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虚拟社会的现代性困境探析

2016-03-27 13:04
重庆与世界(教师发展版) 2016年9期
关键词:行为主体工具理性现代性

张 元

(淮海工学院 马克思主义院,江苏 连云港 222005)



【博士论坛】

网络虚拟社会的现代性困境探析

张元

(淮海工学院 马克思主义院,江苏 连云港222005)

从现代性角度来看网络虚拟社会,有利于认清主体网络生活和当前网络道德教育所面临的现代性困境。在现代性语境中,网络开放性和全球化易导致网络行为主体道德观念弱化、价值取向紊乱和民族意识弱化。网络技术“去人文化”使得工具理性大肆扩张,物化困境加剧,社会秩序动摇,生活意义的匮乏和缺失。网络社会的“去中心化”导致道德相对主义盛行、社会失序和主体自由丧失,人类自我中心主义泛滥,人与自然界之间矛盾和冲突的不断加剧,使得人们不得不依附于贫乏而低俗的物化生活方式,商品拜物教和货币拜物教就是主要存在形式之一,贫乏而低俗的物化生活方式导致人们陷入一种病态的快感体验及享乐主义困境。

网络行为主体;网络虚拟社会;网络道德;网络监管;现代性困境

网络的低门槛、弱限制的文化参与、交流等特质可以实现全民参与和互动,它不仅改变、刷新、颠覆着人们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甚至人本身,也无限地延伸了人们的肢体视觉、听觉、触觉和记忆等,从而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无法替代的组成部分。然而,网络的虚拟性、开放性和自由性等特点使网络行为主体产生各种道德失范问题,主要由于我国互联网建设具有起步晚发展快等特点,导致监管上的无序和混乱。虽然我国出台了一些有关互联网的法律法规,但由于我国针对网络的立法还处于初级阶段,导致网络文化产业在快速的发展过程中遇到各种法律问题,而有些问题无法可依,有些立法和界定模糊不清,缺乏可操作性,造成现有法律在面对现实的网络道德问题时没能及时地给予回应。现实道德是网络道德的基础,网络虚拟环境中的网络行为主体更加需要真实的网络道德行为规范和有效的网络道德教育,而从现代性角度来认识网络虚拟社会,有利于认清主体网络生活所面临的现实困境。

一、网络空间“开放性”易导致主体民族意识弱化和价值取向紊乱

(一)网络文化的自由开放和全球化导致网络行为主体价值观念多元化和民族意识弱化

在虚拟的网络空间中,形色各异、五彩纷呈的多元价值观念、思想意识和文化形态摆脱了国界和地域的约束、限制,在具有自由性、开放性和全球化特征的网络世界中激烈碰撞、彼此交融,网络文化形式在网络全球联通的基础上具有了跨文化和超地域的特征,形成了一个无可比拟的全球性的信息传递空间。

然而,网络技术在促进信息传播摆脱和突破现实世界中的时间和空间,以及地域、主体自身等诸多障碍因素的限制之时,也因其本身对科技精英的寄生性和依赖性,而助长了西方发达国家的网络信息霸权和网络文化霸权。人类随着网络技术发展的日新月异而逐渐步入一个纵横交错、全面开放的网络新世界,具有开放结构的网络能够无限地扩展,只要能分享相同的沟通符码,就能整合入新的节点,实现网络沟通。网络结构的开放性、节点的平等性、共享性和创新性特点,为建立一种地球村文化提供了基本的特质载体和必要的技术手段,它模糊了人类地域文化和时空间概念,消解了传统意义上的文化中心主义,冲击和更新着人们的思维模式,赋予人们的思维以更大的开放性和更广阔的视野。

