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世越”号事件审视韩国新自由主义

金海燕，金光熙

(延边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吉林 延吉 133002)



从“世越”号事件审视韩国新自由主义

金海燕，金光熙

(延边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吉林 延吉 133002)

摘要：世人对韩国“世越”号沉船事件当中各界所做出的举措感到寒心，该事件的发生使世人对韩国新自由主义模式产生诧异。导致事故发生的直接原因是船龄老化和客轮改装、航运公司的经营不善、基督教异端邪说的危害、政府及管理人员的疏忽等，追其深层次原因是韩国政府长期为短期利益而无视安全的惯行和奉行新自由主义政策之必然。

关键词：“世越”号事故；事故原因；新自由主义；反思

2014年4月16日上午8点52分，一艘载有459名乘客的“世越”号客轮在驶往济州岛的途中发生事故，不到一周时间致295人死亡，9人失踪。乘客大部分为前往济州岛参加修学旅行的京畿道安山市檀园高中师生。事件发生后迄今未能有效改善安全规范，并为这起部分归咎于无能与贪腐的灾难负起明确的政治责任，民众普遍对政府感到失望[1]。笔者试图通过分析此次事件揭示韩国社会内部所隐藏的政策弊端。

本文拟从国家、媒体、民间等多方面入手，分析事故原因，深入揭露韩国政府奉行的新自由主义政策及其实质。

1事故成因探讨

据韩国媒体报道及相关专家的分析，沉船原因归纳起来有如下几方面：

1.1船龄老化和客轮改装

“世越”号客轮由日本长崎林兼船厂制造，并在日本运行18年，2012年9月由韩国仁川清海镇航运公司购买，经韩国木浦船厂改装，2013年开始投入仁川—济州航线。据韩国《海运法施行规则》第5条第2款规定，客轮的船龄原则上不得超过20年[2]。但2009年修改《海运法施行规则》时，航运界多方游说政府，主张放宽船龄限制，这样每年可为海运企业节省200亿韩元成本。于是法案重新规定了20年船龄以上的船舶，如通过海洋水产部部长令告示的船舶安全检查标准，船龄限制可以放宽到30年。为经济效益而放宽安全标准的法案，使得在日本已退役的老旧船舶顺利进入韩国，为此次事故的发生埋下了隐患。“世越”号属于滚装船的一种，船舶重心高、底层货舱空间大、缺少隔舱壁、抗沉性差是此类船的天生弱点。若想提高安全性，就应该减少货物重量，增加底舱内的压舱水。但“世越”号为了超载货物，大大减少了舱内的压舱水，进而降低船体恢复平衡的能力。当船体一旦失去平衡，就很难恢复至原有的平衡状态。船舶改装后提高了重心，影响了船舶航行的稳定性，是导致船舶倾覆沉没的原因之一。

1.2基督教异端邪说的危害

2014年4月，“救援派”或者“基督教浸礼会”字眼充斥于整个新闻报纸。过去“五大洋”事件和“世越”号事件都与该教派有牵连，并成为舆论的焦点。“世越”号船主就是基督教异端集团之一的救援派教主。清海镇海运是救援派教主俞炳彦经营的企业。员工中相当一部分作为救援派的信徒，只求增加收益，疏于安全管理。

救援派的第一教主权信灿主张通过耶稣的宝血可以洗清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罪恶救援观，以“平信徒福音宣教会”的名义增税。他在1981年创立了基督教福音浸礼会，以法律条文规定一般教会的礼拜行礼和什一税制、长老执事制度、凌晨祈祷等，并且强调从法律和负罪感中解脱。

救援派教义的核心是被救援过一次的信徒不再需要悔改或者得到原谅。这种教义本身带有严重的破坏性，助长了救援派信徒们为所欲为，最终导致本次“世越”号事故惨剧的发生。由于基督教福音浸礼会的所作所为，宗教界人士纷纷担忧会牵扯到整个基督教教会的利益，声明救援派是与基督教无关的异端邪教团体，并强调不应该由于邪教团体组织的过错而影响全体教派的利益。

