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生活世界:欧洲危机与理性的重建——胡塞尔生活世界理论的确立

2016-03-16 10:16:05杨超
怀化学院学报 2016年9期
关键词:胡塞尔现象学理性

杨超

(南京农业大学政治学院,江苏南京210095)

回归生活世界:欧洲危机与理性的重建——胡塞尔生活世界理论的确立

杨超

(南京农业大学政治学院,江苏南京210095)

“生活世界”是哲学家胡塞尔晚期思想的菁华。他提出“生活世界”理念,是出于他对当时科学理念与文化处境的深刻反省与批判。因此,不论是科学、文化、哲学抑或人类个体而言,都因为这个生活世界成为其可能条件。欲探究胡塞尔“生活世界”理论形成的动因以及“生活世界”与“人类生活”之关系的原初意涵。

胡塞尔; 现象学; 欧洲危机; 生活世界

16世纪,在文艺复兴运动的影响下,近代自然科学在欧洲产生并为其带来了一段科学革命时期。然而在近代客观主义下发展出的实证主义科学观却偏离了原初理性,让人们远离了作为科学世界和哲学世界起点的生活世界,忘记追寻人生的意义而孕育出了欧洲的人性危机。胡塞尔作为20世纪欧洲最具影响的哲学家之一,通过生活世界理论对欧洲危机进行了反思和自省。他认为生活世界是所有人类活动与科学的理论奠基,且人类活动是以日常生活世界为核心的,胡塞尔试图通过先验现象学让欧洲重新恢复理性。克服欧洲人性危机。

一、科学世界将自然数学化

胡塞尔认为,科学在希腊哲学中有其根源。在古希腊时期,哲学和自然科学并没有被区分开,希腊哲学在努力关注和表达作为整个世界主题的逻各斯(logos)。古代希腊人在柏拉图理念学说的指导下将所经验到的数、量和空间图形(点、面、线、体)理念化(idealization)。希腊哲学发现了理念以及借助理念进行规定的精密科学,这恰恰是作为纯粹理念科学的数学产生的原因。而在近代之初接受古代人的理念时普遍哲学的理念和任务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从笛卡尔开始,新的理念支配着整个哲学的发展。通过对欧几里得几何、希腊数学和希腊自然科学这些古代遗产的改造,产生了在意义方面的巨大改变——提供给数学一种以几何学和数、量为形式的抽象的普遍任务——“关于一种合理的无限的存在整体以及一种系统的把握这种整体的合理的科学的这种理念的构想,是一种前所未闻的新事物”[1]34。近代科学把世界和其中的事物都解释为可以进行数学化的杂多(manifold),以及将它们还原为诸多特性集合的交集(theintersectionof setsoffeatures)[2]472,也就是可以将事物进行测量以及图标化,并且可以对它们进行统计上的描述和验证。

在《欧洲科学的危机和超越论的现象学》一书中,胡塞尔将伽利略作为早期科学的代表,认为伽利略将自然数学化,使得科学世界从生活世界中分离出来,而自然本身在这种新的数学理念之下变成了一种数学的“流形”[1]36,即在日常感性经验中的自然被理念化了。胡塞尔认为,在前科学世界,我们所经验到的世界都被看作现实存在的东西,即便每个作为个体的人都有自己的显现,我们也相信这个世界的诸事物是同一的,只不过是以不同的方式呈现给我们。而在伽利略思想中却有种“不言而喻的东西”,伽利略作为自然哲学家和物理学的“开拓者”,与今天完全意义上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不同,他的思想并未完全在直观符号的领域中活动。在伽利略看来,客观存在着的世界或在显现本身中应该有某种东西归于真正的自然,即在客观世界中存在着一种普遍的归纳性,这种归纳性既在日常的经验中显示出来,同时又隐藏在感性现象之外的纯粹数学的无限性中。而纯粹的几何学,纯粹时空形式的数学恰好可以理念的方式构成纯粹的形态,并且以普遍有效的自明性教导我们一切东西;伽利略还认为物理学如同纯数学和应用数学一样可靠,这种归纳性并非一种一般的假说,因而对纯粹数学的普遍应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正是这样一种“不言而喻的东西”引导、推动伽利略创立近代科学,这种思想即是伽利略关于自然的构想。

