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训华
(宁波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在中国传统的科举制度向学校制度嬗变的过程中,考试形式、内容和效果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刘海峰等人关于科举制的论述在这方面有很好的说明,同时学界也关注到考试制度的变革给普通学生带来的生活和人生轨迹的改变,特别是对于《退想斋日记》的解读,它表现旧式文人因为考试方式变革而产生的时代失落感,给人们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①近代②考试连接着科举和新中国的高考,在考试史上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学术价值。从社会学角度来看,近代教育所带来的教育界变化,不仅影响到学校办学、教师施教、学生求学,乃至影响到社会流动与社会分层;从历史学意义来说,考试生活是近代学生生活的重要方面,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本文以近代学生对考试生活的回忆为中心,着重考察近代学生考试生活的演变、特点与历史回忆。近代学生考试生活有时代特点和新式学生的人生感悟,对于今天的教育公平、教育资源均衡配置和考试制度改革等问题有着积极的借鉴意义。
考试选官制度的剥离,对部分知识分子来说,有一个痛苦的转化过程。在科举制度主宰的时代,学而优则仕,它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官员队伍的文化素质。即使在清末废除科举的过程中,这种官学一体的模式依然存在了一段时间。1903年10月6日清政府公布的《约束鼓励游学生章程》规定:“普通中学堂五年毕业,得有文凭者,给予‘拔贡’出身,分别录用;文部省直辖高等各学堂暨程度相当之各项实业学堂,得有优等,给予‘举人’出身,分别录用;在大学堂专学某一科或数科毕业后,得有选科及普通科文凭者,给予‘进士’出身,分别录用;中学堂毕业,经入大学堂学习选科,未经高等学堂毕业者,其奖励比照高等学堂毕业办理;日本国家大学堂暨程度相当之官设学堂三年毕业得有学士文凭者,给予‘翰林’出身;日本国家大学院五年毕业,得有博士文凭者,除给予‘翰林’出身外,并予以‘翰林’升阶;除以上所列者外,在文部大臣所指准私立学堂毕业者,视其所学程度,一体酌给‘举人’出身,或‘拔贡’出身;同时规定留学生原有翰林、进士、举人、拔贡出身者,各视所学程度,给予相当官职”。[1]823清政府在新学初期,根据具体情况仍然给予新式学生一定的政治地位。但是,随着新学的日兴,新式教育呈现出越来越多的与以往教育不一样的地方,最后考试的选官功能被逐渐剥夺。
科举的优点在于将官吏选拔权归于中央,有利于中央集权;平民有机会通过努力成为官员,缓解知识分子的政治参与诉求,有利于政权稳定;通过考试将有才能的人选入国家干部队伍,有利于提高官员队伍素质;将读书与做官直接联系,既敦促知识分子积极向学,接受政府的价值形态,同时也引导他们追求名利,形成“学而优则仕”的价值取向,对知识分子独立人格和自由精神起到极大抑制作用。[2]4
废科举给予传统学子很大的打击,这是既转折又迷茫的时期。“科举的废止,学校的兴行,服装的改革,辫发的剪除等事,在坐守家庭而不看书报的母亲看来,犹如不测的风云。我的父亲是考乡试而中举人的。父亲的书籍,考篮,知卷,报单,以及衣冠等,母亲都郑重地包藏着,将来科举或许再兴,可给我参考或应用。这不是我母亲一人的希望,其时乡里的人都嫌学校不好,而希望皇帝再坐龙庭而科举再兴。”[3]48然而科举时代官学一体的荣光,仍然激刺着新式读书人的敏感神经,蒋梦麟已经接受新学的同时,仍然对旧学的荣耀羡慕不已,“我遥望着学台等一行换了船,学台踏上最华丽的一只,随后这只载着官吏和陋规礼金的小型舰队就扬帆顺着退潮驶往宁波去了。