸权和种族内部的性别及阶级的压迫下美国华裔女性“失语”的根源以及华裔女性为找寻回自己声音和主体性,从沉默的“他者”重新构建“自我”身份的艰辛过程,从而为少数族裔群体自我身份的建构问题提供有效的借鉴和解决途径。
二、文化霸权统治下的“喜福会”的母女们
长期以来,美国白人主流社会为了维护其霸权统治,想尽一切办法“他者化”美国华裔,弱势的华裔移民一直在美国主流文化中处于沉默和失声的状态,华裔女性更是沉默群体的典型代表,在封建男权制和西方主流文化的双重压迫下,广大华裔女性位于一个被边缘化了的环境中,失去了所有话语权。
谭恩美在《喜福会》中以生动的笔触刻画了处于封建男权制压迫下的四位母亲遭受的种种压迫和磨难。龚琳达在封建家长的安排下,不到两岁就被许配给大户人家做童养媳,每天虽尽心侍奉丈夫和公婆,却仍然过着挨打受骂的生活,无法忍受夫家折磨的龚琳达最后凭借自己的智慧挣脱了不幸的婚姻,逃离到美国。出身名门的顾映映也摆脱不了男权制婚姻的压迫,丈夫到处寻花问柳,吃喝嫖赌无所不能,顾映映虽忍气吞声仍旧摆脱不了被无情抛弃的命运,满怀悲愤的她扼杀了腹中的胎儿,以此来报复负心人。吴素云由于战乱,不得不狠心将双胞胎女儿遗弃在逃难的路上;苏安梅生长在一个封建腐朽的大宅院,她的母亲遭受到富商的欺凌后被迫嫁给他做姨太太,不堪忍受别人冷眼的母亲在除夕夜吞食鸦片结束了自己悲惨的一生,失去母亲的苏安梅也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孤苦生活。可以说,这四位女性都是男权和封建专制压迫下的受害者和牺牲品。最终,为了摆脱封建枷锁的束缚,四位母亲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期许不远千里,飘洋过海来到美国,却不得不再次面对残酷的现实。即使逃离也摆脱不了的根深蒂固的中国封建传统价值观和美国主流社会的文化价值观的巨大差异,再加上其蹩脚的英语使她们无法和白人进行有效地沟通和交流,身为女性,无论是在中国还是美国,脱离了自己的民族和文化,社会地位的低下和自我身份的迷失使母亲们被排斥在主流群体之外,沉默是她们迫不得已的选择。
而作为第一代美籍移民的女儿们更是“他者中的他者”,她们虽然生于美国,血管里却流淌着中国人的血。作为中国移民的后裔,一方面她们想竭力摆脱中国传统文化的束缚,另一方面她们黄种人的特征注定了她们无法完全融入美国的主流社会。因此,尽管她们生在美国,从小接受美式的教育,以美国人的方式生活着,却无法得到美国社会的接纳和认可,始终作为“他者”在美国社会处于边缘的地位。
《喜福会》中的四位华裔女儿精美、韦弗利、琳娜、罗丝,除了精美保持独身外,其他三位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嫁给了白人或与白人同居,而且在与白人伴侣相处过程中,她们总是采取贬低自己,仰视对方的态度。罗丝非常骄傲的在母亲面前夸奖她的白人男友特德,说特德能吸引她的“恰恰是那些与我的哥哥和其他中国男孩子们的不同之处;他的瘦削的轮廓分明的脸庞和颀长的身材,他的壮实的手臂;还有,他的父母是来自纽约泰兰城而不是中国的天津。”从这些阐述中可以看出,特德吸引罗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外表,最主要的是他是白人而不是华人,罗丝想通过结交美国白人的方式来确定自己的美国文化身份,但显然,无论是特德本人还是他的母亲乔丹夫人都没有从内心真正接纳她,把她看作美国人。在乔丹夫人眼中,作为有色人种的罗丝根本就配不上他的儿子特德,并且认为他的白人儿子娶一个亚裔儿媳会影响他的大好前程。罗丝的婚后生活也无美满可言,事事唯白人丈夫马首是瞻,完全丧失了自我。另一位华裔女儿琳娜经济独立,事业有成,但就是这样一个出色的女性仍然自觉自己配不上哈罗德,认为“像哈罗德这么出众的人怎么会认为我与众不同呢。”潜意识里把自己摆在低下的位置。哈罗德是家庭的主人,他坚持账目平分,采取AA制,家里的一切都听从哈罗德的安排,琳娜在看似平等的家庭关系里实质上是被剥夺了发言权,处于被消音的、弱者的地位。华裔女儿们为了摆脱种族社会里的歧视,渴望通过在主流社会定位爱情来寻找文化身份的认同,可白人丈夫的歧视和压制,导致了她们这一梦想的破灭。
三、构建理想的文化身份