胡塞尔分析,在前科学世界,我们对生活认识仅仅停留在一个大概的东西和类型当中,对于总体世界的认识是模糊的,而数学对于“关于世界的科学认识”提供了一种借鉴,并且数学还创造出一个超越我们自身的客观世界。首先,胡塞尔认为是将时间和空间理念化了,将客观世界变成理念世界。按照伽利略的思想,只要将我们的直观材料进行数学化,那么我们就可以达到对客观世界的认识。虽然人们不得不与个别的、事实的东西打交道,只要我们通过直觉与方法的结合,对直观材料进行实际测量,就可以获得表达材料的数值,即便测量技术本身的精确度需要提高。其次,是数学与测量技术的相互关联,并指导着测量技术,这样将理念化的对象又下降为经验直观到的对象——从理念世界回到了客观现实世界。而且随着测量技术的不断提高,测量技术除了作为完成某事的技术方法外,“而同时是一种通过创造越来越新的技术手段(如仪器)而不断地改善其方法的方法”[1]57。数学通过测量、试验等方法获得精确的测量结果,用测量的结果应用于日常现实世界,我们认为这样可以获得了解现实世界的客观知识。

纯粹数学与其应用领域的世界相关联,对客观世界间接数学化的过程,产生了一般的数字公式,而通过对数字公式在现实世界之中的不断应用,使得这些高度复杂公式变成了伽利略普遍物理学的理念,并将其作为预先规定的任务和过程提供给科学人类。伽利略“实际上发现了可以在数学上用‘公式’表达出来的因果联系”[1]57,借助于纯粹数学和使用测量的技艺,人们就可以对现实世界中经验到的一切在时空形式上扩展的事物进行归纳预见。“这样一来,与世界疏远了的理念的几何学就变成了‘应用的’几何学,并且从某个方面来看,就变成了认识实在的一般方法。”[1]48

胡塞尔认为伽利略的理念(物理学的理念)仍然永远是假说,这种假说虽然有证明,却是一个无限证明的过程。“处于无穷的假说之中和无穷的证明之中,这就是自然科学特有的本质,这就是自然科学的先验存在方式”[1]59。因为在自然科学发展的道路上,每个阶段都会有被认为已经完全排出了错误的方法论和理论,牛顿曾经说过:“我不杜撰假说(hypotheses non fingo)”[1]59,这话中的意思是他没有犯计算和方法上的错误。从整个自然科学上来看,尤其在物理学发展中,在某个时代的“正确”理论,并不是永恒长青的。假说也处在无限的进步之中,在进步当中不断完善,越来越接近“真正的自然”,自然科学家本质上是通过不断证明假说以及不断完善公式来接近本身。然而真正的自然与假说之间并非有一条纯粹清晰的界限,同时也根本无法验证假说等同于自然本身。这就意味着,自然科学的假说依旧需要处在无限的进步和证明之中,我们必须正视自然科学理论本身所具有的假说性质。我们如果轻视甚至忽视这种性质,那么在其不断推演、发展过程中,就会偏离它产生之初所要前进的方向,从而引起危机。

二、近代理性世界对生活世界的遮蔽

20世纪30年代,经历过一战之后的欧洲风雨飘摇,人们到处都在谈论“欧洲生存的危机”,很多社会各界的学者们以研究欧洲危机为己任,其中不乏著名的、具有影响力的思想家,其中就有作为哲学家的胡塞尔(胡塞尔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脱颖而出),对整个欧洲的危机给予了相当程度的关注。但与同时代的人相比,胡塞尔对欧洲危机的产生的根源有着更深刻理解。他不是从表面上对欧洲危机进行泛泛而谈,而是通过展示欧洲危机产生的根源,试图从中寻找一种可以解决问题的途径。在胡塞尔晚年出版的最后一部重要著作《欧洲科学的危机与超越论的现象学》中,他提出了“生活世界”这一核心概念。“生活世界”概念胡塞尔在20世纪20年代之前就零星使用过,到了20年代之后胡塞尔才确定了“生活世界”学说的中心意义,成为一个根本问题的名称。