那种气派使我顿生‘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感触。”[4]192考试是作为筛选人才较为公正的方法,它最大限度的避免出身、人情等因素。考试的这种优势在工作人员的选拔中也被选用,国民政府开始通过考试来挑选行政人员,“文官考试制度重新恢复,但是见过清朝科举制度的人也许会失望,因为考试录取的人已经不再有从前那种煊赫排场和荣耀。”[4]186就传统中国的官吏而言,考试出来的一般都是“吏”的人选,要想达到古代“官”的排场和显赫,则是需要在“吏”的岗位进行磨砺,而远不是科举时代考试这么简单。
历史学家郭廷以回忆:“在考师范学校的时候,首先由校长亲自逐一点名,校长穿红缎子马褂,威风极了,一个个点名,三次点卯不到,就被取消资格。我最后放弃了这场考试,而是去一心投考二中。二中发榜的时候,天刚亮就爬起来去看榜,心理也很慌,怕名落孙山,不敢去看。”[5]55他直到看到自己能够榜上有名,焦虑的心才安稳下来。
人们不必再为科举而欢呼,在新的学制所设置的学业面前,层级制的教育制度逐渐取代了同样层级制的科举制度,社会也很快适应了新式教育升学考试的模式。科举制度的深刻影响体现在内涵上,外交家顾维钧就读英华书院的1899年大考,“(考试)总分是确定红榜名次的决定性依据,而红榜是在结业典礼上要向全体学生公布的。名次按得分高低顺序排列,谁得分最高就名列第一。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在模拟几百年来从全国各地选拔政府官员的科举做法,因而为学生所普遍接受与欢迎”。[6]14值得一提的是,民国时期为了延续科举考试的社会影响力,在孙中山五权思想中关于“考试权”的理论指导下,创设了“考试院”这一行政机构。但在现实的推行中,又常常因为考选和铨叙的问题,在制度设计的理想与现实方面存在很大差距。教育改革在传统与现实之间寻求一种在人才选拔上的公平、效率及与国家的长远发展相结合的模式。
学生考试有平常考、期中考、期末考、毕业考等阶段,最重要的还是升学考。同时各种职位的招聘,适合用来考试,也可通过考试的方式进行。以考试作为检测学生学习优劣的手段,古已有之。学生考试是一个自上而下并自成体系的生活,“考试机器”在近代得到进一步强化。
在学生的日常生活中,考试常常是非常态的内容。在平时,有些学生喜欢享受人生中的清净,“常常是三五成群地跑到街上去走走,或许坐在公园里的茶馆,买两百钱一份的报屁股看,自然看报也是学生难事之一,他们只看看奇异的新闻。谈天吹牛,他们在学习。有些学生爱到乡下散步,游什么古庙凉亭之类……但是遇到考试,这样的情形就变了。茅厕里头都有人看书,甚至于熬通天夜,有人弄得吐血,他还不惜牺牲的干下去。”[7]为了考试能够过关,学生竟能以一种近乎自戕的方式狂补功课,这在学生的迎考时期,也是常有的事情。
同时,也有另外一种迎接考试的心态。“学期考试的消息,从校长的布告上送进T校的学生们的眼帘的时候,他们都深深地感着一种异样的不安了……夜膳之后,在第十二号的宿舍里,三个青年面对面地相向坐着:‘喂!明天考的是代数。我们在这晚上,再也不要像以前那么胡闹了!大家都要好好地去用功了!’W把他的意思提了出来,征求两人的同意。‘是的,我们要是不好好地用功,明天便要交白卷了!但是,想用功去温习,首先要清净!否则,一面温习;一面把心思用在别的事情上,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这样的温习,总归无效的!所以,我说:在这温习的时间内,谁也不许谁说话!你们以为如何?’B附和着W的提议,并且补足了W的意见。‘赞成,赞成!’N和W都异口同声地说着。于是,一个小小的会议告终了!他们各归各的座位上,开始把温德华氏的代数数学拿出来,摊在书桌上,冥索书中的疑义。”[8]像这种在集体生活中对于考试前的生活记忆,是学生生活中的一种常态。