网络文化的这种开放性、自由性和全球化优势在促进世界各地域文化相互激荡、碰撞和融合之同时,也导致网络行为主体价值观念多元化和民族意识弱化。“西方发达国家常倚仗其具备的高科技实力、不对称的信息优势,来对他国内政进行监控、干涉和侵犯,在网络空间中逐渐演变发展为一种信息霸权和文化霸权,对发展中国家及落后国家来兜售和推行其新帝国主义和新殖民主义。网络帝国文化对各民族文化的侵扰、渗透和腐蚀使网络信息处于弱势的国家的网络用户不得不直接面对西方价值意向的侵染,使网络空间中原本具有平等意义的文化交流和对话变成了不平等的单向度的潜移默化的侵扰、渗透。在2013年5月,美国发生‘棱镜门’事件,折射出其通过网络的虚拟性和开放性监控他国,推销其价值观念和政治思想等问题。”[1]26长此以往,将会导致包括我国传统文化中有益思想被消解,民族意识也随之弱化,从而进一步导致我国网民群体道德观念的严重弱化和价值取向紊乱。

(二)网络道德评价机制多重失准易导致网络行为主体道德观念弱化和价值取向紊乱

道德评价是指主体在社会生活中自觉或不自觉地“依据一定社会或阶级的道德标准,通过社会舆论和个人心理活动,对他人或自己的行为进行的善恶评判,表明褒扬或者贬抑的态度。网络道德评价是主体依据其自身的网络情感体验和网络生活经验对自身网络行为合法性及合理性的理解,是对高尚的网络道德行为和优秀的网络道德品质的肯定、支持和赞扬”[1]28,形成一种认同这种道德行为的社会舆论力量,并逐渐使主体在网络实践活动中养成和保持这种道德习惯,作为一种精神存在力量的道德评价是连接个体与社会的桥梁,是主体由道德他律走向自律的重要途径。

与之相反,当主体某种网络行为被人们普遍认为是不道德时,它就会依据自身的道德“耻感”对网络低级趣味和卑劣的网络行为做出否定的道德判断和行为选择,并形成一种抵制和抗拒的舆论力量,以制止这种网络败德行为或类似行为发生。“高能有效的网络道德控制机制是网络社会形成安全稳定的道德秩序,创造良好社会风尚,保证社会精神文明健康发展有效手段。在道德价值整合度较高的社会文化环境和网络文化环境中,行为主体对荣辱、善恶、是非、美丑等是约定俗成的标准和规范,不需多加思索即可做出肯定或否定的道德判断。”[2]因此,网络道德评价机制是否健全对于道德本身的影响非常巨大。

具有激励人们在网络实践活动中弃恶扬善功效的网络道德评价,是通过对有德行为的正向评价和对无德行为的否定评价,来引导人们进行道德判断和道德选择,是对网络行为主体网络实践活动进行道德调节的主要形式。网络空间是一个多元道德意识、多样道德规范和道德行为相互影响、冲突和碰撞的境域,导致流连徜徉于其间的网络行为主体的网络道德评判和价值取向产生疑惑和紊乱,其道德观也必然遭受严重冲击。健全稳定的网络道德评价机制有利于良性的社会道德风尚的形成和发展。反之,网络道德评价机制的多重、混乱和失准也使得网络道德滑坡日益严重。

网络世界的“平等性”与“自由化”,使得主体传统的道德意识日渐模糊,新的网络道德意识逐渐凸显,从而使他们倾向于认为网络世界是一个没有界限、法律约束和长者权威的自由领域,在扁平化的网络世界中,一切都是自由、平等和开放的。在这种新的网络道德意识的刺激和驱使下,他们更加倾向忽视甚至无视传统道德习惯、理想信念和社会舆论等制约因素,无所顾忌地制造发布信息、汲取信息和传播信息,这种对感性的追求导致网络化生存中网络行为主体的道德观念严重弱化和价值取向紊乱。

二、网络信息“同质化”易导致主体网络生活物化之困

关于“物化”,路易·迪蒙指出:“在现代性中,不存在人类意义上的世界秩序,这个世界是一个类人的(低于人类)世界、一个对象的世界、东西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人类已经故意将自己从中移出,因而他仅仅能够向这个世界施加他的意愿。”[3]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些“物化现象”也作过深刻阐述:“我们这个时代每一种事物好像都包含有自己的反面,机器具有减少人类劳动和使劳动更有成效的神奇力量,然而却成了引起饥饿和过度劳动的工具。新发现的财富的源泉,由于某种奇怪的、不可思议的魔力而变成贫困的根源。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人的生命化为愚蠢的物质力量。”[4]