胡塞尔在《欧洲科学的危机和超越论的现象学》中,通过分析欧洲科学的危机,提出了“生活世界”的概念,这一学说对欧洲近代以来科学发展的片面性进行了批判。在胡塞尔批判性的说明中指出,近代科学促成了西方思想的危机,这恰恰是由于近代科学将生活世界从世界中分开,而近代科学的根源原本就来自生活世界。近代自然科学将“科学世界”的“客观”形象固定了下来,并且与“生活世界”对立,然后又贬低生活世界——认为生活世界是大众的、单纯信仰的世界。胡塞尔努力克服近代科学对自身的实证主义或客观主义的刻画,希望将科学在他的哲学中进行重新审视和理解。

胡塞尔晚年提出“生活世界”概念必然有其原初的动机,这其中既有理论方面的原因,也有现实方面的原因。胡塞尔始终秉持西方近代哲学传统的理性主义精神,以理论关照现实,在胡塞尔这里,纯粹理论现象学占有重要位置。保罗利科(Paul Ricoeur)评价胡塞尔是一个非政治性的人,他所受的教育、他的爱好、他的职业以及他对科学严格性的偏好都决定了他的非政治性。保罗利科所说的“非政治的”一词基本上等同于“非历史的”、“非社会的”、“非艺术的”、“非宗教的”……,一言以蔽之,“非人类现实的”[3]115。而“先验的”、“纯粹的”便是与这些词相对的概念。纯粹的现象学家与纯粹的数学家一样,条件允许的话,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达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境地。胡塞尔对先验现象学思考的突破(从《逻辑研究》到《观念I》)也必然带有某种必然性,这是胡塞尔追求的必然结果。然而胡塞尔的学生们——以海德格尔为首的一批弗莱堡青年现象学学者则希望这位现象学反思分析的大师能够关注一下其他一些与现实较为贴近的领域,用现象学方法来澄清一些长期困扰人们的问题,对人类生活做出像纯粹意识一样令人信服的解释。海德格尔对这一希望表露最多,他1919年在马堡开始的《现象学基本问题》的讲座中就将目光朝向人类社会现实问题,并加以运用胡塞尔的“生活世界”概念。伽达默尔也曾经回忆胡塞尔:1920年代,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几年里,当时的国家满目疮痍,有许多拯救欧洲的建议被提出来,许多人名被提到,如斯特凡·格奥尔格(Stefan Georg)、马克思·韦伯(MaxWeber)、卡尔·马克思、奥托·封·吉尔特(Otto von Giercke)、吉尔凯格尔(S.Kierkegaard),而到最后有人坚定地说,只有现象学才有能力拯救欧洲。在胡塞尔与海德格尔关系破裂多年以后的1936年,胡塞尔在“欧洲科学危机与先验现象学”的讲座中公开对人类“危机”问题做出论述和研究。胡塞尔对历史问题关注的转向具有重大意义,他不光是谈论先验自我,还转而谈论欧洲及其欧洲人的命运,并把他的哲学与这个历史关联起来。他也并不仅仅在思考历史或者在历史中思考,而是想通过现象学来为欧洲人指明道路。

(一)危机的根源:客观主义对理性精神的偏离

近代科学产生以后,数学的自然科学是人类精神的胜利,自然科学一直处在人们生活漩涡的中心而使得精神科学(humanistic science)被边缘化。一方面,自然科学处于不断高速发展之中,对这个世界及其规律的解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另一方面,精神科学被自然科学所排挤,处于边缘地带,且无法给予人类精神生活中像自然科学那样精确的解释,精神科学徒有虚名。精神科学一直试图找到一个像自然科学那样严格而精密的体系,却一直没有成功。法国哲学家R·伽罗蒂这样写道:“胡塞尔的现象学是在两个危机阶段的连接点上产生的:一个是对许多最确定的真理发生怀疑的科学发展的危机阶段;一个是人类历史的危机阶段,这时人们被引起了对许多最确定的‘价值’的怀疑,而向自己提出根本性的问题,如人的生存有何意义和人正在经历的历史有何意义等问题。”[3]22伽罗蒂所说的两个危机实质上只是一个危机,那就是科学危机背后日益显露出的欧洲精神形态中人性的危机。胡塞尔所面对的欧洲人性危机,不仅仅是局部的危机,还是近代科学影响下促成了整个西方精神形态的危机。胡塞尔曾说道:“因此欧洲并不是从地理学上的,按照地图理解的……从精神方面来说,英国的自治领,美利坚合众国,等等,显然都是属于欧洲……在欧洲这个名称下所涉及的是精神上的生活、工作、创造的统一体。”[1]388