作为检测学生学习效果的手段,考试对于学习好的学生来说,无疑是一种骄傲的检阅,但对于不太爱学习又抱有侥幸心理的学生来说,那就完全有另外的一副模样:“小陈的白纸,仍然是那样的洁白,虽然有几个蚯蚓的小字,可是那是从黑板上抄下来的。这时他的脸上,满布了一些的愁容,先生又要收卷子了!正在大家纷乱之际,他把眼睛直直的射在邻座同学的卷纸上,很兴奋的看了几眼。咳!谁知道运气不幸得很,又遇见同难的朋友,原来也是一样的白纸!……先生再不能等了,于是听着:‘交卷!交卷!快交来吧——’隔未一分钟,先生一溜烟的离开了教室。这位孤独的人儿,长叹了一声,把两手放在脸下……”[9]这种考前不用功,试图以取巧的方式考试过关,结局必然会比较的凄凉。
对于校风严谨的学校,考试是他们激励学生不断前进的重要手段。考风常常是学风的集中体现。比如武汉大学,由于独立于郊外,学生游玩的机会相较城内要小很多,因此考试时,格外能够体现这种状态。“平常的临时考试理工学院比较文法学院来得多,一到‘大考’,文法科学生却比理工科学生忙得厉害,图书馆里挤得很,非预定临时决找不到座位,大家拼命读课本,背讲义。考时各班学生混合集于大教室内举行,全体教授及相关职员总动员监考,丝毫不能作假,不许发问,试场内只有沙沙的笔动声作响。”[10]
在重大的人生前途选择面前,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作为甄别功能的考试,它在升学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以教育家陈鹤琴考取清华为例,清华学校首次招生,通过了各省初试和北京复试的方式。当时报考的年龄为15至18岁,而19岁的陈鹤琴在家人和同学的怂恿下瞒报了一岁,得以有资格参加考试。“浙江一共只有23人参加考试,监考是浙江巡抚增韫,主考是浙江提学使袁某。23人取10名,我很幸运的以第9名的名次被清华学堂录取。到了北京参加复试,每人还发了20元的旅费。参加考试的人很多,有各地保送来京的,有在北京直接报名的,大概有1000多人,场面蔚为壮观。考试共分为两场,第一场考国文、英文、算学,第二场考史地、科学,如果头场不及格,第二场就不能参加了。考试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每天天还没有亮,考生就出发进入考场……第一场取了160名,我列82位;第二场取100名,我列第42名。考取之后,由同乡官作保,进入清华学校学习。”[11]72这场考试改变陈鹤琴人生轨迹。同样是读清华,物理学家任之恭经过努力,终于1920年秋在山西通过了清华的入学考试之后,第一次搭上了从太原到北京的火车,“我身着一件浅蓝色的破旧长袍,脚穿一双手缝的布鞋,只会讲山西方言。我是个典型的‘土包子’。我不记得离开山西的旅途中是否还有老练的学生为伴,也许是被山西省教育部门的什么人护送去的。对我而言,这当然是一次最冒险、最激动人心的旅行。”[12]15对于在新式教育中考取名校的学生,人们给予的社会评价与科举时代中举的士子们相仿。任之恭参加清华学校的入学考试,是事关他个人发展命运的一件大事。而家里人为了任能够及时去清华报到,其刚故去父亲的葬礼推迟了一年。“那年我14岁。考试结果带来的满心喜悦转瞬即逝,因为7月传来了我父亲在沁源家乡逝世的消息。回沁源老家参加父亲的葬礼—— 从太原走有4天的旅程,距8月份如期去北京清华学校报到在时间上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冲突。正当我决定回家参加父亲的葬礼时,家里捎来紧急的口信说,家里认为我应当去清华报到,父亲的葬礼推迟一年等我回家。”[12]12-13可见,对于一个家族而言,出了个清华的子弟,是整个家族的荣耀,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为其让位。