在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物化”现象做出深刻描述和分析的基础上,卢卡奇阐发其“物化”理论,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着普遍的“物化”现象,并进一步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环境,尤其是经济范畴,以对象性形式直接地和必然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对象性形式掩盖了它们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的范畴这一事实。它们表现为物以及物与物之间的关系。”“无产阶级作为资本主义的产物,必然隶属于它的创造者的存在形式。这一存在形式就是非人性和物化。”[5]由此,资本主义经济形式的拜物教特征使得人际之间的社会交往关系被片面的物与物的形式关系(物化)所替代,事实性“物化形态”的大量存在,加剧了人与自然界、人与社会、人与他人,以及人与自我相分离。

现代性最根本的问题是人的生活意义问题,人与人之间的物化关系使现实社会生活被物化。在现实社会生活中,受市场经济发展的影响,主体局限和热衷于对物(商品)的追求,而忽略了对生活的价值意义和未来前途的思考,反映在网络空间中就是大学生网络交往主体之间人际关系的符号化和商品化,而人与人之间的物化关系也使得其现实的社会生活被物化,这种现实社会生活物化状况也不可避免地在网络社会中蔓延,加剧主体网络生活的意义丧失。主体在网络生活中生活意义的缺失是当前网络道德教育必须面对的一个重要问题,大学生网络道德教育的最大难题不是知识的构建,而是在知识及其系统背后对生活意义世界的创造。韦伯认为,人们的生活意义和超越精神的缺失是现代社会的一个根本问题,宗教世界观被世俗世界观所取代的过程是一个理性的现代性生成和发展的过程,为此,他提出了“世界祛魅”的著名论断。吉登斯也认为:“在晚期现代性的背景下,个人的无意义感,即那种觉得生活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的感受,成为根本性的心理问题。”[6]网络精神文化以意义的追求为向度,网络精神文化是以人们的网络意识、网络观念、网络心理,以及理论等形式存在的一种文化形态,它包括人类经验性的精神文化、社会文化心理和自觉的精神文化成果等各个层次,它以对生活意义的追求为其向度,注重主体间的相互表达与理解,运用人文的解释、评价和规定,来明其意义、得其意味。

丹尼尔·贝尔认为,由于拒斥连续性,人失去了传统的完整感、意义感和安全感,整体被碎片化或部分替代了,生活意义、情感世界和其他非理性特性等都被抛到意义世界之外。然而,“对变化的清醒意识却在人类的精神世界里引发了一个更深的危机,即对虚无的恐惧。宗教的衰落、特别是灵魂不朽信念的丧失,使人们一度放弃了人神间有无法跨越的深渊这个千年传统观念。”[7]50换言之,“现代性问题就是在一系列相关社会变迁过程中由于原有价值之基被签底抽薪之后而出现的心灵被放逐的问题。”[8]胡塞尔认为,现代社会人们精神生活世界的理想信念和信仰崩溃的根源是生存(生活)意义的缺失,“与这种理性的信仰的崩溃相关联,对赋予世界以意义的绝对理性的信仰,对历史意义的信仰,对人的意义的信仰,对自由的信仰,即对为个别的和一般的人生存在赋予理性意义的人的能力的信仰,都统统失去了”[9],从而导致主体觉得网络生活没有为其提供任何一种有价值意义的东西,他所感受到的只是一种无意义感。因此,网络道德教育必须直面主体现实生活和网络生活中的意义问题。

三、网络交往“去身体化”易导致主体自我中心主义之困

现代性使得主体从传统的政治和文化权威的阴影中解脱出来,扩展了个体的能动性、自主性、创造性和制度的自由与活动领域。由此,现代性最为核心和显著的标志——个体的主体性得以增强、自我意识获得增长。在网络世界中,具有自我意识、自我决定、强调自我实现的网络行为主体因为受到现代性带来的独立性、自由性和唯一性尊崇的影响,有可能为了追求自身欲望的满足和自我价值的实现,再加上网络交往的“去身体化”特征,极易导致网络行为主体自我意识膨胀和自由边界缺位,使得网络行为主体同他人隔裂、与自然分离,将自我发展成为不依赖自然、社会和他者而孤立存在的东西,外在的牵制和束缚也因此而弱化。