胡塞尔认为,“欧洲危机的根源在于一种误入歧途的理性主义”[1]409。理性主义的本质本身并无过错,而是人们将理性主义肤浅化,使其陷入了“自然主义”和“客观主义”。近代自然科学的成功发展,是人们更加相信人的理性及现实的力量,理性成为了社会的核心价值观。这种理性认为自然与人类必然遵循着某种规律,当人们发现这种必然规律以后,便可以加以利用从而达到人类的目的。这种理性至上的思维导致了近代哲学走向理性独断的极端,这种理性绝对化的思维对人类生活世界造成了严重的影响。一方面,理性使生活世界抽象化。理性本是人的一种超越感性之上的一种高层次的认识能力,其作为认识能力自然有积极和有效的一面。理性在发现世界规律的同时,也在遮蔽世界本身,那就是抬高理性的地位从而贬低人的感性存在,轻视人的情感,忽视人的体验,人的生命变得机械化和刻板化,排斥激情等感性的存在,剔除感性留下概念、范畴等对生活的抽象。另一方面,理性使人变得非人化。理性作为人的认知能力,在笛卡尔那里“我思故我在”中的“思”也是属人之思,而理性主义将人的现实生活中的一切感性存在和经验实在悬置起来,到了黑格尔那里已经变成绝对理念了,成为了真理的化身,理性也逐渐变得不近人情,强调理性支配感性,最终把人变成没有感情的理性人。这种将理性绝对化、神圣化、抽象化的做法最终会让理性脱离人性,成为没有人性的理性。

(二)主客二元世界的分离

近代哲学总体发展趋势乃是追求对象世界的科学性和明证性,这就改变了原始哲学思维主客不分的状态,努力使哲学像严格的科学那样,能够找到世界的统一性和客观性。曾经出现过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两大派别,唯心主义把世界的统一归为精神本质,唯物主义把世界统一归为物质本质,实质上都是将世界一分为二,一个是外在于人的认识的客体世界,一个是外在于世界的认识的主体世界。这样人与世界的复杂关系就被抽象为一种简单的认识关系,把客观世界抽象为认识的存在对象,把人抽象为认识主体思维,近代认识论的主张便是由认识的主体去认识对象。经过数学的抽象以后,自然、时间、空间都具有了无限延伸的性质,几何学来源于土地测量,算数来源于计数技术,数学力学来源于日常的力学,等等。尽管没有明确地把它当作前提,直观经验的自然和世界变成了数学的自然科学世界。因此,我们很容易借用自然科学的思想方法,对待周围世界的态度也变成了客观主义态度,所有精神上的东西都被看作加到物理物体上面去的。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自然的方法也应当用来解释精神的奥秘,认为精神是实在的,客观存在于世界(身体)当中,把心理的东西自然化了,因而人们对世界的理解普遍地呈现为心理物理世界二元论的形态。胡塞尔说:“作为被认为是身体的实在附属物的精神的实在性,精神被认为是在自然内部的空间时间上的存在,乃是一种谬论”[1]415。

近代哲学观便是将自然界设定为纯粹的客观事实世界,各种事物和现象之间存在着必然性的因果联系,人们在此基础上便可以揭露和解释自然界的本质规律,从而通过获得关于自然界的真理性认识。近代哲学作为一种科学主义世界观,把主体与客体、人与自然、心灵与世界分开,认为它们彼此处于一种互相分离的状态,而不是理解为一种生活关系。这样的目的是要建立一种生活世界以及与其相对立的对象世界,而人与世界的各种关系,譬如价值关系等都被无情地抛弃了。对象世界与主体(人)的疏远与分离,更使近代哲学与人类生活世界的关系更加疏离和对立。胡塞尔认为实证主义导致欧洲的人性危机,而存在主义则从某种程度上加深了这种危机。他深刻认识到了这种理性危机,并将为理性重新确定位置作为目的,试图为欧洲人摆脱危机而指明方向。