1.3航运公司的经营不善

清海镇航运公司的经营管理问题主要体现在搭载超重货物。“世越”号没有绑紧货物，出航之时已经大约倾斜了15度。案发时“世越”号不仅载有400余名乘客，还载有汽车以及其他货物共计3608吨，超出额定载重量1070吨。没有捆绑好的货物在事故发生之前突然滑落，加重了倾斜。在船只突然改变航海方向时，货物及车辆的重心也随之移向船只的左侧，导致整个船体失去了平衡，发生侧翻而沉没。但在“世越号”侧翻，渐渐沉入海底的过程中，由于没有播放装备，因此，没能进行广播，疏散乘客。清海镇航运公司发给职员的工资很低，比如船长的工资是月薪170万韩元的一年合同工，甲板部和机关部船员17名中12名是4-12个月短期合同工，工资只相当于其他船运公司船长工资的三分之一。所以，关键时刻船长和船员缺少责任心，遇到事故则忙于逃命。船长率先逃跑，大大加重了伤亡人数。笔者认为这次事故元凶并不是船长，而是新自由主义制度本身。是制度上新自由主义的暴力所致的。

1.4政府及管理人员的疏忽和无能

船长和船员不仅要熟悉轮船的构造，而且要对运行乘客安全负相应的责任，沉船事件发生后他们却没有采取必要的补救措施而是仓皇而逃。其次，国家在搜救工作中错过了最佳黄金时机，赶到现场的海警从“世越”号轮船沉没到预计生存的72小时之内怠慢了搜救义务。珍岛VTS[3]的管制疏忽、灾难执行中心对应体系的漏洞，海洋灾难搜救工作的民营化使海警的搜救能力较21年前“西海佩里”号沉没事故当时明显退步。珍岛VTS中心的管理人员未能及时发现进入管辖海域的“世越”号，当然也未能及时搜救。韩国VTS体制的二元化即搜救职能和指挥权的分散，导致了VTS管制业务的空白及混乱[4]。这是出现大量人员伤亡的一个重要的直接原因。

由此可见，“船龄老化和客轮改装” “船运公司的经营不善” “基督教异端邪说的危害” “政府及管理人员的疏忽”是造成此次事故的直接原因。

韩国政府奉行的新自由主义政策，是造成“世越”号惨剧的深层次原因。在经济上从80年代开始，以美国和英国为代表，尤其是在美国盛行了新自由主义。上世纪70年代初，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之后，以美国为主导的“美元-华尔街体系”的形成和冷战结束后美国的东亚对外经济政策的攻势转换，使韩国过去开发式国家发展路线受阻，促使其形成了新自由主义式的金融积累发展道路。以1987年的政治民主化为分水岭，历经卢泰愚、金泳三、金大中、卢武铉政府的政权交替，韩国社会似乎走在摆脱冷战的民主化的“正常国家”。卢武铉政府的民族改革相比金大中政府是否有进展有待分析，至少卢泰愚→金泳三→金大中→卢武铉政权交替向民主秩序巩固化发展是十分明显的。早在20世纪60年代，朴正熙政府提出了“增长第一”的口号，将经济发展作为韩国的首要任务。这一增长体制的核心构造是依赖私企(财阀)的“动物精神”和市场经济管理和统制金融部门的自由化，以选择性产业政策引诱财阀投资的资本主义国家参与方式。朴正熙式增长体制是对于少数财阀巨大的特权支持和统制动员劳动者的极其不均的阶级模式；是基于大企业和中小企业、首都圈和地方工业、农业之间多方面社会经济双重构造的高度集中模式[5]。洞察朴正熙式动员型开发方式，是在国内信用、外资、财政等方面对财阀特权，以及国家、财阀联合对劳动者、市民大众压制的方式，即独裁体。开发独裁体制是通过国家与财阀之间发展支配联合，达成产业化和经济增长政策目标。当时的国民同意开发独裁推出的“先增长、后分配”口号，通过财阀达成重化学工业化的完成，忍受了经济上的损失。财阀靠国民大众吸干利益成长，而韩国国民则担负着历史、道德的债务。以财阀为中心的韩国政治体制形成于朴正熙式开发独裁体制。1961年到1979年展开的朴正熙式的开发独裁政策也可以看出风险社会已经显现。上上下下为了谋求高速发展，忽视甚至无视安全规定而蛮干的事情比比皆是，由此大型恶性事故也频频发生是在所难免的。