在《后现代精神》一书中,格里芬指出:“几乎所有现代性的解释者都强调个人主义的中心地位。从哲学上说,个人主义意味着否认人本身与其他事物有着内在的关系,即是说,个人主义否认个体主要有他(或她)与其他人的关系、与自然、历史、抑或是神圣的造物主之间的关系所构成。”[10]4对此,贝尔也尖锐指出:“现代人最深刻的本质,也是现代形而上学揭示出来的他灵魂的秘密,就是他想超越自我,他知道消极之物一死亡一必将到来,但他拒绝接受。在现代人千禧盛世观的背后,是使自我无限化的狂妄自大。其结果是,现代人的傲慢就表现在拒绝接受有限,坚持要不断扩张。”[7]51主体的这种“自我”的扩展化、无限化导致其发展成为一种“自我”占有、欲望至上的存在者,导致其受困于自我中心主义而无法解脱。网络世界的“去身体化”交往,使网络行为主体在享受网络自由狂欢的同时,又要面对和处理网络自由与网络责任的失衡。现代性高举和张扬“人”的旗帜,理性的壮大和扩张使得宗教世界的“未可知”被逐渐“释魅”,然而,这种强调以“人为中心”,张扬“人”的主体性的现代性,其根本逻辑是主体与客体的二元化和绝对分离,受主客二元对立思维模式的支配和推动,客体只是主体认识、改造的对象、工具和质料,主客体之间处于一种缺乏辩证互动关系的割裂状况,只将人作为衡量一切的价值尺度和评价标准。

网络交往的“去身体化”导致在传统的“熟人社会”中,依赖制度法律规制和道德行为规范等外在的监督约束机制逐渐弱效或者失效,也导致网络社会中道德他律的基础和道德自律的防线被弱化,甚至消解。网络世界的“去身体化”交往,以及由此而带来的虚拟性、开放性和高度自由化。然而,“现代社会中的人,虽然获得了解放,成为世界的主人,但并不在上帝那个位置上。人只是会思想的人。人非常伟大,具有可完善性,但同时又非常脆弱,人性中有另一面可堕落性,经不起欲望的诱惑,人是天使,也有可能是魔鬼,人性中的狂妄和贪婪都会使人堕落。”[11]因此,网络的“宽松环境”成为网络行为主体展示“存在感”“成人感”和“独立感”最方便、最直接和最有效的舞台,网络世界的表面自由和开放使其更加自我放松和放纵,造成了网络行为主体自我意识的无限膨胀,由此引发了网络自由边界逐渐被模糊化,甚至缺位。

此外,自我中心主义还表现在人与自然的矛盾问题上,科学技术发展、应用改善和丰裕了人类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世界,但“人类自我中心主义”膨胀、工具理性张扬导致价值理性式微、科技成果滥用等,对已有的生态环境构成了严重的破坏和威胁。科学技术的主要功能是征服和改造自然,为人类的生存服务。然而,工具和技术在科技的快速发展和普遍应用过程中逐渐地从手段变成了人们生活的目的本身,导致技术异化现象的产生。在工具理性思维的支配下,人们把发展科学技术,征服和改造客观自然界作为人类存在的重要目的,在此过程中,人类被改造为工具理性借以达成目的的手段,造成其独立性、自主性和创造性的逐渐消解、弱化和丧失,人类因此而沦为被科学技术和工具理性所制约和统治的对象,成为现代科学技术和工具的仆役。“现代技术造成的新形式显示出人对自然的依附。恰恰通过人类日益增长的对自然的控制,自然以这种前所未料之方法,威胁要控制人类。通过从事技术工作的人类的特性,自然确实变成人性的暴君。人类从技术上造成了第二自然,但危险在于他可能被第二自然所窒息。”[12]人类自我中心主义导致人与自然环境之间存在着激烈的矛盾与冲突。现代性的本质是以人为中心的主体性,它强调自然界是人类征服、改造、统治和为人类服务的对象,认为作为主体的人,才是衡量一切的价值尺度和评价标准。格里芬认为:“在决定对待自然的方式时,人类的欲望极其满足是唯一值得考虑的东西。”人们就对自然采取了掠夺性的占有,丝毫不顾自然的生命及其内在价值。“由于人人都希望在对自然界的肆无忌惮的掠夺中最大限度地掌握和控制世界的自然资源,个人与个人、公司与公司、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竞争便加剧了。”[10]218-219在这种盲目的自我中心主义支配之下,人类展开了对自然的大规模的征服、改造和侵占行动,导致人与自然环境之间存在着激烈的矛盾与冲突。