三、生活世界的重建

(一)生活主体观的建构

从危机方面来看,在中世纪,上帝是人所追随的永恒的主体,人是上帝的奴仆,价值在于追随上帝这一永恒的主体;启蒙运动之后,上帝隐退,近现代张扬人是主体,人之外的一切变成任人宰割的客体,人的最高追求变成了个人的自由、权利以及自我实现,从此开创了一个以人为主体的人类中心主义时代。实证科学的成功发展将科学置于一个无批判的地位,使之成为进现代人的信仰本身,并把它贯穿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渗透到人的日常生活之中,造成工具理性、实证理性和科学理性对人类生活的殖民,丰富的人性被遮蔽。近现代所取得的成就和导致的危机都源自这里。我们应当对片面的人类主体性进行反思,力图从人类生活世界中建构出一种新的生活主体观。胡塞尔在探寻现象学哲学的过程中,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作为严格科学的哲学不仅为科学奠定基础,也在拯救狭隘的理性和探寻人生的意义。他所建立的现象学不仅把科学与哲学联系在一起,而且把哲学与理性、人性的存在联系在一起,这样既继承了哲学的传统,同时又克服了传统哲学的缺陷和不足,实现了现代哲学的创新。

我们要改变主客二分、二元对立的观念,就必须要建构一种新的生活主体观。胡塞尔认为,科学属于人类精神的成就,从历史上看科学一直以来都是以周围生活世界为前提,科学在不断地运用和前进,也是持续地以周围这个预先给定的生活世界中现实存在着的东西作为有效前提和基础。客观的——科学的世界的知识是建立在生活世界的自明性之上的,生活世界对于从事科学研究的人或集体来说,已经作为基础而预先给定了,他们在此基础上建立了新的、不同的东西。当我们摆脱科学的思考方式时,“我们就会认识到,我们这些科学家毕竟是人,并且作为人是生活世界中的组成部分,而生活世界对于我们来说,是始终存在着的,总是预先给定的”[1]165。“生活世界”并非一个外在于我们自身的概念,我们原本就生存在它当中;确实因为某种原因,生活世界在我们的文化和历史里被超越、被遗忘了。我们需要返回来关注“生活世界”,要认识到它是奠基我们科学——客观世界和理性世界大厦的真正根源,这也是我们通常说“返回生活世界”的原因。

(二)现象学向原初精神的回归

在胡塞尔看来,生活世界作为一个原初的世界,与自然主义思维态度所表达的并不是一回事,自然主义态度中的原初世界是包含着各种实体主义和传统理论的混杂之物。想要过滤掉这些混杂物,恰恰需要通过先验还原的方法,对这些混杂物进行悬置,之后先验主体的原初经验方可得到直观呈现。胡塞尔现象学其本质就是对狭隘理性主义的批判。美国著名现象学家斯皮尔伯格说:“现象学是这样一种方法,我想凭借它来反对神秘主义与非理性主义,从而建立一种超越旧的理性主义的超理性主义(uberrationalismus),并且阐明旧的理性主义最为内在的目标。”[1]78胡塞尔“生活世界”不是从感性现实出发归纳抽象概念,而是通过意识活动、意向性分析来建构出一个世界。胡塞尔现象学早期就通过现象学的悬置来排除心理主义及客观主义的偏见,呼吁面对“事实本身”,将哲学作为严格科学的胡塞尔提出“生活世界”问题,说明他已经看到了理性形而上学的弊端,并试图通过现象学使欧洲文化返回到生活世界那种关注主体和人的哲学上面。纯粹科学与理性世界是一个衍生的世界,扭曲的世界,而纯粹感性的世界不是理想的,更不是现实的生活。我们也可以通过海德格尔的概括来理解对胡塞尔的“生活世界”,海氏曾评价道:“生活世界”对胡塞尔来说是一个科学批判的概念而不是社会哲学概念。

一方面,胡塞尔提到生活世界时候,多次用“前科学”来加以限定,指的便是一个可经验的、可直观的世界,这是一个没有沾染任何主客分离,盲目技术崇拜的世界。生活世界还是一种视域(Horizon),包括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的种种关系,包括文化环境、自然环境等等,他们构成人类生命存在的总体世界,一个人类生命直接在场所存在的综合世界,这个世界是预先给定的,没有任何反思和判断的世界。另一方面,这个“生活世界”是作为科学和哲学世界的起点,是人实现现实意义和价值的原初领域,所以也是未被主体化和逻辑化的世界,这就意味着胡塞尔的生活世界是具有自明性的。人们不对这个世界的存在发生怀疑,不把它作为一个课题来进行研究,因为人生活在其中,感知这个世界,并不追问为何这个世界如此。人们把“科学世界”这一套观念进行悬搁或悬置,回到前科学的“生活世界”,才能使哲学更加接近于人本真的现实生活。

