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宁
反思我们当前的课堂,谈论“高效教学”的声音格外响亮。我很欣赏并追求一节能精心设计四五个有效环节,力争“环环相扣、结构紧凑”的课堂,但要把课堂做到像精密仪器一般严丝合缝,高效到“说每一句话都要思考效用几何”,甚至这边一说“下课”,那边就应声铃响的程度,常识告诉我,那是把课堂教学视作了“精巧盆景”,缺了些生气。
一节不紧不慢的常态课,是不是就没有“效果呢”?未必!提一个“没难度”的问题,只有“当局者清”。我曾听说一位教师在上完公开课以后,倾听评课者的点评,其中有人点评道:“你的一个问题问得太过简单,思考起来没有任何的难度,属于无效提问,无效回答。”授课教师闻之,微微一笑,并不解释。之后,有一位深知课堂教学的教师和他交流,这位教师说:“那一刻,我感觉到了,有三四个学生需要这样的问题。”这件事给我的启发极大!是的,无论是怎样的公开课,它终归属于授课教师和学习的学生,评课教师只是“旁观者”。课堂上学生的实际情况,只有教师这位“当局者清”;班级里难免会有一些理解有障碍的学生,他们的需要只有教师清楚,这也是“当局者清”;尽管只是回答了这一两个“简单的问题”,但是这些学生内心的快乐,更是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给课堂留白,“多则惑,少则明”是智慧的取舍。在旧学校里,“教室”叫“学堂”,从新课程改革“以学定教”的视角来看,叫“学堂”似乎更符合“以生为本”的教育出发点。这是学生的课堂,教师应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学生的“学”,而不应该有太强的“赶进度”“走教案”的意识。有一位前辈曾对我说:“以前,我总觉得我的课堂,不讲就是我的失职。在教书教了很多年以后才想到:我的这些话是不是一定要讲?这些话究竟有多重要?这些内容难道就不能让学生自己去领悟吗?难道学生真的领悟不出来吗?为什么不能等一等呢?”我想这位前辈对我说的这番话,就是“课堂留白”的经验和智慧。课堂留点空白,让学生有想象的空间,让他们有进一步探究的欲望,让他们自主地思考一番,或许会有新的疑问,进而会有新的发现和创造。
没有哪一位教师的教学会自甘于“无效”或“低效”,但如果过于强调“有效教学”,无异于把教师等同于“工匠”。教师面对的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生命,教育学生掌握概念,习得方法,有些学生只需要教师教一遍,有的甚至自学成才,而有些学生甚至需要教师诲人不倦地指导。
国学大师钱穆先生教过小学,又教中学,再跳到北京大学教历史,完成其教师生涯的“三级跳”。他在回忆自己的求学经历时,谈及一位对其影响甚大的童伯章先生。平时,童先生非常严肃,“同学以‘道先生称之”,但一上讲台,他便成为一位表情丰富、演技高超的演员。一次童先生讲《史记·刺客列传》,当童先生讲完所学内容之后,课堂仍有空余时间,他便让学生自读背诵,如有疑问可以提出来。钱穆思考之后,便提出“图穷而匕首见”一语不甚明了。只见“童先生先挟一卷大地图,在讲台上展开,逐渐翻开,图穷,赫然果有一小刀,师取掷之,远达课堂对面一端之木柱上,刀锋直入,不落地,师遂绕讲台速走,效追秦王状。”……这样的课堂今天已很难一见。以今日“高效课堂”的观点来看童先生的课堂,不知是“有效”还是“低效”?钱穆先生说:“他的课让我受益匪浅,终生难忘。”
我赞成“有效教学”。但从课堂教学的常态出发,面对一个班级五十个学生时,其性格特征、学业水平、志趣爱好、接受能力、学习状态都有很大差异,我们不必要、也不能够过分强调“高效教学”。毕竟,作为有独立思想的教师,坚守教育的规律、坚持常态课更加可贵和重要!
(作者单位:南京市长江路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