四、网络技术“去人文化”易导致主体网络工具理性之困

网络技术的“去人文化”导致工具理性张扬和价值理性式微,网络行为主体在越来越多地利用网络媒介获取信息、休闲娱乐、进行人际交流,使网络媒介不断融入并成为其日常生活世界中须臾不可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的同时,网络也以其所特有的方式从根本上改变了传统社会的信息交流模式和道德运动方式。网络技术的过度膨胀、倾轧及其“去人文化”特性极度张扬了网络工具理性,导致网络价值理性的日渐式微,致使网络的工具理性凌驾于价值理性之上,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网络环境中网络行为主体的道德异化。

艾森斯塔特指出:“把不同的合理性合并起来的倾向最主要地体现与启蒙主义理性至上的原则。这一原则把价值理想和实质理性统摄于以技术统治为特征的工具理性之下。”[13]休谟认为理性体现出的是工具理性的局限,虽然“理性在人文艺术和科学技术等领域的运用上取得了很多成就,但理性在此过程中也异化成为一种控制和奴役人的工具。理性是,并且应该只是爱好(passion)的奴隶,而理性永远不在服务及服从爱好之外还宣称有什么功能”[14]。对此,霍克海默和阿多诺也在批判“理性思维”时强调指出:“思维使自身对象化为一个机械的、自我运动的过程,思维自身产生出来的一架人格化的机器代替了思维。可以说,数学的程序成了思维的仪式。数学程序使思维成为一样东西,即一门工具。”[15]

(一)理性的工具化倾向无法满足主体网络生活意义

工具理性的张扬和过度膨胀使其逐渐地统治着理性的其他形式,在此过程中,科学也被等同于工具理性,工具理性变成满足各种各样倾向的一种工具。马尔库塞认为:“现代性的科学技术越是成为社会的基础性力量和文化发展的主导模式,它便越是逐渐丧失了自主文化的创造性和活力,丧失了那种可以反思自我发展过程中‘非理性’因素的‘武器’,由此,现代性所倡导的理性、主体性、自主性及自由走向了自身的反面,导致了人的生命意义之丧失。”[16]因此,网络工具理性的极度张扬导致网络行为主体在网络道德认知和网络情感体验,以及网络意志形成等方面产生激烈的冲突和裂变,并与现实社会产生隔阂,网络道德意志很难形成和保持,导致网络行为主体的生命价值意义和心灵归属的无处安放,网络生活的超越性意义丧失,网络行为也不可避免地失范和发生异化。

(二)工具理性膨胀导致主体对货币拜物教的崇拜

马克斯·韦伯认为:“世俗化的过程是一个理性化的过程,作为超自然宗教神灵的替代物的理性,经由资本主义与新教伦理的这样一个关系,又转换成资本作为超自然宗教神灵的替代物,使人们陷入这些手段的迷宫中并由此遗忘了最终目标。这当然是手段剧增在感觉上带来的结果,我们复杂的生活技术迫使我们在手段之上建筑手段,甚至手段应该服务的真正目标不断地退到意识的地平线上,并最终沉于地平线下。”[17]因此,在现代都市社会生活中,金钱已远远超出其作为手段之意义,主体过分地迷信网络工具理性,致其对货币拜物教产生崇拜和信仰。