胡塞尔提出“生活世界”的概念用以拯救以理性主义为传统的欧洲,我们要注意这并不意味着胡塞尔就沉浸于非理性的哲学当中。著名瑞士现象学家“凯恩(IsoKern)在1979年便已确定:‘胡塞尔在方法上把生活世界问题看作是通向先验还原的一个通道’;瓦尔登菲尔茨(Bernhard Waldenfels)在1985年得出相同结论:‘生活世界在胡塞尔那里不是一个直接描述的对象,而是一个具有方法目的的回问对象,通过这种回问,人们可以重新把握住生活世界的在先被给予性’;施特拉塞尔(St.Strasser)在他的遗世之作《矛盾中的世界》(1992年)中则再次强调:‘生活世界的问题是通向先验悬搁的一个通道’”。胡塞尔后期关注历史和人类问题,对于生活世界的兴趣更多是出于理论和方法的意图,而非是对先验观念主义的背离而转向存在主义或者出于实践和现实的兴趣。这在他的《危机》一书的第三部分标题“通过与预先给定的生活世界出发进行回溯而达到现象学的超越论哲学之道路”便可以证实。胡塞尔说:“意向性的现象学第一次将精神作为精神变成了系统的经验与科学的领域,并由此而引起了认识任务的彻底改变……只有意向性的现象学,而且是超越论的现象学,才借助于它的出发点和它的方法,给人们带来光明。”[1]420

“生活世界”的理论发端于胡塞尔对于欧洲科学危机的自省和反思,他终生致力于建立一种全新的。严格科学意义上的哲学。在对欧洲科学危机的反思和分析过程中,胡塞尔越来越感觉到欧洲科学危机和人性危机产生的根源在于对生活世界的遗忘和忽视。在他看来,生活世界是一切科学和哲学的基础,在伽利略以来的世界都被人们数学化了,以一个数学理念存在的科学世界替代了实际被给予的、被经验到的生活世界。胡塞尔的生活世界具有两方面的特征:一方面,他把“生活世界”界定为具有原初性、直观性和基础性特征,与人的生活是直接联系的,这就赋予生活世界理性统一的基础地位;另一方面,胡塞尔又将“生活世界”作为先验现象学的通道,是先验现象学反思的对象。这样看来,胡塞尔创造生活世界理论的根本目的在于将理性世界还原为生活世界,再将生活世界还原为纯粹自我意识。而时至今日,胡塞尔“生活世界”与“客观——科学世界”的关系问题才是引起人们关注的主要方面,对“生活世界”的探讨也主要是处于实践的目的以及实证科学之可能性的目的。

[1]胡塞尔.欧洲科学的危机和超越论的现象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2]道恩·威尔顿.另类胡塞尔,先验现象学视野[M].靳希平,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

[3]倪梁康.现象学及其效应——胡塞尔与当代德国哲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

[4]R·伽罗蒂.人的远景[M].北京:三联书店,1965.

[5]H·Spiegelberg:The Phenomenological Movement,Movenus Nijhoff Pub-lishers,1982.

Back to Life-World:the European Crisis and Rational Reconstruction: Establishment of Husserl's Theory of Life World

YANG Chao
(College of Political Science,Nanjing Agricultural University,Nanjing,Jiangsu 210095)

The“life-world”is the essence of the philosopher Husserl's thought.He proposed the concept of“life-world”,which is a deep reflection and criticism of his scientific concept and cultural situation of that era.Therefore,whether it is science,culture,philosophy or human being,the life-world becomes its possible condition.This paper attempts to explore the causes of the formation of Husserl's“life world”theory and the original meaning of“life world”and“human life”.

Husserl; phenomenology; European crisis; life-world

N031

A

1671-9743(2016)09-0086-04

2016-09-10

杨超,1989年出生,男,新疆昌吉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科学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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