从表面上看，“世越号”事件是一次偶然的沉船遇难事故，但从深层次上就能看出它绝非偶然事故，而是政府长期为短期利益无视安全的惯行和奉行新自由主义政策之必然。文民政府时期，从西海佩里号沉船事故、三丰百货店崩坏事故、大邱地铁火灾事故、圣水大桥崩坏事故等一系列重大事故作为“压缩增长”的结果[6]，从经历了所谓“后进国型”惨案，又遭受”世越”号事件的悲剧中可以得此结论。危难重重的企业国家，要想实现安全国家乃至互帮互助的公共国家，确实需要大韩民国的全体成员思考反省。以人为本的安全社会和公共国家不是某一个人可以主导的，而是由觉醒的全体市民共同构筑的。

2从”世越”号事件反思韩国新自由主义政策

第一，与“世越”号事件同样的灾难事件中，一般民众相信的只有专家和国家。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发展了对专家体系的信任，这在韩国社会也不例外。专家们执行了解决社会问题的角色，由此得到相应的报酬。近代，国家在以保护属于政治共同体的名目下，主张对于暴力的正当占有，并收取税金。在当今韩国，新自由主义幻想支配着社会。如，在新自由主义化下的韩国培育的联合国秘书长。连任G-20会议财长、举办世界杯和平昌冬奥会、风靡全球的“韩流”大众文化和向全球输出最顶端半导体和智能手机等都为此幻想奠定了基础。但是，“世越”号事件与国民的期待相违，在预防灾难和灾后重建中，专家和国家以及他们所遵奉的新自由主义化的市场伦理所显现的都是一派胡言。

第二，“世越”号事件使韩国民主主义的幻想破灭。我们通常认为在1987年韩国社会至少实现了政治制度的民主化，由此现在仍然按照民主化的秩序选出了领导者。例如，2012年朴槿惠竞选总统当时韩国国情院操控舆论的劣行败露，但在朴槿惠政府的一再包庇之下不了了之。民主化以后，普通中产阶级和市民阶层普遍提出不满和抗议，认为他们不应该成为直接受政治压迫的对象，并为此采取特殊的政治行为。但是，“世越”号事故暴露出1987年转型之后的韩国民主主义不过是空壳。

再如，为了对海警的不负责任和无能的搜救工作提出抗议，从珍岛到青瓦台徒步行进的“世越”号遇难家属竟然被警察制止。他们不知从何时起从国家管理范围被抛离，被套上潜在犯罪者的罪名。即使没有犯错，但受压迫是现实。“世越”号遇难者家属提出的探明事实真相、制定“世越”号特别法的两项请愿均被政府无情地否决。或许对遇难家属来说，他们最需要的是倾听其心声，即沟通，但是现实却与之愿违。面对现实，他们既不是国民也不是主权者。国家对“世越”号事件采取的是观望态度，以及朴槿惠总统推诿公开道歉，对政府内部责任者的处罚也最小化。朴总统在案发第二天访问了珍岛体育馆，4月27日再次访问珍岛体育馆，13天后的4月29日上午在安山画廊游园地设置的“世越”号牺牲者焚香所中也只是简单道歉慰问。朴总统流泪，却没有倾听遇难家属对探明真相的请求，甚至把责任归结于个人。檀园高中校监(相当于中国的教导主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解救了七八名学生，还深感愧疚自尽，校长也被革职，而且随着检察官调查的进展，将所有责任归结于“世越”号船长、船员们和俞炳彦及其一家，保守言论也规避责任。

这种国家逃避责任并转嫁于个人的行为是典型的新自由主义式国家战略模式。“世越”号事件揭露的是新自由主义化的政府既不负责任，也不代表国民，更谈不上与国民沟通。朴槿惠政府的逃避责任暴露了1987年实现的民主主义随着新自由主义的渗透显得何等的微不足道。

第三，由“世越”号事件揭露出组织化的资本和国家的无能以及不负责任，主要表现为韩国政府对劳动阶层和中产阶级及其子女生命价值体的冷漠。韩国现代史是战争和虐杀的历史，如2009年龙山惨案对劳动阶级施行直间接的屠杀。它与1970年代全泰壹烈士焚身和1980年代光州惨案不同，1987年民主化和1997年新自由主义化以后，国家和资本对生命安全的威胁变得更加隐秘。国家不再明目张胆地实施屠杀。但是“世越”号事件显示出国家和资本的冷漠，对顺应体制的普通百姓生命摧残得是何等的残忍。