(三)网络全球化加剧工具理性膨胀

网络的开放性、自由性和全球化等特征,使得网络全球化成为现代性发展和运动的显著特征之一。在现代语境中,网络有力地促成了全球化,是能够承载和表达现代性价值理念的重要手段和有力载体,也是当今世界极具扩张性力量的工具。吉登斯在谈到现代性后果的时候就曾强调指出:“现代性的根本性后果其中之一就是全球化,现代性不仅仅只是西方制度向全世界蔓延,在这种蔓延的过程中,世界各地的其他文化也遭到了严重的、甚至是毁灭性的解构和破坏,全球化是一个发展不平衡的过程,它既在碎化也在整合,它引入了世界相互以来的新形式,‘他人’又一次不存在了。”[18]152哈贝马斯也认为:“现代性将自身标榜为用理性宗教代替实际宗教,通过工具化的反思和理性肢解式的分析,使人们的生活领域从原本统一封闭的、一个整体中分化成为各个相对独立的不同领域,从而使得现实生活失去了原本应该有的整体性和统一性,造成了人们心灵的分裂。”[19]网络全球化使得积极文化与消极文化并存、主流文化与亚文化共生、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互融,建立了一种结构松散的文化体系,网络为建立地球村和环球文化提供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技术手段和特质载体,它模糊了人类地域文化和时空间概念,消解了传统意义上的文化中心主义,冲击和更新着人们的思维模式和道德观念。

五、网络社会的“去中心化”易导致道德相对主义盛行、社会失序和主体自由丧失

与报纸、电视等传统大众传媒相比,“去中心化”无疑是网络社会的一个重要特点。在数字化技术产生之前的高度中心化的世界里,媒体一直是以高度集权、高度中心化的话语模式,由单一媒体、单一话语方式向社会大众全程传播主流价值观,对社会施加影响。

网络社会的“去中心化”模式使得不同民族、国家、肤色和地域的民众可以自由地参与到网络生活中,多个层次群体的多元文化在网络虚拟空间中可以自由地建构。同时,在网络世界里,现实社会中存在的种种偏见和歧视被淡化了,不同文化可以平等地无障碍地交流沟通,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高雅文化与低俗文化,国家的和民族的、政府的和民间的,不同观念、层次的众多文化群落,都可共处一网、聚散信息。然而,网络社会的“去中心化”也极易导致网络空间中道德相对主义盛行、社会失序和主体自由的丧失。

(一)网络社会的“去中心化”导致道德相对主义盛行

在虚拟的网络环境中,与现实社会中的“熟人环境”相比,网民受现实道德规范的约束相对弱化,网络空间中多元化和多重化的道德评价标准,使得每一种存在于网络空间中的道德评价标准,似乎都具有了一定的合法性与合理性,网络行为主体任何一种网络行为的判断和选择,似乎都可以获取某一种道德评价标准的认同和支持,同时,它又会受到另一种道德评价标准的否定和批评,这种局面导致网络空间中的道德评价标准变得似是而非、模棱两可。可以说,这种网络道德评价标准的模棱两可是道德相对主义在网络空间中的一种表现。

“去中心化”导致主体在面对网络社会责任和义务时,显得既无所适从,又无能为力,导致网络空间中道德相对主义的盛行和无政府主义的泛滥,使网络行为主体倾向于认为网络世界是一个没有界限和法律约束的自由领域,在这种新的网络道德意识的刺激和驱使下,他们更加倾向忽视甚至无视传统道德习惯、理想信念和社会舆论等制约因素,无所顾忌地制造发布信息、汲取信息和传播信息。

(二)网络社会的“去中心化”影响和谐网络社会秩序的构建

现代性的自我中心主义之弊,使得个人赖以生存发展的前提和基础——他人和社会,被视为个体发展和实现自我的障碍,而对自我的过份专注,对他人及社会的漠视,导致个体处于一种自我封闭的、流动易变的、无根的漂泊状态,在这种状态的催化下,个体生活所依托的深层次安全感和意义感就更加缺乏了。“现在的人有种强烈的想寻找可信任的人的心理需要,但却缺乏制度性地组织起来的个人联系。”[18]105现代性的自我中心主义之弊阻碍着公共价值的实现,人们更多地专注于个人生活而忽视了社会公共事业,价值的普遍性很难推行。汉娜·阿伦特认为:“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社会民主制的根基(公共领域)日益衰微,人类的生存和发展遭受了集权主义的破坏和威胁。”[20]

