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成长不仅是指人在生理意义上的长大,更主要是指个体在心理、精神上的趋向成熟,有较明确的自我意识,能协调个人意愿和社会规范之间的冲突,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实现自我价值。本文从成长角度出发从偶像崇拜和女性成长所必经的恋爱、婚姻阶段对比分析白大省和曾芒芒的成长过程,及其这个过程中女性自我意识、主体精神有无和强弱情况,从而指出前者的成长是一种反成长,而后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长。
关键词:成长;反成长;女性自我意识;女性主体意识
作者简介:蔡信强(1981-),男,河南中医学院党委宣传部宣传科科长,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15-0-02
成长小说起始于18世纪末的德国,又叫教育小说。以歌德的《威廉·迈斯特》和高特弗利特·凯勒的《绿衣亨利》为典型代表,从而形成了一种文学类型。成长不仅是指人在生理意义上的长大,更主要是指个体在心理、精神上的趋向成熟,有较明确的自我意识,能协调个人意愿和社会规范之间的冲突,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实现自我价值,即是个人的社会化过程。铁凝的《永远有多远》中的女主人公白大省和池莉的《水与火的缠绵》中的曾芒芒都经历了成长中的阵痛,而由于二者在自我意识和主体意识方面的差别,引向了成长与反成长的殊途,导致了迥异的人生。
一、恋爱与婚姻
正如李学武在《蝶与蛹》中所言“‘性是女性成长的必由之路”。[1]在这个过程中充满了女性对于两性关系的体验与感悟,修正了以前关于两性关系的错误认识。身体经过初夜之后由单纯的姑娘变为了女人,身份也实现了由个人到为人妻、为人母的转变。这个过程不仅具有生理上的意义,更具有社会心理上的巨大意义,而且对于个体的成长来说后者更为重要。
白大省的初恋是她十岁时对于男舞蹈演员赵叔叔的迷恋,并为他昏了过去。赵叔叔不仅是她心目中的美男子更是胡同里其他小女孩的偶像。但是这所谓的初恋在人物成长过程中并不具有实际的意义,仅仅是处于女孩对于当时流行风气的一种崇拜。白大省的真正恋爱是她在念大四时对同学郭宏的爱。她“把伺候郭宏当成了最大的乐事,她给他买烟,给他洗袜子,给他做饭,招一大帮同学在驸马胡同给他开生日Party,……郭宏家的人来北京她是全陪,管吃管住还掏钱买东西。”但是郭宏并不爱她,“和白大省交朋友是想确定了恋爱关系毕业后他就能留在北京了”,所以当他和日本留学生好上了,未来可能有更好出路之后就将善良的白大省一脚踢开。白大省的又一次恋爱是在她工作之后,对象是她的同事关朋羽。但是即使两人都坐在床上时“白大省只从关朋羽脸上看到了一种劳动过后的天真和清静,没有欲望,也没有性。”无性的恋爱是不完整的,注定要走向失败。所以当漂亮而又娇蛮的表妹小玢来到白大省家后很快把关朋羽从表姐手中抢了过去。按说白大省在经历了两场失败爱情后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但是“她似乎有点绝望,却还谈不上就此猛醒”。就这样她又稀里糊涂的开始了她的第三次恋爱,这次的对象更糟糕,夏欣是“一个连稳定的工作都没有的男人,一个连养活自己都还费点劲的男人”但是他“坐在白大省家中,理直气壮地享用她提供地生日蛋糕……在白大省面前居然也能指手画脚,挑鼻子挑眼”。白大省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甚至用三居室做结婚条件也没能将远去的夏欣挽留。小说最后曾经弃她而去的郭宏抱着被妻子丢下才几个月的孩子找到了白大省,求她跟他结婚,善良的白大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白大省最终动了恻隐之心准备接纳他们父子俩。白大省就是善良的化身,仁义的代表,她身上具备了一切优秀的道德品质,但就是没有她自己。她从小就仁义,长大了更是有过之而不及,她总是可怜别人体谅别人,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这种好人根本就不是白大省想要成为的人,她“巴望自己能变成西单小六那样的女人,骄傲,貌美,让男人围着,想跟谁好就跟谁好。”但是从小就在周围一片对她的“仁义”赞美声中长大的她,早被这些社会环境、道德规范所塑造好了。