在“世越”号事件中，需要承担主要责任的应该是国家最高责任者总统以及政府官僚、执政党政治人、大企业主及保守言论的政治联合体。

2013年我国发生的四川芦山地震，致两百多名百姓死亡，一千三百多名受伤。习近平、李克强等国家领导人亲自救灾指挥的举动被舆论界一度高度评价，报道称此次采取的危机措施比起五年前的汶川地震有明显的改善。而拥有近50年发展历程的韩国在灾难对策能力以及保护人类生命财产方面的水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大型悲剧的一再重演，说明韩国的优先发展模式和之后的市场压缩在危机重重的韩国式资本主义和民主主义中存在着巨大的漏洞。尤其是在朴槿惠在竞选总统当时，主张通过“削减、缓解、确立”[7](削减，是指精简政府机构，减轻国民税收负担；缓解，是指缓解各种阻碍企业发展的不合理管制；确立，是指确立法制与秩序)在未来五年内把韩国建设成为“先进国家”，朴槿惠政府背信弃义地推进经济民主化和福祉国家，构建安全社会的公约，其中回归减税、放权、树法政策最有责任。“世越”号事件中青瓦台和政府官僚集团、大企业集团的公共责任规律以及责任意识存在巨大癌变的可能。“世越”号惨变的根本原因在于公共权力和大资本控制下的“组织化的无责任”。“世越”号事故最大的问题在于一个国家对生命体的不珍惜。许多公务员忽视了生命的权利，只顾利润，规制缓和，没有珍惜生命。我们需要人类的尊严被尊重，所有人类的安全被保障，国家有义务恢复人们对国家的信任、社会的依赖。

现代化与民主主义的完成要求真诚的反省。一个国家的发展水准，取决于市民的成熟度。“世越”号的沉没向世人警示了不受约束的大企业的贪婪和国家的无能无责，以及丢弃公共利益的民官勾结和腐败造成的惨痛后果。在“世越”号沉船事件中无辜死去的人们,无声地向贪婪的大企业和无能无责的公权力者追究正义。对这些应答是世人的责任也就是市民政治的责任。

参考文献：

[1]“岁月号”沉船事故[EB/OL].[2015-02-23].http://baike.baidu.com/link?url=vS5P8P4youtL3ieVf_Up7p4eqbG_4BgsyBVAB8v_KWvbG5VYp2Z1UAdIh_lAhGnMhwX4I5R9sbEhH5ANoFaFFq

[2]金万红：“世越号”的沉没及反思[J]世界海运，2014(5).

[3]海洋水产部无视国务总理室指示的“海洋水产部和海洋警察厅间VTS 一元化推进”[EB/OL].[2014-05-01].http: ∥media.daum.net /society /newsview? newsId = 20140501102106802

[4]MOMAF ignored the OPM’s order of“promote the integration of VTS between MOMAF and KCG”[EB/OL].[2014-05-01]. http:∥media.daum.net /society/newsview? newsId = 20140501102106802． ( in Korean)

[5]李炳天：韩国资本主义模式[M] 韩国：书世界，2014:95-96.

[6]池州形.世越号事件的政治社会学-新自由主义的幻想与现实[J]. 经济与社会.2014(1)：104.

[7]朴昌根：解读汉江奇迹[M].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12：416.

责任编辑：沈宏梅

Review of Korean Neoliberalism from “MV Sewol” Accident

JIN Haiyan, JIN Guangxi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Yanbian University, Yanji 133002, China)

Abstract：People are regretted about the behaviors that all circles have in South Korea “MV Sewol” Accident. This event makes people feel surprise on South Korean neoliberal model. The direct causes of the accident are the age of the ship and the refit of passenger ship, the improper management of the shipping company, harm of Christian heresies, negligence of the government and managers, etc. The deep reasons are the common behaviors of ignoring safety by South Korean government for short-term interests and the pursuit of neoliberal policies.

Keywords：“MV Sewol” Accident; accident cause; neoliberalism; reflection

收稿日期：2015-03-21

基金项目：2014年延边大学校级项目(012600-61010234)

作者简介：金海燕(1989-)，女(朝鲜族)，吉林延吉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世界史研究；金光熙(1968-)，男(朝鲜族)，吉林和龙人，副教授，主要从事韩国现代史、东亚现代研究。

中图分类号：K312.6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3907(2016)05-010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