“文化身份”是女性主义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身份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动态的,具有“多样性”、“流动性”和“易变性”的特征,是社会和文化持续共同作用的结果。由于华裔文化是一个一直持续而又不断变化的过程,这就需要美国华裔女性必须不断地调整自己,在不抛弃故土文化的基础上,有选择地适应宿主国的文化,从而逐渐融合、演变成一种既和故土文化及主体文化相连而又不同于两种文化的全新的文化身份。
小说中的华裔女儿们尽管表面上融入了美国社会,内心却一直充满着痛苦和彷徨,她们梦想的美国文化身份一直得不到美国白人的肯定和认同,无论她们怎样努力,始终无法彻底融入白人文化中,一直被美国主流文化边缘化。这种身份和归属感的丧失使她们陷入了无尽的挣扎和焦虑中,她们开始意识到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确立自我在社会上的地位,她们开始重新建构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文化身份。
《喜福会》的前半部分,四对母女一直处于情感的冲突和对立中,母亲们试图向女儿灌输中国的传统文化,而已经西化的女儿们却拒绝接受甚至排斥母亲的做法,这造成了母女之间的隔阂和沉默。二者虽然遵循着不同的文化传统,但同样的“他者”身份这一事实却是不容置疑的,所以双方沉默和斗争的结果就是母女双方最终都遍体鳞伤,是对自我身份的抹杀。
但尽管饱受“边缘人”和“他者”身份的折磨,母亲们却从未放弃和女儿的沟通。而处于中美文化夹缝中的女儿们在经历了生活、婚姻和事业的一系列挫折后,也开始反思。她们逐渐意识到,无论她们的言行举止多么的西化,中国传统的文化命脉一直根植于她们的血液中,她们只有接受这一事实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身份定位。母女之间的沟通和对自我身份和文化根源的认知促使女儿们纷纷采取行动,罗丝在母亲的帮助下重新定位和认识自己,采取积极的态度,主动出击,维护了自己在婚姻中的权利和尊严。韦弗利果断结束了不平等的婚姻,找到了新的幸福并决定到中国去度蜜月。精美三十岁生日时,母亲把那架小时候她为之痛恨的钢琴送给她作为生日礼物,精美打开钢琴,弹起了她小时候曾经弹过的两首曲子,却意外发现“它们是同一只曲子的两部分”。从中我们可以体会到作者谭恩美的良苦用心,她试图通过这一描述告诉我们:中国传统文化和美国文化是一个文化体系的两个部分,二者相互融合,缺一不可,故事中女儿们对自己母亲的最终理解和认同实质上体现了美国文化与中国文化的一种沟通和融合。作为华裔女性,只有在两种文化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从中寻求自我的整合,进行互补性的多重建构,才能最终构建出其独特理想的文化身份。
四、结语
《喜福会》里的女儿们在经历了最初的伤痛和迷茫后,开始了回归之旅,最终建构了自己复杂的独特文化身份。作为一名具有双重文化身份的美国华裔女性作家,谭恩美的《喜福会》不仅是她本人经历的写照,同时也是有着双重文化身份,处于文化夹缝中的整个华裔女性群体在美国艰苦奋斗、探寻和重构自己文化身份的一个缩影。在当今多元化共存的全球化的语境背景下,我们很难找到一个单一的、完全本土的文化认同和文化身份,文化多元性已经势在必行。谭恩美试图借助自己的作品为身处尴尬境地的美国华裔群体指明前进的方向,华人移民如何在中西方两种文化的冲突中逐渐淡化文化身份界定,打破文化身份的对立,在秉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同时,吸收美国的文化精华,在两种文化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真正实现两种文化的彼此融合、和谐共存。以谭恩美为代表的华裔女作家多元文化主义的理想为美国广大华裔女性寻找自我和发现自我提供了多重的视角,也为困扰华裔女性的文化身份建构问题提供了不同的叙事和认知角度。
[责任编辑:盛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