不同于清华,北京大学常以中国大学的代表显现于世。文博学家蒋复璁在参加北京大学预科德文班的考试中,国文题目是论读书之乐,这个题目竟然和蒋复璁小学入学考试的国文题目是一样的,这样表明了传统国文的弊端,它的程度分类不如西学那样明显。而历史题目则考了晋朝怀愍二帝和宋朝的徽钦二帝。[13]33但这是考取预科,可能与出卷的动机不同有关。中国传统的文科就作文题目来说,本无高下、层次之分,西方的自然科学传入后,才有可能在题目上体现出学生的教育程度。
大学属于精英化教育,考进大学已属不易,如果能考进重点大学,则更为不易。比如当时号称执天下大学牛耳的中央大学,“每年夏季的招考,仅有三四百人能够被录取,而数以十倍以上的落选者则怀着失望的心情离开,但是得志者的心情也未必能够在现实的生活中运用自如。有学生感叹,其实,跑入中大后,只要自己稍留心的话,戴上方帽子是不成问题的。……有极少数人真是所谓‘吊儿郎当’,成天就是糊涂混日子,考试时凭着一点儿小聪明,居然也能Pass,手脚的敏捷,目光的锐利,真可使你佩服得拜倒西装裤下。”[14]学校的环境对于学生的成长非常重要,名校中的学生,大多是地方的学习翘楚,他们的智力比一般学校学生要高出一些。
近代学生考试生活的特点,主要体现在学业化、客观性、困厄性与机遇感并存等方面,并且由于其处在考试改革的转型期,各种考录的政策、制度也在不断的完善中。
就学业化而言,考试已经成为学生生活中的常态。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毕业考、升学考等等,按照重要性呈正态分布。考试是学校检测教与学的重要手段,而定例的检测是常有的事。1906年4月17日,大学者胡适所在班级开始考试。下午考英文Dictation(默书)、Spelling(拼字);第二天下午考Conversation(绘画)、绘图,第三天上午考算术、下午考Reading(阅读)及Grammar(语法),第四天上午考物理、下午考Geography(地理)、Composition(作文);第五天上午考历史、伦理、地理,下午考History。上述科目凡是以英文标识的,都是考英语。经过五天的考试,连好学的胡适都发出连日考试,凭甚之语。胡适平时最爱看小说,考完看了《战血余腥记》一册,看完后,因考试带来的郁闷心情才稍有缓解。[15]18-20平时的考试,主要是检测学生近期所学情况。
在试题的组织上,从科举时代的主观性逐渐向客观性转变,这也符合科学的一维标准。近代考试由于自然科学的进入,而常常显示出客观性的一面。吴宓在1911年2月13日的日记中写道:“张献初抄来十四日学部考试游美学生题目一纸。历史、地理各出九题,以六问为完卷题,尚简易。国文则二题必得兼作,题皆朴实说理,以试小童殊难见长,吾辈则又如何者。”[16]21清华选拔留美学生,需要以各科综合成绩见长才行。之后随着新学的普及,更多的客观题目不断涌现。
就考试生活的时代性而言,它烙上了深深的时代困厄性特征。学生的学业,常常受到时局的干扰。1917年蒋复璁在天津一所德国侨民办的德华中学里读书,“本来在1917年冬天毕业,后来由于夏天时候中德断交,学校也岌岌可危。这时北京大学招考德文班,我就前去投考,但到了车站,忽然火车不通了,去不成了,原来张勋闹复辟。北平有一个《北京日报》,上面已经登载了上谕,天津租界还挂着了龙旗,《大公报》门口也有了号外,而段祺瑞的讨伐文章也出来了,尽管这个文章是由梁启超操刀。”[17]32近代社会多乱局,一个学生在报考中亲历了张勋复辟的历史事件,亲见了北京、天津等地的反应,对学生来讲,也是一种历史见证。在民族危亡之际,学生将自我放在了一个民族高度,当然,也有学生乘此机会规避考试,以闹学潮的方式,逃避一切不利于己的行为。吴宓日记写到:“学生为求免考,竭力运动提前放假,又不肯归来补考。不惜造作种种谣言,到处散布,以恐吓同学,耸动当局。不恤人心之惊扰,惟求私利之获得。而评议会一再费时讨论。呜呼,学生经兹国难,而行为如此,可云人心已死。前途希望何存耶?”[18]64这样一种利用学潮来达到规避学业的目的是应该受到批判的。