她不自觉的就接收了这些社会规范的影响,内心的真实想法和欲望也都被这些规范所压抑着。现在的白大省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由社会环境所塑造的,她的成长就是一种被塑的过程。她之所以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西单小六,并不仅仅是由于“她相貌一般,一头粗硬的直短发,疏于打扮,爱穿男式衬衫。个子虽说不矮,但是腰长腿短,过于丰满的屁股还有点下坠”这些生理上的原因。更主要的是在恋爱上她并未采取的平等的态度,而是“事情一开始她给自己制定的低标准,一个忘我的、为他人付出的、让人有点心酸的低标准。”所以说恋爱中的白大省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具有自我意识的个体,而是一个付出者。这种不自信的表现最终不仅使她丧失了爱情,更丧失掉了自我。恋爱失败后及时反省自己、调整自己,从他塑走向自塑,这才是她的自新之路。白大省不仅自我意识没有觉醒甚至连女性意识也还处在一片朦胧之中,先后和三个男人的恋爱中都没有涉及到她的性意识,她们之间没有男女赤裸的欲望,有的只是友谊。虽然她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她仍然是个没有成熟的姑娘。白大省在恋爱上一直处于被支配的客体地位,对于白大省来说首先是如何成为一个具有主体意识的个人,然后才是如何成为一个女人。
和白大省一样,曾芒芒也是个知识女性。小说以1980年到1998年这18年的社会变化为背景,展现了女主人公曾芒芒如何从一个怀着美好理想的22岁女孩成长为一个成功的成熟女人的过程。这个成长的历程正是在从恋爱到婚姻的漫长人生之旅中完成的。刚刚参加工作的曾芒芒在父母的授意下开始接触张阿姨给介绍的对象,但是对方总是有令她不能容忍之处,在一连串的失败的打击中曾芒芒决定“绝对不再稀里糊涂地接受别人介绍的对象了。她会自己找到一个男朋友的。”可以看出芒芒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在男女关系上要变被动的介绍为主动的追求。特别是在和邝园的交往中她受到了周围人的误解和白眼,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从中她也领悟到了社会的复杂性。北京之行在爷爷的支持鼓励下“已经完全恢复了自信。她相信自己没有任何错误。假如说她有错误的话,那也就是:她应该自己寻找男朋友。她应该更活跃一些,更大方一些,更坦然一些。她应该主宰自己的命运。”正是在这女性主义似的宣言下确定了她今后的人生走向。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寻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高勇的条件完全符合自己对未来男友的要求,她和高勇从认识到结婚正是自我主动选择的结果,从中体现出了她的女性主体意识。
婚后的生活并不浪漫与甜蜜,由于性格差异,两人之间总是“文不对题”。 高勇身上存在着严重的男权思想:他要求自己的妻子是个纯洁如水的处女,视妻子为自己的附庸和用来泄欲的工具,从来不顾忌妻子的感受,把儿子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从不干家庭琐事只关心政治。而曾芒芒一再克制自己,尽量理解丈夫,宽容地对待他的种种缺点。但丈夫的不忠和背叛最终把二人的感情推向了绝路。沉默的曾芒芒反抗了,在经过了仔细考虑后她毅然地做出了离婚的决定。在婚姻中曾芒芒一直都把自己视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不是丈夫的附庸,在事业上她也力求上进。她利用业余时间刻苦攻读德语,最终成为单位里专家,成功的实现了自我价值。这一切都表明曾芒芒是个自立、自信、自尊、自强的新女性。曾芒芒身上最宝贵的品质就是严厉的自省意识。在广州和邝园的一夜激情险些使她跌入到欲望的深潭,但是事情过后她进行了严厉的自审与反思,检讨自己所犯的错误,并毅然地离开了他。正是这种自觉的自省意识才使她理性面对欲望而不至于迷失自我。