传统社会中的宗教附魅被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进步成功地解构和祛魅,而对一切同一性和确定性进行颠覆和无情解构是后现代主义的基本特征,这种颠覆和解构也无情地削弱了人类自身存在的根基。卡洪认为:“现代文化中某种令人难以捉摸、但却十分重要的气质在逐步地自我削弱。这个过程导致发展出来一种反文化,导致文化价值、交往以及人类行为和人造物意义失去了合法性,或者说削弱了其基础。”[21]现代性的解构功能导致传统社会秩序被打破,使得传统社会的法理性权威和存在根基受到严重质疑和挑战,这种解构削弱了主体生活的根基和寓所,加剧了主体生活意义的丧失。因此,这就需要符合现代社会生活的具有合法性和权威性的社会制度来代替,重建和谐的公正的社会秩序,而现代性的科学霸权主义、工具理性主义和自我中心主义不仅使公正的社会秩序难以建立,也使和谐的网络社会秩序的构建困难重重。对现代性引发的这一悖论和境况,舍斯托夫认为:“所有美好的先验判断统统都是假的,这时,他便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无法抑制的怀疑攫住了,这一怀疑随即摧毁了那貌似坚固的空中楼阁的墙脚,苏格拉底、柏拉图、善、人性、理念——所有这一切从前都是天使和圣人,它们集合在一起,保护人的内在灵魂不受怀疑主义和悲观主义恶魔的侵害和攻击——如今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便面临自己最可怖的敌人。”[22]因此,在现代性语境中,网络工具理性的大肆扩张,物化困境的加剧,社会秩序的动摇,生活意义的匮乏和缺失,人与自然界之间矛盾和冲突的不断加剧,都使得人们不得不依附于低俗而贫乏的“物化”生活方式(商品拜物教或货币拜物教就是其主要形式之一),而贫乏而低俗的物化生活方式又导致人们陷入一种病态的快感体验及享乐主义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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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周江川)

On Modernity Predicament of Network Virtual Society

ZHANG Yuan

(Marxism Studies School, Huaihai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Lianyungang 222005, China)

From the modern perspective of virtual social network,it is beneficial to understand the plight of modern life and the current main network moral education faces.In the context of modernity, network openness and globalization easily lead to weakening of the network moral concept and value orientation, disorder and national consciousness weakening,and network technology to culture makes the wantonly expansion of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Materialized exacerbated the plight, shaking the social order and lacking of the meaning of life.Social network “to the center” leads to moral relativism prevailing, social disorder, the main loss of freedomand the proliferation of anthropocentrism.Contradiction and conflict between man and nature is becoming more severe, which makes people have to depend on the poor and vulgar materialistic lifestyles, commodity fetishism, and currency fetishism is mainly form.Impoverished and vulgar materialistic lifestyles lead people into a morbid pleasure experience and hedonism dilemma.

network behavior subject;network virtual society;internet morality;network supervision;modernity dilemma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宗教信仰内在机理与外在行为取向对建构民族区域和谐社会的作用研究”(11BZX085);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大学生网络道德异化问题及其对策研究”(2016SJB710116);江苏高等教育学会高等教育研究“十三五”规划课题“大学生网络道德异化问题及治理研究”(16YB029)

张元(1983—),男,副教授、法学博士,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理论与网络虚拟社会治理。

10.13769/j.cnki.cn50-1011/d.2016.09.002

本文引用格式:张元.网络虚拟社会的现代性困境探析[J].重庆与世界,2016(9):13-20.

format:ZHANG Yuan.On Modernity Predicament of Network Virtual Society[J].The World and Chongqing, 2016(9):13-20.

B82-057

A

1007-7111(2016)09-00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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