时势造英雄,考试出人才。时代的乱局常常既给学生带来了种种苦难,同时也能够打破常规,让一些学生脱颖而出。革命家徐向前在广州参加黄埔军校的升学考试,本来起因和过程都是较为偶然,那么多一帮热血青年聚集在一起,“在等待发榜的时候,我们每天心神不宁地等着。一天,忽然来了通知,想不到山西的十几个同乡全部被录取,大家十分高兴。国民党要搞军队,急需办这么个学校培养人才,报考的又多是热血青年,所以,能录取的尽量录取。孙中山要推进国民革命,当时特别重视吸收北方的学生。陕西的考生有些不合格的,但靠于右任的保荐,也都录取了。”[19]26这些本身并不是经过太严格遴选出来的学生,后来入黄埔军校,大都成就一世英名。当时的革命需要人才,而新办学校的名气还不是很大,恰巧这一批学生的出现,从而创造了历史。
考试生活所呈现的形形色色的历史镜像,在升学考试中达到它的最高峰。为了达到目的,各种方法也轮番登场。1911年2月14日吴宓日记记到:“午,偕张君至宣武门内学部前游览,见小学生颇多手持笔墨,盖即赴游美考试而出场者也。其中十一二岁者极多,以余等假冒年龄、老大自惭者对之,能无愧死耶!”[16]22为了通过考试,吴宓修改年龄,与十一、二岁小孩同场竞争,自觉老大不是滋味。相较于平时的考试,升学考试多带来的压力和动力就更为明显。徐向前回忆起他在上海投考时的情景:“三月中旬,我们在上海环龙路一号进行了初考。考试前大家心情比较紧张,政治方面看了些报纸和书,还比较有些底,作文也不怕,数理化就不行了。谁知,初试比较容易,这一关顺利通过。山西来应试的共有十来个人,都被录取了。接着招生委员会给每人发了一点路费,大概是十多块钱,要我们到广州参加复试。”[19]24在有些时候,升学考试是改变学生命运轨迹的重要转折点。
纵观近代学生考试生活,可以发现面向绝大多数学生的升学考试,录取方式基本以分数论英雄,不以区域为限,大多数采用了自主招生的方式。少有全国统一的招生考试,减少了全国性比较的环节。就一个学校而言,基本按照分数来进行录取,打破了省域、城乡等界限,在考试的起点上促进了教育的公平。在教育资源的配置上,近代整体教育资源匮乏,优质资源主要向大城市集中,乡村比较零落。这是废除科举之中留下的历史弊病。考试制度完善方面,科举刚刚废除,一切还处在复杂矛盾之中。人际关系的因素等等也显得比较重要,但这是限于基础教育,在高等教育领域,传统知识分子的骨气,使得教育公平成为并不难以实现的一件事情。
今天,对于一般学生而言,要想进入主流社会,只有通过考试一途,不断进步。如今拼爹拼妈不如拼自己,这是时代给予学生的机会,因此家庭往往投入巨大的人力、财力,像古代的科举考试那样,为学生考入一个理想的学校,为能够跻身于社会的主流努力。这样的一种努力,不仅是学生的、家长的,有时甚至关乎一个家族。它是整个社会合理流动的基石,在造就成千上万的社会栋梁之后,不断形成新的社会秩序。
在具体考试的细节上,统一还是分科又有不一样的特点。文学家茅盾中学毕业后,1913年考北京大学的预科一类。“考试分两天,都在上午。第一个上午考国文,不是作一篇论文而是答几个问题。这些问题是中国的文学、学术的源流和发展。第二个上半天考英文,考题是造句、填空、改错,中译英,英译中。最后还有简单的口试”。[20]59无论是统一考试还是自主招生,中国大一统的地域格局和1300多年科举制追求公平公正的理念,都使得涉及全局性的考试改革在这两者之间小心翼翼的行进。
注:
① 刘海峰《为科举平反》(《书屋》2005年第1期)一文对科举价值判断的重要转折点,并逐渐形成科举学研究。刘云杉《帝国权力实践下的教师生命形态:一个私塾教师的生活史研究》(见《从启蒙者到专业人》,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通过对清末转型之际山西塾师刘大鹏的个体研究,着力表现新旧时代一位普通塾师的生活状态与心路历程,以一个读书人的生命实践来表达一个时代读书人的落魄人生。
② 本文中的近代特指1901年至1949年清末新政普兴学堂后新式学生全面走上历史舞台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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