人的出生不可选择,但是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和不懈的追求来改变命运,重新塑造自我。曾芒芒出生在50年代一个革命干部家庭,从小受到的是一种严厉的革命教育。父母和子女之间是一种同志关系、上下级关系。父母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在工作中个人仅仅是革命机器中的一个齿轮和螺丝钉,是“那里需要那里搬的一块砖”。在这里个人根本就不具备主体精神。曾芒芒对男朋友的主动选择是她迈出的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第一步。改革开放的施行又赐予了一直被动的曾芒芒以主动出击的机会。她正是由恋爱开始一步步由他塑走向自塑的。这个过程伴随着女性意识的觉醒和主体意识的确立。婚姻中她选择了高勇又离开了高勇,工作上由分配的车间调到了资料翻译科担任副科长,这其中闪烁着女性主体精神的光辉。经过了岁月的洗礼、生活的打磨后曾芒芒变得“克制、隐忍、镇定、微笑、宽宏大量、深明大义”她“温文尔雅,说话合情合理”充满了成熟女人的独特魅力“再年轻的漂亮姑娘也望尘莫及”。在历经漫长而痛苦的成长过程后曾芒芒终于化蛹为蝶,翩翩起舞了。
二、偶像崇拜
《永远有多远》和《水与火的缠绵》在人物设置上二者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即都为成长中的主人公安排了一个崇拜的偶像。白大省“说她最崇拜的女人是西单小六,”而曾芒芒将爷爷视作精神偶像。西单小六是个“谜一样的不败的女人”“她骄傲,貌美,让男人围着,想跟谁好就跟谁好。”自己开了家酒吧,四十多岁了“依旧美艳并对美艳充满自信”丈夫“宽肩厚背”“至少小她十岁”。这一切对于恋爱屡次失败的白大省来说简直是个诱惑,“她巴望自己能变成西单小六那样的女人”。曾芒芒最欣赏《约翰·克利斯多夫》中的“受苦的奋斗的自由灵魂必战胜一切”,而现实生活中的爷爷正是这样的自由灵魂的代表。爷爷的一生是革命的传奇一生,充满了浪漫与激情。他以自己的力量改写了曾家的历史,还恣意妄为改写了曾家的姓氏;找到红颜知己后公然同居,和乡下妻子离婚;女儿燕子因为不能生育而遭到丈夫的嫌弃,他支持女儿离婚再找。而这种突破成规陋习自由精神正是曾芒芒所苦苦找寻的。
心理学认为“个体出生后,就开始社会化进程。其人格社会化大体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人格偶像阶段、第二人格偶像阶段以及独立人格阶段。第一人格偶像是指家庭成员特别是双亲所具有的心理和行为方式在子女心目中产生的一种人格楷模。” 第二人格偶像是指“具有很强社会效应的偶像(优秀的外形、才华、贡献等)”,[2]很显然白大省和曾芒芒都处在第二偶像阶段。根据内容可将偶像崇拜分为外部特征和内在品质。“外部特征对青少年的影响是:“(1)外在模仿。模仿偶像的衣着、发型、说话方式等。(2)浪漫幻想……(3)偶像神圣化。” [3]由此可见白大省对西单小六的崇拜仅停留在外部特征方面,从来没有从内在品质方面去审视对方。“偶像崇拜的外部特征是一种肤浅、直观、非理性的崇拜,” [4]她将自己恋爱的失败归因于自己的不漂亮,不从人格等内在方面完善自己。虽然在生理上白大省已经进入了成年期,但是在心理上她还停留在青少年的第二人格偶像阶段迟迟不肯向独立人格阶段迈进。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白大省的成长是一种典型的反成长。曾芒芒崇拜的是爷爷我行我素的自由精神,属于内部品质。“这种崇拜有益于青少年成长,体现在:(1)激发青少年的成就动机,使其充满了获得成功的愿望,培养了青少年积极上进、勇猛进取的精神。(2)帮助青少年实现自我超越。” [5]并且曾芒芒很快意识到爷爷之所以能做到“举重若轻,信手拈来,潇洒飘逸”原来他不在这个社会规范之中,逐渐明白了“曾芒芒的世界和爷爷的世界,它们不是同一个世界。”所以曾芒芒能很快的从第二偶像阶段顺利进入独立人格阶段,从而逐渐成熟起来。
三、结语
成长是一切生命的自然过程,是一部人类身体和精神的秘史,是文学的永恒母题。爱情婚姻、偶像崇拜构成女性成长之路上不可或缺的风景。白大省与曾芒芒面对“风景”的态度和人生选择决定了二人的成长方向。可见,自我意识与主体精神是女性乃至人类不断认识自我、反省自我、完善自我、超越自我的精神秘钥。
参考文献:
[1] 李学武. 蝶与蛹[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207.
[2] [3] [4] [5]罗晓珍.青少年偶像崇拜的心理学分析[J].武汉交通职业学院学报,2004,6(2):47-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